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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十章 狐狸與葡萄

第二部分

第十章 狐狸與葡萄

「是的,先生。」
「休假回家,是嗎?」
肯恩先生語帶挑釁。這其中可能另有文章。
「沒有。」
「傑西卡嗎?」巴亞德自己說,「她沒有機會。」
「所以水瓶里的葡萄汁一定是在巴亞德把它帶進客廳給傑西卡以前,就已經被下毒了。」
戴維偷偷俯視著自己的雙手。但是埃勒里看見了,他看見那雙手正在發抖,戴維將它們藏進長褲的口袋裡。琳達也看見了,她移開視線看著牆壁,彷彿那已經是她餘生即將廝守的牢房的一部分。
他在那裡看見福克斯家的兩兄弟——兩個人他都很熟悉——正在廚房裡談話。是的,他注意到濾水板上擺著一個紫色水瓶和一個紫色玻璃杯。因為當他把紙箱放在桌上時,他記得巴亞德·福克斯先生說:
「是的,」巴亞德說,「我們在客廳里坐了幾分鐘聊了一下,然後傑西卡探身要去拿玻璃杯,讓我幫她倒果汁。但是她身子還是相當虛弱,而玻璃杯相當重。杯子就從她手中滑落,撞到咖啡桌的邊緣打破了。」
埃勒里·奎因眼前這個男人一身筆挺的亞麻西裝,手裡拿著一頂巴拿馬帽,頭髮小心翼翼地掩蓋著頭頂毛髮較稀疏的一處。他步履輕快地走進來,突然停住腳步,然後用眼角迅速掃視。他的眼角有棕色皺紋,眼底有紫色眼袋,黝黑帶灰白的皮膚,看起來有點類似薰衣草的顏色。
「那幾瓶葡萄汁一直都在我身邊,直到我開進福克斯先生家的車道,停下貨車,跳下來,然後從后陽台把紙箱搬進廚房。」
「不是馬上,不是。空玻璃杯擺在咖啡桌上有一段時間,就在水瓶旁邊。」
「就跟他對任何女人一樣認真。」
問題是:這是巴亞德心裏真正所想的,還是他狡猾的陰謀——意圖把自己對哥哥的疑心灌輸到埃勒里的腦袋裡?
「因為那和福克斯太太的死亡不可能有任何關聯。」警長回應道,「那也是肯恩證詞沒有被採用的原因……關於阿司匹林的部分,我是說。至於電話和爭執的部分,當然都有記錄可查。」
「我和你一起去,」傑西卡說,「我想看看我的廚房變成什麼樣子了。可以想象你和戴維把它搞得有多糟,巴亞德!」
「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肯恩先生。」埃勒里不動聲色。在他和警長交頭接耳期間,顯然這個人的緊張程度又提高了不少。「你知道我們在這裏做什麼嗎?」
「我叫他們在外面門廊等著。」
這要不是精心算計的傑出表演,就是震驚失望之餘下意識的反應。
潮濕、塵封的廚房裡,氣氛逐漸凝重。戴維站在那裡咬著下唇,他的父親態度不明,嘴角扭曲著似有似無的微笑。每個人都在窺視著他們,他們彼此則互不相望。
「這在審判時也提出來了,但是為了某種理由,加柏克法官決定不列入記錄,所以就沒有出現在你所讀的法庭記錄裏面。」
「我當時說的是真話,我現在說的仍然是真話。」
「你的妻子從來沒有和水瓶,或者她用來喝果汁的那個玻璃杯獨處一室嗎?」
「但是我告訴過你,冷水和熱水都沒問題,奎因先生。」達金抗議。
他們走回那群人當中。
他在最緊張的關頭,埃勒里想,丟出一句俏皮話,這讓他覺得高人一等。可事實上,他很害怕,而且不自在。
「我們不會佔用你太多享受家庭之樂的時間的,下士。」埃勒里說,「你還記得十二年前的那天早上,曾經送葡萄汁到這棟房子來?」
「不列入記錄,」埃勒里沒好氣地說,「那好吧,巴亞德,你現在有個紫色的水瓶,裏面裝了一夸脫稀釋過的葡萄汁和一些冰塊——或者應該說,一大片冰塊——到目前為止,水瓶裏面的東西仍然是純凈的。你的下一步是什麼?」
埃勒里·奎因不予置評。
「由於水龍頭的冷水也經化驗師證明沒有問題,」埃勒里饒有興味地說,「那麼到目前為止,紫色水瓶中的東西——一半葡萄汁和一半冷水——仍然是無毒的。」但是此時,埃勒里眯起了眼睛,「不,那可未必。就邏輯而言,毒藥仍然可能已經在冷水裡面了。」
就在這時候,霍威警探作出他難得的一次評論。
「呃,下士,」埃勒里微笑著說,「看來這過去十二年你換過僱主。」
「福克斯先生前一晚來電說要我送一瓶一百粒裝的阿司匹林過去時,我回答:『我說,福克斯先生,你要那東西做什麼——吃嗎?』你知道,只是開玩笑嘛。但是他很不高興,說我有什麼權利對他那樣說話,諸如此類的氣話。所以我跟他說:『聽好了,我昨天才送了一堆消毒用酒精、漱口水,還有碘酒之類的東西到你家,那裡面就包括了一瓶一百粒裝的阿司匹林。可別跟我說,你在不到兩天之內就用光了一百粒!』他態度惡劣起來,說他不需要外人幫他管賬本,而我那樣監視他是什麼意思,說我最好馬上送一瓶阿司匹林過去,否則他就要跟加柏克先生投訴。那讓我動了肝火。『聽著,狐狸老兄,』我說,『不要跟我來老邁倫那一套,也不要跟我來你那一套,至於這個工作嘛,加柏克能夠怎麼處理他自己心知肚明。』還有一大堆類似的話,關於難纏的顧客等等。我們就這樣唇槍舌劍了好一陣,後來兩個人都冷靜下來,彼此道了歉,最後我說,我明天一早就會把阿司匹林送過去,後來我也確實送了。就是這麼一回事,沒什麼大不了的。」阿爾文·肯恩眨眨眼睛作了結論。
「還沒有到融化的程度,」埃勒里指出,「那表示,水瓶里仍然是差不多剛好一夸脫的液體。你把冰塊舀出水瓶以後,就把玻璃杯倒滿了嗎,巴亞德?」
埃勒里·奎因致歉告退,和達金迴避到角落裡。
傑克遜下士走了以後,埃勒里對巴亞德說:「你從紙箱里的六瓶葡萄汁里拿出一瓶。巴亞德,請你試著回想,有沒有什麼事情讓你選擇拿哪一瓶出來?」
「巴亞德·福克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倒滿葡萄汁的紫色玻璃杯嗎?比如說,沒有轉身背對著杯子?」
「哼,一點也沒錯!」愛米莉脫口而出,「怎麼算也——」
「你來得可真快,亞伯,太謝謝你了。我把水瓶都拿出來等著了!」然後亞伯把洛根先生開好的賬單副本交給巴亞德先生,巴亞德先生說,就把葡萄汁的錢加進下次例行送貨的賬單就可以了。在巴亞德先生從紙箱取出一瓶葡萄汁時,亞伯就從後門離開了。
「我想你九_九_藏_書應該知道,」達金耳語,「在琳達·福克斯成長期間,肯恩一直對她近乎痴迷。我想他到現在還是這樣。」
「可是以他的年紀當她爸爸都綽綽有餘。」
「問題是,」藥劑師輕佻地說,「我能做什麼?」
「這事戴維提過,但我沒有當真。琳達——和那個蠢蛋?」
「是的,當時我的店員都在忙,所以我到雜貨區——通常我都是待在鮮肉櫃檯後面——從果汁架上拿下六瓶葡萄汁——」
「水龍頭,達金。那是一種老把戲,把毒藥放在——比如說,水龍頭的濾網下面,所以打開水龍頭時,毒藥就會隨著水衝進容器裏面。」
「其他五瓶,奎因先生,」達金警長插嘴,「全都送到康哈文市的希格里茲檢驗所分析過。至於福克斯先生已經倒了一些給福克斯太太喝的那一瓶,剩下來的葡萄汁也送檢了。希格里茲檢驗所檢驗的結果全都一樣,所有送檢的葡萄汁絕對都只是純正的果汁。」
埃勒里·奎因看著他,在露骨的凝視下,戴維紅了臉,扭過頭去。「我不知道,戴維。我承認,到目前為止,我們所做的一切,似乎只是在確認當年將你父親定罪的強大環境因素。但是,事情很難說。」
「萊特鎮製冰公司,那是家大企業,奎因先生,絕對可以信賴,他們擁有一家極大的現代化凈水廠。他們前一天剛送來兩塊五十磅的冰磚,沒有人會把毛地黃凍在五十磅重的冰磚裏面吧!
「毛地黃有可能在第二個玻璃杯裏面嗎?」
「怎麼會?」
「阿爾文肯花大錢保養,」達金警長冷冷地說,「總之,他的念頭可不是父執輩那種的。」
一時間,每個人,甚至包括巴亞德·福克斯,都笑了起來,在和樂的氣氛下傑克遜下士不再緊張了。
「添了幾個孩子了。」傑克遜下士驕傲地說。
「那當然。嘿!」阿爾文·肯恩漲紅了臉,「我幹嗎不說真話?我沒有理由不說!」
「裝在有金屬瓶蓋的瓶子里?」
「驗屍報告有沒有提到不尋常劑量的阿司匹林?」
托伯特·福克斯點點頭。
「警長打電話給我時就告訴我了。」
藥劑師肯恩在案發時一定還不到三十歲,埃勒里心想。那種極其挑剔講究的類型——在外形上,可是你不能確定底下包藏著什麼。皮鞋鋥亮;衣著乾淨且毫無皺褶;皮膚晒成深古銅色,他一定打得一手非常兇猛,但又徒勞無功的高爾夫球。小鄉鎮的時尚男士,隨時可以拋出一句俏皮話,一心嚮往大城市,可總是推辭著不去;他是地方男士用品店最受歡迎的顧客。
「是的。」
「然後我走到那邊的抽屜——」巴亞德瞪著柜子的許多抽屜,然後搖起頭來,「現在我已經忘了是哪個抽屜——我取出開瓶器,打開瓶子的金屬瓶蓋,然後把葡萄汁倒進玻璃杯,倒到將近滿杯。我一共倒了兩滿杯的葡萄汁。」
「那麼,接下來的可能性就是,毛地黃放入了水瓶——裝滿葡萄汁的水瓶裏面。所以,當你和你的妻子從廚房回到客廳,你把果汁倒進她手裡拿的那個玻璃杯時,水瓶里的葡萄汁已經被下了毒。
達金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回來時,身後跟著一個沒戴帽子的中年白人男子,雙手和面孔都微帶青紫色,身上穿著一件沾血的屠夫圍裙,外面匆忙套了一件獵裝式外套。他的後面還跟著一個神態緊張、穿著軍服的年輕黑人。「你就是洛根先生,」埃勒里對那個圍著圍裙的男人說,「上村那家洛根雜貨店的老闆?」
埃勒里·奎因看了一眼警長。「我想和阿爾文·肯恩談談,麻煩你。」他說。
「傑西卡,」他說,「向來喜歡喝一比一稀釋過的葡萄汁,也就是,一半葡萄汁,一半水。在把兩滿杯的葡萄汁倒進水瓶以後,他從水龍頭裡接了兩玻璃杯的冷水,將這些水加進水瓶的葡萄汁裏面。」
「原來如此。水瓶也是,就這樣留在咖啡桌上嗎?這整段時間,你和你妻子兩個人都待在客廳里嗎?」
巴亞德說明時,首次露出了自展開調查以來不耐煩的神態。在整個過程中,一直像座獅身人面像般在一旁呆望的霍威警探,顯然誤把他的不耐煩當成了意圖不軌,他警覺地挺直了肥胖的身軀,用食指戳戳巴亞德瘦削的肩膀,彷彿要提醒他,他是一名服刑中的囚犯,任何可疑行為都可能立即造成無情的後果。但是巴亞德只是把他的手指頭甩開。
肯恩的視線轉移到巴亞德身上,他沒有跟戴維的父親打招呼,然而對托伯特·福克斯有禮地點頭致意,然後站在那裡,緊抓著巴拿馬帽的帽檐。
彷彿不假思索,他馬上又補了一句:「當時我無法了解,奎因先生,而現在,經過整整十二年在監獄里絞盡腦汁……我仍然無法了解。」
「這把我們帶到最重要的機會問題上。誰有機會將大量的毛地黃放進那瓶葡萄汁裏面?」
「他聽來快樂嗎?」
「所以這時候,我們有一夸脫的液體在水瓶裏面——兩個玻璃杯或者說一品脫的葡萄汁,和兩個玻璃杯或者說一品脫的冷水。所有的液體,以及玻璃杯和水瓶本身都已被證明未含有任何毛地黃。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巴亞德?」
這話有些怪異。一直在埃勒里心中打轉的某個模糊印象,忽然在這一瞬間清晰了起來。巴亞德·福克斯的談話意在打擊——打從一開始就是——打擊他的哥哥,托伯特……彷彿在巴亞德的想法里,托伯特·福克斯一點也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樣。
「另一件事情?哦,是的。藥房正好送了一瓶阿司匹林來。」
「很短的一段時間,在傑西卡不小心打破玻璃杯以後,在這段時間里,她和巴亞德去廚房拿另一個杯子。裝了葡萄汁的水瓶被留在客廳的咖啡桌上,無人看管。就在福克斯夫婦進廚房時,有人溜進房子,這是有可能的。那個人可以從前門或樓下的任何一扇窗戶,也就是客廳的窗戶——那就是我會對紗窗那麼在意的原因之一,達金——在水瓶裏面下毒,然後再從原路逃走。」
「當然,」埃勒裏面露憂色地說,「據我所知,阿司匹林和毛地黃之間也沒有什麼醫學上的關聯。」他搖搖頭。「這事很詭異,」他抱怨道,「一件懸而未決的事情。為什麼一整瓶全新——事實上,還沒有打開過——的百粒裝阿司匹林會不翼而飛?」
「在我看來這是痴人說夢,」阿爾文·肯恩說,「但是如果你堅信朋友—九-九-藏-書—那就隨便你吧。」他對琳達笑了笑,露出酒窩,「我會儘力而為的,寶貝。」
然後他說:「關於那些阿司匹林,巴亞德。」那些阿司匹林似乎讓他深感困擾,「肯恩前一天送來的那瓶百粒裝的阿司匹林怎麼樣了?」
「我把葡萄汁從玻璃杯倒到水瓶裏面,就是和紫色玻璃杯成套的那個水瓶。然後——」
「沒錯,」戴維說,「羅絲·安好嗎?」
「我相信你不會,」埃勒里微笑著說,「好了,那我們就開始吧。據我了解,你現在是上村藥房的老闆,但是十二年前辦理福克斯案時,你只是那裡的一名職員?」
「少安毋躁,達金。」——達金住了口——「讓我們來看看,是不是能夠把可能性縮小到玻璃杯或者水瓶兩者中的一項。我相信,證詞里提到過玻璃杯被打破的事。」
「儘力了,戴維?」埃勒里搖搖頭,「恐怕每個人都誤解了今天早上這個活動的目的。我其實並不期望今天早上能挖掘出任何東西。我在看審判記錄時就已經清楚地知道,湯姆·加柏克檢察官和達金警長十二年前都已經盡到了他們在技術上應盡的責任。今天早上只能算是熱身,戴維。現在我們可以很確定地知道,就今天而言,我們所處的情勢怎樣,然後才可以繼續往前走。」
「我知道,達金,」埃勒里態度溫和地說,「但是請原諒,我希望用我自己的方式進行調查。」達金臉紅了,乾咳了幾聲。「所以,巴亞德,你從紙箱里隨意取出一瓶。然後呢?」
「換句話說——巴亞德,這點非常重要,仔細想想再回答——換句話說,以你的看法,你妻子不可能自己把過量的毛地黃加進水瓶,或加進她後來喝果汁用的那個玻璃杯里?」
埃勒里·奎因看起來一副可憐相。「所以這個邏輯上的可能性不成立。我已經和路克夫婦談過了,他們對原先的證詞也逐字確認過。總之這點是無可懷疑的了。你和路克夫婦對巴亞德·福克斯房子的前面和一側,以及巴亞德·福克斯夫婦兩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從廚房也可以看見後面和另一側。再說,你們三個人——愛米莉·福克斯和路克夫婦——都發誓在巴亞德和傑西卡離開那段時間,沒有人進入客廳。
埃勒里·奎因暗自慶幸,案子是發生在萊特鎮而不是某個大城市。任何發生在一個只有一萬人口的半工業化小鎮的謀殺案,都註定會成為全城注目的大案子,整個事件的細節會被那些有幸牽扯進來的人不斷複述,因而歷久彌新。雖然經過複述后,細節難免有被扭曲和放大的危險,但畢竟還有當時庭審的證詞可以作為參考,只是,一個當時只有十四歲,如今已是二十六歲公民的送貨員,還能清楚地記得十二年前那次運送葡萄汁的細節,這看起來不妙。如果他沒有記得這麼清楚,或許才是好現象。
傑克遜下士咧開嘴笑了。「記得,先生,上尉。那些日本人真有的瞧了,不是嗎,上尉?」
「沒錯。」
「她嫁給我了。」
「不客氣,老前輩。琳達,回頭見嘍!有空來坐坐,帶不帶你的好丈夫來都沒關係!」就這樣,阿爾文·肯恩離開了,一路上還小心翼翼地把巴拿馬帽調整到最顯眼的角度。
「是的。我剛沖洗好第二個玻璃杯,我們的談話也結束了。托伯特提起時間已經相當晚——他必須趕去店裡——我說好吧。所以托伯特走出廚房,走下后陽台,穿過兩家的花園到他的車庫,幾分鐘后我聽見他的車子開出大門,往山下開的聲音……你要每個細節嘛。」巴亞德突兀地補上一句。
「這個羅絲·安一定很高興了。」
「是的,是的,洛根先生。說說看——巴亞德·福克斯打電話時的聲音聽起來如何?」
戴維用力吞了口口水。
「先停一下。一個邏輯問題:可不可能那個水瓶有毒?」
「哦,沒錯。」
埃勒里·奎因聽不出這個人的口氣有何問題,聽起來完全恰如其分。
「我按訂單取貨。」
「毒藥有沒有被摻人她使用的那個杯子里呢?唯一碰過或處理過那個玻璃杯的人,是傑西卡自己,而你又這樣,巴亞德,堅決認為她不可能在沒讓你知道的情況下,把毒藥加進那個玻璃杯。所以,毒藥也不可能被摻人那個玻璃杯里。
「你好,阿爾文。」
「這一切審判時都調查過了,奎因先生。」達金警長耐心地說。
巴亞德從廚房的櫥櫃里拿下一個新的玻璃杯,那是成套紫色茶具中的另一個杯子。
「這點我可以作證,」他的哥哥補充道,面露淡淡的微笑,「事實上,我當時也對這一點作過證。」
「即便如此,仍有可能。」
他並不是對著巴亞德說的,但是巴亞德回答了。「我們沒有特別去操心這件事,奎因先生。我們只是理所當然地認為,那瓶葯一定是錯擺在房子里的某個地方了。」
埃勒里·奎因蹙眉站著沉思。
一切如此曖昧不明。這個男人若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陰謀家,就是坦率透明到根本沒人可用常理來分析他的思想或動機。
但是,警長只是微微一笑。「我們沒有遺漏那一點,奎因先生,雖然這個事實沒有在審判時提出來,辯方律師也從來沒有提起。當時我把兩個水龍頭都拆開,徹底檢查過,也送去做了化學分析。我得到的報告是,無論是熱水或冷水的水龍頭都沒有發現毛地黃,或任何其他毒物。」
「但是你的那番證詞,」達金警長挪揄地插嘴,「法庭上不予採納,阿爾文。」
但巴亞德只是固執地說:「我哥哥不可能趁我們在廚房講話時,放毛地黃到葡萄汁裏面。」他是不是有意加強了話里的限制意味?然而,他看埃勒里的眼神又充滿了深沉的哀傷,又苦澀又深沉。
「差不多就在這時候,巴亞德,是不是又發生了另一件事情?」
「玻璃杯沒有問題。那麼,可不可能水槽上那個水龍頭的水被摻了毒?也就是用來沖洗玻璃杯的水?」
「我不清楚。是我親自拆開包裹的,裏面還有好幾樣東西——碘酒、漱口水等——我把東西全收進樓上浴室的醫藥櫃里。但是那天晚上,當我要拿阿司匹林時——就如我已經告訴你的,因為傑西卡頭痛,奎因先生——藥瓶已經不在裏面了。」
「你不記得了。」
埃勒里·奎因做了個鬼臉。「太可惜了。順便提一下,紫色玻璃杯的容量大約是半品脫,是不是?」
「那就是十二年前,法庭https://read.99csw.com所作出的最後結論。」巴亞德啞著嗓子說,「當時我不得不承認,現在也不得不承認,一切聽起來毫無疑義——我是唯一可能在葡萄汁里下毒的人。問題只是——」他放聲大笑,「我沒有。」
警長搖頭。「如果你記得證詞,奎因先生,我們曾經請希格里茲檢驗所分析過廚房兩個水龍頭的水,同時也請州立自來水公司的化驗主任檢查過。兩邊的報告都認為水——包括熱水和冷水——沒有問題。」
「正好半品脫,奎因先生。」
「是這樣的,我就跟這裏的這位亞伯說——」那名士兵嚇了一跳,拉了拉他的軍服上衣——「那時亞伯是我的送貨員,大概十四歲吧,亞伯,是不是?」——士兵熱切地點頭——「我對亞伯說:『亞伯,你開那輛福特貨車,把這些葡萄汁送到山丘區的巴亞德·福克斯家,他們馬上就要。』亞伯說:『沒問題,洛根先生。』我最後一次看見那些葡葡萄汁,就是亞伯用一個空紙箱把它們搬走的時候。」
埃勒里·奎因轉頭看著達金警長。「我不記得審判記錄里提到過任何關於遺失一瓶阿司匹林的事,達金。為什麼省略了這一點?」
埃勒里·奎因再度提起精神,點點頭。「沒有別人牽涉其中,只有你的妻子、你的兄長、你的嫂子,巴亞德,以及你自己。傑西卡、托伯特和愛米莉的嫌疑,都已經因為事證而獲得澄清。只剩下……你自己,巴亞德。」
經過長時間的交叉詢問,每個人現在都已呈現疲態,但大家的興趣又被重新燃起。因為此刻講到了一段關鍵性的情節:這是第一次,丈夫單獨一個人與葡萄汁水瓶待在廚房裡,而妻子則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房子里沒有其他人。
洛根先生還站在原地。「不需要我了嗎?」
「沒錯,朋友。福克斯兄弟就在這裏,正在談事情,而巴亞德正把葡萄汁從瓶子里倒進一個紫色玻璃杯——倒得很滿。我把阿司匹林放在桌上——就是這裏——然後我說:『不要記仇哦,福克斯先生。我是說,關於昨晚那檔子事。』因為事實上,前一晚我在廣場燒烤餐廳吃晚飯時多喝了幾杯啤酒,所以腦子有點不清醒,哈,哈!老狐狸說:『不會,當然不會。把這個記在我的賬上好了,阿爾文。』然後我就離開了。」
巴亞德聳聳肩。「我沖洗玻璃杯時,也用熱水沖洗了水瓶。」
「你記不記得十二年前在巴亞德·福克斯的案子上作過證,洛根先生?」
「謝謝你,肯恩先生。這樣就行了。」
達金沉著臉點點頭。「就是這樣,奎因先生。現在你終於搞懂了,那是在托伯特離開以後,由巴亞德加進去的,而且——」
「我加進冰塊——」
「福克斯先生用該公司提供的冰錐,從其中一塊冰磚上鑿下一片,用同一個水龍頭的冷水把冰沖乾淨,然後把它——很大一片——丟進水瓶里。
「謝謝你,達金。」
「那瓶阿司匹林。」埃勒里溫和地說,「哦,等一下,巴亞德,為什麼阿爾文·肯恩會在那天早上送一瓶阿司匹林過來?」
「所以過量的藥物不是她自己加進去的,傑西卡不是自殺。」埃勒里沉默了下來,然後他重新開始,「讓我們來看看現在的情勢。我們已經確定毛地黃一定是被摻入水瓶或玻璃杯的其中一個。打破的玻璃杯可以排除在外,那個杯子完全沒有用到。
「嗯。」洛根先生機靈的小眼睛若有所思,他最初的緊張不見了,這正是他出風頭的大好機會,「據我記得,我在店裡接到電話,巴亞德·福克斯先生對我說:『洛根先生,我們的葡萄汁喝完了,自從福克斯太太生病後,今天早上是她第一次下樓,她想喝葡萄汁。可否請你特別幫個忙,馬上送六瓶一夸脫裝的葡萄汁到山丘區來?』那不是慣常的送貨時間,你瞧,福克斯先生知道,因為好幾個月來,都是他在訂貨。『那當然可以,福克斯先生,』我說,『樂意之至。還需要其他東西嗎?』但是他說不需要,說隔天會再打電話來告訴我通常的每周訂貨。我不在意,因為我的顧客差不多都住在山丘區,我向來認為這對生意是好事,能——」
肯恩的笑容半帶鄙夷。「那我也沒辦法,警長。他們傳喚我去,我就告訴他們我知道的。誰管他們拿我的話做什麼用?」
「那是什麼時候?」警長立即問。
於是丈夫和妻子一起從客廳走到廚房。當巴亞德把玻璃杯碎片丟進廚房垃圾桶時,傑西卡親手從櫥櫃里的同一套茶具中取出第三個玻璃杯。他們慢慢走回客廳,傑西卡自己拿著玻璃杯,然後巴亞德從咖啡桌上拿起水瓶,往傑西卡手上握著的玻璃杯倒滿葡萄汁。然後傑西卡把果汁喝了下去。
「哦,那個啊。」巴亞德微微一笑。
「我才高興哪!」
沒能高興多久,達金警長就把興奮之火撲滅了。「我也查過了,奎因先生,」他簡單明了地說,「還有,那天早上巴亞德·福克斯用的不是冰箱里的冰塊,他在前一晚已經把製冰盒解凍了。」
「爭執什麼,肯恩先生?」
托伯特嚇了一跳。「是的。是的,奎因先生。他就是這樣做的。巴亞德把葡萄汁倒進玻璃杯時,我就站在這裏。」
「你第二天早上送阿司匹林過來時,是從後門進來直接送進廚房的嗎?」
巴亞德搖頭。「一共有六瓶,看起來都一樣,我只是把伸手拿到的第一瓶拿出來而已。」
「戴維和我都稱不上是,」巴亞德微笑著說,「所謂的洗碗專家,通常在用每樣東西以前,我都會先沖洗一下——在傑西卡生病期間——確定那是真正乾淨的。托伯特看見過我沖洗第二個玻璃杯。」
「但是讓我們再仔細過一遍。巴亞德,有沒有可能你倒葡萄汁所用的那個玻璃杯當中含有毒藥?」
巴亞德點點頭。
「你掛斷電話以後,做了什麼事?」
那位軍士就這樣被丟在那裡,他咽了好幾口口水,然後立正站好。
「當你從架子上取下時,每個瓶子都完好無損嗎,洛根先生?你是否注意到,比如說,其中有哪個瓶蓋有任何問題?」
「托伯特·福克斯嗎?」托伯特有充裕的時間準備回應,所以看不出明顯的情緒波動,「的確,托伯特在準備葡萄汁期間一直都在廚房裡,但他在法庭上的證詞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和材料或容器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一次也沒有碰,也沒有近到足以接觸與巴亞德正在準備的飲九_九_藏_書料有關的任何東西。」埃勒里用眼角瞄著巴亞德,「我記得,巴亞德,好像你自己在證人席上也確認了其正確性。」這個男人現在會怎麼說呢?
「沒有,先生。我這輩子賣過——我敢說——好幾千瓶那種牌子的葡萄汁了,我還沒有聽說過有任何投訴。」
埃勒里·奎因肆無忌憚地看著他,巴亞德臉紅了起來,扭過頭去。但那不是自覺有罪的心虛,而是憤怒。他所以扭過頭去,似乎是要掩飾雙眼所透露出的那種逃生無門的絕望和無助。
「往哪裡走?」戴維臉上仍掛著笑。琳達焦慮地晃著他的手臂。
埃勒里·奎因皺起眉頭,兩手插|進口袋。「所有材料都已經證明沒有問題,所有用來準備葡萄汁的容器也都乾淨無毒,然而事實卻毫無疑問地指出,過量的毛地黃藥劑一定是隨著葡萄汁被服下,因為那是在傑西卡·福克斯嚴重發病前唯一經過她嘴唇的物質。唯一可能的結論就是:毒藥一定是被摻進水瓶或她用來喝果汁的那個玻璃杯裏面,而且是在水瓶準備好后才加進去的。」
「好吧,」埃勒里點點頭,「所以,我們現在已經將無毒的葡萄汁倒進用無毒的自來水沖洗過的無毒的玻璃杯裏面。巴亞德,你接下來做了什麼?」
「一秒鐘也沒有,奎因先生。」
「巴亞德,你是本州之內、本國之內,甚至整個太陽系之內,」埃勒里刻意強調,「唯一有可能將毛地黃摻人傑西卡·福克斯所喝的那瓶葡萄汁里的人。你是宇宙之中,唯一可能毒害她的人。我們可以進一步確認:你有這個機會嗎?毫無問題,你有。在你哥哥離開房子以後,無論是在廚房或去客廳的路上,你是唯一單獨和葡萄汁在一起的人,巴亞德。」
「你能做的事,肯恩先生,就是我要求每個人都要做的事:說真話。」
「呃……福克斯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從來沒有真正快樂過。」
「你親自動手?」
「謝謝你,阿爾文。」
「這簡直笨透了。」
「那麼他從哪裡弄來冰塊加在葡萄汁裡頭,達金?」埃勒里質問。
戴維轉過身去,猴頭似乎噎住了。琳達也發出啜泣的聲音,她想去拉丈夫的手,但是他抽開了。
埃勒里·奎因點頭。「我想就是在這個時候,你哥哥離開你家了?」
「所以水瓶的疑慮也剔除了。繼續,巴亞德。然後你接下來做了什麼?」
「我想再聽一次你的證詞,就說你能記得的,越精確越好。」
埃勒里·奎因問達金警長:「洛根先生和亞伯拉罕·傑克遜都來了嗎?」
「冰塊!」埃勒里迅即瞥了一眼大冰箱,「從自動製冰的冰箱里拿出來的冰塊!另一個老把戲。毛地黃早就被混在製冰盒的水裡了,水凍結成冰塊,當你使用那些冰塊時,巴亞德,它們已經有毒了。冰塊里有毒!」
「她一直就說要嫁給你!。」
「是的,我知道。我重新翻閱審判記錄時也發現了。有三名證人在交叉詢問時指出『在那段時間』沒有人有可能進入房子。愛米莉·福克斯在探望傑西卡后,在她的前院修剪玫瑰花,她的前院和巴亞德·福克斯的前院,以及赫蘭·路克夫婦房子的一面毗鄰。路克先生是廣場上那家大眾信託公司的總裁。當時路克夫婦正好要開車下山到市中心,他們曾經停下來和正在前院的愛米莉·福克斯聊天。」
戴維沒有回答。
「夏天時,福克斯家通常會在後陽台擺一個老式冰櫃,用來冰啤酒、西瓜以及其他體積比較大的夏季食品。這裏的大多數居民都這麼做。
稍後,霍威抓著巴亞德的臂膀,將他帶回隔壁那棟房子,愛米莉和托伯特·福克斯在令人膽寒的沉默中隨後離去;福克斯上尉卻仍留在原地。
愛米莉點點頭。「事實上,我們三個人講話時,就可以從傑西卡家打開的窗戶看到客廳裏面。沒有人可能在我們講話時進入她的房子,不管是從我們看得見的那一邊,還是從前門。總之,沒有人進去。我們看見巴亞德帶著水瓶和玻璃杯走進客廳,我們看見傑西卡打破玻璃杯,我們看見他們兩個人離開客廳,然後又看見他們回來,然後巴亞德拿起咖啡桌上的水瓶將葡萄汁倒進傑西卡手中的玻璃杯裏面。我們甚至還看見傑西卡把葡萄汁喝下去。」愛米莉打了個冷戰,過了一會兒她繼續說,「總之,兩分鐘以後路克夫婦就開車下山了,我也在幾分鐘后離家,去參加東星會的一個午餐。」
「總有一天,不會太久了,」戴維低聲說,「我會把那頂帽子從他頭上摘下來,塞到他的嘴裏。」
「我想你了解這對戴維·福克斯和琳達的意義。」
「你好,琳尼。」藥劑師肯恩很緊張。
「我當然記得。」
「非常謝謝你,洛根先生。就這樣吧。」
阿爾文已經恢復正常了。「我替邁倫那個老傢伙當牛做馬二十八年,」他故作俏皮,「幾年前,就在加柏剋死后,我買下了整間藥房,從裡到外全是我的了。我以前就常說,總有一天我會把藥房買下來的。」
「我確定我們不需要了。謝謝你。」
「然後你做了什麼?」
「我想我記得。是的,先生,我記得。」
「你記得巴亞德做這樣的事情嗎,托伯特?」埃勒里突然問。
他在洛根雜貨店把那六瓶葡萄汁放進空紙箱內,然後把紙箱搬到停在店鋪後面窄巷子里的福特貨車上——那條窄巷子,也是厄珀姆飯店的側門出口和寶石戲院後部的火災逃生口。他爬上駕駛座,把紙箱擺在他旁邊空出來的副駕駛座上。他沒有把紙箱獨自留在車裡,也沒有到街角的艾爾·布朗冰淇淋店喝汽水——在說到這一點時,亞伯拉罕·傑克遜下士的態度最為激動(和他在證人席上遭質疑時一樣)。他把裝著葡萄汁的紙箱(他堅定表示,紙箱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放在身旁的椅子上之後,就把車子直接開出巷子,開過華盛頓街,開過廣場,開過中央南街、惠斯林街,然後從惠斯林街直接開上位於本鎮東北邊的希爾路。
「我必須用我自己的方法來確定,達金。」
「不只是這樣吧,巴亞德?」埃勒里問,「前一晚你打電話到藥房時,和肯恩在電話上不是有過爭執嗎?」
「哦,那個啊。」達金搖著頭。
「你已經儘力了,奎因先生。」戴維苦笑著說。
傑克遜下士先是一愣,然後報以微笑。「是的,先生。我以前幫洛根先生開貨車,現在幫山姆叔叔,也是開貨車。」
「那麼你不認為九_九_藏_書已經無望了!」琳達大喊。
「我還要繼續追查,我還要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查證事實。只有等我推翻了所有邏輯上可疑之處,相信再也沒有其他可以改變現狀的事實存在……只有到那個時候,我才會放棄,然後打道回府。」
「是全國性品牌。」
巴亞德斷然搖頭。「這不是什麼『個人看法』,奎因先生。她根本沒有。如果她那麼做了,我一定會看見。甚至當我在客廳撿玻璃杯碎片,或把碎片丟進廚房的垃圾桶時,她都不可能這樣做。這一點我可以發誓,我當時也對這一點發過誓。我在審判時,還有在審判前和自己的律師都討論過這一疑點了。傑西卡本人沒有這樣做。」
「問題是:毛地黃是在什麼時候被放進那個水瓶的?在尋找巴亞德·福克斯案的漏洞時,達金,我最先想到的一點,就是這當中有段空當,裝了葡萄汁的水瓶離開了巴亞德的視線……也離開了傑西卡的視線。在那段空當中,水瓶被單獨放著,無人看管。」
「沒有,奎因先生。傑西卡必須慢慢走,事實上,一路上我都用手攬著她的腰扶著她。我的視線沒有一秒離開她手上拿著的那個玻璃杯。」
不可能,這個玻璃杯巴亞德也同樣徹底沖洗過——
「不可能,」巴亞德說,「在倒果汁前,我還用水龍頭的熱水徹底沖洗過了。」
「你是福克斯先生案子的證人。」
「奎因先生。」達金警長招手示意。
埃勒里·奎因嘆了口氣。「好吧,我們就再回到毒殺傑西卡·福克斯的那杯飲料的準備過程上吧。
「是的,老兄。關於那瓶阿司匹林。」
「是的,先生。我記得很清楚。」
途中他沒有因為任何理由在任何地方停留。「上了惠斯林街后,我甚至連擋都沒換過,一路開到山丘區的尾端,然後才不得不換到二擋,否則那輛老貨車爬不動。」傑克遜下士表示。一路上,沒有任何人跳上他的車子,沒有任何人搭便車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
達金警長則用溫和的口氣表達意見:「這並不笨,但真的是浪贊時間,奎因先生。一切都在十二年前證明過了。本案是以間接證據控告巴亞德·福克斯。十二年前毫無漏洞,今天還是毫無漏洞。」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調查,」埃勒里推敲著,「顯示毛地黃不可能來自巴亞德倒到紫色玻璃杯的那瓶葡萄汁裏面。那是剛從洛根雜貨店送來的六瓶果汁中的一瓶,巴亞德全然是隨機選擇,他打開瓶蓋后倒滿杯子。所以,到這個時間點為止,葡萄汁還沒有被摻入異物。可是那個玻璃杯呢?」
「戴維,你好嗎?」
巴亞德把打破的玻璃杯碎片撿起來,拿到廚房去。傑西卡和他一起過去。
「從廚房走回客廳的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任何可能使你轉頭幾秒鐘,讓你分心的事情?」
「我可以見他們了。」
「你那時的確對我出言不遜,老狐狸。」阿爾文·肯恩說。他神氣的口吻裡帶著輕蔑意味——很可能是無意的,埃勒里認為。戴維整個身子僵硬了起來,琳達按住他的手臂,他才放鬆了下來。
「從第一次把葡萄汁帶進客廳開始,你每一分鐘都和你的妻子在一起嗎?」埃勒里語氣尖銳地問巴亞德。
「我可以了解為什麼你的律師,」埃勒里咬著牙說,「會在審判時對你惱怒不已。」
「愛米莉嗎?」愛米莉瞠目結舌,在椅子里僵直了身子,她近視的棕色眼眸閃爍著憤慨的情緒。「愛米莉早已離開房子,」埃勒里平靜地繼續說,「甚至是在巴亞德準備葡萄汁之前。事實上,是早在小傑克遜從洛根雜貨店開車送來六瓶葡萄汁以前。」
「我帶著水瓶和玻璃杯到客廳,」巴亞德陰鬱地說,「把它們放在沙發前面的咖啡桌上。我問傑西卡覺得怎麼樣。她說很好,能下樓來真好。她感激我幫她準備葡萄汁,但她表示,喝冰水對她可能不太好——威洛比醫生反對任何人喝冰水,更不要提病人了——我忘了這件事,所以我用玻璃杯把冰塊從水瓶里舀出來。冰塊放進水瓶里不過幾分鐘,所以葡萄汁還不是很冰——」
傑克遜下士神氣活現、興味盎然且顯然有點添油加醋地說起他的故事。不過本質上,內容和他還是小孩時所作的證詞還算符合。
埃勒里·奎因雙唇緊抿。
「他對琳達是認真的嗎?」
「不可能。他跟我講話時,正在倒葡萄汁。當我離開時,他正從瓶子里倒出第二杯。」
「我就是,」洛根先生說著舔了舔嘴唇,「我就是。」
洛根先生無奈地笑了笑。「你可問住我了。」
「托伯特,你看見過你弟弟那樣做嗎?」
「聽起來?」商人眨眨眼睛,「怎麼了,很好啊,我想。」
「嘿,亞伯,」戴維說,「記得我嗎?」
「哦。」洛根看起來頗為失望。他往達金警長的方向瞄了一眼,但是警長毫無笑容,所以洛根拍了拍下士的肩膀,說:「別讓他們把你送交軍事法庭喲,亞伯。祝你好運!」他說著走出去,一邊為自己的俏皮話竊笑。埃勒里確信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他都會對他的店員和顧客添油加醋地一再說起這個場面。
「哦,琳尼從來不拿他當回事。但是肯恩那種傢伙,自以為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抗拒得了他。」
埃勒里·奎因挽起她的手。「琳達,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認為就沒有什麼事情是真的無望。當然,我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還潛藏著希望。這個案子有許多事情,我尚未作出最後確認。可以這樣說:我還不滿意。
「我在前一晚打電話給上村藥房。」巴亞德解釋道,「傑西卡有點頭痛,想吃阿司匹林,但是當我到葯櫃去找時,卻找不到,所以我打電話給藥房,當時是這位職員阿爾文接聽電話的。我問他能否馬上送一瓶一百粒裝的阿司匹林過來,阿爾文說藥房現在沒別人,他不能丟下商店不管——加柏克早回家了,但是他可以在隔天早上送來。我掛斷電話,然後跑去隔壁的托伯特家,跟愛米莉要了幾顆阿司匹林。記得嗎,愛米莉?」——愛米莉·福克斯似有若無地點點頭——「我讓傑西卡吃了兩顆,半小時后,她的頭痛就好了。第二天早晨,當我把葡萄汁倒進玻璃杯,並一邊和托伯特講話時,阿爾文送來了一瓶一百粒裝的阿司匹林。」
「當時你被特別問到,在據稱福克斯太太被毒死的那天早上,接到福克斯先生的訂貨電話,要六瓶一夸脫裝的葡萄汁。你記得嗎,洛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