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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對,我明白。」我點頭說,「但是,辛普森夫人好像認為,他是跟一個女人跑了。」
你還想當他的女婿,我暗想。
「沒有。是我主動找話跟她說的。」
「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了解這裏。」
「盧,我不能夠報警。如果警察幫助我找到了他,他會立刻解僱了我。」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認真地說,「而且,我也不敢肯定,他不是和女人在一起。去年我就在舊金山一家妓院里看到了他。」
「你說吧。五十美元每天,外加開銷補助,怎麼樣?」
「是的。很有意思的經歷。」我點頭說道,「但是,我還是不太明白,她到底要我做什麼。你知道嗎?」
「克勞德似乎不是個危險人物,但是,下一個人就不一定了。我不必跟你強調洛杉磯的情形。像辛普森那樣的老酒鬼,一個人待在那裡不安全。」
「你可真是個投機分子啊。我那時做的是情報工作。」我苦笑著說,「快跟我說一說拉爾夫·辛普森的事吧。」
「六十五美元。」他笑道,「我得保護我的客戶。」
「是我讓她那樣想的。否則,她不願花錢保護他。」
我在厚重的椅子上坐下,腦袋裡想著辛普森。金髮美女雪白的手指,正在打字機的鍵盤上飛舞著。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臉突然紅了,沒有說話。我從來沒有見格雷夫斯臉紅過。我覺得有點尷尬。
我依然被焦躁和不真實感困擾著。被雇來尋找一個謎一樣的人——一個與神職人員為伍、卻嗜酒如命的石油大亨。九_九_藏_書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辦公室,跟他從前辦案子的那個法院里骯髒的小隔間,已經截然不同了。等候室裝修成清涼的綠色,傢具用的都是漂白的原木。金髮的前台接待小姐,有著冰綠色的眼睛,跟房間的色彩很搭配。
「不太好。」我回頭說,「你呢?」
「但是,做些別的事卻可以。」我環顧房間。那個冷淡的金髮美女,臉上擠出了一個微笑。
「當然。」我站起身來說,「恭喜你啊。」
「我調查過他的朋友了。他在這邊沒有什麼朋友。」格雷夫斯搖頭說,「我可以給你一個名單,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別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他真正的朋友都在得克薩斯。那是他發家的地方。」
來到車前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馬上變了臉色。車的後排座椅上,正坐著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旁邊還有艾倫·塔格特。
在下樓的電梯里,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悄悄地問我:「她有沒有說我什麼?」
「加利福尼亞州的政黨已經完蛋了。而且,我對政治已經厭倦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苦笑著連連搖頭,「我在巴伐利亞當過兩年市長——那是戰時政府的。」
「當然,因為是我讓她找你去的。」
「花她的錢。我只是他的律師。」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得意地說,「當然,我很喜歡那個老傢伙。」
「我可以等。」
「戰後我就不幹了,在這樣的地方,靠辦案子是養不起自己的。」
「格雷夫斯先生正忙著。」
他從九*九*藏*書門外回來的時候,頭上的帽子不見了。
「這感覺越來越像離婚案件了。」我無奈地說,「但是,辛普森夫人堅持說,她不要和丈夫離婚,真讓人搞不懂。」
費利克斯將車子,停在了一個黃色灰泥的拱門下。門通向一幢辦公樓的院子。他打開玻璃隔門說:「格雷夫斯先生的辦公室就在二樓。您可以乘電梯上去。」
「你好,米蘭達。」
「七十五美元。這個案子看來很棘手,我不喜歡。」
「你感覺怎麼樣?」他問我。
「你跟辛普森夫人談過話了?」
「你見過米蘭達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眼睛亮了起來,「她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對不對?」
一想到他比我大還不到五歲,我就感到不快。但是,格雷夫斯一生坎坷,這讓他早衰。我對他說,見到他我也很高興。我確實很高興。
「她是個好姑娘。」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重複著說。四十歲的格雷夫斯,好像老房子著了火一樣。
「我在外面等你。」艾倫·塔格特對我說。
「你該去問她的律師。她不願意跟我過了。」
「我跟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辦過幾個案子,那個時候他是地方檢察官。」
「沒錯。」我點頭說,「你怎麼不在檢察院幹了?」
「因為辛普森可能需要保護。一個身家五百萬的人,不應該像他那樣冒險。」格雷夫斯遺憾地嘆息著,「辛普森先生酗酒成性。在他的兒子死後,他變得愈加不可收拾。有時候,他好像失去了理智。辛普森夫九_九_藏_書人有沒有告訴你,關於克勞德的事情?他送了一所狩獵屋給他。」
「這一直是她的動機?」
「不跟你爭了。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事。辛普森也許正跟朋友在一起。」
「我跟著你來的。我決定和你一起飛到舊金山去。你好,塔格特。」
「你小子結婚了?」
「有六、七年沒見了吧。」他說。
「對,那個神職人員。」
「你應該看一看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的樣子。那時候,可比現在熱鬧多了,各色人等一應俱全。」
「沒事兒。」我隨意轉換了話題,「你還在辦案子?」
「這隻是充門面而已。我還只是個苦苦掙扎中的律師。但是,我正在學習如何與老婦人們交談。」他露出挖苦的微笑,「進來吧,盧。」
我從口袋裡抽出他的照片,再次打量了一下。照片里的人也看著我。
「很高興見到你,盧·阿徹老弟。」
「找他啊。」
「這你就別指望了。我認識她那麼多年了,我都搞不懂她。但是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她。如果遇到什麼棘手的事,你就來告訴我。」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認真地說,「辛普森夫人有幾個主要的動機,比如貪婪和虛榮。跟她打交道,你一定得注意這些。她不想離婚。她寧願等他死去,自己來繼承他全部的財產,或一半的財產。米蘭達繼承另一半。」
「但是你願意。」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跟著她走了出來。她稱讚著他有多聰明、多幫忙。格雷夫斯假裝地聽著。我站起身來,他看見了我九_九_藏_書,在帽檐下沖我眨了一下眼睛。
「是的。」我點頭說。
費利克斯沿著主路向左轉,轎車便駛離了大海。隨著地勢的升高,街上的人群都變了模樣。我們看到的是穿彩色襯衫和泡泡紗西裝的男人,以及穿著寬鬆褲子和露出肚臍的夏裝的女人。她們神色各異,出入于加利福尼亞的西班牙商店和辦公樓。人們無暇關注頭上的山巒,但群山巋然屹立,彷彿正在笑看世事沉浮。
高速公路在靠近大海的地方,進入了聖特雷莎鎮。我們驅車行駛了一英里,沿途看到的都是貧民窟:搖搖欲墜的棚屋和店面的臨時房子,本來應該是人行道的泥路,和在塵土中玩耍的黑色、棕色皮膚的孩子。大路邊上有幾家給遊客開的酒店,上面有著蛋糕糖衣模樣的霓虹標誌,還有噴了紅漆的房子,和一排酒鬼聚集的破爛小旅館。街上有一半是矮個子的印第安人和摩洛哥模樣的人。從卡布里羅峽谷來到這裏,我感覺自己好像來自另一個星球。我們乘坐的凱迪拉克,就像緊貼地面飛行的宇宙飛船。
「米蘭達認為是她不想走路。」
「你不想干這個工作?」
「她願意出多少錢?」
「沒辦法啊。」
「聽你這麼說,我很難過,盧。」
「對。從我認識辛普森開始,從她跟辛普森結婚起就是這樣的。之前她一直努力,在創造著自己的事業:跳舞、畫畫、服裝設計。但是,辛普森夫人沒有才華。她給辛普森當了一陣子情婦,最後嫁給了他。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你對待九*九*藏*書此事很認真啊,」我說,「幹嗎不直接報警呢?」
「我很壓抑。」艾倫·塔格特搖頭苦笑著,「人們到這兒來,像大象等死一樣,但是,他們卻決定繼續生活下去——如果這也算生活的話。」
「為什麼?」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沒有拍我的肩膀頭子,但是,他的握手跟從前一樣有力。歲月還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髮際開始後退,露出了太陽穴;灰色的小眼睛周圍滿是皺紋;鬍子拉碴的下巴,兩側開始下墜了。
「請告訴格雷夫斯先生,就說盧·阿徹來找他。」
「先生您有預約嗎?」
艾倫·塔格特一直安靜地坐著。他英俊的面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還沒有。通貨膨脹。」他咧嘴笑道,「蘇還好嗎?」
「她的腿是怎麼回事?」
裏面的辦公室更加寬敞、氣派,裝修也更豪華。兩面牆上掛著狩獵的圖畫。其餘的牆上擺滿了書。巨大的桌子讓他的身材顯得小了一號。
「仕途如何啊?」我說,「還記得你不是要當州長的嗎?」
「馴馬時她從馬上摔了下來,在石頭上磕了腦袋。她再也沒有能夠站起來。」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嫉妒地看了她一眼。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正看著塔格特。艾倫·塔格特卻誰都沒有看。三個人的關係構成了一個三角形,但不是等邊的。
「你到那兒幹什麼?」
裏面的門開了,一位老太太歡快地退著走了出來。她頭上戴的帽子,像是從海邊沙灘上撿來的。她穿著紫色的絲綢襯衫,胸前別著的錶盤上鑲著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