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時候拿到信的？」

「他的交易有沒有非法的？」

「你來對付艾倫，」辛普森夫人幾乎是高興地說，「我來對付你的父親。」

「不要把鮑勃扯進來。我知道你能夠掌控他，但是，別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激動萬分地嚷嚷著，「讓你的繼子關心你，這很滿足你的虛榮心對不對？」

辛普森夫人一對獃滯的藍眼睛轉向我，裏面是不悅的神情。

「他不經常做這種交易，不是嗎？」

「很美，對嗎？」辛普森夫人衝著正走出房間的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喊道，「親愛的，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留下來。我上樓去了。」

我轉動椅子，朝窗外看出去。在階梯草坪下，一條石頭小路通向遠處的涼亭。涼亭修在懸崖邊上，俯瞰著大海。涼亭小巧玲瓏，呈八角形，有著圓錐形的頂子，和玻璃製成的圍牆。透過玻璃圍牆，我看到了遠處大海變幻的色彩：近處的碧浪夾雜著白色浪花，遠處長滿海藻的區域，呈現出一派褐色，再遠處是海天交界的一片深藍色。

她示意我坐到她對面的那張椅子上。我穿過房間走過去。

「要我去報警嗎？」

「我不信任他，我無法知道他的意圖。」辛普森夫人淡淡地搖頭說，「他要用那些錢，也許他在計劃一次環球旅行，或者他要離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客廳非常寬敞，以至於裏面厚重的傢具，都顯得甚是稀疏。面對大海的牆壁，由一整塊玻璃製成，兩端是用玻璃絲編織的窗帘，看上去彷彿是光束。辛普森夫人坐在巨大的玻璃窗戶旁邊的，一張軟墊椅子上，像一個真人大小的洋娃娃，被支在那九九藏書裡。她穿著檸檬綠色的絲質運動衫，衣著整齊。她的雙足放在腳凳上，腳上穿著金光閃閃的鞋子。她的頭髮一絲不亂。門邊上放著那張金屬輪椅。

「對不起，」我苦笑著搖頭說，「我剛才正在欣賞您窗外的景色。」

「毫無疑問。你有沒有注意到『非常』這個單詞的拼法？這是他最愛用的字眼之一，但是他總是拼錯。他甚至念不對。拉爾夫不是一個有文化的人。」

「我沒有。你在說謊。」

「對，但是，你知道父親的看法，更別提艾倫了。」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仍然站在另外一個女人的椅子前，但是，她的姿態發生了改變。她的身體柔軟下來。她向繼母伸出一隻手，並不憤怒。

「你也傷害了我，」辛普森小姐抽泣著，「你不該拿艾倫來刺|激我。」

「只有部分吧。過來，靠近一點，盧·阿徹先生。」辛普森夫人沖我揮了揮手，「過來坐下。我一點都不會傷害到你，真的。」

「你可是一點兒都不著急。」那紅木雕像的臉憤怒地說道。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會去做的。」辛普森夫人搖頭說，「他跟聖特雷莎警方的人都很熟。他馬上就到。」

但是，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眼睛里怒火中燒，她急迫地喊道：「你膽敢說我父親的壞話！他可能都快要死了，你卻只是關心，如何跟他作對。」

我看得到辛普森夫人的臉——堅定而狡猾。

「他有結交劣等人的嗜好！……」辛普森夫人說著，突然停住聲音，抬眼看著我身後的門。

「我真的不知道。」辛普森夫人激動地連連搖頭，「他完全可以不讓我知道，對此我無能為力。」

「你關心的只有你自己。伊萊恩，你是我見過的最自戀的人。你虛榮死了，你化九*九*藏*書妝、燙頭髮、雇傭專門的美髮師、節食……」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尖利地聲音大聲嚷嚷著，「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己，不是嗎？這樣你可以繼續去愛你自己，因為你不指望任何其他人來愛你。」

「聽著，我的每一部分，都是無害的。」辛普森夫人說，臉上又露出那兇殘的微笑。

「幹得很仔細，」我看完信後點頭說，「但是，卻不夠令人信服。他給出的『不該本人親自去銀行』的理由太牽強。格雷夫斯怎麼想？」

屋子裡某處傳來電動馬達的低鳴，好像辛普森夫人已經升入了天堂。

辛普森夫人一動不動，無聲無息。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這幅場景近乎荒謬。我忍耐了一會兒，終於說：「很好，你在找我。」

「我沒有辦法跟你道歉。我在非常努力地辦你的案子，也給了你建議。你有沒有照著做？」

「婊子養的，簡直一派胡言！……」辛普森夫人也有些著急了，「米蘭達，你說話要慎重一些。你從一開始就怨恨我，不論我是對是錯。你哥哥對我比較公平……」

那是一張普通的白色信紙，一邊寫滿了潦草的藍色字跡：

「我該怎麼做？」辛普森夫人緊張地說。

「永遠不會！我才不要他。」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聲音變了。她太年輕脆弱了，打不了持久戰。

「噢，你真會這樣做嗎？」

「還沒有。我想跟你談一談。但是，你先讀一讀這封信。」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在房子另一端的角落裡坐了下來，臉扭向一側。

「夠了！……」辛普森夫人怒聲說道，「出去，你真是可悲！……」

「艾倫又失約了？ｈtｔｐs://reａｄ•99ｃｓｗ•ｃom他打算什麼時候娶你呀？」辛普森夫人冷嘲熱諷地說。

「取笑我對你來說，簡直太容易了。你從來沒有關心過別人。你是一個冷酷的人。」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憤怒地大吼，「如果你愛我的父親，他現在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你讓他背井離鄉來到加州，遠離他所有的朋友。現在你又將他逼出了家門。」

「有不少呢。」我苦笑著拍手說，「但是，所有這些消息得出的結論，就是你的丈夫結交了不該結交的朋友。」

「我向你保證。現在請你出去吧，米蘭達。我非常累。」她瞥了我一眼，「這些對阿徹先生來說，一定很開眼界了。」

「還有什麼事情，是你無能為力的？」

「按照信上的指示去做，但是，你需要讓警方知道。不要太明顯或用公開的方式，要讓警方靜觀事態發展。」我言辭認真地告誡她，「辛普森夫人，你知道，綁架者在拿到錢之後，處理受害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開槍打爆他的腦袋，然後將他扔掉。必須在這種事情發生之前找到他，而我一個人可對付不了。」

「盧·阿徹先生，你真的認為，事態會如此嚴重嗎？」

「他結交了非常壞的朋友，」我沉重地說，「是洛杉磯最壞最壞的人。」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沒有動，但是，她沉默下來了。

「他也這麼認為，他認為這是個騙局。」辛普森夫人點頭說道，「但是，他說應該由我來做決定。」

「問題是，他現在是否還活著？」

「大約昨天晚上九點鐘。正如你看到的，是快遞。」辛普森夫人做了個手勢說，「你讀一下吧。」

「那麼，你就不要對他那樣趨之若鶩。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你了解的。」辛普森夫人嚴肅地說，「我覺得你應該嫁給他，你願意的，對九*九*藏*書不對？」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正站在那裡，身上穿著灰色的寬鬆長衫，這顯得她身材更加高挑。她那頭古銅色的頭髮挽在頭頂，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昨天我遇到的，那個米蘭達的姐姐。

「你非常肯定，這就是你丈夫的筆跡？」

那張棕色的臉又恢復了漠然。只有蒼白的眼睛和精心塗抹過的雙唇在移動。

管家克羅姆伯格夫人走進房間，推著一個橡膠輪子的輪椅，從地樓上走了過來。她幾乎毫不費力地，就用胳膊抱起了辛普森夫人，將她放在了輪椅上。她們安靜地離開了房間。

辛普森夫人說著，從身邊的咖啡桌上，撿起了一個信封扔給了我。我拿出在艾斯塔布魯克太太家抽屜里，找到的空信封與之比較。信封的大小、材質還有地址的筆跡，看起來都不一樣，唯一的相似之處，只是聖瑪利亞的郵戳。拉爾夫·辛普森的信，是寄給辛普森夫人的，是前一天下午四點三十分收寄的。

「我對他的交易一無所知。」辛普森夫人搖頭說，「事實上，我們結婚的時候，他就已經退休了。戰爭期間，他買賣了幾個農場，但是，他沒有透露細節給我。」

「看起來，你很肯定他是被綁架了。你有沒有什麼新的消息告訴我？」

辛普森夫人說著，拿起了身邊桌子上的銀制手鈴，突然的聲響，彷彿宣告拳擊比賽的一輪戰事剛剛結束。

汽車以每小時六十英里的速度，從洛杉磯開到聖特雷莎，需要花費兩個小時。當我到達辛普森家裡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太陽正墜向大海，陽光透過逐漸散去的雲朵，在陽台上投下移動的影子。費利克斯讓我進門去，然後，他帶我穿過房間來到客廳。

我感到十分尷尬，但是，我選擇待著不動，一面擺弄著椅子的邊緣，尋找著平衡。我不只一次地見過女人先是吵架，後來動起手來。

我看到海浪起伏區域的外面，有異常的東西在移動。一個小小的黑色碟狀物掠過水麵，從一個浪尖躍到另一個浪尖，然後消九九藏書失不見了。片刻之後，另一個小小的黑色碟狀物跟著出現了。我看不見它們的來源，它們太靠近岸邊了，被陡峭的懸崖遮住了。六、七個小黑碟子掠過以後，就不再有更多的出現。

「畜生，不要叫我『親愛的』。」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走了過來。即使在盛怒之下，她的身體仍然帶著一種貓的優雅。她露出了爪子。

「我也不知道。」我微笑著搖頭說，「但是我的猜想是，你丈夫現在是被索要贖金。他是被人用槍指著腦袋，來寫這封信的。如果真是一樁交易，他沒有理由寫信給你。格雷夫斯是他的律師，他可以代替他行使權力。但是，綁架者喜歡與受害人的妻子打交道。這對他們比較簡單。」

「對不起，伊萊恩。」她說，我看不見她的臉。

「我當然不指望你，」年長的女人冷靜地說，「你這樣認為，讓我很難過。但是，親愛的，你又在乎什麼呢？也許是艾倫·塔格特？我想你昨天晚上，跟他在一起了，米蘭達。」

我不情願地轉過身來，望著寂靜的室內。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背對著我，站在她的繼母面前。

「你傷害了我，」她說，「你不能希望我原諒你。」

「親愛的，你以為那是我關心的一切？」

「哪一部分你答應了？」

「我的毒針已經被拔掉了。當然，我明白你指的是你的建議。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正在準備錢。」

「你看到了我們的不堪，」辛普森夫人對我說，「請不要以此來評價我們。我決定照你說的做。」

「我知道的。」辛普森夫人點了點頭，臉上一瞬間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喜歡給人顧家男人，以及是一個好父親的形象，但是，他從來騙不了我。」

「他有沒有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