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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這僅僅是個想法而已。」我陰沉著臉嘟囔著,「如果拉爾夫·辛普森需要支付百分之八十的收入稅,上演這齣戲的他,可以猛賺八萬塊。」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拿過一把,艾倫·塔格特留下了另一把槍。那是一把點三二口徑的打靶手槍,有著細長的藍鋼槍吻和精確的準星。
「如果他發現了什麼,你們應該去查聯邦調查局的檔案。」
「你本來就應該繼續做這個工作的,」我遺憾地說,「你從中獲得了很大的滿足。」
「如果能的話,我會娶她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疲憊地笑著,「我不止一次地向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求婚了,辛普森小姐沒有說過不同意。」
「簡直難以描述。我猜大概是因為,克羅姆伯格夫人一直沒有能夠,代替她哥哥的位置。她眼看著那個老人的情緒每況愈下,很可能覺得,如果她能夠跟他親近一些的話,他就不會這麼快地墮落了。」
「我希望他們沒有察覺。」
「你能夠好好地照顧她。她已經足夠成熟,並可以結婚了。」我低聲嘟囔著。
警長急匆匆地走進門來.彷彿短跑運動員衝線一般。他是一個大塊兒頭,身穿西裝,手拿寬邊的農夫帽。像他的著裝一樣,他的臉也是警察和政客角色的混合。他堅毅的下巴被柔軟的嘴唇中和了。他嘴巴微閉,那是一張沉迷於女色、酒精和善於言辭的嘴巴。
「那不是我要做的。我只是想看他經過。」我嚴肅地交代著,「之後,我會在城市邊界的加油站,跟你會面。那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他什麼事情都可能幹得出來。我一點兒都不相信他。」我面色肅然地搖頭嘆息著說,「但是,我沒有任何證據。他聲稱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再見過拉爾夫·辛普森先生了。」
「我同意。」我點了點頭,但是,說來容易,可做起來很難,「誰負責送錢過去?」
「你能夠做到那樣就好。」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冷笑著說。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將我介紹給了他們。
漢弗萊斯站起身來,警長跟著他離開了。
從市區邊界到弗萊爾斯路的高速公路,都是并行四車道的,延綿一英里的道路,位於海邊的絕壁之上。中間被一塊四周是水泥路肩的草坪所分割。在弗萊爾斯路的交界處,草坪消失了,道路變窄成為三條車道。
「我不喜歡他。」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低聲嘟囔了一句。
過了這條旁路二百碼的前方,高速公路右側海灘的上方,修建了一片供觀光者停車的空地。我駕車駛入了空地,車頭朝南停了下來,然後關閉了車燈。時間是差七分鐘九點。如果一切正常的話,收款車將在十分鐘后經過。
「她不會有事的。我晚些時候,會跟她談一談。現在先讓她自己https://read•99csw.com待一會兒。」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說完話后,警長說:「那封信讓你朝北開走,那意味著他要從反方向離開,朝洛杉磯的方向。」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沉默地看了我片刻,嘴角仍然掛著微笑;但是,他的眼睛里閃過了一個「別碰她」的警告。
「但是,那該死的薪水實在太低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不滿地抱怨著,「我為他們幹了十年,結果是欠了一屁股的債。」他詭秘地看了我一眼,「你為什麼從長島軍隊辭職呢,盧?」
我感覺到:自己的行為並不受歡迎,但是,我沒有時間採取委婉的措施,而且,我也不相信這些三流的警察,能夠勝任他們的工作。
「可是,克羅姆伯格夫人並不是他的妻子,」我冷淡地說,「辛普森夫人的反應如何?你看到她了嗎?」
「我是這樣認為的。」我點了點頭。
斯潘納警長的臉色,氣得青一塊、白一塊的,他嘴巴半張著,準備說話。
「記住,」為艾倫·塔格特著想,我為他叮囑說,「不要開槍,除非有人朝你開槍。」
「我正在一個聚會上,」那個男人說,「你好嗎,伯特?」
九點零二分時,弗萊爾斯路方向的拐角處,有一對明亮的車燈呼嘯而來。
「他是個聰明孩子,而且他不怕槍。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你可能需要他的幫助。」
「我沒有說過任何,讓他們產生懷疑的話。他們不知不覺地就感覺到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咕噥著憤憤地說,「我只是問他們,有沒有看到一輛車。當然,我想看到的是他們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臉上瞬間的表情。」
車子停下來之後,海灘上升起的霧氣,逐漸籠罩了過來,彷彿是虛幻的灰色海浪。幾對車燈在霧中穿過,迅速向北開去,就像深海中魚的眼睛。護欄下的大海,在黑暗中喘息呼嘯著。
「我不喜歡她這樣子。米蘭達實在太情緒化了。」
「她很可能感到愧疚。」他對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承認可以這樣做……」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低聲嘟囔,口氣顯得很不情願。
她靠近我小聲問道:「信里都說了什麼,阿徹先生?」
「大家都在哪兒呢?」
「即使她感到愧疚,對米蘭達也沒什麼幫助。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是個奇特的女孩兒,她很敏感,但是我覺得,她並沒有意識到這點。」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皺著眉頭說,「辛普森小姐在感情上責任心太重,總是想承擔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東西。」
「我認為可以,」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緩緩地說,「漢弗萊斯會盯著他的。」
「按照大家的共識來看,拉爾夫·辛普森的確算不上誠實。但是,他沒有那樣read•99csw.com的頭腦,來想出這樣的騙局。這實在太冒險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沉著臉色大聲強調,「此外,拉爾夫·辛普森也不需要這些小錢。他的石油產業估價在五百萬,但辛普森個人就收入而言,它值兩千五百萬還多。十萬美元對於辛普森來說,不過是零錢而已。這確實是一起綁架案子,盧,你不得不承認。」
「我們能夠相信斯潘納不自我行事嗎?」
「這屋裡有多少部電話機?」我問她。
「我給了她一些父親一般的忠告,」我說,「關於開車不要開得太快。」
「也許。」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訝異地瞧著我。
「你別告訴我他為人誠實。」
「會不會是辛普森先生本人所為?」
「那些僕人們都怎麼了?」我問道。
「我同意你的看法。可能這是一起內外勾結的案子。有人看到那輛車子了嗎?」
「格雷夫斯先生把大家,召集在前面的房間里。」克羅姆伯格夫人指著前廳說,「他想知道有沒有人,看到過送信的車子。」
「我希望是,」我點頭說,「很多綁架案,都以謀殺人質收場,因為這最省事。」
我打開霧燈駛入了旁路。離高速公路幾百碼的地方,一輛車兩個輪子掉在溝里,汽車正停在路邊。我在它後面停下了車子,手裡拿著槍下了車。
「大概有四、五部吧,是五部。」克羅姆伯格夫人最終肯定地說,「樓上兩部,樓下有三部。」
「為什麼不由你來負責呢?」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突然對我說。
「你不想快點兒抓住他嗎?」
「為什麼感到愧疚?」
「不會出任何事情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自信滿滿地說,「但是,如果你這樣認為,我會帶上他。」
「他是最棒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讚賞地說,「我跟他一起工作了七年,他從來沒有出過錯。我辭職的時候提拔了他。」他的聲音里透著某種遺憾。
「那裡周圍沒有藏身的地方?」
「但是,辛普森如果這樣做,是一件不可思議的行為。」
儀錶盤上顯示的時間是八點五十分。我衝著艾倫·塔格特和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揮了揮手,然後開車越過了他們。根據我的里程錶顯示,在抵達下一條旁路之前,我開了十分之七英里。
「好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說著,扭動了牆上保險箱的把手。
然後,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便飛快地改變了話題:「克勞德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可能跟綁架有關嗎?」
「但是,如果我們捉住了綁架者,我們可以讓他招供……」
「你會娶她嗎,伯特?」
疾馳的車子在就要到達我跟前時,突然轉彎,駛入了左側的旁路。我無法看到車的顏色和形狀,但是,我能夠聽到車輪摩擦的聲音。司機的駕駛技術,九九藏書看起來似曾相識。
「我剛才在用電話。」我大聲報告說。
克羅姆伯格夫人出現在了門廳里,她緊張地扯著罩衫的一角。
這是一個開闊的角落,右側是一排白色的柱子,正適合我們的目的。通往弗萊爾斯的入口,是斷崖邊上的一個灰黑色的洞。視線之內看不到任何房子或樹木。高速公路上車跡罕至。
旁路的一側有瀰漫的白光。我在離路口幾英里的地方停了車。旁路上駛出了另一輛汽車,在我面前左轉向洛杉磯方向駛去。那是一輛長鼻的米色敞篷跑車。車窗模糊,我看不到司機的臉,但是,我看到一個女人深色的頭髮。我不便去追那輛車,而且也沒有辦法去追。
「首先,他們可能認得我,而且,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搖頭拒絕了,「伯特,由你來負責吧。你最好也帶上艾倫·塔格特先生。」
警長名叫斯潘納,跟著他來的漢弗萊斯是地方檢察官,他個子很高,頭開始禿頂了,有著神槍手般清痩的臉龐和犀利的眼睛。他和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沒有互相握手。他們關係很熟,不需要這個。在格雷夫斯當地方檢察官的時候,漢弗萊斯曾經是他的副手。
「好吧,算你贏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點了點頭,再次瞥了一眼手錶,時間快到八點三十分了。
我朝後退開,讓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與他們交談。他告訴他們一切——他們需要知道的東西,省略一切他們不需要知道的。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斯圖貝克,在交界處飛快地調了個頭,停在了高速公路肩上,他沒有關掉車燈。
走廊里又有三個僕人,從我的身邊經過。兩個穿著園丁制服的年輕墨西哥人,他們低頭排成一列走著。最後一個是費利克斯。我沖他伸出了一隻手,但是,他對我沒有反應。他目光遲鈍,像黑色的煤塊一樣的眼睛閃著光,神色令人難以琢磨。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咕噥了一聲,站起身來,眼睛瞟向門口說:「他們好像知道,自己受到了懷疑。」
「有人這樣做過。」我大聲強調。
「好的,先生。」克羅姆伯格夫人幾乎要落下淚來,但是,她抿緊厚嘴唇離開了。
「什麼事?」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連忙起身回應。
我放棄了檢查電話的主意。太多人都可能接觸到電話。
「什麼都沒有。」艾倫·塔格特嘟囔著,「一邊是開闊的海灘,另一邊是懸崖。」
「一定是警長來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得意地說,「他可真夠慢的。」
「有人看到了嗎?」
「不,我們不能那樣做,」我一字一句地說,「如果那樣做的話,我們就可以跟辛普森說再見了。」
「還沒有。」警長搖頭冷笑著說,「我覺得我應該先評估一下形勢。」
我關著車燈,沿著高速九九藏書公路的旁邊,向那條旁路開去。在我抵達之前,我聽到了三記被霧阻隔和沖淡的響聲——如死神哭泣般的剎車、射擊、發動機提速的聲音。
「很明顯不全是內部人乾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但是,不論那封信的事是誰做的,他顯然很了解情況。比如,他怎麼會知道,錢會在九點鐘的最後期限前準備好?」他看一眼自己的手錶,「從現在算起,還有七十分鐘。」
「不,我可不喜歡。」我面色陰沉地搖著頭,「也許她才應該感到愧疚。」
「我希望你能夠跟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談一談。」管家克羅姆伯格夫人鬱悶地說,「我試圖給她送些吃的,但是她拒絕開門。她甚至不理我。」
漢弗萊斯打斷了他:「他說得有道理,喬。這並不是好的執法措施;但是,我們必須妥協。重要的是得保住辛普森的性命。我們現在回城裡去如何?」
「該出發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起身對我說。
跟著警長不聲不響地,潛進屋子裡來的另一名男子,身上穿著燕尾服。
克羅姆伯格夫人正在廚房裡,和一名廚師在一起。廚師是一個神情激動的女人,有一頭白色的頭髮,生著肥大的臀部。當我打開餐具室的房門時,她們同時跳了起來。
「你難道不和我一起來嗎?」
我右手拿著槍,左手打開車前門。一個小個子的男子向我倒來,他獃滯的眼睛望向迷霧裡。在他倒出車前,我接住了他。
「我們不必躲藏。」我大聲說,「你開車先走,我會跟在你們後面,把車停在高速公路上,一英里開外的地方。」
「錢並不是主要的原因。」我苦笑著說,「我無法忍受暗地裡搗鬼,也不喜歡那套黑暗的政治把戲。不過無論如何,我沒有辭職,我是被解僱的。」
「不,沒有。」克羅姆伯格夫人搖著頭說,「之前我聽到車的聲音,但是,當時我沒有多想。經常有車開到這裏,然後在車道里調頭。他們不知道這是一條死路。」
「他們要錢。」我邊說邊走出了房間。
「好的,形勢就是這樣。即使我們按著信的指示去做,拉爾夫·辛普森活著回來的幾率,也不足百分之五十。他肯定能夠認出,至少其中的一個綁架者——那個從伯班克把他接走的人。這對他來說真是太糟糕了。你所得到的是把一個綁架者關進了監獄,但是,辛普森的喉嚨被割斷,然後屍體躺在某處。你所能做的,是打電話通報情況,讓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處理這邊的事情。」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蹲在客廳的火爐前面,用一雙夾子翻轉著一塊木頭。
那是一輛黑色的轎車,是戰前定製款的林肯轎車。車子的引擎在空轉著,車燈還亮著。車牌號碼是「62S895」。
克羅姆伯九-九-藏-書格夫人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
「你認為是內部人所為,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先生?」
「不!……」我對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煙著頭說,「你知道弗萊爾斯路的那個拐角?」
「幾分鐘之前我見過她。她對此反應不錯。」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笑著說,「事實上,那位夫人正在讀小說。你可喜歡她的這種反應?」
淡黃色的汽車霧燈,迅速地掃過房子的側面,稍後傳來了車門被甩上的聲音。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拿起了夾子,敲打著燃燒的木頭,火星像一群明亮的黃蜂向上躥。
警長向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伸出手來,對他說:「我本來可以早點兒來的,但是,你非得要我帶上漢弗萊斯。」
「現在,如果我們在高速公路上設置路障,應該可以捉到他。」
「知道。」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點頭說。
自從二十四個小時之前以來,我一直感到死神正朝我不斷靠近。
「但是,這個案子不一定,」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低聲咆哮著,「看在上帝的份兒上,這個案子不會這樣!……我們會付錢,如果他們不把辛普森交回來,我們就一直追查到底。」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先生?」她喊了一聲。
「等一下,喬!……」漢弗萊斯說,「我們必須假設,綁架者不止是一個人。如果我們擊倒他們之中的一個,其他人就會擊倒辛普森。這再明顯不過了。」
艾倫·塔格特正待在書房裡。他身上穿著收腰的棕色風雨衣,顯得肩膀特別寬。他從口袋裡拿出手來,他兩隻手裡各有一把槍。
「沒有。」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遺憾地搖了搖頭,「這些墨西哥和菲律賓人的心思都很難猜。」格雷夫斯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並不是我有任何理由,去懷疑那些園丁,或者是費利克斯。」
當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從門口轉過身來時,我發現管家婆把自己的緊張情緒,成功地傳染給了他。他的半邊臉輕輕地抽搐著,眼睛看著房間外面的什麼東西。
「算了。叫艾倫·塔格特到書房裡來見我,好嗎?……」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沖女管家克羅姆伯格夫人說道,「還有,讓他帶上槍——是裝好子彈的。」
我轉身面對警長問:「你跟洛杉磯縣當局聯繫過嗎?」
「漢弗萊斯看起來,像是一個聰明人。」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點頭說。
「她說你們今天下午,在開車的路上談了很多。」
「信上也是這麼說的,」我說,「你看過那封信了嗎?」
「信在安德魯斯那兒,」漢弗萊斯不耐煩地說,「他是我們的指紋分析師。」
「也許只是盲目地認為。」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諷刺地看著我說:「盧,不要故作聰明了。你的直覺一直不怎麼樣。」
「我沒有聽到你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