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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那個愚蠢的傻瓜?」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放肆地冷笑著,「不,我利用了他一陣子,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一個是埃迪·拉斯特。一個是貝蒂·弗雷利。可能還有別的人。」我冷冰冰地告訴他,「你能向警察局打電話,報告這起槍擊事件嗎?」
「噢,天哪!……」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激動地說,「我令人噁心、精神分裂,我還是一塊分裂的木頭。你到底認為我是什麼?」
「艾倫·塔格特說他還活著。」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手放開了我的胳膊,抓住了自己的另一隻手。她棕色的手指互相交叉緊握著。
「但是,你不能相信他們的話,難道不是嗎?」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懊惱地張大兩眼瞧著我,「他們當然會說他還活著。他們想要什麼?他們給你打的電話?」
「現在沒事了。你知道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在哪兒嗎?」
「我並不以此為恥,」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犀利地說,「雖然看起來,你覺得我應該這樣想。這是形勢所逼,你跟我一樣清楚,法律對此的規定。」
「我沒有讓他走。他死了。」我不動聲色地說,「他的名字叫艾倫·塔格特。」
「艾倫·塔格特跟你說起過她?」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雙手拿起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一隻手,舉到了自己的嘴唇前。她親吻的是他的右手——開槍的那隻手。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把她的腳踩過了水仙花。她的嘴唇蓋在我的嘴上,身體從胸部到膝蓋,緊緊地貼著我。她擁抱著我,時間太長,但又似乎不夠長。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打量著我的身體,臉上露出了一個漂亮女孩兒所能夠做到的、最像猴子一樣的微笑。
「你見到他,然後讓他走了?」
「關於什麼的決心呢?」我注視著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對她問道。
「我不知道。」我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要告訴他們不要聲張。」
「你聽到他說什麼了嗎?」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站在我的身旁,冷冷地問道:「他死了嗎?」
「不是你就是塔格特。」
「我明白。」我點頭九_九_藏_書微笑,「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好消息告訴你。」
「從貝蒂·弗雷利的角度想一想看,這並不是理所當然的。」我冷靜地說道,「如果她得知了,你對她的夥伴的所作所為,那麼,她會直奔拉爾夫·辛普森那兒,舉槍在他的腦袋上打一個洞。她為什麼要留辛普森的活口?她已經拿到了錢。」
「不,他不是那樣的人。」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激動地說,「那個女人改變了他。我早就知道,跟她在一起,艾倫·塔格特會被她給毀了。」
「你錯了。我沒有殺死他。」我冷靜地說。
她的神情嚴峻:「出什麼事了嗎?」
「我可以跟她講,」我點頭說,「畢竟你救了我的命。」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緊握的雙手一動不動,她那頎長的身體也一動不動,彷彿一棵樹被強風吹彎了,停在風中。那風將米蘭達吹向了我。
「小小的?」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揚起了圓圓的下巴,但是,她的嘴巴依舊悲哀。
「你的意思是——病態。」米蘭達·辛普森小姐低聲說,臉上依舊帶著猴子般的微笑。
「昨天晚上?我哪兒也沒有去。」
「我已經沒有信心,再那樣開槍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搖著頭說,「我的槍法已經沒有在部隊時那麼好了。」他扯動嘴角,一條眉毛向上挑。
「早上好,」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沖我招呼說,「我在祈求一個祝福,不是表達什麼觀點。」她的雙眼腫脹,微微泛著藍色。
「她也是這樣?」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點頭說,然後停了一下,「我很好奇,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她會作何反應?」
「我們有理由相信,你的父親仍然活著。」
我一把抓住了艾倫·塔格特正在倒下的柔軟身體,把他放倒在草編的地毯上。他睜開著的深色眼睛里閃著光芒——它們對我指尖的觸摸,根本沒有反應。
「但是,那不是他自己乾的。」我冰冷而遺憾地說,「他的朋友不會喜歡這個。他們會拿辛普森報復。」
「我只跟其中的一個人交談過——面對面的。九九藏書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正站在一扇可以俯視院子的窗戶前面。她手裡拿著水仙花,正將它們往一個碗里擺放著。黃色的花朵與辛普森小姐身上,顏色陰暗的衣服,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她身上唯一的亮色,就是黑色羊毛套裝領口的紅色領結。衣服下面可以看到她小而堅挺的乳|房。
「那麼,你怎麼知道他還活著?」
「他在哪裡?」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激動地問。
我們在遮陽房裡,發現了坐在死者旁邊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警長和地方檢察官,正在檢查艾倫·塔格特尚未蓋起來的臉,並聽取格雷夫斯的講述。
「我現在就跟你結婚。」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我……」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激動地尖叫起來。她的下嘴唇垂了下來,露出牙齒。
「他說你的父親還活著。」我說道。
「你要我來幫助告訴她?」
「我說過我愛他嗎?」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驕傲地抿起嘴。
「我想見一見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說,「他在哪兒?」
「你喜歡現在跟我在這裏嗎?」
「他沒氣兒了,你出手乾淨利落。」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猛地向我走了過來,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沖我急切地問道:「他說什麼?」
「請你你帶我去見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執拗地說。
「是什麼?」我微笑地看著他問。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必須跨過艾倫·塔格特的屍體,才能夠走到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面前。她沒有低頭看艾倫·塔格特還沒有被遮蓋的臉。
「格雷夫斯先生找到您了?」
克羅姆伯格夫人正在前廳里使用吸塵器。我進屋的時候,她抬起頭看了看我,然後關閉了吸塵器。
「為什麼不可能呢?」我故意追問。
「我並不會輕易感到震驚,但是,這還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點頭說,「我以為艾倫·塔格特是個不錯的孩子,雖然有點以自我為中心,但是很可靠。」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就在公共浴室,事情是在那兒發生的。」我冷冷地說,「艾倫·九-九-藏-書塔格特也在那兒。」
「那麼說來,現在拉爾夫·辛普森應該還活著?」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驚喜地說。
「你並不重視我,對不對,阿徹?」
克羅姆伯格夫人帶我穿過房間,來到了一間充滿陽光的房間門前,然後離開了。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低頭看著地上,剛剛死去的人的軀體。艾倫·塔格特的眼睛仍然睜著,目光透過房頂,望向空洞的天空。我俯身合上他的眼睛。
無論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是否曾經知道,他確實有理由,用槍射穿艾倫·塔格特的腦袋。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簡直迷上了塔格特。她很浪漫,你知道,而且那麼年輕。」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無奈地冷笑著,「米蘭達認為:艾倫·塔格特有她想要的東西——年輕、英俊,還有了不起的作戰記錄。他的死會讓辛普森小姐震驚。」
「你還愛他嗎?」
「謝謝你殺了他,阿徹!……」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聲音痛苦而柔軟。如果傷口可以講話,那聲音就會是這個樣子的吧。
「關於我接下來要怎麼做。」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說,「你知道,我接下來要怎麼做嗎,阿徹?」
「我知道,」我點頭說,「我不想吹毛求疵,但是,我希望你做的,是擊落他手裡的槍,或者打斷他拿槍的手肘。」
右側太陽穴上的窟窿里,沒有血流出來,只是一個紅色的、胎記一般的死亡符號。艾倫·塔格特現在,只是一個價值三十美元的、人形的有機化合物。
「是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開的槍。」
「等一下!……」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舉起了手,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我要你幫我一個忙,盧。」
「艾倫·塔格特沒有謀殺你的父親,但是,他試圖謀殺我。」
我抓住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肩膀,一把推開了她。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聲音,在傻笑和歇斯底里之間變換,「噢,竟然是阿爾伯特做的?」
「你可真是個挑剔的王八蛋,盧。我救了你的命,你卻怪我的方式不對。」
看到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走了九_九_藏_書過來,三個人都站了起來。
「直到遇到難得的機遇,他對錢的慾望,簡直超過其他一切。」我對辛普森小姐告誡道,「即使是通過謀殺來得到,他也在所不惜。」
「我們必須在她對辛普森下手之前,順利地找到貝蒂·弗雷利。」我起身說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伯特。貝蒂·弗雷利很危險,我有種感覺,她將會到處尋找艾倫·塔格特的下落。」
「我感到噁心。」我嚴肅地說,「你在努力地接受這個事實,而不表現出痛苦,但是你無法做到。」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開著那輛紅色的帕卡德跑車,走了很遠的路。」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羞怯地說:「我害怕,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給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她會誤解我。你知道我的意思——米蘭達可能會責怪我。」
水仙花落到了地上,花莖折斷了。
「你說他死了,他試圖謀殺你。」
「對頭!……」我冷酷地點了頭,「正如我不能信任,一棵被劈裂的樹。」
「你說得對,」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遺憾地說,「我們應該暫時封鎖,對報紙和收音機的報道。」
「他不可能做這種事。他是個好人。」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有些神情激動地說,「他一直對我……對我們,很誠實。」
「對這類人的了解,你不如我。」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冰冷地說,「我見過這樣的事情,還發生在別的男孩兒身上。他們高中輟學后,加入了陸軍或者空軍,一舉成名。他們成為了收入頗豐的軍官和紳士,並且自恃清高。成功讓他們的自我不斷膨脹。戰爭是造就他們成功的要素,一旦戰爭結束了,他們也就完了。他們必須做回男孩子所做的工作,接受中年平民的領導。他們用筆和計算器工作,不再玩弄槍杆子。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因為無法接受現實而墮落了。他們原本以為,世界被他們所主宰,於是不明白情況突然變了。他們想把它奪回來。他們想要毫無來由的自由、幸福和成功,但是,這一切只是宿醉。」
「我吻你的時候,你也感到噁心?」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忽九九藏書然問道。
「這令人傷心。」我很無奈地說「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挺喜歡艾倫·塔格特,對不對?」
「我認為你愛他。」
「足夠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冷笑著,「他說是他綁架了拉爾夫·辛普森。」
「我們開始變得哀傷了,」我苦笑著搖頭說,「讓我們離開這裏。」
「對。」我點頭說。
「你能夠感覺到我沒有。」我冰冷地說,「但是,跟一個同時表現出五、六種人格的人,同處一室,這讓人感到迷惑。」
「那是當然。」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自信地點頭答應和。
「看看你是否哭得出來。」我冷笑著說。
「幾分鐘之前,她正在晨間起居室里。」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眼睛里,瞬間閃過了一絲疑問。
「當然,他告訴過我。」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沉重地點了點頭,「艾倫什麼事情都跟我講。」
「其他人都是誰?」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問道。
「不,你別說了,」我粗暴地打斷了辛普森小姐,對她喝道,「你騙不了我,你也騙不了自己。你將會非常痛苦。」
「不知道。你呢?」
「他習慣於一槍致命——我們在部隊的時候,曾經一起做過很多這樣的訓練。」我說,「如果他沒有一槍打死他,現在我就不會跟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冷冰冰地開了口,「如果你能夠告訴我,你昨天晚上去了哪兒,也許我就能夠清楚一些。」
「你說拉爾夫還活著?」
「我一直是多重人格的,」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說,「但是,我為什麼要哭呢,醫生?」
「我沒有說我知道。我說我認為他還活著。」我冷靜地說,「我跟綁架者中的一個人交談過。」
「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但是,我將非常感激。」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低頭說。
「沒錯,但是,我沒有去什麼特別的地方。」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安靜地點了點頭,「我只是在開車。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然後下定一個決心。」
「如果你不安定下來,你會生病的。」我低聲誠摯地告誡她,「想一想你對此事的感覺,好好地哭一場,不然你就會精神分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