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比這些更加糟糕了，」我說，「我以為你開門時會拿著槍。」

我等待著。女人沙沙的腳步聲穿過地板。在我從屋內陰暗的光線中，看到那個女人的臉之前，她的右手抓住了門框。她紅色的指甲油斑駁脫落，她的手指甲很臟。

在兩、三輛汽車駛過之後，我開車駛上了高速公路。A型車的極速不超過五十英里，很容易就能夠將它，保持在我的視線之內。

「你給我坐下！……」我大聲對她說，「我們哪兒都不去。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

她抬起胳膊，往頭上套一件裙子。她的身體收緊，乳|房聳立，白色的腹部收縮著。她的體毛是黑色的。

「把我帶回總部，把這件事情處理完。我會正式地否認一切。」

「你知道我的名字。一早上我都在等待著，接受法律的制裁。」

「讓我告訴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冷笑著說，「埃迪被打死時我在場。兩英里範圍內，沒有一個警察——除非你把我算作一個。」

「非常樂意，非常樂意。」她的聲音稍稍恢復了正常。

屋內的光線透過骯髒的窗戶，折射在被雨水污漬的牆壁、以及破舊的傢具上，呈現出灰濛濛的色彩。床邊一個使用電池的舊收音機上面，有幾塊手錶和一包香煙。

「嘿，你不是個警察嗎？」

「埃迪！……」她從門縫裡探頭出來，陽光九_九_藏_書照得她睜不開眼睛，她滿臉極度渴望的神情。然後她眨了眨眼，發現我不是埃迪。

燥熱的天氣，開車走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道路上，要保持清醒還真不容易。在快到洛杉磯時，路上的車多了起來，我縮短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我拒絕承認一切。他的工作是卡車司機。」瑪茜尖聲大叫著，「他從帝王谷那裡，往這邊運豆子。」

我在油桶做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點燃了一根煙。

「噢，是你殺死了他？」瑪茜淡淡地問。

「你跟帕德勒一樣，喜歡重複說話。聽我說，我要找到拉爾夫·辛普森。我是一個私家偵探，被雇傭來尋找他的下落。」我憤怒地大聲說，「我只要拉爾夫——你明白嗎？如果你能夠把拉爾夫·辛普森先生交給我，我可以保證你的清白。」

過了一會兒，瑪茜坐了起來，點燃了一根棕色的香煙，深深地吸了起來。她的浴袍敞開著，好像她已經不再關心，自己變得鬆弛的乳|房。

「我沒有槍。我從來不帶槍，埃迪也沒有。」瑪茜歇斯底里地怒吼著，「如果昨天晚上，埃迪帶著槍的話，現在你不會在這裏，在他的墳墓前面歡欣跳舞。」她平淡的聲音哽咽了，「也許我會在你的墳前跳華爾茲，警官。」

我在車道上的一棵桉樹底下停了車。卡車的輪胎痕迹，在土九*九*藏*書路上依然可見。前方的車道上，有一輛綠色的六型轎車，車身上落滿了塵土，背朝著柵欄柱停在那裡。車子方向盤上的登記卡上的名字是——瑪賽拉·芬奇夫人。

我站到一側等待著，以防她有槍。她提高了聲音：「有人在外面嗎？」

「渾蛋，你這個骯髒的騙子！……」女人尖聲大叫。

她冷眼看著我，臉上帶著冷漠的興趣。

「你不知道辛普森在哪裡……」

「貝蒂·弗雷利。」我嚴厲地說。

瑪茜笑著，往我的臉上吐著煙。我從她手中奪過吸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用腳碾碎。她猩紅的爪子撲向我的臉，我後退了，她跌倒在床上。

我跟隨著瑪茜的座駕，那輛轎車駛上了一條，兩邊都是樹籬笆的曲折道路。A型車停在了通往一條碎石路的入口處的、月桂樹籬笆的後面。在我經過的瞬間，我看到瑪茜穿過草坪，朝著一個被夾竹桃遮蔽的、長長的磚牆門廊走去。她好像被某種致命的能量，助推著向前衝去。

這咒罵狠狠地震撼了我，但是，好在這不是子彈。我抓住她的另一隻手，將她推進了屋裡。我用腳跟踢上了門。

「他是自己行動的。如果他不是……」瑪茜惡狠狠地望著我，「你認為我會透露信息嗎？在他們對埃迪，做出了那種事情之後，我還會跟警察合作嗎？」

「埃迪。」我小聲九九藏書說。這個名字對埃迪已經沒有用了，但是要說出口並不容易。

「別犯傻了，瑪茜。你給我理智一點兒。」

「你就打算坐在這裏，接受這個現實嗎，瑪茜？她在哪裡？」

「我不為總部工作。」

「從現在開始，完全由你來說話。」瑪茜冷笑著說，「你可以將我銬起來，然後把鑰匙扔掉。從我這兒，你什麼也得不到。」

「安靜一會兒，聽我說。」我大聲地吼著。

昨天晚上的月光，美化了這所白房子。在中午的陽光下，這所房子看起來醜陋、惡毒、破舊——在藍色的大海背景的襯托下，它像是一攤污水。除了大海和山坡上的枯草，隨風輕輕搖擺之外，眼前死寂一片。

我離開了，開車回到了「角落」。我把車停在停車場里，將擋風玻璃上的遮陽板拉了下來。她認得我，但不認得我的車。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我伸手摸了摸槍托。乾燥的塵土遮住了我留下的腳印。我敲了敲門，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個女人無力的聲音問道：「是誰？」

「我不是警察。」我大聲說。

那個可惡的婊子試圖用膝蓋踢我，咬我的脖子。我把她推到床上。

十二個小時里，她顯得蒼老了許多。她的眼睛腫脹，嘴角現出了皺紋，下巴鬆弛。對埃迪的盼望，耗盡了她的生命。她一下子暴怒了。

「喜歡嗎？」她說。她九九藏書一把將裙子拽好，玩弄著領口的扣子。她一綹綹的金髮垂在臉上。

瑪茜沉靜了很長時間，然後煙頭重複著：「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她坐在床上。

「但是，你知道有誰知道他的下落。」我嚴厲地吼著。

瑪茜的眼睛濕潤了，像棕色的鵝卵石一樣閃著光。她紅色的舌尖舔著上下嘴唇。

伴隨著呼出的煙霧，她的聲音平淡而不屑：「我應該用尖叫聲來對付警察。」

A型轎車在日落大道處，駛離了高速公路，一刻不停地向寶馬山花園駛去。在聖塔莫尼卡山下的山坡上，它開始費力地爬升，尾氣因燃燒機油，而變成了深藍色。在比弗利山的邊界，它突然離開了大道消失了。

「你這個骯髒的騙子。」瑪茜大聲地說，「我不信任警察，不管是私家的還是別的什麼警察。不管怎麼樣，我不知道辛普森在哪裡。」

在轎車向南轉彎，朝洛杉磯的方向駛去之際，我看到了一張濃妝艷抹的臉、一抹灰色的裘皮、和一頂點綴著明亮藍色羽毛的、歪戴著的帽子。華服、化妝品和半個小時的精心打扮，讓瑪茜變化了不少。

「埃迪？……」她好奇地小聲重複了一句。

「我沒有。他在一條旁路上停了車，將錢交給了另一輛車上的人。」我搖頭說道，「那是一輛米色的敞篷跑車，車裡有一個女人。她開槍打死了他。那個女人現在https://read.99csw.com會在哪裡？」

「自從她開始販毒，」瑪茜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們就總是找我們的麻煩。」

我仔細觀察著瑪茜棕色的、鳥一樣的眼睛。她的目光淺薄、空洞，我無法判斷她是否在說謊。

「我說了我不知道。」瑪茜厲聲回答。

她張大了嘴巴，衝著我尖聲地叫，直到聲音嘶啞。她將身體滾向床的一側，用被子蓋住了自己。她的身體在極度的悲痛中，顫巍巍地迅速悸動著。我站在瑪茜的旁邊，聽著她斷續的尖叫。

「你肯定也參与其中了，瑪茜。你知道埃迪在做什麼？」

「我不想傷害你，瑪茜。」

她突然站了起來，扔掉了身上的浴袍。

她的手指甲像鸚鵡的爪子，一下子陷入了我手上的肉里。她粗啞的聲音也像鸚鵡。

「你們這些渾蛋，還能無恥到什麼程度？……你們打死了手無寸鐵的埃迪，然後你跑來在門口，聲稱自己就是埃迪。」瑪茜暴怒地大吼著，「有一瞬間，你讓我以為新聞廣播是錯的，或者你們這幫渾蛋，又在虛張聲勢。你們還能無恥到什麼地步？」

我迅速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瑪茜坐到床上，憤怒地搖著頭：「我說過，我什麼都不知道。」

「埃迪不是自己行動的。他一定有同夥。」

半個小時過去了，白灘方向的路上，一直沒有車過來。然後，遠方揚起了一陣塵土，一輛A型轎車隨之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