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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五節

第十一章

第五節

這就是問題了。在離開德黑蘭之前,他們聽從西蒙斯的指示,將所有與EDS公司有關的文件全部銷毀了。現在他們翻遍了口袋,尋找可能殘存的證據。
科伯恩對西蒙斯耳語道:「你怎麼看?我們是在這兒過夜還是繼續前進?」
一個守衛陪同科伯恩進了城。他們來到郵局,郵局現在還開著,但卻沒有電話可以打到德黑蘭。
他們起身穿上鞋。往外走的路上,科伯恩發現蓋登走路有點跛。「你的腳怎麼了?」他問。
他發現一名守衛扛著一把G3自動步槍。「嘿,這槍看上去真帥。」他說。
他們吃的是羊肉拌飯。守衛吃得很香,他們的槍放在桌上的餐盤旁。
科伯恩一直等到凌晨兩點,然後放棄了。
波羅里安將槍遞給翻譯,用波斯語說了幾句話。
他用波斯語說了幾句,穿西裝的年輕人——此刻擔任起了翻譯——讓他們出示護照。
波羅里安起身離開了房間。
外面還沒黑。拉西德問他能否找個地方給美國人今晚過夜。「你們是我們的客人。」翻譯說,「我會親自照顧你們。」科伯恩想:難道照顧我們需要用槍?翻譯接著說:「明天早上,我們的毛拉伊斯蘭教的男性宗教老師或領袖。將給雷扎耶的毛拉寫一張紙條,請他讓你們通過。」
翻譯拿過槍,說:「你們是我們的客人了,請用茶吧。」
科伯恩問西蒙斯:「明天怎麼安排?」
波羅里安回來了,手中拿著上了子彈的手槍。
「別這麼大聲!」蓋登噓聲道,「我把錢都塞進鞋尖了,腳趾頭硌得生疼!」
他們上樓查看房間的情況。國王的套房非常大,浴室尤其奢華。走廊兩側是小房間,每個房間里有兩張單人床和一個浴室,很可能是給國王的保鏢住的。每張床下都放著一雙拖鞋。
回到大壩旁的國王行宮時,所有人都熟睡了。
科伯恩半https://read.99csw.com夜問他:「我們現在能去打電話嗎?」
護照堆在波羅里安面前的地毯上,他看著最頂上那個護照。翻譯開始用筆記錄護照信息。不知為何,伊朗人總是將姓和名搞混。拉西德把護照遞給波羅里安,蓋登探過身子,一邊指點一邊解釋。科伯恩這才發現,他們倆是在渾水摸魚。拉西德將同一個護照向波羅里安出示了不止一次,而蓋登在指點的同時遮擋了護照上的照片。科伯恩欽佩他們的勇氣。最後,護照都被還了回來。科伯恩覺得比爾的護照從未被打開過。
科伯恩聳聳肩。
科伯恩不確定庫爾德人是否可信,但他知道,如果美國人現在離開,肯定會遇到麻煩。
翻譯、持槍的庫爾德人,以及EDS公司的人都靜靜地等待著。科伯恩心裏犯嘀咕:現在該怎麼辦?
波羅里安開始用波斯語審問拉西德。拉西德這次似乎說的是事先商定的故事——他們是一群希望回家的美國商人——但還是添油加醋地說他們中有家人在美國已生命垂危。
科伯恩不禁笑了。
茶端上來了。
美國人入住了保鏢的房間,庫爾德革命者則佔據了國王的套房。一名革命者決定洗個澡——美國人聽到他在浴室里玩水、歡呼。不久后他出來了。這個革命者中最高大壯實的傢伙穿上了國王的漂亮浴袍,裝模作樣地沿著走廊走過來,他的同夥則在哈哈大笑。他走到蓋登身邊,用口音極重的英語說:「十足的紳士。」蓋登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用這東西可無法將我們都殺死,科伯恩想。
他們駛往鎮子里的餐館。EDS公司的人坐下來,守衛在旁邊的桌子旁坐下,大致圍成一圈,將他們同鎮上的人隔開。
那是一把老式的M1卡賓槍,看起來就像是二戰中使用過一樣。
他也上了床。至少現在大https://read.99csw.com家還活著,這就足夠幸運的了。誰也不知道通往邊境的路上會發生什麼。這個問題留到明天再考慮吧。
作為現場的EDS公司高級管理人員,蓋登對翻譯說:「我們都為一個名叫『PARS數據系統』,也叫PDS的數據處理公司工作。」他說。PDS實際上是EDS公司和阿波爾法斯·馬哈維共同擁有的公司的名字。蓋登沒有說EDS公司,是因為西蒙斯在他們離開德黑蘭之前特彆強調,達德加可能下令逮捕所有同EDS公司有關的人。「我們同奧姆蘭銀行簽訂了合同。」蓋登繼續道,但只是透露了部分真相,「我們沒有收到款,有人朝我們的窗戶扔石頭。我們沒有錢,又想念家人。我們只是想回家。機場關閉了,所以我們決定開車離境。」
餐館里的電視開著,霍梅尼正在發表演講。保羅想,上帝啊,這傢伙掌權之後,我們就麻煩了。但翻譯告訴他,霍梅尼是在說,不應該騷擾美國人,而應該允許他們安全地離開伊朗。保羅感覺好多了。
他大概五十歲,穿著深藍色夾克,夾克下是淺棕色毛衣和開領襯衫。他看上去從事某種高尚職業,醫生或者律師。他的腰間插著一把點45口徑手槍。
沒多久,科伯恩發現步槍竟然到了他手裡。
「太巧了。」翻譯說,「我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我想乘飛機去歐洲,但機場關閉了。」
飯吃完后,在誰付賬的問題上發生了爭執。拉西德說,守衛想買單。美國人不想因為搶著買單而得罪守衛——畢竟後者是主他們是客——但又希望能討好這些傢伙。最後,基恩·泰勒為所有人都買了單。
「這樣上……」警衛演示給他看。
他們駕車來到郵局。科伯恩和翻譯走進去,一大群人正在僅有的三四個電話亭外排隊。翻譯對櫃檯后的某人說九九藏書了幾句話,然後告訴科伯恩:「可以打往德黑蘭的電話線全都佔線——很難打得進去。」
「好。」
西蒙斯面無表情。
科伯恩大吃一驚,對於一個在監獄里待了二十五年的人來說,波羅里安的消息可算非常靈通。伊朗信息系統是阿波爾法斯·馬哈維曾經擁有的一家數據處理公司,後來被政府買下。該公司被普遍認為同秘密警察組織薩瓦克有密切聯繫。更糟糕的是,EDS公司確實同伊朗信息系統公司簽過合同——兩家公司曾在1977年為伊朗海軍共同開發了一套文件管理系統。
我們遇到夥伴了,科伯恩想。
費了不少時間才找到門鑰匙,然後他們開進了門。他們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小花園,花園中是一座造型華麗、風格現代的兩層白花崗岩建築。「這是國王的行宮之一。」翻譯解釋道,「他只在為這裏的電廠落成剪綵的時候來住過一次。今晚我們就住這兒。」
「好。」
「我從未見過這種槍。」科伯恩說,「這槍怎麼上子彈?」
他們上了車,開走,庫爾德守衛和翻譯依然隨行。蓋登悄悄脫掉鞋,調整了錢的位置。他們進入一個加油站。蓋登嘟囔道:「如果他們不讓我們走,就不會帶我們來加油……對吧?」
波羅里安知道EDS公司同伊朗信息系統公司簽有合同嗎?如果知道,他會得出EDS公司的人同薩瓦克有關的結論嗎?還是說,他提到伊朗信息系統公司只是在胡亂猜測,其實並無真憑實據?那樣的話,他是否相信他們只是一群趕著回家的普通商人呢?
「我們同伊朗信息系統公司沒有任何關係。」蓋登撒謊道。
拉西德說:「這個嘛——」這時,他身後的一名守衛拉響了機關槍的槍栓,將槍管抵到拉西德的脖子上。拉西德陷入沉默。顯然,翻譯想聽聽美國人會說什麼,是否符合拉西德的供述。守衛九_九_藏_書的粗魯舉動是在提醒他們,他們的性命掌控在暴力革命者手中。
科伯恩緊張地看著西蒙斯。
科伯恩瞟了西蒙斯一眼——後者正緊盯著那把槍。
科伯恩全身緊繃,準備一有狀況就跳起來。倘若他們在這個房間開槍,那場面一定會非常混亂——
他們對那名翻譯也有了更深的了解。他在歐洲學習,革命爆發時剛好在伊朗,結果他就回不去了——所以他才知道機場關閉了。
他們圍成圈坐在波斯地毯上,等待「法官」。離開德黑蘭之前,西蒙斯曾告訴科伯恩:「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到目前為止,西蒙斯都很消極,充當旁觀者和跟隨者的角色,讓拉西德去說話,任由大家被捕。但他可能會改變自己的策略。如果他決定反擊,就會提前片刻讓科伯恩知道。
他們在夜色中駛出城外。幾分鐘后,他們在一道籬笆上的門口停下。月光下,遠方顯露出一座大壩的輪廓。
其他人都想去沖個澡,但蓋登先進去,把所有熱水都用完了。保羅洗了個冷水浴——他最近肯定已經習慣冷水浴了。
科伯恩點頭道:「好。」
「我覺得我們別無選擇。」西蒙斯說,「他只是出於禮貌才稱呼我們是『客人』罷了。」
波羅里安問了一句,翻譯說:「你們同伊朗信息系統公司簽有合同嗎?」
最後,翻譯用英語問:「你能說說你們究竟在伊朗做什麼生意嗎?」
他開始放鬆下來。
科伯恩也不餓。他想起他應該打電話給胡拉姆。這電話已經打晚了——他們在達拉斯一定擔心壞了。但他應該怎麼對胡拉姆說呢?我們很好?我們遇到麻煩了?
科伯恩對面的比爾卻莫名的平靜。在他們被盤問的過程中,他就已懼怕過了,此刻他已經沒有能力再憂慮了。為了逃出伊朗,能做的都做了。他想,如果他們現在就把我們按在牆上開槍打死,我也只能認命。
波羅里九九藏書安坐在西蒙斯為他預留的空缺里。
波羅里安在一張紙上寫了東西,交給翻譯。科伯恩意識到,波羅里安只是將這把槍發給翻譯,允許他使用。「上帝啊,我還以為他要射殺我們。」科伯恩小聲說。
「他們想把我們護送到雷扎耶,把我們交給那裡的老大。」西蒙斯說,「有他們在,遇到路障時會方便很多。但到雷扎耶以後,我們最好能說服他們把我們帶到教授家,而不是去見那裡的老大。」
拉西德面帶憂慮。「他們是壞人。」他小聲說,「不要相信他們。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你們能給出你們為誰工作的證據嗎?」
拉西德認出了他。他名叫哈比卜·波羅里安,一個共產主義分子頭目。
他們離開餐館的時候,科伯恩對翻譯說:「我想給德黑蘭打電話,讓他們知道我們都沒事。」
基恩·泰勒找到了他的醫療保險卡,底部印著「電子數據系統公司」幾個字。他將卡遞給翻譯,說:「電子數據系統公司是PDS公司的母公司。」
他們進入小樓,樓內溫暖而舒適。翻譯憤慨地說:「暖氣一直開了三年,就是怕國王哪天會突然到訪。」
他們坐下來,警衛向科伯恩解釋槍的構造。在手勢的配合下,他能用英語表達自己的意思。
基恩·泰勒只吃了一點米飯,然後放下了勺子。他頭痛——一路上他都同拉西德輪流駕駛,他感覺一整天眼睛都被陽光射著。他也相當憂慮,因為他覺得波羅里安晚上會打電話給德黑蘭調查EDS公司的情況。守衛一直在打手勢讓他吃東西,但他只是坐著慢慢喝可樂。
科伯恩暗叫不妙:我們就要遇到麻煩了。他看了比爾的護照就會發現那是另一個人的。
「法官」到了。
「好。」年輕人說。
他們喝了茶,翻譯說:「現在我們去用晚餐吧。」
守衛笑了,他似乎聽得懂英語。
「我們等會兒再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