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韋爾、伊爾斯曼和計程車司機一面站著眺望大湖，一面吃著橘子。

趕了二十四小時的路之後，他們在星期四下午四點抵達邊境。

「聽著，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你在做什麼。如果你有什麼問題，給我打電話。有鉛筆嗎？」

「從這兒到邊境的路途非常兇險。」查理說，「我們是外國人，我們需要保護。」博爾韋爾強迫自己耐住性子。

博爾韋爾很喜歡手錶，他戴著的這隻是他和瑪麗結婚的時候瑪麗送給他的。「那又怎樣？」

伊爾斯曼異常嚴肅。博爾韋爾想：糟了，這傢伙是在說實話。他環顧四周，群山、白雪……他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邊境檢查站位於一片蠻荒之中，由兩座木結構的小屋組成。檢查站里還有一個郵局，博爾韋爾很想知道誰會來寄信。也許是卡車司機吧。兩百碼之外的伊朗一側還有更大的建築群。

查理開始步行。兩輛車徑直從他面前通過，未作停留，但最後有一輛卡車停了下來。卡車載著稻草和幾個孩子。查理跳上車，卡車開走了。

「有電話找你。」

他們在那裡入住了世界上最爛的旅館。泥土地面，廁所就是樓梯下地上鑿的一個洞，所有床都放在一個房間里。查理·布朗點了食物，但它卻是裹在報紙里送進來的。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會告訴你我在做什麼。」

他們給司機付了錢，走進房子。伊爾斯曼同「菲什先生」的表兄聊了很久。博爾韋爾坐在客廳里傾聽，但一個字也聽不ｒeaｄ•99csｗ.ｃoｍ懂。他迫不及待地想出發。一個小時后，他對查理說：「聽著，我們再去叫一輛計程車。我們不需要這個表兄。」

博爾韋爾湊近觀察。車輪螺母全都掉了。即便他們還有備胎，也沒辦法移除受損的車輪。

「你的這身衣服讓他們認為你是薩瓦克特工。他們恨薩瓦克。」

「你能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嗎？」

他猛踩剎車，嘴裏咒罵起來。

他將領事館拋諸腦後，現在的主要問題是：走陸路的那組人在哪兒？

他跟著警衛進入木屋，拿起話筒。「喂？」

博爾韋很是驚訝。逃離行動難道不是機密嗎？但秘密好像全泄露了啊。「是的。」他說，「我就是在找美國人。」

博爾韋爾有些生氣。他費盡周折才差不多按時抵達，但西蒙斯他們在哪兒？

博爾韋爾想知道多少錢，但伊爾斯曼阻止他以任何價格達成這筆交易。伊爾斯曼對查理大聲說了一段話，查理翻譯道：「你穿著皮大衣，戴著皮手套和高檔手錶。」

「我們在哪兒？」他說。

博爾韋爾不確定離開邊境檢查站是不是正確的決定。存在太多不確定因素，那些警衛可能不會像承諾的那樣給他打電話。他決定接受美國領事館的幫助，請他們為他爭取留在檢查站的許可。他用旅館唯一的古老轉盤電話撥打了領事館給他的號碼。電話接通了，但信號不好，雙方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最後，電話線另一頭的人說他會打回來，然後掛斷了。

在加https://read.99csw.com油站，他們吃了麵包，喝了咖啡。後者下肚的感覺就像是洗了個熱水澡一般——博爾韋爾立刻精神大振，對查理說：「對老司機說，我要開車。」

他看到了一個加油站。他們真的已經重返文明了。「我們去加油吧。」他說。

博爾韋爾懷疑這是不是真的。伊爾斯曼當初答應，整件事做完收八千美元，博爾韋爾現在懷疑這個胖子要漲價。「問問他，上個月這條路上有多少人遇害。」博爾韋爾對查理說。

他們開進了群山之中。博爾韋爾沒有看到他們必須提防的可怕匪徒——只有白雪覆蓋的田野，皮包骨頭的山羊，以及一些住在簡陋小屋中的衣衫襤褸的人。

「嘿，太棒了！」他說。

他不知道領事館知曉內情是好事還是壞事。他想起保羅和比爾從德黑蘭大使館得到的「幫助」——國務院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敵人。

「呃，這是怎麼回事？」博爾韋爾謹慎地問。

車沿著湖畔公路又快又穩地前進，博爾韋爾聽見了一聲悶響，接著是什麼東西撕裂的聲音，然後車就開始顛簸起來。金屬刮擦石頭的尖利聲響表明：輪胎爆了。

博爾韋爾環顧四周。山上很遠的地方有一座房子。「去那裡求助吧。」博爾韋爾說，「可以打電話。」

都到這一步了，博爾韋爾可不願輕言放棄。「好吧。」他對查理說，「那搭個便車返回上一個城鎮，再叫一輛計程車來。」

伊爾斯曼作答的時候，博爾韋爾盯著他的reaｄ.99ｃsw.coｍ臉。查理翻譯道：「三十九。」

「菲什先生」的表兄有兩個兒子，分別駕駛一輛車。

「那是凡湖。」翻譯查理·布朗說。

他們——博爾韋爾、老計程車司機、查理·布朗、胖胖的伊爾斯曼——全都下車查看車輪。輪胎徹底裂開，車輪都變形了。可昨晚爆胎后，他們已經用掉了備胎。

博爾韋爾記下了電話號碼，道了謝，掛斷電話，如墜雲里霧裡。一個小時前，我自己都說不準能不能到這兒，他想，那為什麼這傢伙知道我能到？而且這傢伙還是美國領事館的人。他又想到了伊爾斯曼。或許伊爾斯曼通知了他的老闆——土耳其國家情報組織，土耳其國家情報組織又通知了中情局，中情局又通知了領事館。伊爾斯曼可以讓人從凡打電話找他的老闆，甚至從尤瑟科瓦的警察局打電話。

一個小時后，一輛小型歐洲旅行車風馳電掣般奔來，在他們面前緊急停住。查理跳下了車。

查理沒必要翻譯伊朗人的回答——他們都在大搖其頭。

「好吧，我不去。」博爾韋爾說。

他們在距邊境幾英里的尤瑟科瓦鎮被警察攔下來，帶進白塗料粉刷的警察局。伊爾斯曼出示了他的證件，他們很快被釋放了。博爾韋爾相當震驚：也許伊爾斯曼真的是土耳其情報機構的人。

他說：「如果我們返回尤瑟科瓦，這裏的警衛會在西蒙斯他們穿過邊境后通知我們嗎？」

查理·布朗搖頭道：「這一帶不通電話。」

博爾韋爾向阿達納的司機付了五百美元httｐｓ://ｒｅaｄ.9９ｃsｗ•cｏm，然後同伊爾斯曼和查理·布朗跳上新計程車走了，將雪佛蘭留在湖邊，看上去彷彿擱淺的鯨魚。

查理詢問警衛，警衛表示可以。他們說尤瑟科瓦鎮上有家旅館，他們可以打電話到旅館去。

「不行。」查理說，「你必須明白，他們只是想把你騙過去，然後打爆你的頭。」

車撞上了一根電線杆，將拉爾夫·博爾韋爾搖醒了。睡了片刻之後，他感到又累又暈。他望向窗外，正是黎明時分。他看見了一個大湖的湖岸。湖的水域極廣，幾乎看不到另一頭。

路上車胎爆了。

但他沒有看見走陸路的那組人。

博爾韋爾愈發驚訝了。「不會吧！」這時機也太巧了吧。到底有誰知道他在這兒？

「這裡是美國領事館。」那聲音說，「你叫什麼？」

靠近伊朗一側時，他看見伊朗的邊境警衛沒有穿制服。也許他們是政府垮台之後接管這裏的革命者。

博爾韋爾站在爐火旁，心煩意亂，很快就喪失了耐心，決定未經許可就返回邊境。

新司機開車極快，中午他們就到了大湖東岸的凡。凡是一個小鎮，鎮中心才有磚房，郊區則是泥巴小屋。伊爾斯曼引導司機來到「菲什先生」的一個表兄家。

他們看到了房舍、村莊和民用汽車——他們終於走出了荒山野嶺，進入了文明世界。博爾韋爾查看地圖。他判斷他們距邊境還有一百英里。

「菲什先生」堂兄的兩個兒子換輪胎的時候，他們都站在路邊。伊爾斯曼看起來很緊張。查理解釋說：「他說這一帶非常九*九*藏*書危險——殺人越貨的事常常發生。」

博爾韋爾、伊爾斯曼和查理，還有「菲什先生」表兄的兩個兒子上了車，返回尤瑟科瓦鎮。

「我可以換衣服。我在車上還有一件大衣。」

一個守衛從小屋中朝他走過來，說：「你是在找美國人嗎？」

博爾韋爾想：我在這兒啥也幹不了啊。

他們返回了土耳其一側。因為檢查站里就有郵局，十分方便，所以他決定給伊斯坦布爾打電話，向羅斯·佩羅彙報進展。他走進郵局。打電話前，他必須簽字。辦事員告訴他，電話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接通。

他對查理說：「問問他們是否聽說過有兩輛載著美國商人的吉普穿越邊境。」

伊爾斯曼終於同「菲什先生」的表兄握手了，查理說：「他的兒子們將會帶我們去邊境。」

計程車司機只敢開每小時三十到四十英里，但博爾韋爾將這輛古老的雪佛蘭加速到了每小時七十英里。他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去邊境同西蒙斯會合。

一個好奇的土著男子從伊朗一側走過來，他纏著破爛的束髮帶，扛著古老的步槍。查理同他交談了一陣，然後說：「這個男人說他知道美國人在哪兒。如果你付錢，他願意帶你去找他們。」

他又來到屋外，眺望荒涼的邊境。他決定越過邊境去找伊朗人談談。他叫伊爾斯曼和查理·布朗同自己一起去。

博爾韋爾又來到室外。查理告訴他，土耳其警衛現在有點緊張。有些伊朗人剛才跟著他們來到邊界附近，土耳其警衛可不願看到有人在荒野中閑晃——這破壞了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