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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為什麼?」
「嘿,親愛的,你聽見了我們的談話?」
星星在你誕生之際發光
「我很懷疑這個解釋,是否能令我們的校長——萊特富特夫人滿意。」吉塞拉說,「你不可能是喝醉了,但是……」
「你可以詢問萊特富特夫人,她八點鐘會下樓來。」吉塞拉告訴瓦伊寧。
但是,貝絲·蔡斯站在母親身旁,一動不動。她也正帶著恐懼與興趣望著屍體。
「我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就知道她已經死了。」萊特富特夫人回答,「看她的脖子,那裡斷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有必要驗屍了。我甚至不知道,康涅狄格州有沒有驗屍官或是法醫。」
「很抱歉破壞這幅浪漫的景象,」吉塞拉說,「但是,我並不年輕,也完全不貧窮。我在這裏掙著一份不錯的薪水。」
「沒有,我在房子的另一側。」蔡斯夫人冷淡地回答,好像她因為太笨,而無法抓住問題的關鍵。
萊特富特夫人是對的:隨著福斯蒂娜的離開,所有奇怪的一切,會在一、兩個月內,被布里爾頓的每個人遺忘。其中這些小事,尚未解釋的和無法解釋的,會在忙碌的生活中,被大家扔到一旁。今後,有女人可能會在萬聖節的營火會上,對著圍坐成一圈的朋友們講述:「我這一生沒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情——除了我當年還在學校之時,遇到的一件相當古怪的事情。不,那件事情從來都無法解釋。有一個年輕的美術教師,她……」剩下的就是被那些年間經歷的,其他的私人往事,所扭曲了的模糊回憶……
「消息?」
「直到這個星期五。然後我會去新澤西的『明亮之海』。我在那裡有一間別墅。你這個周末能來嗎?」
「天哪,那不可能!……」吉塞拉大叫起來,「她剛剛從紐約那邊,給我打了一個長途電話!」
「嗨,孩子。」他溫柔地推開女孩兒,讓她坐好。
「這次是福斯蒂娜。」
「荒唐!……」萊特富特夫人強調著,「不行,我們不能有醜聞。我想會有一場驗屍,但是,結果會是已知的結論——意外。看看那撕破的裙邊,還有掉了的高跟鞋。她就是那麼絆倒的。在這裏,除了我的司機之外,沒有我能夠信任的男性。你去車庫叫他到這裏來,不要告訴任何人。假如他能夠在宴會結束以前,把屍體搬到車庫的話,直到我們通知警察,是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我可不想那些小女孩們或他們的父母被她嚇到。」
「美狄亞?」吉塞拉猶豫著說,「這是一出關於嫉妒和謀殺的戲劇。」
「那麼……」萊特富特夫人吐出一句話,「她不是一個人咯?」
「那就去看戲好了。去購物吧,買些你負擔不起的東西。比如一頂不需要的帽子。怎麼樣?」
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說話的聲音,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和、緩慢——幾乎是昏昏欲睡。
「不好說,」吉塞拉謹慎地回答,「她和學生相處得很好,是個很好的指導老師。」
強烈而寧靜
吉塞拉想起,愛麗絲也僅比布里爾頓的大女孩們大一、兩歲而已。
「當然,」瓦伊寧突然嘲笑著她和自己,還有整個世界,「不過,你不能這麼說。我們總能找到一些看似合理的理由結婚,而現在,這些神秘的理由不再合理了。因此,我們裝作婚姻內部的爭吵對孩子是有益的,而以結束婚姻的方式結束爭吵,會從此破壞孩子們的精神健康。想一想這對於那些無力負擔離婚的人們,是一個多麼好的理由吧。和那些可憐的人們相比,他們還挺有優越感呢。」
「我相當熟悉她。我們曾經好過一段時間。」他的眼神掃過房間,橘黃色衣服與大胆的活力映入眼中,「愛麗絲喜歡錢。弗洛伊德·蔡斯很有錢,而我沒有。」
「那個男人還是女孩?」吉塞拉反問道。
毫無生氣的紅色星球
「她和她的朋友瑪格麗特·瓦伊寧,扮演美狄亞的兒子。因為父親的背叛,他們被美狄亞殺害了。」
「不含一點維生素。」瓦伊寧咧嘴笑著,「據我所知,布里爾頓的女孩子,都相當討厭維生素。」
「之後,你的妻子去read.99csw.com了哪裡?」
同樣是在這個星期三的早上,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在拂曉之際,就已經醒來了。陽光射入東邊的窗戶,她下樓來到前門,世界在清新的陽光下,顯得煥然一新。她獨自享受著這一切,女傭們甚至都還沒有下樓。
弗洛伊德看著萊特富特夫人,彷彿沒有聽見她剛剛所說的話。
「我會試試看的。再見,吉塞拉。」
「我一個朋友都沒有。」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我們被我的前妻打斷了。」他茫然地說,「愛麗絲立即從那扇落地窗處離開了。我和多蘿西婭就說了幾句。我儘可能快地離開了她,然後出門尋找愛麗絲……」
「一個殺害自己孩子的母親!而且還是因為這個理由!女孩子不應該知道這種事情!」
她轉過頭,迎向了雷蒙德·瓦伊寧歡快的眼神。
「我星期五晚上,要在別墅;哦和人會面,我也想讓你見見那個人。你可以在周五晚餐之後過來嗎?」
「關鍵在於『掙』這個詞。你不應該去掙任何東西,你應該就這麼坐著,你看上去很美。」
愛麗絲轉身看見了吉塞拉。
「伊麗莎白!」她大叫著,「快回去!……」
「我不在乎!……」愛麗絲說著沖向前,絲布發出華麗的摩擦之音。她的顎上顯出明顯的杏色,栗色的頭髮下面,淡褐色的雙眼看上去渾若金黃。
「不必打給我了吧。不管是星期五、星期六還是星期日,只要你有空了都行。除了這個周五晚上,我都有空。」
「你很坦率嘛。」
「不,謝謝!……」吉塞拉為他無法消除的厚顏無恥感到好笑,「我喜歡喝茶,而且……」
「你有沒有考慮過,萊特富特夫人的反應?」
「我明白了。」蔡斯夫人嘴上那不成熟的撅起消失了,轉成了一條蒼老、僵硬的線,「很高興遇見你,小姐。」她心不在焉地笑著,穿過人群離開了。
「謝謝,是誰打來的?」
「那個可憐的傻瓜,還在纏著你嗎?」
兩個女人穿過拱門,進入大客廳,沒有人注意到吉塞拉。愛麗絲·艾奇遜戲劇般的停在了門口。穿著暗藍色塔夫綢的老歇莉斯小姐,險些摔掉快送到嘴邊的茶杯。穿著長長的葡萄色長絨的維特小姐,顯得嫉妒與充滿惡意。多德小姐,那位剛從中西部來的美術教師,雖然穿著精心打扮的、裁剪過的縐綢,看上去卻覺得自己的打扮,要比下午的打扮差多了。銀髮的格里爾夫人,穿著淡藍色與深紫色相間的服飾,和往常一樣安詳。但是,所有披著白紗的女孩兒,看上去都在想:就是那個!我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打扮成那樣!
弗洛伊德·蔡斯正走下台階。
傭人訓練有素的表情下面,透出詭異好奇的一瞥:「是克蕾爾小姐。」
「噢,雷伊!」瑪格麗特·瓦伊寧撲向他的懷抱,欣喜地黏著他。
「然後無聊到死?……不,謝謝。」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連連搖頭,「你是否意識到,自己是在一所女校里?我們對於男性訪客,有特定的開放時間,早晨六點並不屬於這個時段。」
冰冷明亮的陽光下,愛麗絲·艾奇遜躺在地上。她的頭垂在底部台階上。化妝的雙唇如鮮血般鮮紅,與之對應的是可怕而蒼白的臉。其實,吉塞拉在跪下檢查女屍之前,就知道愛麗絲已經死了。
吉塞拉返回客廳喝茶,並攜茶前往愛麗絲曾和蔡斯先生站在一起的窗邊。愛麗絲已經不見了蹤跡,蔡斯和瓦伊寧也消失了。吉塞拉想知道,這三人是否都去了瓦伊寧的汽車那裡,去喝點比茶更烈的東西。那就像是愛麗絲會做的……
「你這身打扮就像梅格·瓦伊寧或者貝絲·蔡斯所期待的那樣。假如她們能夠隨意打扮的話,她們也一定會穿成這樣的。」吉塞拉說。
吉塞拉聽到了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她抬起頭,看見了一張與之相符的臉——標準的橢圓形臉,暗示著來者的義大利血統,而皮膚則是英國式的,如新生兒般美好細膩。厚厚的、金色的睫毛,使藍色雙眼中的明亮眼眸顯得柔和。唇線是一條精巧的曲線,似read.99csw.com乎正在嘲笑的邊緣徘徊著。
一個穿著暗藍色斜紋衣服的身影,搖擺著穿過無葉的金銀花叢,美麗的捲髮散在背後。
「我很想來,但是——星期五晚上,我有一個約會。」吉塞拉說,「為什麼你不在紐約多待一天呢?那樣我就可以在那裡見到你了。」
吉塞拉很高興地脫身,來到了樓梯下的電話間。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兒?」蔡斯夫人依舊盯著愛麗絲·艾奇遜問。
「和敵對的父母住在同一屋檐下,難道不是更糟糕嗎?」吉塞拉反問著。
「但是,您不能移動屍體!」吉塞拉叫道,「在警察檢査過之前,你都不可以動。」
在天堂里,福斯汀
她穿過南邊的草地,來到一座爬滿藤蔓的涼亭里,這也是花園中的獨特一景。這是個長方形的凹形花園,通過一串石階與外界相連。吉塞拉走下台階,沿著小徑來到中心的水池。在春天以及早秋時分,這裏充斥著甜蜜的芬芳與斑斕的色彩。而現在,這裏只有幾朵殘敗的菊花,散發著少許香味。
「是的,我檢查過她了。」
「我不知道。」
一個歡快的男性聲音,從台階頂部傳來。兩個女人都抬起了頭。弗洛伊德·蔡斯正笑著站在那裡。吉塞拉覺得萊特富特夫人在那一瞬間蒼老了。
「那就好好休息吧!……」吉塞拉迅速做出了回答,「趁你還待在紐約,享受一下真正的假期吧。你需要休息,可以去拜訪你的老朋友們。」
一陣衝動促使吉塞拉發問了:「你知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你要離開這裏?」
「但是我看見她了!」
她聲音止住了,呆立著,不可置信地望著下方死去女人的身體。
「我不知道。」萊特富特夫人不耐煩地說道,「我最後一次看見艾奇遜小姐時,她正在客廳里和您交談。」
「噢,雷伊,親愛的,我不知道你在這裏!」
「她在幹什麼?」蔡斯問。
「她的名字叫愛麗絲·艾奇遜,是我們的戲劇指導。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也許是她的某個親屬。」
「媽媽要我去找爸爸,我一個人來到了房子的這一邊。我低頭望向花園的涼亭,艾奇遜小姐正站在台階的頂部。」
之前幾個小時內,她絲毫沒有想到福斯蒂娜。這個被遺棄的角色,正漸漸地從吉塞拉的記憶中消退。
吉塞拉沒有辦法比此時此刻,更加欽佩萊特富特夫人了。她的嘴唇幾乎沒動:「你確定?」
最後,吉塞拉開口了:「我要不要去叫醫生?有些昏厥的案例,看起來像是死亡……」
愛麗絲·艾奇遜小姐是一位美狄亞——興奮、頑固的。這個下午,她猶如一個被絕望驅使的女人一般說過:那也無關緊要……但這可以稱為一場意外。吉塞拉殘忍地告訴自己。而這也應該如此。一般人都會覺得這不是他殺。死因估計是她的一隻高跟鞋,踩到了長裙的邊緣。裙邊還留有一個細微的裂口,使得這一想法,顯得很有道理。而其中一隻鞋也掉了,翻躺在了屍體不遠處。
「你過得怎麼樣?我希望你休息得不錯。」
「她們都聽收音機里的《重案組》。」吉塞拉回應,「這是一場純希臘風格的悲劇史詩。」
愛麗絲笑了:「你那位精神病學專家朋友,要付好大一筆電話賬單。」
「那齣戲是關於什麼的?」蔡斯夫人繼續問。
「你是一位厭世者!」
她跑上台階,更加緩慢地穿過草坪,來到客廳的窗戶前面。她穿過人群,盡量不引起注意地,來到萊特富特夫人跟前。還未等她開口,萊特富特夫人就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你剛剛去了哪裡?這對我們的客人很無禮。我也沒有看見艾奇遜小姐。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對。」雷蒙德·瓦伊寧低頭望向黏著自己手臂的小女孩兒,笑容褪去。他抬頭再次望著吉塞拉,眼神變得冷靜,甚至充滿了懺悔——只有他的雙唇,依舊似笑非笑地顫動著。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顯得read•99csw•com驚人地相像。
愛麗絲·艾奇遜站在一扇敞開的落地窗前,光芒四射,像一塊色彩斑斕的路邊廣告,自動吸引著所有的目光投向她那裡。她彈著手上的煙,煙灰危險地飛向外邊的灌木細枝,煙圈也隨之升起。一個男人站在她的身旁,傻笑著傾聽她所訴說的一切。他大約四十來歲,頭頂禿著,身體肥胖。他身上盛氣凌人的鄉下花呢衣服,顯示出一個城裡人正在鄉下,度過他不習慣的一天。花呢衣服與厚底光亮的皮鞋,正散發著銅臭。
「我聽說我女兒會出演今年的希臘戲劇。想想伊麗莎白能夠讀寫希臘文吧!這些字母對我來說,就像是雞爪印!……不過,當我還是個姑娘的時候,女人們是不用學這些東西的。只要懂一點點法語和舞蹈就夠了。我十六歲離開了學校,十七歲出來闖蕩,十八歲嫁人。我指的是我的第一次婚姻。」
從未盼望
蔡斯低聲咒罵了幾句。萊特富特夫人向前走了幾步,用裙子擋住了孩子投向艾奇遜小姐屍體的視線。
「這就是你如何掙得那份薪水的?激起像多蘿西婭·蔡斯這樣的笨女人,對古典教育的重視?」
「多蘿西婭!……」蔡斯走上台階,「別帶孩子下來!……」
「喂!」
「我肯定她現在正在這麼做。」吉塞拉的眼神跟隨著他,來到了蔡斯夫人與萊特富特夫人攀談的桌子處。幾尺外的落地窗旁,愛麗絲·艾奇遜依舊在和那個穿著花呢衣服的男人交談。
「為什麼我得考慮?我不會再待在這裏了!……」她一隻手甩過吉塞拉的身旁,「我們的服飾很相配。白色與橙黃,我們倆都很黑暗。」
「在一所女校里?真的,小姐……」
「是另一位老師。那個蒼白瘦弱的,曾經教我們繪畫的人——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
每個人都轉頭望向貝絲。她似乎並未意識到,剛剛她那單薄高昂的聲音,所說的這些話的效果。
「我希望如此。」她緊緊抓著吉塞拉的手臂,「今天,我就要去找出結果。」
「啊,關於謀殺!……」她手上的翡翠瞬間靜止了。
「那是誰?」蔡斯夫人低語相問。
那天下午,吉塞拉照著鏡子,覺得穿著白色羊毛禮服,戴著金項鏈和手鐲,會是一個折中的辦法。她來到走廊上,愛麗絲·艾奇遜的房門敞開著,吉塞拉瞥見愛麗絲並不顯得如以往那般穩重。
「萊特富特夫人都說了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確信,他會儘快讓你知道的。很可能就是今天晚上。」
「那也無關緊要。」
「那是另一條我總是決心去打破的規矩。但是,我此刻並沒有喝醉,僅僅是……被你征服了。」
吉塞拉致歉道:「我得走了。我要去接電話。」
「現在太遲了。」她喃喃自語。
對於蔡斯夫人而言,每一個德語教師都是「小姐」,就像每一個法語教師都是「小姐」一樣。
她站在那裡,面向化妝台,側對著敞開的門。她穿著一件絲線棱紋的長裙家居服,和她的披肩一樣,都是鮮艷的褐橙色。她的腳上穿著一雙誇張的高跟皮鞋,鞋上有巨大的水晶搭扣。衣袖齊肘長,但領口大胆地開到了高聳的胸前。吉塞拉首次覺得,愛麗絲具有大胆、熱情之美,但沒有什麼能比這身打扮,更不合時宜的了。
「噢,對。他今天早上在這裏。我那時沒有辦法去見他。我當時有課。」
就在花園的涼亭下面,一陣橙黃色從她的眼裡閃過。她放下茶杯,跨出窗子。片刻之後,她開始跑下石階。
萊特富特夫人本人也穿得很華麗。她睫毛一動,似乎注意到了門口的炫麗人影。但是,她卻保持著微笑,眼神漠不關心的樣子,繼續與手挽著的年長男性低聲交談。
「我相信,如果雷伊向她請求的話,她會同意的。」梅格用一隻腳跳著,並抓住了她哥哥的手臂,用來保持身體的平衡,「雷伊總是和別人處得很好。」
「霍恩埃姆斯小姐!…https://read•99csw.com…」瑪格麗特依舊粘著哥哥的手臂,用愛慕的眼神看著他,「你覺得萊特富特夫人,是否會讓雷伊帶我外出,到村子里的旅店裡去吃早飯?他答應過我,他來參加今天下午的學校宴會時,我可以和他一同吃早飯。他說我們可以吃帶香腸和草莓醬的薄煎餅。」
「噢……」他做了一個大大的手勢,「貧窮的難民,美麗而又年輕,像路德一般來自異邦。甚至素未謀面的人們,也會欽佩你,而現在我見到了你……」他放肆地笑了。
「學校宴會」是個每月一次的活動。在每次理事會之後,萊特富特夫人會和教師以及學生一起,設宴會招待理事們,同時也鼓勵學生家長們,以及其他親屬來參加。對於年輕教師而言,要實現萊特富特夫人所期待的,在這種場合下,成熟、高雅和學究禮節的困難搭配,不啻是一種折磨。
「我覺得我們可以把這稱為意外。」吉塞拉說。
一個細小恍惚的聲音回答:「吉塞拉?我是福斯蒂娜。」
吉塞拉還沒有說完,阿琳便出現在了她的肘邊。
萊特富特夫人突然緊張地望向她:「除此之外,還可能是什麼?」
吉塞拉舉起茶杯,目光瞥向窗外。在這幅凋零的十一月份的風景中,花園中的涼亭少了樹葉的遮敝,一眼看去,更覺得巧奪天工。她覺得自己看見有什麼東西,正在昏暗的亭子里移動,但在這麼遠的距離外,沒有辦法確定——至少有五百英尺。
她帶著罪惡感放下了電話,頭腦里一片空白。
「伊麗莎白扮演什麼角色?」
「噢,不是,萊特富特夫人。我並沒有說她是孤身一人,不是嗎?」
「好吧,」吉塞拉猶豫著,「總是存在自殺的可能性……」
「問得好!……」他憤憤地叫著,「我總是打破規矩,我要特彆強調這一點。」
「換句話說,你是一隻陶醉於自己技藝之中的小狼。」
但是一來到外邊,萊特富特夫人的笑容就消失了,她走得很快。當她們來到台階的底部時,她並沒有像吉塞拉那樣,跪下來觸碰愛麗絲。她站立不動,以一種無法理解的表情,低頭望著死去的女孩兒。
「但是我認識你。」他未經邀請,就交叉著細長的雙腿,懶洋洋地躺在了長凳的另一端,「你是吉塞拉·霍恩埃姆斯。我通過一個可靠的來源,聽說了你的一切,我非常欽佩你。」
「蔡斯先生,發生了一點兒意外。」萊特富特夫人說,「您可以幫助我們——您是否可以站在台階的頂部,阻止其他人從那裡下來,直到屍體被移走。我相信您能夠理解,我們不希望任何學生,看見這樣的東西。」
「嗯,講真話需要付出代價,因為不再有人相信你。每個人都覺得,你在掩藏或是在扭曲什麼事情,然後在其他地方找尋真相。我不喜歡茶會,我要去我停車的地方,汽車雜物箱里有一瓶五年的波旁酒。你要一起來嗎?」
「弗洛伊德!……」多蘿西婭·蔡斯不滿的聲音傳來,「你在那裡做什麼?我正到處找你——甚至去了廚房和花園!……」她一隻腳已經踏在了台階上。貝絲,一個白色的小身影,正牽著母親的手,努力地把她拉下台階。
「但上我看見她了,霍恩埃姆斯小姐。」貝絲斷言,「當我告訴媽媽時,她也不相信我,因此,我帶她來這裏,讓她自己看看。克蕾爾小姐一如既往,身上穿著那件藍色大衣,並戴著棕色帽子。當艾奇遜小姐回到涼亭的角落時,克蕾爾小姐正站在那裡等著她。我聽不見艾奇遜小姐說了什麼。然後,克蕾爾小姐伸出手,推了艾奇遜小姐一把,艾奇遜小姐尖叫著,沿著台階倒了下去。然後克蕾爾小姐如往常一樣離開了——相當安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麼一大清早的?」
「當然是那個女孩。」
「我很好!……」她的話語變得軟綿無力,彷彿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夠逐字吐出,「但是我很想你。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嗎?」
「我不會錯過任何事!現在她一定會認為,歐里庇得斯是埃德加·華萊士那樣的人!」https://read•99csw•com
她坐在一條大理石長凳上,一隻手托著下巴,注視著池中平靜的水面。
「誰和她在一起?」蔡斯嘶啞地堅持問著。
「蔡斯夫人,你在外面尋找你丈夫的時候,有沒有碰巧看見艾奇遜小姐?」
吉塞拉趕往門口。就在她經過站在窗邊的兩人時,愛麗絲叫了出來:「吉塞拉!你認識蔡斯先生嗎?霍恩埃姆斯小姐。」
「哎呀!我希望她不會去要求萊特富特夫人,把《美狄亞》換成《波麗安娜》或者是《長腿叔叔》。」
「假如沒有呢?」
「這是怎麼發生的?」他嘶啞了。
吉塞拉頭一次同情這個男人,他的妻子正生氣地回答:「是她在帶我——可不是我在帶她!我也當然會來看看你,為什麼不讓我下來!我……」
吉塞拉很欣喜地,從蔡斯夫人那裡,尋找到了避難之處,她是伊麗莎白的母親。
「打攪一下,霍恩埃姆斯小姐,有你的電話——是長途電話。」
「我不太確定是否可以。明天打電話給你怎麼樣?什麼時候?」
她站起身來,差點被突如其來的眩暈般的噁心所擊倒。在起風的陽光下,她正和一個死去的女人,獨自待在一起。整個學校都在研究歐里庇得斯,他的話語也在腦海里響起:「什麼樣的恐怖,是我們無法期待,從那個受到絕望的剌激,而高飛的頑固精靈那裡得到的?」
「再見。」
「你指的是愛麗絲·艾奇遜?你認識她?」
「在那些情況下,的確如此……」
「為什麼不可能?」
吉塞拉看著蔡斯夫人,很想知道她現在究竟多大了。她的棕色頭髮微微泛紅,和那番茄紅的嘴唇及指甲一樣醒目,而粗糙的化妝,使她的皮膚和眼睛,顯得比以往更加黯淡。她的歪鼻和圓顎,始終顯露著天真,但脖上的清晰疤痕以及髮際線,暗示著這張臉經過了整容。她戴著手套起舞,兩塊方形的翡翠,閃耀在她粗糙的小手上。她的手要比臉蛋顯得蒼老十歲,而聲音比起雙手來,又要蒼老十歲。
「有人昏倒了?」他依舊保持微笑,「啊,是愛麗絲!……」他停在最後幾級台階處,「我的上帝!」
「帶我過去。」萊特富特夫人淡然起身。她穿過人群,嘴上泛起致歉的微笑。每個人都覺得,她是被一些最微不足道的差事叫出去了。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子被鳥兒吃!……」
「難道拜佐爾·威靈醫生,沒有去見萊特富特夫人?他說過他要去的。」
起先,吉塞拉認為,蔡斯夫人是因為要排演歐里庇得斯的作品而不安。隨後她發現,蔡斯夫人並未聽她講話。她正看著房間的另一端,空白的眼神充滿了驚訝。
「我明白了,」吉塞拉說,「你是瑪格麗特的哥哥——雷蒙德。她就是那個可靠的信息來源。」
「很抱歉,我去接了個電話。」吉塞拉把自己的聲音壓得相當低,「當我回來的時候,碰巧朝花園望了一眼。愛麗絲·艾奇遜正躺在台階底部……她死了。」
「愛麗絲肯定對你提過我!」
「愛麗絲的胖朋友?弗洛伊德·蔡斯,一個股票經紀人。他是貝絲的父親,多蘿西婭的前夫。我敢肯定,要是多蘿西婭知道,他也來這裏的話,她今天一定不會來的。不過,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我總是覺得,像貝絲這樣的孩子很可憐,在敵對的父母之間穿梭往返。」
「我好像不認識你。」
「你會在鎮上待多久?」
吉塞拉走向茶桌。另一個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談話。」
「我希望如此。我等得很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