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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對。而且,愛麗絲以欺負福斯蒂娜為樂。」
「那是另外一件我必須查明的事情。你的伯母又是怎麼知道,莎吉小姐是個私生女的?」
「那是在我知道這一切之前。」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笑著說,「未知總是可怕的。但是,現在我知道了——為什麼我應該害怕,一個像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這樣無害的顯現呢?假如這樣的東西確實存在,他們也都是自然的一部分,當然,沒有像這樣的『超自然』的東西。不管是什麼,發生了就是自然的,不管它是否為科學所接受。只有像愛麗絲·艾奇遜小姐那樣教條式的懷疑,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感到震驚——因為你所相信的與所看見之間的突然劈裂,而產生的極大震驚。我不會覺得那種震驚,因為我知道,有和這次很相似的其他案例存在。」
吉塞拉喘息著:「但是……」
「我覺得,那是福斯蒂娜的聲音,」吉塞拉皺了皺眉頭,「我不會弄錯那個卑微、疲倦、恍惚的聲音。而且我確信,那通電話是從紐約打過來的。康涅狄格警方向電話公司核實過了。」
「她的律師說,她對此一無所知,但是,他可能錯了。我覺得,我得親自問福斯蒂娜這件事。」
蔡斯放下了空杯子:「據我所知,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不可能有不在場證明,絕對沒有……上帝,我不知道應該相信什麼!……感謝這杯酒。我走了,晚安。」
「你和萊特富特夫人談過了!……」拜佐爾·威靈醫生說。
他長長一嘆:「好吧,我絕望了——我們無法找出愛麗絲的真正死因。」
「我不知道。」
「而過去總是伴隨著我們,這存在於我們的習俗里,我們的家中,和我們的書本中一樣。一個古代城堡或要塞,並非只是一個只有書本上才出現的地方——經常有我們認識的人,依舊居住在那裡。那些古宅里,的確會發生奇怪的事情,居住在這些地方的人們,對於這些未解之謎習以為常,以至於他們對此,喪失了所有恐懼甚至興趣。你將會被迫否認或是調査。我們則簡單一笑,聳了聳肩膀說:這些,也都會過去……」
拜佐爾·威靈醫生突然抬起頭來說:「是紐維爾克學校?」
拜佐爾·威靈醫生笑了:「這種不正常,基本上是不可預知的。此外——它還可能是什麼?」
「我應該會想認識那名小女孩兒,」拜佐爾·威靈醫生評論道,「她有著科學的精神與真正的勇氣。」
吉塞拉扮了一個苦臉:「你見過他了,你也見過了瓦伊寧。」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坐在其中一個包間的桌子旁邊。她脫下了帽子。拜佐爾·威靈醫生首先看見的,是暗淡、優美的臉部上方,那一頭柔滑的黑髮。她脫下了海狸皮大衣,肩膀和腰部是整齊的灰色,銀色紐扣一直繫到喉部。那是柔柳綢的顏色,他想——淺灰色和暖棕色,與重要部位的銀色搭配在一起。
「有的說像綢帶一樣薄薄的東西,有的說什麼也沒有。」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說,「畢竟你無法接觸到一個幻象或是反射像,儘管你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它。」
距離醫院只有十個街區,他們都希望這個距離更遠。他下車時,低頭親吻了放在汽車方向盤上、未戴手套的手——作為一種挑逗。他在人行道上朝她招手,然後跑上台階,穿過了雙開門。
「我想,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沒準兒有一個不太被信任的同夥。你覺得呢?」
「我沒有。但是,我的一個伯祖母——有過很相似的個人經歷。當她的父親隨著法國大使,一起待在俄羅斯時,她被送到了立窩尼亞,一個名叫沃爾瑪的地方的學校里。」
「請給我的汽車加油,」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衝著車外說,「你有新澤西的交通地圖嗎?」
「一個嫉妒的女人,怒火中燒時,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蔡斯反駁道,「甚至把另一個女人,從石階上推下去。那就是貝絲口中的克蕾爾小姐,對愛麗絲所做的事情……你有沒有注意到其他事情,霍恩埃姆斯小姐?有沒有你未曾告訴警方的事情?」
「她感到?……」拜佐爾·威靈醫生好九-九-藏-書奇地盯著。
但是,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現在變得相當認真:「它解釋了所有關於福斯蒂娜在梅德斯通和布里爾頓的故事。而它也解釋了愛麗絲·艾奇遜小姐的死亡。在梅德斯通,她可能相信那些事情,都是福斯蒂娜或其他人設計的圈套。當她在布里爾頓發現福斯蒂娜時,她無法拿在梅德斯通發生的故事,去萊特富特夫人那裡告密;但是,她以嘲弄的蔑視對待福斯蒂娜,這正是一個像愛麗絲這樣的女孩兒,會對歇斯底里者或是惡作劇者所做的那樣。然後,愛麗絲在大白天,與福斯蒂娜的映像面對面相處,而她知道,我正和真正的福斯蒂娜在電話里交談,這份震驚令她失足跌倒。在這件事情中,你瞧,小貝絲所講述的會是事實。她確實看見了發生的事情。」
「為什麼不相信呢?你似乎已經打算相信同樣奇怪的事情!這樣一件事,只有令人滿意的一面是可信的嗎?你剛剛說過古老的世界與其傳統。」拜佐爾·威靈醫生說,「但是,你忘了一點:你不可以容忍一個女巫活著……神話和神秘主意,似乎總是在野蠻和暴力中結束,比如吉爾斯·蕾斯和托克瑪達。那可能是我們新時代的人如此強烈地,抵觸所有這些近代科學以前的信仰的原因之一。我們有對酷刑室和火刑柱的種族記憶——信仰的表演,火焰褻瀆的黑暗寂靜的夜晚,火中的尖叫聲,與此同時,信徒們玻璃狀的眼睛,映著紅色的火光……」
「那麼,那就是我明天必須找出的東西。那件事情、以及案子里那個男人的名字——假如羅莎·戴爾蒙德的確是福斯蒂娜的母親的話。」
「你知道,中世紀針對女巫的主要指控是什麼嗎?」拜佐爾·威靈醫生說。
一滴雨點落在風擋玻璃上。即使那時,她也毫不猶豫,行動支配了她的平靜,這是一場冒險。她會令拜佐爾·威靈感到驚訝,她甚至可能在他冷酷的懷疑中,打開一個缺口。而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你看?……」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笑了,「你無法讓自己的腦袋,接受有這樣事情的可能性!這對我要更容易一些,因為我是在歐洲長大的。像我們這樣的古老文明,懷疑所有的信仰——甚至那些你們美國人在宗教上尊重的、現代科學的信仰。我們不相信它們,是因為我們的文明,已經經歷了如此多次數的智力革命。我們已經一次又一次地,看見這一代的科學,在下一代變成了神話。我們記得電學只有大約兩百年歷史。而僅在十年前,著名物理學家們還在說原子無法分割。我們很清楚地知道一句很悲傷的諺語:這些,也都會過去……」
吉塞拉雙目圓睜:「你是說……愛麗絲可能一直對福斯蒂娜,耍弄著某種惡意的圈套,害得福斯蒂娜丟了兩份工作?然後,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不知怎的發現了秘密,因此——它返回布里爾頓來懲罰愛麗絲?」
餐館位於麥迪遜大街上。那是一家新裝修的、寧靜的小餐館,店裡提供有南美風格、但是不帶油脂的碟子。還沒有哪個名人發現這裏,因此,這裏幾乎沒有什麼用餐者。
「但是,這個分身在白天被目擊了。」吉塞拉表示出異議道。
「我沒有看見任何腳印。我想,當時我並非在尋找它們。」
「不!……」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激動地搖著頭。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痛苦地點了點頭:「遠距離或無形殺人的能力?但是,我不相信那個!……」
「是的。為什麼不呢?……她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女人。」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點頭說,「忘掉科學吧,然後自問:她的理論是不是唯一一個,能夠解釋福斯蒂娜的故事中的各個方面,而不用延伸或創造什麼的?」
「她沒提太多,」吉塞拉回答,「儘管她的確說過,要永遠離開布里爾頓。」
拜佐爾·威靈醫生嘆息了一聲:「我想去一趟弗吉尼亞。但是,那裡九九藏書發生的事情,距今超過一年,沒有人能夠準確回想起,我們需要的細節——包括光線、距離、服飾等現實細節。根據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本人的說法,『分身』在梅德斯通的各種光線下,都被人目擊過——早晨、下午、晚上……但總是有相當的距離。」
她突然發動汽車,拐過一個十字路口,朝第五大道駛去,她記得在那裡,看到過一個加油站。
「那是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永遠離開布里爾頓那天。我們正在討論一個福斯蒂娜為希臘戲劇上的美狄亞,準備的服飾設計。愛麗絲說,福斯蒂娜選擇了雅典人留給妓|女使用的顏色。福斯蒂娜聲稱,自己不知道那一點。愛麗絲笑著說,福斯蒂娜肯定知道相當多關於妓|女的習俗。然後,愛麗絲問福斯蒂娜,是否曾經聽說過羅莎·戴爾蒙德。」
「你知道,福斯蒂娜那時正在紐約,」吉塞拉繼續說道,「就在我發現愛麗絲之前,我正在電話里和她交談。」
「它本身就很可怕。」
「瓦伊寧對女人更有吸引力?」
「腳印呢?」
你給的——我們該說,是毒藥還是什麼,福斯汀?
一名衣服上沾滿油污的、昏昏欲睡的男人,穿過刺眼的車燈,來到汽油泵前。
「之後,你可以讓身體倒下台階,在幾秒鐘內撕破裙邊,並取下她的一隻鞋。然後,誰會說那不是一場意外?」
「我有可能還要去,我回來只是為了想見你。至少,讓我把你送上去布里爾頓的火車。」
領班朝著他們的桌子走來。他面帶笑容地停下了:「威靈醫生?有你的電話……」
「羅莎·戴爾蒙德。我一直聽說她是一九〇〇年,巴黎上流妓|女中的女王。」
「但是,她們為什麼要說謊?」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問道,「她們真的被嚇壞了。貝絲的確昏了過去;梅格連嘴唇都嚇白了,渾身顫抖。而我親眼看到了福斯蒂娜當時的行動是何等緩慢。」
拜佐爾·威靈醫生皺著眉頭,從電話亭回來了:「糟透了。醫院董事會有個緊急會議,是財政上的緊急情況,因此我必須去。今天晚上,他們需要精神病學診所新設備的預計花費,那是只有我才能夠提供的數字。總是有些這樣或那樣的事情……」
「你怎麼可以確定?」拜佐爾·威靈反駁說,「假如這樣的事情確實存在,那也會是個尚未發現的國度。任何事情都可以在那裡發生。記住,根據貝絲·蔡斯的證詞,那是當那個分身伸出手時,愛麗絲跌倒——而導致死亡的。」
「那會使得愛麗絲·艾奇遜小姐受到的驚嚇更大——假如那個映像並非真實的。」
拜佐爾·威靈醫生搖了搖頭說:「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我親愛的。萊特富特夫人告訴我,福斯蒂娜一年前曾因同樣緣故,離開了梅德斯通。」
「當然。想去哪個地方?」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低著頭,指尖按著兩側的太陽穴。最後她放下手,再次帶著為難的眼神,望著拜佐爾·威靈醫生:「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下午,愛麗絲說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傷到了福斯蒂娜。她知道自己母親的往事嗎?」
她坐著一動不動,長夜像空曠的沙漠,在她面前延伸著。
羅莎·戴爾蒙德……這個奇怪的名字,似乎迴響在記憶的長廊里,激起了長長沉悶的回聲。
但是,拜佐爾·威靈醫生繼續冷酷地說:「你剛剛告訴我,愛麗絲·艾奇遜用福斯蒂娜母親的名字辱罵她。假如福斯蒂娜聽懂了那個暗示,她一定對愛麗絲有一種殺人的恨意……」
「是嗎?……」拜佐爾·威靈醫生的笑容,依舊充滿了懷疑。
「我想那就是她為什麼穿著那件橘色便服,」吉塞拉說,「她想向你展示最美麗的一面,因此不在乎別人怎麼想。」
「或者假如愛麗絲認為,那不是真的。」拜佐爾·威靈醫生修正道。
「你會否認一件你相信真實之事,因為過去這件事情,曾經導致了暴力?」
「這很難說。當那個同夥從報紙上,看到愛麗絲·艾奇遜小姐的死訊時,肯定會直接去警察局的。不過,還有沒有其他的可能呢?有沒九-九-藏-書有可能是愛麗絲對福斯蒂娜,耍的某個花招,不慎收到了反作用,反而嚇到了她本人?」
「你是要我相信,假如你面對了愛麗絲·艾奇遜小姐看到的東西,你也不會害怕嗎?當你給我寫那封關於福斯蒂娜的信時,你可沒有這麼勇敢!」
「你說得好可怕。」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顫抖著說。
「愛麗絲說了什麼?」
「不認識。你看,我伯母是十三年後去的那裡——在一八五八年。沒有哪個莎吉小姐教過的學生還在那裡。只有少數認識她的女傭還在。而這個故事,那時候在鄉鄰中很知名。女孩們會在深夜的宿舍里,理應上床睡覺的時候,秘密泡起一杯巧克力奶茶,並悄悄地談論起這種事。」
「我聽說過埃米爾·莎吉以及發生在那裡的事情。」拜佐爾·威靈醫生大聲說,「畢竟,我的職業是精神病學,而且,我對變態心理學的每一階段,都充滿了特殊的興趣。為什麼你之前沒有提過埃米爾·莎吉?」
「你懷疑這一切都是騙局?」
「那就是她的意思,」他繼續說道,「我曾經要她嫁給我。」
「她為什麼會害怕那些悄然出現、又不會傷人的東西?這些虛幻的東西,並不曾傷害到人們。人們總是因為自己迷信般的害怕,而傷害到自己!」
侍者在他們面前擺了三杯酒。蔡斯冷淡地小啜了一口,彷彿味覺和其他感覺都麻木了。
「可能是那樣吧。當然,儘管我並不在意她穿什麼。即使她穿粗布衣服,我也一樣愛她……」蔡斯先生強調,「當我離開多蘿西婭時,我發誓不再結婚。但是,愛麗絲有著多蘿西婭所沒有的全部——快樂、熱情、活力四射、通情達理……」
「這並非不同尋常。那就是我試圖告訴你的。而這尤其可能發生在孩子們的身上。他們不相信他們見到了不可能之事,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才是可能的。根據傳聞,有個勇敢的小女孩兒,觸碰了埃米爾·莎吉的分身。」
「我想是的。當然,這些事總是無法確定。某些相當丑的男人,能夠吸引特定類型的女人,譬如貝爾·蕾德的男性對應者……但是,我不記得蔡斯是個有錢人,我也不知道愛麗絲對學校教師的生活極度厭倦……貝絲·蔡斯看到那樣的場面,是何等恐怖!那個年紀的孩子,竟然聰明得會利用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的故事,來轉移對她父親的懷疑?那些關於福斯蒂娜的故事,真的只是錯覺?」
「假如?……她肯定是。因為只有那樣,才能夠解釋愛麗絲·艾奇遜小姐所說的。多麼悲慘啊!」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有點兒失去了自信。她瞪大了深色的眼睛,顯得很困惑。
「你是否有過像這樣的事情的個人經歷?」
「蔡斯先生會和我們一起,共進一杯雞尾灑,」拜佐爾·威靈醫生解釋道,「他需要一杯。」
「噢……可憐的福斯蒂娜……」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動容了,「那就解釋了為什麼她總是看上去,那麼無所寄託和孤獨!」
「我可不這麼想,」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悲傷地回應他的笑容,「但是,當幾年後,伯母對我複述這個故事時,有個細節令我印象深刻。莎吉的分身在新休克爾頻繁出現,最後,年輕的女孩們都不再對此感到恐懼。」
「那麼,那張椅子上的映像究竟是誰?或者,是什麼東西?它為何會在那裡?那和一年前梅德斯通被目擊的身影,是一樣的嗎?」
這一次,輪到吉塞拉搖頭了。
「大概是吧。你說她對蔡斯的愛,是真的還是假的?」
「嗯,那個和你在長途電話里交談的人是誰?」拜佐爾·威靈醫生問道。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談到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嗎?在『仙鶴』俱樂部的那個晚上?我告訴過你,我有一種很相似的微小記憶?那就是莎吉的故事。我在很久以前聽過這個故事,那時我還是個小女孩兒。我想那就是我為什麼花了這麼長時間,才回想起來的原因。當伯祖母第一次read.99csw.com告訴我埃米爾·莎吉的故事時,她說詩人歌德身上,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而且,她給了我《歌德回憶錄》的法文版,在這其中,歌德親自敘述了這份經歷。當我想起莎吉的故事時,我覺得它和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的故事很像,除了一個細節——莎吉小姐是私生女。」
「她是否在一九一二年的一起著名的離婚案中,被指控通姦?」
「世上會有人只是為了折磨可憐的福斯蒂娜,而持續做這樣的把戲超過一年嗎?」
「一個不正常的人,會有如此勤勉、可悲的幽默感嗎?」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不可思議地搖著頭。
「但是,我不坐火車去。這次我有輛汽車,是從另一位教師那裡借來的。而我有個更好的主意:讓我開車帶你去醫院。」
「我反反覆復地想了好久,依然想不明白。」拜佐爾·威靈醫生繼續說道,「在布里爾頓,有四個人看到了分身:一個相當笨的女傭,兩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兒,還有萊特富特夫人。成年的目擊者——女傭和萊特富特夫人,都只在燈光昏暗時見過分身。她們都沒有很清楚地,看到那個分身的臉部。她們也沒有同時看到兩個身影——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本人和她的分身。」
「你的伯母認識朱莉·基爾德斯圖比嗎?」
「那就是為什麼我確信,那從一開始就不是自殺。愛麗絲很快樂,我知道的。她想好好地活著。而我很有錢——儘管多蘿西婭帶走了她能弄走的全部——甚至更多的錢。我可以給愛麗絲每一件她想要的東西。現在,我無法從這整件諷剌般的事情中恢復——她會在願望即將實現前的那一刻,以如此愚蠢、無用的方式死去。」
「我最近聽說過,一個操這個職業的女人名字。就在幾天前……啊……」隨著記憶被喚醒,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變得緊張起來,「是愛麗絲·艾奇遜在我面前,對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提起的。」
「愛麗絲是怎麼知道,福斯蒂娜的母親的?」
拜佐爾·威靈醫生知道,也許自己過一段時間,再來這裏用餐時,說不定會發現裏面空蕩蕩的,房子再次待租了。美味的食物和優雅的環境是不夠的。你還需要宣傳、視角、外觀和其他的一切。
「很抱歉,沒有,什麼都沒有。」吉塞拉連連搖頭,「只有愛麗絲和她撕破的裙邊,以及掉落的鞋子。」
蔡斯鬱郁地繼續說道:「有三個人恨她:多蘿西婭,她是我的前妻,還有雷蒙德·瓦伊寧和福斯蒂娜·克蕾爾。多蘿西婭對我的再婚又妒又恨。尤其我再婚的對象,是一個像愛麗絲那樣的年輕女人,我們的孩子將會繼承部分原屬於貝絲的財產。雷蒙德·瓦伊寧一年前,曾經追求過愛麗絲,那是一場愚蠢的少男少女之戀,但是,我相信愛麗絲甩了他。我知道他們之間,有過一些爭吵。愛麗絲說話時,偶爾有些粗野,而我聽說,她挺喜歡欺負克蕾爾的。」
「我想她們不是在蓄意撒謊,」拜佐爾·威靈醫生緩緩地答道,「但就算是成年人,亦會『看到』某些他們期待看到的東西。不管兩個女孩兒當時見到了什麼,她們都曾聽說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的故事,這些故事可能操控了她們的頭腦,因此,她們把椅子上的相似身影,誇大成了真正的福斯蒂娜。」
「耍花招?……但是,愛麗絲怎樣才能製造福斯蒂娜的分身?況且,所謂『反作用』又如何發生呢?」
「一起犯罪可以作為另一起的託辭嗎?」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掙扎著問。
「只有兩次——第一次是被兩名小女孩兒目擊,第二次是被一名小女孩兒目擊到。愛麗絲·艾奇遜小姐是否看見了什麼,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只有一次,那個分身和福斯蒂娜,在同一場景被目擊到。那次事件,也是最奇怪的,同樣依賴於兩名小女孩兒的證詞。」
「別顯得這麼倒霉的樣子!……你這次又不是去日本。」
得有什麼來填充那份感情空虛……不必麻煩給我打電話……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就行了……周五或周六……
拜佐爾·威靈醫生點了點頭。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的笑容有九_九_藏_書點兒古怪:「在你說的每一件事情中,你都假設這件事一定是個圈套。你能不能——就那麼一小會兒——考慮一下這種可能性:有沒有可能會有這樣的東西,那就是一個活人的無形影像,會暫時地讓其他人可見?而福斯蒂娜真是能夠無意識地,製造人體幻象的少數人之一?」
「天哪,那是愛麗絲就讀的學校!」
「沒有正常人會做這樣的事情。」
「我不知道,」拜佐爾·威靈冷靜地收回目光,「甚至可能是蔡斯殺了她。他剛剛演示的,無疑就是一種可行的方法。他可能試著從你那裡打探出,他是否留下了腳印或是其他泄露身份的痕迹。」
「你的現代科學知識,在幾千英裡外的鹿特丹和考文垂,以及廣島就燒光了。而中世紀思想就被焚毀在數百英里之外。」
「分身?」
「一場愛人之間的爭吵?」
「我無法想象一個女人,能夠折斷另一個女人的脖子,」吉塞拉說道,「女人們更偏愛使用槍或毒藥。」
拜佐爾·威靈醫生猶豫了。然後,因為他相信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而且,他並不相信其他人,他繼續說:「其實福斯蒂娜也是。但是,請你永遠不要告訴其他人。她並不知道。」
「一個古英語詞彙,起源不詳。或許,一個活人的幽靈複製體,可以被稱為他的『分身』吧,因為它的出現,往往是那個人即將死去的預告。它要來帶走他了。讓我們談一談『分身的相似性』吧,你大概知道狄更斯作品里,有這樣一個詞——『甘普夫人的真實分身和影像』。根據傳說,這種影像總是出現在昏暗的光線下——在黃昏,在黎明,或是在月光下。」
拜佐爾·威靈醫生無法抑制笑容:「這個方法太不科學了吧!」
他蹣跚著起身,面容僵硬、神色茫然。他做了一個簡單的告別姿勢,穿過桌間的過道,搖搖晃晃前往衣帽間。他無視鞠躬的侍者,徑直走進了黑暗之中。
拜佐爾·威靈醫生在和侍者點菜。蔡斯等到了他們再次獨處。
「那是意外……」吉塞拉開口說。
「噢,你聽說過?」
「在你回答之前回想一下,」拜佐爾·威靈醫生緩緩地說,「請認真地想一想: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看起來,像是認得羅莎·戴爾蒙德這個名字嗎?」
「那個名字是什麼?」
「很高興你讓我不請自來,」蔡斯嫉妒般地看著兩個人,「我只喝一杯酒,然後就離開。事實上,霍恩埃姆斯小姐,我很高興能有機會,與你和威靈醫生交談。是關於愛麗絲的事情。她是否告訴過你——關於我們的事情?」
蔡斯先生的目光阻止了她:「你知道,要弄斷一個人的脖子很簡單。我們在軍隊里學過怎麼做。你把手放到頭兩側的特定位置,迅速地往側面一拉——椎骨就斷了。」他用雙手比劃著,手指張開,掌心相對,想象著有顆頭在兩手之間。這一猛拉有可怕的利落與噼啪聲。他可能在示範一種敬禮、或是其他的訓練項目,「以一種時髦的軍隊禮儀來完成……」
「她的母親在本世紀初的巴黎,有一定的知名度。不過,她用的並不是『克蕾爾』這個名字,而是另一個名字。她真正的名字傳給了福斯蒂娜。」
毎一件發生的事情,都符合自然。它必須如此,否則不會發生。
「貝絲說,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朝愛麗絲伸出手並推了她。」
「你希望我相信那件事情?」
「我想去海邊的一個小村子,那裡叫作『明亮之海』。」
她抬頭微笑著望著他,頭髮從耳邊垂下來,顯出從脖子到下顎的長長曲線。然後,她的目光帶著驚訝,望向他身後的另一個男人。
「她不知道。那部分故事是很久以後,由弗拉馬里翁出版,我就是從那裡讀到的。」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看著拜佐爾·威靈醫生:「你覺得愛麗絲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