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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監獄紀事 人渣遍地

第一章 監獄紀事

人渣遍地

那眼神投向餘罪,似乎有乞求之意,他也滿臉是血了,這一場半斤八兩。餘罪想了想,明顯覺得以管教這麼低的身份,肯定不是許平秋安插的棋子。而且,甬道里根本沒人,萬一深究怕是都不好過,權當好漢不吃眼前虧。果不其然,林管教又問餘罪:「0022,昨晚來的?」
監獄的規矩可比官場商場大多了,犯人的事一般犯人自己解決,要捅到管教這兒,那就誰都不好受了,所以等閑沒人告狀。而且畢竟都是一群人渣,誰還指望他們關在一起講文明禮貌什麼的。
邊放狠話邊掙扎,那隻腳踢到牆上了,疼得厲害,另一腳被餘罪拖拉著卻蹬不到餘罪。餘罪也惡從膽邊生,他早被欺騙的事搞得一肚怨氣,此時又被打得幾欲瘋狂了,他拉高布條,怒吼著重重往下一摔:「看誰先死!」
「嗯。」餘罪點點頭。
「啊!哎喲……我操……誰他媽打我……」
「嘭」地踢到牆上了,再一拉,黑大個吃痛,慘叫了聲,「咕咚」一聲坐地上了。
一下,兩下,每一下都聽得犯人們噤若寒蟬,隨著聲響,慢慢往後退。半晌后,兩頭野獸撕咬后的結果分曉,餘罪慢慢站起來了,黑大個歪著頭哼哼,站不起來了。
「剛才有人打你?」管教問。
「胡說。」牢頭辯著。
「蠢貨。」
一腳定乾坤,兩腳換日月。腳影翻飛間,那黑大漢滿眼不屑,輕描淡寫,左一腳,右一腳,或踢,或掃,或踹,或挑,每每踢過去,總聽得悶哼一聲。餘罪被踢得釘在牆上,馬上又被下一腳踹到了下巴,還沒有回過神來,瞬間又被接下來的一腳挑在肋間,鑽心的疼痛還未來得及嚷出來,又來一腳掃在臉頰上。
又是「嘭」的一聲,只聽黑大個如獸般的慘號,腳後跟被砸在地上。餘罪放手,貓身一個短踢,拼著全身的力氣,直踢黑大個的腦袋,兩人俱倒,餘罪趴著撲上去,左右開弓,朝黑大個的面部揮起拳頭。
這個規矩久而久之已經約定俗成了,而且也成了牢頭的職責,你不但得吃得開,而且得壓得住,可現在傅牢頭明顯嚴重失職九*九*藏*書了,搞這麼大動靜,新人被打成這樣,還擂門告狀。再厲害點,警報就響了。林管教抬抬手:「出來。」
「沒有。」餘罪憤憤地說了謊話,不是一定要這樣說,但他已經知道此時自己該怎麼回答。
十數腳之後,停了,剛剛還凶神惡煞的新人嘴裏、鼻子里流著血,像被抽掉了筋骨,軟塌塌地躺在地上了,抽搐著,翻著白眼,嘴角汩汩流著血。格子窗里,門后、放風圈裡靠牆站著的,都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稍出。
一拳過去,那缺門牙的哥們兒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直接被打暈了,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樣。餘罪踱進了鐵門,那位西北人還有點勇氣,一回身撲上來了。餘罪此時如有神助,腿應聲踢去,「踹蛋」的絕招一招見效。那人彷彿把褲襠送到人腳上讓踢似的,一個照面捂著襠部坐在床上了。
門開了,警裝的管教陰著臉站在門口,吼了聲:「誰打架?」
人衝上來的剎那間,新人眼都不眨,牢頭的眉頭皺了皺,突然意識到了一絲危險,出聲喊了句:「小心。」
對,媽的,乾死!
「啊?」傅牢頭一驚,猛地省悟這是息事寧人的意思,立即介面道,「沒事,林管教,我們剛才玩呢。一不小心鼻子破了,是不是?」
「胡說,我沒打。」牢頭嚷著。
此時的餘罪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伴隨著渾身的疼痛湧起的全是惡念,滿身的血跡讓他如孽龍惡虎般散發著恐怖的殺氣。一個監倉被羈押的犯人,有點常識的都知道今天要出事了,個個躲著唯恐沾上事,可餘罪現在什麼也不想,只想著把帶頭的那小子乾死。
晚了,餘罪手捏著鼻子,「哧」一聲,對著眾犯狂擤鼻涕,濕濕的鼻涕星子亂迸亂濺。當頭一位「哎喲」一抹臉,餘下幾位忙不迭地往後躲,這幾乎都是下意識的動作,一下子衝上來的士氣被瓦解了。那缺門牙的一抹臉,氣得怒火中燒,化掌為拳高高落下時,卻不料「啊」一聲,兩腿夾得緊緊的,低眼看時,那擤鼻涕的新人已經伸手捏住他的命根了九-九-藏-書
缺門牙的漢子打頭衝上來了,後面的拳頭已經揮起來了,就這麼大地方,別說是個人,就是只老虎也要被群犯按死。
一陣零亂的叫聲,混戰中挨得最重的反倒是被挾制的缺牙哥了,那人脖子被勒得喘不過氣了,下身又疼得厲害,腦袋又挨了幾拳,憋得滿臉青筋暴露,腿往後亂蹬,就是蹬不到挾制他的人。餘罪胳膊上再加力,以他為支柱,左一指,右一腳,居然奇迹般地和剩下的四五人打了個旗鼓相當。
「管教您聽,他終於承認了。」餘罪道,抬了抬眼皮,管教的臉色早青了。
肉盾丟了,餘罪直接暴露在一群惡人的面前了。
「你剛說這個監倉你是老大,誰不聽整死誰。」餘罪又道,幾乎不給對方任何解釋的機會。
黑大個撇了撇嘴,明顯感覺到躺在地上的不是個練家子,也就骨頭硬點而已,他上前抬腳踢了踢,那人翻了翻白眼,沒死。他笑著道:「新人進來,擦一周地,刷一周馬桶池,你加倍,一個月。」
他向前走了一步,門口的人向後退了一步;他再向前走一步,四周的人都下意識地退一步。
「行了,快點名了。」牢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餘罪,猛然間覺得興味索然,平時收拾新人都是殺豬宰雞般地尖叫,監倉的人都快養成聽這種喊叫的惡趣味了,偏偏這人一聲不吭,好沒意思。
牢頭意外地很老實,馬上一趴,做勢手撐著。餘罪稍慢了半拍,馬上被管教一巴掌拍在肩膀上,他一瞪眼,管教很不客氣地吼道:「快點,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什麼人,可在這兒,你得搞清楚誰說了算!還是說你想試試這個單倉?」
「我是新人,昨晚進來的,他打我。」餘罪指著牢頭強調著。管教一瞪眼,不管按往常還是眼下的樣子判斷,新人肯定吃大虧了。
沒辦法啊,那出指戳的是眼睛,出腳踹的是襠部,你一捂眼睛,馬上變戳為拳,直搗鼻樑;你一捂襠部,手又戳上來了,腎上腺急劇分泌的餘罪越戰越勇。霎時間進攻的人群叫苦連連,嚷著要拚命,可就是拿躲在牆角的這位沒辦法read.99csw.com。你不動,他不動,你一上去,馬上就挨一下子,招招都是要害。
「進來就讓我洗馬桶池,我不幹,你就打我。」餘罪道。
這就是監獄里最悲慘的命運,打趴下,以後再別指望站直腰來。不過那位新人自始至終除了悶哼就一聲不吭,隱隱地讓全倉的人犯都有點佩服了。
餘罪瞪著眼,怒吼著,瘋狂地沖向牢頭,牢頭嚇壞了,緊張地站在原地不敢動了,扯著嗓子喊:「管教,救命!」
「都他媽吃屎長大的,收拾不了一個。」黑子撥拉開戰圈外的四人,瞪了餘罪一眼,手指著道,「放開。」
兩人一骨碌出了倉門,管教大氣地一指吼著:「全部面牆反省,再有類似事件發生,馬上封閉監倉。」
「胡說!我沒有!」牢頭瞪著眼,雖然實情如此,可也不能擺到明面上,何況白雲看守所正在爭創模範監獄,被這人一胡鬧,真抓典型給關個單間就慘了。
他一下子趴下,開始做俯卧撐了,做得很標準。管教看兩人老實了,沒當回事,自顧自地踱著步,向鐵柵外走去。關上了大門后他在鐵柵外饒有興緻地看著,就像看耍猴戲一般。
黑大個氣著了,一言不發,飛起一腳,直踹餘罪的肉盾。那人慘號一聲,勒著他的餘罪也感覺到一股大力襲來,避無可避,「咚」的一聲重重地撞上了后牆,渾身像遭了一記雷劈,暈乎乎的,喉頭有點發甜,手一松,那被挾制的肉盾翻著白眼,軟塌塌地倒下了,被旁邊的人拉麻包一般拉到一邊。
餘罪咬著嘴唇,黏黏的,是血。他的手悄悄伸進了口袋,眼睛似乎在積蓄著怒意,慢慢地看向凶神惡煞的犯人。黑大個似乎很有興趣知道這個人骨頭有多硬,他一隻腳抬起正準備狠狠地一跺,可不料躺著像死狗一樣的餘罪一翻身,打了個滾,異樣的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猛覺得腳脖子一疼,身體要失去控制後仰。
曾經在警校,認識餘罪的都知道他很賤。不光嘴賤,手也賤,身上的每個部分都賤,賤到在學校攻防課上以及體能訓練上已經無人能敵,因為他身上每一個部位都可https://read.99csw•com能成為殺器。
想和他這張從小就會為了一毛八分討價還價的嘴爭辯,一般人不是對手。此時情急,人性的奸惡已經發揮到極致,餘罪只求自己站在制高點上,哪還管得了其他人死活。
那黑大個食指一抹鼻子,「呼」地一腳,掃過餘罪頭頂,饒是他閃過去了,頭頂也被掠得生疼。剛一低頭,不料那隻腳像長了眼睛一樣,一個迴旋又踢回來了,「嘭」的一聲掃在他的軟肋上,餘罪應聲倒地,幾乎要把隔夜的飯吐出來。
有人注意到了,是躺著的那位,手裡變戲法似的拽了一根布條,勒住了黑子的腳脖子。黑子往後一蹬,力道被布條消了不少,跟著他一急,要踢,可不料那人雙手一拉,一盪,又消去力道了。黑子吼了聲,要彈跳時,可不料那人更損,盪著布條狠狠一拉。
說時遲,那時快,餘罪手上一使勁,那人再慘叫一聲。他剛一彎腰,餘罪卻放手了,瞬間來了個勒脖子的動作,把這人護在身前,恰恰擋住了揮向自己的拳頭、踢向自己的腳。
「傅老闆,你可以呀,我接班第一天你就給我整事是不是?」管教陰著臉,手動了動,夾著根特別粗的橡膠棍,不懷好意地看了牢頭一眼。牢頭不敢爭辯了,老老實實低著頭,喃喃了句:「對不起,林管教。」
而這個時候,正是最合適的機會,牢頭笑了笑,隔著格子窗嚷著:「黑子,速度快點,別墜了你們砍手黨的威風。」
管教滿意了,這才重新鎖上倉門,搖搖腦袋,表情不耐煩地踢了踢傅牢頭道:「我再問你一遍,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你還說管教都是王八蛋,哪個不聽話你出去就收拾他……又想否認,說我胡說是不是?」餘罪瞪著眼,嚇了那牢頭一跳,牢頭一緊張噴了句:「誰否認了,我偏不說你胡說。」
「哦,是鍛煉呀……」管教笑了,一指二十余間監倉的甬道,「這兒鍛煉吧,俯卧撐,一人二百個,自己數,別停啊。」
旁邊的那位西北人笑了,這個牢里領導班子也是剛剛建立,牢頭因為名聲在外而且外面送的東西實在殷實,要論拳頭,當然還https://read•99csw.com要數黑子的過硬了,那身肌肉|棒子就能震住大多數人。
餘罪仍然沒有放手,撕成條的內衣浸水后揉成了繩子,捆個人怕是他掙不脫。突來變故,牢頭又奔回來了,眼看著黑子被挾制了,他大吼著「放開」,嚷著讓身邊人上,要再成群毆之勢。一倉人擠在狹小的地方,膽小的,已經開始往後躲了。
眼睛里殺氣頗濃,放哪兒都不是善類,不過餘罪此時早打紅眼了,他知道要是這個時候服軟,那隻能更慘。於是他把那人勒得更死了點,惡狠狠地嚷著:「媽的嚇唬誰呢?老子嚇大的!」
大黑個子分開人群出來了,一倉剩下的人直往後退,這個剛剛打亂合併的監倉十九名嫌疑人,就數這位武力值最高,進門就把大部分人恫嚇住了,直接坐到了倉里二牢頭的位置。可畢竟也是新倉,你嚇得住人,可暫時還指揮不了人,除非有機會立威。
「他打我。」餘罪蹲著,一指腦袋暈乎乎的牢頭。牢頭氣得吐血了,一弓身要撲上來,不過被管教一腳踹開了,他這才曉得形勢已經不對了,馬上按監獄的規矩蹲下,一指餘罪道:「胡說,他打我。」
「休……想。」
那些人彷彿聽到了什麼恐懼的事情一樣,個個兔起鶻落,快速地面向身邊的牆站好,不敢回頭看,大氣也不敢稍出。甚至連剛才被打「暈」的缺牙哥也貼牆站好了,那位一瘸一拐的黑大個被幾人拖著,也忍著痛,貼牆邊了。
此時蒙頭蒙腦的牢頭才省悟自己掉坑裡了,緊張道:「林管教,別聽他胡說,我絕對沒說這話。」
對了,我是犯人。餘罪猛然省悟自己的角色了,是被管教的對象。
饒是牢頭出面指揮也失靈了,兩個人一個是禽獸附體,一個是牲口轉世。滿臉是血、眼露凶光的餘罪太過嚇人,腳踝受傷,依舊悍勇的黑個子吼聲連連。這時候已經勢成騎虎,餘罪死死勒著大漢的腳脖子,疼得黑大個直放狠話:「小子,今天你死定了。」
隨即聲音就被「嘭嘭」的一通拳聲壓住了,餘罪在這張帥臉上留了十幾記左右勾拳,然後扯著他的頭髮到了大鐵門前,就著腦袋,「咚咚」撞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