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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痞人有賤招 簡單之極

第五章 痞人有賤招

簡單之極

這是第三次提這個忠告了,每次都被栗雅芳無視了,這一次依然如此,她哼了哼不屑地道:「賣個好啊?不必了吧,我賠得起……就這些話?那拜拜啦,我就不必謝你了啊。」
餘罪自己都不知道這些感覺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似乎是一種隱隱的直覺,就像曾經在深牢大獄中見到過的那些天南海北的罪犯一樣,無聊中待得久了,進來個新人,乍一眼就能看出是什麼地方的。
「就是4S店挖到的……技術上的人已經到現場了,應該有發現。」曹亞傑笑道,更深的情況他沒細講。
「咱們也出去吧,別妨礙技偵幹活。」肖夢琪領著路,餘罪在後面悄然無聲地跟著,走了幾步,她隨意問著,「你是怎麼想到這個層面的?」
「我們下的功夫多而已,我把4S店的所有店員,包括看門的都問遍了,而且不止問了一次,而你們更喜歡坐在窗明几淨的地方討論,當然覺得不可思議了。」
「說來聽聽。」肖夢琪快習慣了。
「很簡單嘛,在王成的住所,乾淨得連蒼蠅也沒有,本來以為他是刻意打掃過,可我看了好多次,一直感覺不對勁……太乾淨了,乾淨得洗漱台上一點兒殘留都沒有,抽水馬桶里的水都有水銹了,那你說這種乾淨說明了什麼?」餘罪問。
她美目眨著,很不解。服軟?不像。這些「爛人」,不在背後坑你就不錯了,這段時間她正防著呢。栗雅芳看到他這種態度,反而有點緊張了,畢竟黃鼠狼給雞拜年,目的肯定不純潔。
「太悲觀,再猜。」
——理論上他完全可以不賠,那些無恥之人她見得多了,不過現在她卻覺得這兩位砸了車的,有些地方還是很可愛的。
「那快去,替我慰問一下前線的同志啊,辛苦了。」楊武彬樂了,擺手道。
「我請我請……等著啊。」滑鼠樂了,小步顛著,給領導買冰棍去了。肖夢琪看餘罪熱得滿頭是汗的樣子,隨手掏了張紙巾遞上來。餘罪愣了下,她笑著道:「擦擦汗啊,看,成什麼樣子了。這兩天累壞了吧?」
似乎確實有點兒,面對笑靨如花的富家女,餘罪那仇富情緒可提不起來了,尷尬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告訴你,儘快把王成這段時間在你們店裡做過維護保養的車輛,全部召回來重新檢查,他不可能只在一輛車上做了手腳……萬一有沒發現的問題,客戶一跑遠程就出故障,不但自己麻煩,如果再知道詳情,對你們的聲譽也是一個損失不是?」
「太樂觀,錯了。再猜。」
不過這裏面也有「另類」人士。一個是楊武彬,這位總隊長不怎麼懂偵破,另一位就是許平秋了,他的習慣除非指揮實戰,否則從不就案情發言。對他來講,聽專家一席話,還不如十塊錢朝線人買條消息有用。此刻他保持著坐勢,像老僧修養一般,靜靜地聽著這一干年輕人的發九九藏書言。
樓上的案情分析會議很熱烈,從行為模式入手,猜測一個嫌疑人的具體情況,恰如未開獎之前猜測中獎號碼一樣,總讓人樂此不疲,每每偶有猜中,總會給這個不大的圈子增添一樁佳話。
案情進展到這一步,他估計栗家恐怕也不敢再伸手要賠償了,總隊不訛他經費就不錯了。
「我和他的臨時女朋友談過了,說了幾句常用的話……比如『上街』,兩廣一帶人說『去該』,老廣說普通話,半輩子都說不利索,再加上他的體型、相貌、食品喜好,應該差不了多少。」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肖夢琪「嘩」一聲推門回來了,眾人看她的表情,都愣了下,楊總隊長期待地問道:「有什麼消息?失車查找有結果了?」
「對,我告訴你他的幾個特點:第一,不吃辣椒,喜歡清淡的菜;第二,喜歡玩網游;第三,性格開朗,喜歡交朋友,在4S店口碑相當不錯,所有人都以為他回家探親去了;第四,很聰明,而且干過車輛修理一類的活,水平不低,當然,水平太差也不會被招聘進去了;第五,這個人有可能是兩廣一帶的人……」
「還有更驚訝的想不想聽?」餘罪道。
這一天果真是個好日子,嫌疑人王成在女店員住處留下了太多的證據:毛髮、內褲、鞋子,找回的垃圾袋裡,居然還有個用過的安全套。當然,這些還都是次要的,最關鍵的發現是完整的指紋,那是在衛生間的瓷磚壁上提取到的,同一個地方還發現了劉萍萍的指紋。這個不經意的疏漏,終於成了此案最大的收穫。
「哈哈……那你消遣我是不是?」栗雅芳氣得臉色泛紅了。
「這個……有個好消息。」
下午十七時,面部比對完成,身份最終確認。特警總隊隨即下達了封隊的命令,從即時起,要進入真正較量的階段了。快到下班的時分,又一個意外發生了,崔廳帶著不少省廳大員蒞臨特警總隊慰問來了,據說還要和大家共進晚餐。
現場已經忙碌起來了,一箇舊式的小區,物業管理很差勁,小區門口就是很深的舊式垃圾池,裏面一堆垃圾。據說這裏大部分都是租住房屋,衛生費不好收,所以一來二去就成這德性了。此時垃圾池周圍圍了一圈警戒線,六七位痕迹檢驗警察戴著口罩、手套,在垃圾堆里刨著,噁心得標哥和餘罪遠遠地躲著。
「對,他是肩負著犯罪團伙的前哨使命來的,他肯定也知道警察很可能從車上找問題,然後注意到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設一個反偵察點,讓落腳地無跡可尋,就可以成功地掐斷偵破進程。這也是本案中沒有發現痕迹的原因,不是沒有人懷疑過車上做過手腳,而是沒有查出來。」餘罪道。
「別說……我猜,王成的協查有下落了?」
「在車裡……幾天前她扔過兩袋垃圾,剛九-九-藏-書找了回來……現在情緒有點兒不穩定,隨後再問她吧。」餘罪指了指,姑娘在車裡坐著呢,等著辨認那些分類揀出來的垃圾。
她和父親嚷著,看樣子分歧很大,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就算是富貴之家,這經也不好念啊……
沒討論出方向,線索卻從沒想到的地方出來,這讓大家有點興味索然了,一行人陸續離開了會場,邵萬戈和解冰也好奇地詢問了現場位置,追著去了。
「嚴德標呢?」肖夢琪問。
話停了,肖夢琪的腳步也停了,她以一種欣賞的眼光審視著餘罪,自嘲似的笑了,邊走邊道:「你為什麼總喜歡給人一種驚訝的感覺?」
「喲,您看出來了?」楊武彬以問代答,曖昧地笑了,附耳輕聲道,「沒辦事,歡喜冤家。怎麼,您老有牽線的意思?」
「我不累,他們才累。」餘罪接過來,擦了擦汗,指指那些在垃圾池裡幹活的同行,感嘆道,「他媽的,看咱們警察當得可憐不可憐,什麼臟活都得干。」
「哎,算了,我不猜了。」肖夢琪一把搶過紙質的情況彙報,掃了幾行,一下子眼亮了,狂喜問道:「怎麼找到的?」
栗雅芳愣著,有點狐疑地問道:「什麼意思?」
「怎麼了?」肖夢琪看老曹臉色頗好,覺得要有消息來了。
「得了得了,你們倆別拌嘴……上去看看。」肖夢琪心情大好地吃著冰激凌,帶著兩人直往樓上來了。
「對!」餘罪點頭道,不卑不亢。
「哈哈。」栗雅芳哈哈大笑著,爾後一整臉色反問道,「可是你沒有,對不對?」
車來了,一輛紅色的奧迪泊在他身前不遠。車門洞開時,出現了一條修長的玉腿,透明的水晶高跟鞋襯著纖足,一瞬間讓餘罪想起了監獄里那個有戀足癖的嫌疑人。此時連餘罪也覺得,實在值得戀一下。
「我現在倒覺得,他這步步小心,還是漏洞百出啊。」肖夢琪笑道,回身一指,「是在你眼中。真不可思議啊。」
此時的餘罪孤零零地站在濱湖小區的入口,他等了已經足足兩個小時了。他等的是栗雅芳。雖然許平秋把事情壓下去了,不過餘罪反而覺得心裏有點兒惶恐,那價值一百多萬的車還扔在那兒,也許土豪不在乎,可自己每次去排查,都有一種心理壓力似的。就像他反感栗家以勢壓他一樣,潛意識裡,也有些反感許平秋這麼壓制對方。
剛接到這個電話時她很反感,沒理會,不料這個纏人的警察一直不停地打,氣得她故意讓對方等了兩個小時。可餘罪卻是不慍不火地告訴她:「案情基本確認,雖然還沒有找到作案的證據,不過他是頭號嫌疑人跑不了了。」
「瞎蒙的唄,侯波不小心泄露的。」滑鼠道。
肖夢琪連敬禮也忘了,風風火火地跑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此次的發現價值會有多大。現在最大的難點在於確認身份九*九*藏*書。不過如果那真是個落腳地,又沒有刻意清理乾淨,萬一能採集到確認身份的證據,這個案子很可能就沒有什麼難度了。
「是根本沒住過。」肖夢琪道。
「切……」楊武彬一聽這麼明目張胆地挖牆腳,直翻了老許一眼。
餘罪道了句,慢悠悠地下樓了。肖夢琪怔了下,又追了上去,問長問短。誰也沒注意,專家和警員的身份無形中已經調換了。
錢雖然少得可憐,可讓栗雅芳有點動容了,她好奇地盯著餘罪,似乎在尋找此舉的用意。
看肖夢琪有興趣了,餘罪接著道:「別太興奮,第三個落腳地可能沒什麼用處。對於男人,更多會選擇比如賓館、桑拿房這樣的地方,鬼混一晚上,肯定更安全,人流量大,痕迹也會很快被掩蓋……他之所以搞一個空房子,僅僅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正常一點,當然,也有轉移偵破視線的效果。」
會議進行中間,已經訥言的肖夢琪無意中看到會議室門口的人頭聳動,她仔細看了看,是總隊的技偵,一想可能是有新情況了,於是告辭著先出了辦公室。有些實時消息是即時上報的,今天領導都坐在這兒開會,怕是下面的找不到彙報人了。
「哼……」栗雅芳氣得哆嗦了下,「明白了,問題出在我們店裡,你們就是正常公務排查,然後,賠償可以一分不付了,對吧?你不覺得你們有點兒無恥嗎?」
「還有……」餘罪道,「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如果我有錢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買下那輛車,不給你們添麻煩。」
現場的檢測進行了一半,這些專業人士可不會放過任何可能留下蛛絲馬跡的地方,從玻璃平面、柜子到衛生間的瓷磚牆面,任何可能採集到指紋的地方都被檢查了。現在正在進行對微量殘留物的提取,包括毛髮、皮屑、痰,或任何一種人體的殘留物,都可能成為解開一個人身份之謎的鑰匙。
「我是想啊,他什麼時候退役,整到二隊去。」許平秋笑著道。
「辛苦你們了。」肖夢琪興奮道。
這裏她幫不上其他忙了,連走路都得小心翼翼。肖夢琪走出房間,發現只剩下餘罪一個人了。
這也是本案的一個盲點,即便那些價值數十萬上百萬的豪車半路出了故障,這種有損聲譽的事,4S店也要想盡一切辦法遮掩,無形中就成了劫匪們最好的掩飾。
「哎喲,一個領導也找不著……」曹亞傑笑著道。
「情況怎麼樣?」肖夢琪問著帶頭的一位技偵,是市局鑒證科的,臨時納入專案組,隨時待命出現場。
「等等,你怎麼知道他是什麼地方人?」
「人呢?」肖夢琪問。
崔廳一個一個辦公室走過,激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壓抑了這麼多天,也顯得格外強烈。不過跟著領導班子隊伍的肖夢琪突然發現,真正的主角餘罪卻不在了,而且直到吃飯的時候,她都沒有看到人。https://read.99csw.com問滑鼠時,滑鼠閃爍其詞,就是不告訴她……
她有些懊悔,這事沒做在前頭,心裏有一種很煩的感覺,特別是看著副駕上扔的那張銀行卡,一看就讓她覺得更煩了。正煩著,電話又來了,一接一問,又是父親要讓她陪幾位領導吃飯的事,她一聽就火了,對著電話嚷道:「爸,咱們在商言商,你不要一直和當官的扯關係。拿錢的時候誰都高興,出了事誰都撂著不管,一有事就咱們兩頭作難。我可告訴你件事啊,那劫匪可能還真出在咱們店裡,公安要是找麻煩,那可就一找一個準,咱們不該插到人家的矛盾里……平局長授意?那這個人背後還是許處長呢。真要鬧得不可開交,生意可怎麼做啊?」
「我巴結領導,關你屁事啊。」滑鼠嘚瑟道。
「咱們先休會吧,我掐算了下,今天是個好日子,會有驚喜的。」許平秋保持著笑眯眯的樣子,對顯得有點兒尷尬的眾人道。
比如尹南飛和楊武彬,兩人的小動作被許平秋的利眼發現了,他側身問道:「老楊,南飛三十多了,是不是個人問題還沒解決?」
「不是……」餘罪掏著口袋,拿出一張卡遞到栗雅芳面前,正色道,「這裏面有十萬,我們兩人先湊了這麼多,如果達不到你的心理價位,給我們點時間,我們慢慢還……我知道許處長以這件事壓制你們,不讓你們上訴,其實我期待你們把我告上法庭,真因為這事被開了,我不賠錢也心安了,反正我也賠不起。」
指模最終和犯罪信息庫里的一位對上號了,這個人真名就叫王成,有盜竊機動車輛的前科。曾經都以為嫌疑人會使用化名,誰也沒想到,他用的是一個不起眼的真名套著假資料,這恰恰又是一個排查的盲點。因為發往各地的排查資料都備註「化名王成」,恐怕地方警察十有八九會忽略真正叫王成的人。
「嗯,那是大同方面查找失車有消息了?」
栗雅芳下意識地接住銀行卡,奇怪地打量著餘罪,餘罪卻是憨憨笑了笑,回頭朝自己的車走去,那樣子讓栗雅芳有一種錯覺,似乎他是一個擁資億萬的高富帥,走得既瀟洒且從容。
劉萍萍住在四樓,租的兩居室,估計可能會有痕迹,現在也有五六位技偵進駐了。實時消息已經有了,確實找到了一雙鞋子和兩條內褲,這兩人同居有些日子了。
「雖然房間被清理過,發現的東西還是不少,指紋有十幾枚,毛髮也提取到十幾根……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確認,嫌疑人最後離開的時間距現在有十一天,消失的證物也不少了。」技偵道。
幾次痕迹檢驗都沒有任何發現之後,那裡也確實已經成了被拋棄的線索。肖夢琪也沒想到餘罪仍然能撿到漏子,撿一次是巧合,撿兩次似乎就不能用這個詞形容了。她笑了笑問道:「所以你就從他的日常生活入手?」
「嗯,可憐這個詞不能用在你們九九藏書身上,你們頂多可惡可恨一點。」肖夢琪笑道。那邊標哥奔回來了,肖夢琪剛接著冰激凌,餘罪開罵了:「剛才買根冰棍還要跟我划拳定輸贏,給領導買的就不心疼了?」
「比那個消息更好……他們查到了王成的第二個落腳點,和一個女人同居的地方,在那兒有可能採集到更多的證據。楊總隊長,我的人在外面,我需要出下現場。」肖夢琪請假道。
肖夢琪到場的時候,第一眼就發現了蹲在路牙上吮著冰棍的餘罪和滑鼠兩人。平時二人這德性肯定會惹得她皺眉的,不過今天她看兩人簡直就像看到白馬王子,那表情叫一個笑靨如花。從車裡奔下來,她興奮地問道:「怎麼找到的?」
「牛!」肖夢琪看了看,豎了根大拇指,說著和哥倆兒蹲到了一塊,不客氣地問,「喂,沒我的冰棍呀?」
車走了好久,她在原地傻站了好長時間,上車時給店裡撥著電話安排著:「……小伍,把近段時間在咱們店裡做過維護保養的車輛都召回來,什麼也別說,免費保養就行了,讓高師傅對冷卻系統全部查一下,一定要細查啊……什麼,昨天就有輛拋錨的……嘖,好了,我知道,儘快通知一下……拋錨的拖回來,費用從店裡走。」
「他在這裡是臨時起意勾搭了個女店員,如果所料不錯,他應該還有第三個落腳地。在第一個落腳地早出晚歸,僅僅是打個幌子而已,像這樣的人,肯定是步步小心,因為只要錯一步就萬劫不復了。他們的每一步都是設計好的。」
這句話嗆得肖夢琪有些臉紅,一直以來,她這職業很多時候都是邊緣化的,這一次親自帶人參與實戰,也是頂了不少質疑的目光。
「下去溜達了。」餘罪漫不經心道。
下了車,栗雅芳整整坐亂的裙裝,搖曳著步子,站到了餘罪面前。她比餘罪足足高出半個頭,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眼光審視著餘罪,很不客氣問道:「有話就在這兒說吧,我就不請你進去了。」
解冰的分析一直糾結于嫌疑人這個讓人無法理解的作案模式,並據此分析嫌疑人是位有戀母傾向、家庭教養相當好的人。這事在楊總隊長聽來就有點兒扯淡了,人毛都沒見一根,分析人家性格能有什麼用?
「您別多想,我們無冤無仇,我知道想坑我們一把不是你的本意……坦白地講,我有一百種辦法坑你們,可我思前想後,還是選擇盡我所能賠償你,求個心安而已。」餘罪把卡又往前遞了遞,告訴她,「剛申請的卡,密碼六個0,回頭給我個收據。」
偏偏徐赫主任對此還饒有興緻,附和著解冰的判斷。肖夢琪呢,又在竭力主張特警總隊的外勤和刑偵總隊的協作統一指揮,否則有突發|情況,還得向總隊申請調撥,這會延誤戰機。她說到這兒,尹南飛像故意找碴兒一般問道:「你們就找了幾張嫌疑人的照片,身份信息一點兒都沒有,能有什麼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