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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那你究竟要怎麼樣?」
「對。什麼,你是在和那傢伙商量攻擊我,你可以逃跑吧?」
「你以前開車去過你海邊的房子嗎?」
「說我是傻瓜吧,但我很明白,你知道的信息越多,你的腦子裡就越可能冒出輕率的想法,最終我倆都得進棺材。」
「對。是的。這個,是的。」里克很知趣地朝店裡跑去。
回憶到此為止。夢想到此為止。
「好吧,如果你確實那麼想,你看我們各走各的路怎麼樣?此地此時。讓我們各自去碰運氣吧。」
當李轉身向傑斐遜·戴維斯公路走去時,她有點驚訝。她緊跑著同他一起走。
里克急忙轉過身去,看見李從那幢樓里出來,拿著兩個頭盔和兩套連體摩托服。一張地圖塞在他的夾克口袋裡。即使穿著寬大的衣服,李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體格還是很明顯的。他懷疑地瞪著里克。
「你不必開這車。這就是我來這裏的原因。你還有什麼說的?想坐嗎?」他朝她一笑。
「我從來沒有坐過摩托車。」
「是啊,他的肩膀大約和內布拉斯加州的面積一樣寬,我提到他是前海軍的拳擊冠軍了嗎?」
李拉上衣服的拉鏈。
費思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最佳的取悅方法。
「好了,平靜些,這是『饒舌者』牌頭盔與頭盔之間的音頻通話器。」李的聲音說。他顯然感覺到了她在發抖。
「討論結束。」
「聽著,機場的事情我道歉。你是對的,那很愚蠢。但我有我的理由。」
「我們沒有摩托車。」
她的臉紅了。
等待的時候,她突然覺察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她轉過身去,同那條短毛大獵犬打了個照面。顯然那個船廠高度的安全措施不包括關上那該死的大門!那動物齜著牙,發出低沉的令人可怕的嗥叫,費思慢慢蹲下,去抓包。她用包擋著自己,退著穿過街道,走進摩托車店的停車場。那短毛獵狗對她失去了興趣,回到了船廠。
當聽到耳邊的聲音時,她差點兒從車上跳下來。
李沒有說什麼,費思最後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跟著他轉到一輛龐大的本田金翼SE越野摩托車旁。那輛摩托車具有漂亮的鍍鉻和前衛的造型,高科技設備以及全擋風玻璃,看起來像是蝙蝠俠的坐騎。它全身碧玉色,配有深綠色裝飾,並裝有碩大的雙人座,後面還有靠背。人坐上去,就像棒球落人手套中一樣,非常合適。它體積大,裝備精良,看上去好比一輛敞篷周末旅行車read.99csw.com
「我有勇氣接受任何事情,姑娘。」
「那好吧。我有地圖。我們上95號公路,在里士滿附近上州際64號公路。走那條路我們可以到諾福克。從那裡我們再選擇一條最佳路線。路上我們隨便吃些東西。我們應該在天還不太黑之前到達。行嗎?」
「你沒事兒吧?」李問。
「我要你等在這裏。」李說,放下包,「我去的地方我有可能被認出來,我不想讓你跟著我。」
費思舒了一口氣,放下包。她注意到幾個蓄著稀疏的山羊鬍子、胖乎乎的十幾歲孩子在查看一輛舊雅馬哈的同時,色迷迷地看著她。她把棒球帽拉得更低,轉過身去,假裝去看一輛亮閃閃的紅色川崎摩托車,沒想到,那輛車在出售。傑斐遜·戴維斯公路對面是一家出租重型建築設備的小商行。她看著聳立在空中足有三十英尺高的起重機。吊在鋼絲繩上的是一台小叉車,上面有一塊刷著「租我」字樣的牌子。她看到的每一處都是陌生的世界。她以往在完全不同的圈子裡周旋:世界各地的首都、政治巨頭、有所求的客戶、巨大的權力和大批的金錢,所有這一切都像大陸板塊一樣在永恆地漂移。事情在這板塊中總是被擠得粉碎,甚至沒有人知道。她突然意識到這現實的世界是一台兩噸重的叉車吊在那裡,就像魚線上的一條虹鏘。租我,僱人,建設東西。
里克愁眉苦臉地看著她時,那隻拿名片的手耷拉在他那一邊。費思輕易地看出他已亂了方寸,腦子反應太慢,想不出新的辦法。
「你的理由是個屁。你一生都是個屁。」他憤怒地說著,又開始往前走。
李從包里掏出棒球帽,戴上墨鏡。
但是丹尼讓她得到了補償。她是一個一文不名的人,但她在這個世界上做過一些好事。十年來她一直在幫助那些極其需要幫助的人們。也許就在這十年裡,她一直在彌補她成長過程中所感受到的內疚。看著她父親的鬼把戲,無論初衷多好,但造成的總是痛苦。她實際上也害怕深入分析那段經歷。
李把鑰匙插|進發火裝置,開始穿上摩托服。他把另外一套遞給費思。
「不。」她說,然後立刻扔下書,爬上後座。他們「如膠似漆」兩個月,共同計劃他們的生活,相互海誓山盟,不過他們沒有接吻。然後她母親去世了,費思的父親搬了家。她很快想了一下李和他是不是同一個人。那九-九-藏-書段記憶她從下意識里忘得一乾二淨,以至於連那男孩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會是李嗎,會嗎?她這樣想,是因為她一生中另一次讓她雙膝發軟就是在操場上。那男孩說的就是李剛說過的話,太陽照著那雙眼睛就像是照在李的眼睛上一樣,如果她不完全按照他說的去做的話,她心裏感覺彷彿就要爆炸了。就和現在的感覺一樣。
里克不自在地笑笑,艱難地咽了一口,看著李。
那是在五年級,下課的時候。那男孩長著和成人一樣的大眼睛,顏色和李的眼睛一模一樣,他騎著香蕉形車座的自行車來到她坐在鞦韆上看書的地方。
「我告訴過你在街道對面等著。我就不能把你留下他媽的一分鐘嗎?」
他用一隻手慢慢撫摸著比默車的油箱。
「我弟弟開的這家店。這是輛樣品車。我們合法地用來進行延期試車。」
他大笑起來。
他突然停住,她撞在他身上。好像撞在牆上似的。
她把她的頭盔貼在他的頭盔上,感覺到貼在她乳|房前的他那寬闊結實的軀幹。她又變成二十歲了,風兒散發著清香,太陽灑下溫暖,她最大的焦慮就是期中考試。她突然想像到他們裸體躺在陽光下,棕色的皮膚,濕漉漉的頭髮,肢體纏繞在一起,她希望他們現在身上不是穿著這厚厚的服裝,以每小時六十英里的速度馳騁在堅硬的路面上。
「我認識你嗎?」李粗暴地問他。
「什麼事?」
「違法出逃第一條:假定他們會找到載過你的那些計程車司機。因此決不能讓計程車把你載到真正的目的地再下車。」他指著前方,「我們快到了。」他邊走邊舉手把隱形鏡片取了出來,恢復了他眼睛正常的藍色。他把鏡片裝在包中一個特製的盒子里。
「我們去北卡羅來納州你那個小地方。」
「因為你,我不能回家,不能用信用卡。我沒有槍,聯邦調查局的人都追到我的屁股上了,我的錢包里只有四塊錢。讓我馬上接受你的建議吧,女士。」
費思套上摩托服,在李的幫助下戴好頭盔。他把他們的旅行包裝入寬敞的行李箱和兩邊的袋子里,費思爬上車坐在他身後。他發動引擎,加了一陣子油門,當他放開離合器時,本田摩托車的衝力把費思甩向襯墊靠背,她不由自主地用四肢緊夾住李和那八百磅的摩托車,他們衝上傑斐遜·戴維斯公路朝南奔去。
「是嗎?」里克把名片裝進了口袋。
費思看看周圍。她九-九-藏-書身後是八英尺高的鏈條柵欄,上方有帶刺的鐵絲網。裏面是修船設備。一條德國短毛獵犬在柵欄里巡邏。船隻需要那樣的警戒嗎?她懷疑。也許這個地區什麼都會發生。下一個拐角處的商行在一幢醜陋的煤渣磚建築里,窗子上橫掛著碩大的紅色旗子,宣稱是鎮上價錢最低廉的新舊摩托車行。停車場停滿了兩輪車。
「毛孩子要向我推銷東西,可不是摩托車。那是什麼?」她問,指著他拿的東西。
「只是看看。我在等我男朋友。」
「我們沒有信用卡和身份證,不能租車。你的汽車和我的汽車都沒有用了。我們不能乘火車、飛機和公共汽車。他們會封鎖所有這些地方。除非你長出翅膀,否則就只能如此。」
「叫得像只貓。你照顧好這閃亮的東西,它們就會照料好你。很好的照料。」他說這話時堆著一臉的微笑。他看著她,擠眉弄眼。
「噢,費思?」李對著她的耳朵說。
「不,不認識,先生。」他結結巴巴地說。
費思向前望去,除了年久失修的房子、爆裂的人行道與病態的樹木和草坪之外,什麼也看不見。他們沿著弗吉尼亞州美國1號公路的方向行進,這條路也叫傑斐遜·戴維斯公路,是根據南方邦聯總統的名字起的。費思想,既然戴維斯當時非常清楚被追趕,但他們還在這裏,真是滑稽。事實上,戰後在南方他一直被追蹤,直到身穿藍色軍服的士兵們終於抓到了他,戴維斯長期瓷獄中服刑。費思知道這段歷史,只是不想要同樣的結果。
「李,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的情況?」
「我能幫您什麼嗎,女士?任何事情?」
她沒有往後靠,而是貼在了他身上,雙臂環抱著他的腰,摟得緊緊的。她突然沉浸於對五年級時那神聖的兩個月的追憶之中。這一定是個預兆。也許他們開車過去再也不回來了。在外班克斯開始,租條船,到達加勒比一塊杏無人煙的土地上,一個除了他們倆再也看不到別人的地方。她可以學著照看草房,用椰汁或那裡的其它什麼東西做飯,李出去打魚時她好好地收拾屋子。他們每天夜裡可以在月光下做|愛。她使勁向他靠去。這一切都不壞。或者在這樣的情況下都不會太牽強。都不會。
「一年中的這個時候騎摩托車需要的裝備。每小時六十英里,風可有點冷。」
他把手放在髖部。
李怒視著她。
她離開他身體,背靠著軟杠,重重地坐在皮座九_九_藏_書上。離開他,她那個迷人的藍眼白馬王子。
「我不開它們,我騎它們。」她漫不經心地說,而後對她的措辭感到後悔。
她急忙趕上去,猛拉住他的胳膊,他們擺出打架的姿勢。
「很高興聽到這話。我男朋友在裏面。他大約跟你一樣高,但他有一個真正男人的體魄。」
他摘下墨鏡。
李瞥了她一眼。
「好了,里克,但我喜歡直來直去。你有沒有男人的勇氣接受?」
「我們穿上這東西要去哪裡?」
「嘿,這是輛好車。」他指著一輛甚至對費思未經訓練的眼睛來說也很值錢的寶馬牌摩托車。依她看來,是浪費金錢。但同時,在麥克萊恩,在她非常奢華的住宅車庫裡,她難道不也是驕傲地擁有一輛氣派的寶馬豪華汽車嗎?
她平素沒有來過弗吉尼亞北部的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工廠林立,散落著城市邊緣的小商行,卡車和船隻修理行,用銹跡斑斑的拖車屋辦公的破爛汽車行,以及位於破舊建築物里的一個跳蚤市場,那建築物里的房梁再掉一根就會成為不安全用房被取締。
他搖搖頭。
「我們粘在一起了。有許多理由。第一就是,當聯邦調查局的人抓住我們的時候,或者說,如果聯邦調查局的人抓住我們的話,我要你就站在我旁邊,向著你母親的墳墓發誓,你無辜的孩子陷進你的噩夢中了。」
「好了,不要生氣嘛。如果你需要什麼,我的名字叫里克。」他拿出名片,又朝她擠擠眼睛。他又低聲加上一句:「住宅電話在背面,姑娘。」
「這些鬼東西把我眼睛弄得疼得要命。」
「沒有,我總是乘飛機。」
「我們現在有了。」
費思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過身來。那個人身穿牛仔褲,腳蹬黑鞋,身上的運動衫上印著摩托車店的標誌。他很年輕,二十齣頭,大塊頭,睡眼惺忪,高個子,苗條,英俊。而且從他那趾高氣揚的架子她很清楚,他知道這一點。他的表現清楚地證明,他對費思的興趣勝過費思對兩輪交通工具的選擇。
「我們究竟在這裏幹什麼,李?」費思問道。他們從機場乘了一輛計程車后又換了兩輛。最後一輛計程車把他們撇在了似乎是荒郊野外的地方,他們現在沿著偏僻的街道走了好像幾英里的路程。
當他說這話時,費思覺得就像一塊磚頭砸在頭上一樣。她看著他在摩托車上落座,熱血沸騰。就在這個時刻,彷彿是上帝的意願,太陽衝破陰霾。一道陽光照射下來九九藏書把那雙業已昏暗的藍眼睛點燃成充滿激|情的藍寶石。她發現她動不了了。上帝啊,她幾乎不能呼吸了;她的雙膝開始發抖。
「我考慮了兩種不同的選擇,然後就想到你的屁股坐在這輛本田車上會顯得很美。」他戴上墨鏡,啪的一聲拉下頭盔,彷彿為那番話加上了一個感嘆號。
「我必須一個人呆在這裏嗎?」她說。
「不信我的話,他就在那兒。去問他吧。」她指著他後面。
「真不敢相信我會這麼做。」就像是五年級一樣,她沒有辦法不坐上那輛車。
她厭惡地看著他手裡的名片。
費思緊握一邊的扶手使自己穩住,盡量平靜地說:「他們讓你開走它?」
「我碰上一條短毛獵犬。走為上策。」
費思腦子裡一下子沒有了敏捷的回答,只好憋了一肚子氣,望著李匆匆穿過街道,進了摩托車店。
她情不自禁地點點頭,然後才想起說:「行。」
「一路都騎摩托車嗎?」
費思緊盯住他。
「如果你再想給我耍機場那樣花招的話,那我就用這雙手擰你的脖子。懂嗎?」
「再見,親愛的。」費思在他後面喊道。
李怒視著她。
「你可以拿我一半現金。」
「我們不出城嗎?我是說,根據你的分析,聯邦調查局能做任何事情。還有另外一些你拒絕說出的人掌握著我們的線索。我敢肯定他們絕對憑的是權威和能力。而我們卻在荒郊漫步。」
「那好,靠在後面放鬆一下。你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的。」
「我不喜歡你的——」
費思插話說:「噢,他正在問我一些我喜歡騎的東西的情況,對吧,里克?」她朝那個年輕銷售員笑著。
「我一生都是屁,這會影響你的,但我能照顧自己。」
「李!」
「啊,這是我一天中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事實上,你讓我這一年都快活。只是騎著,是嗎?」那個小夥子大笑著拍手,「那我們去兜一圈怎麼樣,親愛的?你可以檢驗一下我的東西。只是爬上去就行。」
他走得更快,費思決定不再說什麼。事實是,她不想自己走。當他們朝1號公路走去時,她緊追著他。在路燈處他們匆匆穿過街道。
里克現在看起來不那麼舒服了。
「我倒希望你發火。那正好讓我找個借口揍他個稀巴爛。他究竟要什麼?」
「那麼你究竟要幹什麼,小子?」
「想坐嗎?」他問她。
「是的,」他粗率無禮地說,「剛才不是有人對我說她可以照顧她自己嗎?」
「別對我發火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