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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如果我只是為錢做的話,那麼我十年前就做了。」他吞下杯中酒,然後看著門口,義大利大使和他體格健壯的隨從站在那裡,還有幾個國會山的高級工作人員,幾個參議員和三個身穿黑短裝的女人,她們看上去像是租來過夜的,很可能就是。蒙諾克擠滿了要人,如果不抓住某些頭頭的把柄,那麼連吐痰的地方都沒有了。他們都需要這個世界。他們都想讓你為他們獲得世界。把你吃掉,連骨頭也不吐,然後叫你朋友。布坎南完全了解這套鬼把戲。
「你肯定是這個城裡惟一的怪人。」沃德輕聲笑著。
布坎南苛刻地瞥了他一眼。
「你從未向我要求過他媽的任何事情真是叫絕。你非常清楚我在好幾個委員會任職,能夠幫助你的事業。」
「是嗎?聽起來他像是個真正的愛國者。」
「我想避嫌。」
服務員把酒拿了過來,他們點了菜。布坎南喝著摻水蘇格蘭威士忌,沃德品著不摻水的伯本威士忌。
「當然。」
「這正是我擔心的。認為自己是真正的愛國者的人們通常是狂熱者。狂熱者,依我看來,和精神錯亂只是一小步之差。歷史給了我們足夠的例證。」沃德咧開嘴笑著,「今天他來兜售他的垃圾。他看上去沾沾自喜,我想我不得不讓他收斂一點。」
蒙諾克是國會山參議院一側一家有年頭的飯店。這家飯店和過去曾是移民歸化局的美國國會警察大樓,是在這個地方留下的僅有的兩座建築物,而過去這裡有長長一排大樓。蒙諾克是政客、說客和要人喜歡聚集用午餐、晚餐和飲料的地方。
「我認為我們都是倖存者。雖然我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支撐多久。」
「如果我的繼父只靠我家的遺產過活,不去做生意的話,我們還有可能保住房產,他的腦袋也不會被霰彈槍打飛了。如果我有信託資金的話,這些年我也不會當議員。」
「是嗎?」
布坎南聳聳肩。
布坎南鋪展開他的餐巾。
「這個,那不在他的原文里。他在他的新聞發布冊子里翻找,就好像要把一小隊武裝人員抖出來似的。」沃德放聲大笑起來,「然後他扔給我一些什麼也不是的官樣文字。說『新的』中央情報局只是搜集情報、分析情報。當我問他是否承認『老的』中央情報局出了毛病時,我原以為他會從桌子那頭撲過來。」
「但我必須給這個九*九*藏*書人他應有的權益。他工作幹得出色極了,超過許多中央情報局的局長。的確為自己的國家服務得極好。他在那裡確實是個傳奇人物。因此他們多少由著他干。然而這種政策是危險的。」
「如果果真如此,你為什麼還干?」
沃德溫柔地說:「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但是你在我母親葬禮上的講話深深地打動了我。我發誓,我覺得你比我更了解這女人。」
「實際上,現在我想她在城外。個人原因。」
「然後,慢慢地,世界上的其它國家清醒了,看清了我們的面目:騙子。他們來找我們了。乘著木船、飛機和天才曉得什麼其它交通工具。開始是成千,以後是成百萬,再往後是數十億。他們要消滅我們。把我們都塞進管道,將我們永遠沖走。你,我,球員,影星,超級模特,華爾街,好萊塢和華盛頓。實在的虛假之地。」
在布坎南記憶中,拉塞爾·沃德一直被叫做拉斯蒂。自從他倆在一起長大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作為參議院選舉委員會情報部主任,沃德對全國情報機構的生活具有很大的影響力。他聰明,精於政治,誠實,勤勉,出身於東北部一個非常富有的家庭,在沃德年輕的時候,家業敗了。他到南方的羅利,井井有條地在公共事業上建立自己的事業。他是北卡羅來納州的資深參議員,為全州所仰慕。在布坎南的分類系統中,拉斯蒂·沃德絕對是「信徒」一類。他熟諳上演的每一幕政治遊戲。沃德了解這個城裡每一個人的內幕。他了解人們的優點,更重要的是,了解他們的缺點。布坎南清楚,雖然此人身患糖尿病和前列腺炎等等疾病,但在精神上,沃德和過去一樣敏銳。那些因為此人身體上的疾病便低估其無限聰明才智的人們會遺憾一輩子。
「幾個星期前我開車去了那個老地方。」
「我去上大學后一直沒有去過。連誰是那房子的主人都不知道。」
「但是什麼事情發生都是有原因的,拉斯蒂。就像你說的,你本來不會從政的。你有個輝煌的職業。你是個有信仰的人。」
「你怎麼做呢?」
「你的搭檔怎麼樣?費思正在連夜照顧另一個客戶?那客戶指望蹂躪我們這些可憐的毫無防備的當選官員們嗎?」
「也許我做我的事是因為這世界的悲劇總數超過了它的幸福。而這不對。」他又停頓九九藏書了一下,眼睛潮濕了。
「我想我知道。你的事業多年來越來越仁慈。你一心要拯救一個幾乎無人在乎的世界。你的確是我認識的惟一這樣做的說客。」
布坎南聳聳肩。
「你的國家,要麼熱愛它,要麼拋棄它,丹尼。這個口號里存在著真理的成分。我們沒有那麼壞。」
「都在這裏。」
「這一百萬年裡沒有。」布坎南突然笑著說,「如果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了你這樣的人,那麼我就只好另起爐灶重來了。我太老了,不能那樣做了。」
「我老做這夢,你知道。在夢裡,美國變得越來越富,越來越肥。在這裏,運動員打一下球就能獲得一億美元,影星演場垃圾便掙兩千萬,模特穿著內衣來回走走一千萬便到手。在這裏,十九歲的孩子可以利用網際網路用比以前快得多的速度賣給我們更多我們不需要的東西,通過優先認股權賺得十億。」布坎南停了一下,又說,「在這裏,說客掙的錢足夠買架飛機。」他又看著沃德,「我們積聚著世界的財富。別人都礙事,我們用一百個不同的方法把他們壓碎,與此同時向他們兜售美麗的美國信息。世界上尚存的超級大國,對吧?
「陪審團還在審理。我敢肯定她會渡過危險的。」但是費思在哪裡呢?他又在想。
「怎麼會這樣?」
布坎南舉起酒。
「試圖讓我吐露真情?」
布坎南拍拍額頭。
布坎南答道:「老樣子,老樣子,你呢?」
布坎南慢慢點頭同意。
布坎南用手指敲著桌子。
「你有什麼事情想談談嗎?」
他說這話的樣子讓沃德收起了快樂的笑容。
沃德盯著他的杯子。
「如果更多的人都像你這樣玩法,拉斯蒂,國家就會富有多了。」
沃德笑了。
「他對此反應如何?發火了?泰然自若?」
沃德從菜單上抬起頭。
沃德靠著軟墊子,打量著他的朋友。
布坎南搖搖頭。
領班稱呼著布坎南和沃德的名字歡迎他們,並把他倆帶到僻靜角落的位子。飯店的裝潢很保守,牆壁上掛著的過去和現在政客的照片足以貼滿華盛頓紀念碑。這裏飯菜很好,但人們來到這裏不是為了賞心悅目的飯菜;他們來這裡是為了赴約,做生意和談正事。沃德和布坎南是這裏的常客。
「他對此說些什麼?」
「是什麼讓你做這件事情的,丹尼?肯定不是錢。」
「你https://read•99csw.com為什麼對他這麼好奇?」
「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明白。」
「你對這個城裡的每一個人也是了如指掌嘛。」布坎南停了一下,然後又悄聲加上一句,「那麼你對我都知道些什麼?」
「有意思,我嫉妒你在豪華的大廈里長大,而我的家人侍候你的家人。現在咱倆誰像喝醉了?」
沃德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吃驚。
「你引起的,拉斯蒂。如果我覺得你的工作很刺|激,那麼不要責怪我。」
「我的上帝,是夢境還是噩夢?」
「願我們活得長久。丹尼·布坎南贈言。」
「這我知道,丹尼。」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吧,他說那些報告要檢查,以保護情報人士的身份。那做起來非常細膩,而中央情報局精於此道。我告訴他,那有點像我孫女玩的跳房遊戲。她不能踢進所有的方格,因此她故意捨棄一些。我告訴他,那真有意思。小孩子才做這種事情。
「不能說完全不知道。給我說說他的情況。」
布坎南看著他的老朋友。
「我倒以為桑希爾這傢伙很明白不能低估你。」
沃德笑了。
沃德又打量一下周圍,然後靠上前去,悄悄地說:「他在隱瞞消息,還有什麼?你知道那個鬼精靈,丹尼,他們想要更多的資助,但當你問問他們用這些錢做了什麼時,上帝呀,就好像要了他們母親的命。當我拿著中央情報局監察主任的有許多他媽的黑乎乎的校訂紙張的報告時,我還能做什麼呢?所以我讓桑希爾注意這個事實。」
布坎南看起來很感興趣。
「所有那些金子,都貯存在一個人的頭腦中。太可惜了。」
「你知道傷感是會傳染的,參議員。」
沃德好奇地看著他。
沃德放下杯子。
「現在,我只好給那個人他應得的權益。他說得有些道理。他說,我們只用衛星照片和高速數據機就能打倒頑固的獨裁者是一種錯覺。我們需要地面的老式傢伙。我們需要他們機構內部的人,他們內層的人。那是我們勝利的惟一方法。我深深地明白這一點。但是那人的驕傲自大,哦,讓我心煩。我相信,即使羅伯特·桑希爾沒有理由撒謊,可這個人仍然不會說實話。混蛋,他有這套小系統,他在桌子上敲著筆,他的一個助手假裝在他耳邊悄聲說話,這樣,他就會歇口氣編造謊言。他這些年一直在用老一套。我覺得他九_九_藏_書認為我有點討厭,永遠不明白。」
「這樣說吧,我們的友誼對我來說比那更重要。」
他們點了飲料后討論了一會兒菜單。沃德研究菜單的時候,布坎南在研究他。
「噢,他很棒。我得承認他贏了今天的鬥爭。我是說,這個人可以什麼也不說,便能把事情弄得如聖經《十誡》一樣有力而高雅。當他又陷入困境時,他就拋出他的國家安全之類的鬼東西,指望著那會把人們都嚇死。最終結果是:他向我保證回答所有這些問題。我告訴他我盼望著和他一起工作。」沃德呷了口水,「是的,他今天贏了。但總有明天吧。」
布坎南又瞪著那張老照片,說:「你想聽精闢的還是哲理的?」
沃德的聲音厚重而洪亮,操著那種很久以前就消失了的美國語言那悅耳的南方口音。布坎南可以坐下來聽他講上幾個小時。他已經這樣做了許多次。
「上帝保佑美國。」
「我希望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
「你也不必信任他。」
沃德眼睛睜得大大地盯著他。
「為什麼?」
「她與眾不同。教會了我需要了解的一切。她配得上那隆重的葬禮。我的講話還不及她偉大的一半。」
「上帝,我希望不那樣。」沃德敏銳地看著他,「很難相信我們離開布林莫爾已經四十年了。你知道,我嫉妒你在我們車庫那邊的公寓里長大。」
「今天早上參加了一個有意思的聽證會。參議院情報部的。中央情報局的。」
「不會告訴我世界上最偉大的說客正在對自己產生懷疑吧?我原以為關於丹尼爾·傑·布坎南的書是毫不動搖的信心,百科全書般的頭腦和對夸夸其談的政客心理及其內心弱點的敏銳洞察力,順便說一句,那會填平太平洋的。」
「一個貧困的愛爾蘭小伙靠著自己的力量長大起家,然後用他的金色年華幫助那些不幸者嗎?見鬼,拉斯蒂,我更苦惱的是恐懼而不是利他主義。」
他抬頭看著牆上的一張老照片。一個長著鷹鉤鼻、相貌陰鬱、眼睛凶暴的禿頂傢伙朝下盯著他。現在早成了故人,他曾是華盛頓幾十年裡最有權勢的人,也是最可怕的人。權勢和恐懼在這裏似乎手拉著手。現在布坎南連那個人的名字都沒有記住。難道這還不說明問題嗎。
「我問他關於行刑隊的問題。」沃德停了一下,向四周看看,「我們過去在這上面同中央情報局有糾葛。他們資九_九_藏_書助這些暴動小組,裝備並培訓他們,然後就像一隻老黑狗一樣把他們放出去。然後他們還不如一條好狗,到處做他們不該做的事情。至少,按照局裡的正式規定,那是不應該的。」
「你聽說過一個叫桑希爾的人嗎?羅伯特·桑希爾?」
沃德又笑了,「老樣子,老樣子。」
布坎南坐得很直,雙手合掌,清清嗓子。他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這事。連費思也沒說過。也許到時候了。當然,他可能看起來不正常,但是起碼拉斯蒂會保守秘密。
「人人都有疑心,拉斯蒂,甚至像你和我這樣的人。這是我們能堅持這麼久的原因。離邊緣僅一英寸。如果疏忽大意,隨時就會喪命。」
布坎南面無表情。
「我非常遺憾沒有孩子,」他說得很慢,而後停了一下,「我的一個好友孫子孫女就有一打。他告訴我他參加了孫女小學的家長老師聯誼會。我問他為什麼費心做那事。我說,那不是父母的事情嗎?你知道他跟我怎麼說?他說著眼于當今的世界,我們都還要放眼我們生后的事情。事實上,是我們孩子生后的事情。這是我們的權利。我那好友跟我說,這是我們的義務。」
沃德抬起頭,很驚奇。
「你的小小分類系統總是引起我的興趣。你把它寫在什麼地方了嗎?我很想用它與我對我那些傑出同事所下的結論作一個比較。」
「他是那裡的老權貴之一。負責行動處的代理副局長。精明,狡猾,最能撒謊。我不信任他。」
「如果我當時有錢,你母親就不會失去那所房子。」
「那麼把你激怒后他幹了什麼?」
布坎南笑了。
「這些天你那裡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呢,丹尼?」
「若想聽實話呢?」
沃德舉起杯子。
「我們還榨取了世界上份額不合理的財富和能源。我們的污染比任何國家都更厲害。我們把外國經濟搞得一團糟卻不反省。但是,雖然真的解釋不清箇中原因,我還是熱愛我的國家。這就是這個噩夢如此困擾我的原因。我不想讓它發生。但我越來越感到沒有什麼希望。」
「一對年輕夫婦。透過大門,我看見女主人和孩子們在前面草坪上玩耍。也許是投資銀行家,或者是網際網路巨頭。昨天口袋裡只有十塊錢和一個想法,今天就擁有一個熱門公司和一億股票。」
「不太清楚。我路過,有些時間。那裡沒有怎麼變樣。依然很漂亮。」
「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