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現代化社區大樓而言，我必須說這警覺性實在太低落了——若先讓我看到這個狀況，才說在完成最後的工作時需要警衛，我也比較能理解吧。

不請教專家的意見，也無法確定工房庄在法律上的定位……我只好懷疑或許這裏真的是類似勞動集中營，老人才盡量不想留下影像。

今日子小姐卻反而叫我下去。

未免太活潑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轉過身來蹲下，將臉湊近我原本正要踩下去的那個階梯。

我站在原處彎下腰來，看著今日子小姐手指之處於是我也發現了。地上有個小小的紅色「圓點」。

哪像我，早已一心認定找到一個新線索了。想想也是，這裏住了這麼多人，我們又無法作血液鑒定，要確定這是誰的血，實質上是不可能的。

為了不讓自己巨大的鞋子一個不小心踩上今日子小姐的臉，我小心翼翼地往上退了一階……

不過，也有別的解讀，^比如說就是為了要製造黑箱，所以才刻意不留下影像紀錄。像是店內有違反勞基法、職場罷凌之類的行為，留下紀錄只會成為自己犯罪的證據，所以店家才會不裝監視器。

「這、這樣啊……」

「就算不是顏料，也很有可能是毫無關係的血跡，所以還不能太早下定論。」

就在此時，今日子小姐短促地喊道。

說到這，雖然時間順序有些顛倒，還是說明一下。即使今日子小姐並沒有吿訴我在查訪工房庄時為何不從底層往上爬，而選擇了從頂樓由上往下走訪全戶的理由，但我很快就自己想通了。而且一旦想通，就會覺得這根本理所當然，接著再次體認到自己的駑鈍。

當我們查訪完住在十八樓的住戶，接著要往十七樓移動時……由於行動的主導權在今日子小姐身上，大多時候都是由她走在前面，唯有在下樓時，才依照國際禮儀，由我先行。

今日子小姐邊ｈtｔｐｓ://read•９9ｃsｗ.cｏｍ說邊移動位置，試圖從各種角度觀察那滴血跡（？）。

今日子小姐提出的假設「會不會全部都要用上」在現階段，固然還是最有力的說法，但是從住戶們對和久井老翁的評語——對他的壞話聽來，我實在不覺得他是個會去安排這種意外驚喜的淘氣老人。

那是小到一不留神就會錯過的紅點，彷彿是在上下樓梯時不小心滴落的顏料痕迹……不，難不成……這不是顏料……？

我說著說著，靈光一閃——說靈光一閃是有點誇張，因為也只是注意到一件原本就該注意到的事而已——假設犯人在行兇之後，爬樓梯回自己的房間，而血跡既然在這裏，不就表示犯人的房間一定是在十八樓以上嗎？否則血跡沒理由會落在十七樓通往十八樓的樓梯間……喔，這可是個大發現。

然而，雖說是我想太多，但是瞬間以為不用再追查的想法讓我失去了緊張感，結果只好抱著比剛才更強烈的徒勞感，繼續拜訪下一位住戶——

這樣的話，如果問我是要由下往上、還是由上往下攻克這棟工房庄，等於是在問要一層一層地爬樓梯上樓，最後再搭電梯一口氣回地下室——還是一開始就先搭電梯到頂樓，再一層一層地走樓梯下樓？考慮到體力的消耗，正常人當然會選走下樓而非爬上樓吧。

「還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犯人意圖要誤導我們。」

……像店面防盜也會有這種狀況，要管理監視器畫面，其實比想像中還要麻煩許多，成本也很高。基於小偷又不是三天兩頭就會上門的想法，為降低不必要的支出，減少監視器的數量也是無可厚非的。

雖然早早就在剝井小弟那裡出了狀況，後來也逐漸習慣依序走訪素未謀面的未來畫家……此時，我和今日子小姐發現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東西。

可疑的不再ｈttpｓ://reaｄ.9９ｃsｗ.ｃｏｍ是多達三十二層樓的所有住戶，而是住在十八樓到三十二樓之間的住戶，單純計算下來，可以將嫌犯縮減到一半以下。

「就是這裏。」

「嗯……與其說成不成立，這應該是最自然的推測吧！」

既然如此，要如何解讀沒有監視器的事呢？

「話說回來，就截至目前的觀察，配合我們問話的住戶們都沒有受傷的跡象……不過，衣服底下就不知道了。」

「電梯當時還在維修，所以犯人很有可能是爬樓梯回自己房間嗎？」

「有沒有可能是犯人的血呢？與和久井先生爭執的時候，犯人也受了傷……」

我立刻將這滴血跡與和久井老翁的血作聯想，可是腹部被刺了一刀的老人要從地下室爬到這裏，留下血跡，再爬回地下室，怎麼想都不太可能。

如果要一一造訪住在這種高樓大廈里的住戶，搭電梯是非常沒效率的。

認為大量的訂單別有目的還比較正常——不過既然今日子小姐並沒有往這個方向思考，現在我也只能先把這個疑問束之高閣。

「……」

這動作也表示她打算貫徹截至目前的方針，繼續向十七樓以下的住戶問話……也罷，此舉的目的除了揪出真兇，也有為了找出擔任和久井老翁人生最後大作的作畫者之意，所以無論如何都得繼續查訪……

「也有可能，但是單看案發現場的狀況，卻不覺得爭執有激烈到那種地步……如果犯人也流血了，我想現場的血跡應該會再更大片一些。」

在查訪工房庄住戶的過程里，有兩件事值得記錄，其之一就是遇到剝井小弟，以及與他的一番攻防——因為我的關係，害今日子小姐的謊言被識破，但就結果而言，還是成功地打探到很多消息。縱使不得不提到老人遇襲的事，但也因此聊到與其他住戶無法深談的內容，所以雖多少留下禍根，整體可以說是功ｈｔtｐｓ://ｒead•9９csw.com大於過。

那是在查訪行動進行到一半時發現的，這也是自從調查開始以來，好不容易發現到的——可以稱得上是線索的線索。

明明是高達三十二層樓的超高層摩天大樓，竟然只有一部電梯，而就連那唯一的一部電梯也只有一排按鈕，做為屋主的和久井老翁雖是年事已高，顯然似乎欠缺無障礙設計精神。感覺這棟大樓在設計上並沒有顧及到居住者的舒適及便利，所以也才會沒有監視器。

「……？」

「抱歉，請你把跨出去的腳收回來——」

「沒錯，我也是這麼認為，所以這血跡用於誤導的可能性並不高。但是，這或許才是犯人的目的——因為想成功誤導的首要條件，就是讓人認為那不可能是誤導。」

「不過，這樣『犯人曾使用這座樓梯』的推測就充分成立了……犯人可能在行兇時沾到和久井先生的血，滴落在這裏。」

今日子小姐意外地冷靜。

「這裡是工房庄，所以也不能排除只是有人在移動的時候，不小心打翻顏料的可能性。不過，假設這是血跡的話，就只能想到兩種可能。第一種，這是和久井先生的血——而另一種，這是和本案毫無關係的血。」

不過，如果其中一位住戶所述，這棟摩天大樓並非合法的社區大樓，而是私人住宅，要不要在天花板設置廣角監視器，完全取決於和久井老翁的一念之間。

如果學今日子小姐把所有可能性都列出來推理……說不定這裏才是真正的案發現場，和久井老翁在此遇襲后又回地下室？但在肚子上還深深插著一把刀的狀態下，即便只是下樓也辦不到吧。

「……有這種事嗎？」

「目前還無法判斷，不過，是有這個可能。」

說到這，今日子小姐果然是調查的專家——接下來我要講的另一件值得記錄之事就是這個——在住戶查訪行動的途中，她發現了一條線索。

昨九-九-藏-書天應和久井老翁之邀來這棟大樓的時候，我看到安裝在自動門附近的監視器，就以為該有的防盜措施似乎都有，可是當我實際進到大樓里，才發現天花板上完全沒有設置這一類的監控設備。

「誤導……？你的意思是說，其實是住在十七樓以下的人故意爬到這裏，留下血跡嗎……？為了讓我們以為犯人是十八樓以上的住戶？」

「這是……血嗎？」

也罷，無論基於什麼樣的用意，或者單純只是節省經費而沒有用意……至少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之後警方要介入調查時，將很難從監視器影像找出刺殺和久井老翁的犯人——拜訪過所有住戶之後，我根據自己的經驗加以思考而得到的答案，就只有這麼些了。

「的確，要是這滴血跡是和久井先生的出血濺到犯人身上，或許也可以這麼想。」

今日子小姐繞過我，自行率先沖向樓梯間……不，用「沖向樓梯間」這形容太溫和了，她就像個國中男生，一躍直接跳過好幾個階梯。

「親切先生，你快過來看。」

雖說原本見到有剛結束維修保養的電梯可搭，不用氣喘如牛地上下樓梯而感到一陣慶幸……但如果只為了上下一層樓就要搭一次電梯的話，老實說是件非常浪費時間的事，更不用說這棟大樓根本只有一部電梯了，在這種分秒必爭的情況下，哪有時間慢慢等電梯。

「……」

然而，相較於喜形於色的我，今日子小姐的態度依舊不急不徐。

當然也可以想得單純些——因為這裏住的都是立志成為藝術家的人，為保護創作者的「商業機密」，所以才不在大樓里設置監視器。

「從顏色看來似乎還很新……當然，假設這不是顏料而是血跡的話。」

「別動（STAY）！」

「怎、怎麼了？今日子小姐。」

只是，在此浮上水面的「檔案夾文件之謎」還是沒有答案——後來我們也問了工房庄的其他住戶ｈttｐs://rｅad.99ｃsw.coｍ，依舊沒有結論。

因此當我們充分利用逃生梯拜訪完工房庄所有住戶后，也等於把除了屋頂以外，整棟建築物的內部全都看過了一遍。如果要問我的意見，就曾經身為保全業從業人員的觀點，我覺得這棟大樓在防盜設計上有些奇怪的地方。

連這種可能性都要考慮進去，豈不就永遠沒有結束推理的一天了……而且這麼點的血跡，因為是今日子小姐心細如髮才會察覺，一般人在爬樓梯時應該不會發現，像我這樣差點就一腳踩上去才是平常……就誤導來說，這未免也太不起眼了。如果是意圖誤導調查的方向，也該留下明顯一點的血跡不是嗎？

因此，我先來說說另一件值得記錄的事吧……那是發生在工房庄住戶查訪行動接近尾聲之時。

憑良心說，我當時的確心存僥倖，想著如果能夠把嫌犯鎖定在這個範圍內，就可以省下從十七樓拜訪到二樓的工程了。但是今日子小姐雖然重視速度，卻似乎也沒像我這麼想要偷懶。

不過由於選擇從頂樓依序往下問話，才會一下就出師不利地遇到住在高樓層的剝井小弟……但遲早都是要遇到他，其實也沒差。只是即使在每層樓撥出時間休息片刻，要從下往上爬完三十二層樓的樓梯也還是太辛苦。所以，今日子小姐會先搭電梯直達頂樓，可說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雖說途中也可以搭乘剛好停在該層樓的電梯，但是今日子小姐就連每次都要確認電梯停在哪層樓的時間也不想浪費，所以才沒這麼做。

今日子小姐邊說邊站起身來，看來是認為繼續觀察下去也不會有更多收穫——她這方面的判斷總是迅速。

她突然說英文，害我嚇了一大跳，但也因此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完全停下腳步，所以結果還是她要的結果。

說完，今日子小姐往旁邊一站，似乎是為了把路空出來，好讓我能像剛才那樣走在她前面。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