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怨她？」

「那麼，她沒有辭掉那份工作？」

「是米格爾。只有薩莉才叫我邁克。」

「可是，你的確是請了一個頗有手段的離婚律師。」

這時，女招待把他們點的飯端了上來。「都齊了，」她邊說邊把盤子放到他們面前。「還想要點兒什麼嗎？」

傑克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他自己盤子里的東西，忽然感覺沒有了胃口。

「呼特司連鎖店的工作？」

「你現在還認為是那個騷擾薩莉的人于的？」

「她怎麼會有這種印象？」

「可你並不是她那名單上的惟一一個。」

傑克微微笑了笑，說道：「沒錯，不過這兒的海螺餡炸麵糰味道的確很好。」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們的女兒在自己的家裡被人殺害了。這足以改變一個人，不是嗎？」

女招待匆匆端來了他們要的飲料，又匆匆離去了。傑克往自己的冰茶里放進一塊糖攪了攪，說道：「你和薩莉常那樣嗎？互相責怪？」

「你說說看。」

「你把自己也當成她的一個仇人？」

「謝謝你來這裏。」傑克說。

「沒有，這是個大錯誤。」

「我已經不再把他看成朋友了。」

「我要一份大金槍魚。」傑克說。

「就像我在那個會上說的那樣，據我所知，遺囑繼承人名單上的人沒有一個是薩莉喜歡的。甚至有幾個人，從我所了解的情況來看，薩莉恨他們。」

傑克說：「吃飯之前，邁克……」

「這是我最擔心的事。去那種酒吧的一些傢伙以為，那裡的女招待都喜歡干那種事，他們很容易就能上手。你明白我的意思？」

傑克停了一會兒沒有吭聲，想理出個頭緒。「那是怎麼一回事？」

「你認為薩莉之所以把你當成仇人，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你用了一個卑鄙小人當你的離婚律師？」

「沒有。臭婊子養的色狼。薩莉說那個傢伙只是用公用電話和路邊的投幣電話打匿名電話騷擾她。她九九藏書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本來如果她報警的話，警察或許可以有所幫助，但是她說她不想跟那人結怨。她以為只要不理睬他，那傢伙就不會再來騷擾了。」

他又停了一會兒，似乎很難張口的樣子。「薩莉做的……那份工作。我不大喜歡那個工作。」

這時，有六個一塊兒來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走向另一張桌子。傑克等他們走過去之後，說道：「可即使發生了失去孩子那樣可怕的事，也不至於就會離婚吧。孩子的父母往往會互相依靠，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氣。」

「沒辦法證實。尤其是在我們的女兒被殺害之前，薩莉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那個傢伙曾經騷擾過她。要是她當初報了警，我們就會有一些線索查下去。由於當時沒有抓住那傢伙的把柄，事出之後他就不見人影了。警察沒有任何線索可以下手。」

「你們的女兒出了事，她是不是在怨你？」

「我不知道，的確不知道。」

「我們的女兒出事之後，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可你總得想法子擺脫出來吧。」

「她知道如果我認為有人在她上班的時候騷擾她，我就會逼她辭掉工作。她還知道要是我發現了那個人是誰，我會扭斷他的脖子。」

他停了一會兒，好像不能確定怎樣回答這個問題，最後說道：「她以為我在怨她。」

米格爾的全名是米格爾·奧爾蒂斯·里奧斯，他是第一代古巴裔美國人。傑克的母親實際上也出生在古巴，不過他並沒有向米格爾提起這件事。他的母親在他出生後幾小時就死了，因而他與拉丁族的聯繫純屬基因性質，算是個美國式肉菜雜燴①般的古巴人。他憑以往的經驗知道，如果他告訴米格爾自己有一半古巴血統，米格爾就會開始說西班牙語，他也會盡量跟著說，而米格爾又會很快轉而說英語，疑惑他這個美國佬是個大騙子，想自稱是拉丁人同他套近乎。

他眨https://read.99csw.com了兩下眼睛，好像傑克知道這件事令他感到難堪。「聽我說，我不想讓你對薩莉產生誤解。她是個非常好的母親，根本不是她自己願意到外面去站在桌子上跳舞什麼的。那只是因為……我跟你說過，我們先前開了那一家該死的餐館，不料遭遇了一場可怕的洪災，又沒有上水險，賠了個精光。我們當時負債纍纍，急需要錢，那數字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兩個人只好去干一些糟糕的工作，為的是能夠重新站起來。我只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份好一點的工作。」

「沒有用。」米格爾垂下眼帘，難過地說道：「遭殃的是我們的女兒。」

他們在靠窗口的一張桌子旁坐下，從這裏可以看到一個廢棄的漁船碼頭，自從傑克開始常來這兒吃午飯以來，那碼頭已經有一半沉到了海里。米格爾上身穿著一件短袖白襯衣，下身穿著一條藍色的緊身自行車褲。在他與薩莉·芬寧離婚前不久，他在邁阿密市警察局謀了個職位，現在是市中心自行車巡警隊的巡警，這個巡警小隊負責在公園和街道上巡邏，用的是十二速腳踏自行車。

「對，當然不是。」

「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那你怎麼看？」

「他們提到過什麼嫌疑人沒有？」

「薩莉也是這麼想的嗎？」

「這種想法挺仗義的。」

「為什麼不告訴你？」

傑克發覺自己說漏了嘴。

「這麼說，她決定要把四千六百萬美元留給她恨的人？」

「我認為一定是他。我的意思是，還有誰會幹這種事？一個無辜的小女孩會有什麼仇敵？」

女招待寫好菜單，走開了。此時，進餐館來吃午飯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四周的說話聲變成了一片持續不斷的嗡嗡聲。

「我不明白我倆之間出了什麼問題。我們都儘力了。我當時的確是竭力想安慰她，可她不要幫助，就是不肯要我的幫助。」

「金槍魚的個頭差不多rｅａｄ•９9ｃｓｗ•com都一般大。」女招待說。

「發生了什麼事？有人開始給她打電話？她回家的時候跟蹤她——是什麼意思？」

真有意思，傑克心想，邁阿密首屈一指的遺囑驗證律師竟然不相信這位前夫的勝算機會，不與他簽訂勝訴費合約。傑克說：「我有幾個關於你和薩莉的具體問題想問問你，不過讓我先問一個大點的問題吧。你認為薩莉的意圖何在？」

傑克垂下眼皮，為自己提出那樣的問題感到有些尷尬。「太可怕了，我難以想像。出了那種事，我替你和薩莉感到難過。」

「其他人為什麼會上她的名單？你知道嗎？」

「為什麼？」

「不過，不曉得為什麼，薩莉總以為我把這當成了她的過錯。那件事一發生，我們的婚姻就算完了。我敢肯定，這就是為什麼我現在被扯進了她的遊戲。我很可能是她那名單上的頭一個。」

「她為什麼變了？」

「其實什麼事也沒發生。我只是後來慢慢意識到薩莉的話是對的。他是個卑鄙小人。」

「對不起，我說的就是金槍魚。要油煎的，嫩一些。再來一杯冰茶。」

「沒有。」

「他現在還是你的朋友？」

米格爾撕開一包牡蠣蘇打餅乾。「她後來開始被一個色狼騷擾。」

「我就要這個了，」他對女招待說。「飲料就要水吧。」

「其實我並沒有聘請他。格里·科利特只是作為朋友給我幫忙，是免費的。」

他剛剛在刑事司法中心的法庭上待了一上午，所以他們就近在邁阿密河沿岸幾個街區那頭的大魚餐館見了面，那是傑克常去吃午飯的一家餐館。雖說邁阿密有長達數英里風景宜人的海濱，但真正可供人們坐在海邊吃海鮮的地方卻寥寥無幾。大魚餐館就在邁阿密河邊，餐館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個可供人放鬆放鬆，吃到新鮮蜞鰍、金槍魚、酸橘汁腌蝦子的好去處。在這裏還可以一邊吃飯，一邊欣賞一段歷史上著https://read.99csw.com名的河流，河面上有駛向西印度群島的長達九十英尺的遊艇，還有同樣享有先行權的滿載被盜的SVU車的集裝箱輪船駛向南美洲。

「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具體細節我也不清楚。在我們的女兒被害之前，她根本就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

說起來，這地方還算有些歷史意義，是邁阿密老城遺留下來的建築物。在這裏，人們不分貴賤共聚一堂，既有來自河西船屋裡的水手，也有來自河東頭辦公樓里的銀行職員和律師。五英里半長的河在河西端流入比斯坎灣。傑克本人對這兒也有一份特殊的情感，想當初作為聯邦檢察官的他，就是在這裏一邊吃著石斑魚和炸薯條，一邊頭一回說服了一個犯罪團伙成員為政府出庭作證。

傑克一口茶沒有喝完就停住了，把杯子放到桌上。「你是說，那個騷擾薩莉的色狼殺害了你女兒？」

「被騷擾？」

「對不起，我是想提醒你完全有權利帶上你的律師到這兒來。」

「我想你大概不會是請我到這兒來吃海螺餡炸麵糰尋開心的吧。」米格爾說。

「我是打算去問問。」他說。

「不要了，謝謝。」他們同時說。

「他溜掉了，你責怪薩莉了嗎？」

「哪裡的話。我是警察，不會責怪受害人。」

他看著傑克苦笑著，慢慢搖了搖頭。「可惜她不這樣想。她原先是個既溫柔又懂得愛的人。可是她變了。」

「這個問題有一點點複雜。」

「不，」米格爾說。「她是要讓她的仇人為了那四千六百萬去爭鬥，而他們可能永遠也碰不到那筆錢。」

「你說的是那些出了問題不會互相責怪的人。」

「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會這樣想，不過你想錯了。事實上，我根本就不允許格里對薩莉耍手段。給你舉個例子吧，先前薩莉和我開了一家餐館，其實就是從格裏手上買的。後來遇到了一場災難，我們不得不關門。所有的債務我都背了起來，而剩下的ｈｔｔps://ｒeａｄ.９9csｗ.cｏm能值點兒錢的東西都給了薩莉。依我看，如果我把那個經濟上的大窟窿留給她，她會永遠被精神上的負擔壓得抬不起頭來。」

「沒有。可他們倒的確是對我進行了一次測謊檢驗。一群蠢貨。找不到犯罪的人，卻來騷擾孩子的父親。」

「你發現那個人是誰了嗎？」

「我們談過。可是像呼特司那樣的地方，小費相當高。遊客們在那兒會喝得多一點兒，你知道那裡是怎麼一回事。不管怎麼說，在那裡每天晚上工作四個小時相當於在其他地方工作八小時，這樣她可以留出一些時間照顧凱瑟琳。」

「我從來沒有把薩莉當成仇人。從來沒有。即使在那段最糟糕的日子里，也沒有。」

「就跟我和薩莉想的一樣。他們換了三種方法向我提問：你殺你女兒了嗎，你用刀子刺你女兒了嗎，你用某種方式傷害你女兒了嗎？檢驗證實我根本沒問題。」

「這辦法起作用嗎？」

「從來沒有任何人受到控告。」

「不客氣。」

「不要提他了。如果我能把那四千六百萬拿回家，帕克·艾梅斯就能得到一大筆，可如果我拿不到那筆錢，也得給他付一部分鐘點費。我盡量不用他。」

「你要求她辭職了？」

傑克沒有想到他會再次產生那種在一個叫做「大魚」的餐館釣到「大金槍魚」托尼·迪拉比奧時的同樣的感覺。但是當他同薩莉·芬寧的前夫握手的時候，他還是突然感到一陣壓抑不住的得意。

星期四中午，傑克邀請薩莉·芬寧的前夫一起吃午飯。

「這麼說，那個人從來沒有受到控告？」

①古巴傳統大鍋菜。

女招待轉身離去。米格爾將調味汁撒在他的海螺餡炸麵糰上，傑克還在等著他回答。可是女招待來這麼一攪，米格爾顯然忘記剛才說到哪裡了。傑克又問了一遍：「你知道為什麼其他人也在薩莉的名單上嗎？」

米格爾的嘴裏塞滿了炸麵糰。他聳了聳肩，說道：「那你得去問他們。」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