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能證明我這個人了不起。」

傑克從水壺裡倒出一杯水，抹在臉上涼快涼快。西奧則拿出他的第二大瓶黑啤酒喝了起來，那是他們離開科爾霍戈時冰鎮過的，但是下午的氣溫高達攝氏三十四度，那酒早已沒了涼氣。

「對不起，我不得不失約匆匆離開科爾霍戈。」她說。「沒關係，這顯然是個緊急情況。」

象牙海岸的面積大約只有德國或是新墨西哥州那麼大，可傑克卻遇到了難題，從阿比讓的飛機場去北部的大草原要比從德國去新墨西哥州還要困難得多。

「最好在明天午飯的時候談吧。」她微笑著說，樣子很疲倦。

她微笑了一下，轉身回了屋裡。門關上之後，傑克和西奧四隻眼對視著，好像在想著同一件事。

「對。」

他們在科爾霍戈租了一輛舊陸虎①牌吉普，開始向西部進發，一路上兩個人輪流開車。象牙海岸主要城鎮之間的道路大多都鋪上了瀝青路面，卻偏偏有個例外，從科爾霍戈到奧迭內的路只鋪到了奔迪亞利。奔迪亞利這個地名的意思是「在太陽底下晒乾的鼓」，但說得更恰當一點，應該是「塵土滿天，甚至連跟前的一隻羊都看不清楚」。倘若所有的道路都像從奔迪亞利到奧迭內的一百英里那樣，世界上恐怕永遠也發https://read.99csw.com明不出汽車。

「噢，天哪。」

「你究竟說的是什麼鬼話？」

「是的。這是我的朋友西奧。」

「別理他，」傑克說，瞥了他的朋友一眼，好像在說：「你就不能正經一點？」

「我說她即使不去沖澡，也是個絕佳的美人。」

她領著他們從後門出去。天已經黑了，日落之後才不一會兒工夫氣溫就變得如此之低，令傑克感到驚異。

「你連為我哥哥那樣的壞蛋當律師都不怕，還害怕坐飛機？」

「什麼是馬吉？」

「你們兩個剛到這裏吧？馬吉就像是餐館。咱們明天中午在那裡見面吧。」

「走吧，」傑克說，抬腳向飯店走去，「咱們去訂個房間。」

「你們倆跟我到外面去好嗎？你們身上有些塵土，我們需要盡量避免感染的風險。」

「咱們可以明天早上再談。」傑克說。

「哇。」西奧道。

「不行，我嘗過苦頭，說什麼也不能再坐小飛機了。」

「這可不能怨我。」西奧說。

「好驚奇，是不是？她簡直跟她姐姐長得一模一樣。」

「我不能坐小飛機。」傑克說。

「他們肯定不害怕坐飛機吧。」西奧說。

「你聞到什麼氣味沒有？」傑克問。

她摘掉頭巾，傑克方才發現她戴的reａd•99csｗ•ｃom並不是什麼醫用口罩，而是穆斯林地區女人們戴的那種遮臉布，身為一個白人美國婦女，需要特別注意不要冒犯當地的規矩。「我是勒內，」她邊同他們握手邊說。

「要是能去沖十分鐘的澡，她就絕對是個大美人了。」

「下回再從阿比讓出來，咱們非得坐飛機不可。哪怕是我用槍頂著你的腦袋，也要把你捆到飛機上。」

「最糟糕的階段已經過去了。儘管我們遇到了一些困難，可我們終於把重傷員安全地疏散到了阿比讓。」

「不清楚。那兒出了點緊急情況，需要醫生，她主動提出去那裡。」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她什麼時候回來？」

「這很好。」

他們到達奧迭內郊區時已是日落時分。一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只看到一個行人，那是個小男孩，渾身一|絲|不|掛，骨瘦如柴，騎著一頭皮毛棕白色相問的奶牛。單憑眼前的光景，他們好像身處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可傑克卻能悟出個中的道理，為什麼古代的頭領們會選擇這裏作為整個卡巴杜古帝國的首都。西邊是迪安戈勒山脈，群山連綿起伏，一直延伸到幾內亞邊界；東邊是圖古克利山，山峰高達八百公尺，單憑它從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拔地而起這一點，也足以令人嘆為九*九*藏*書觀止。傑克將車停到路邊，好歇息片刻，撣掉身上的塵土，在進入市區之前領略一下自然景色。

「她到奧迭內去了。」羅伯茨先生說。

「咦，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為你對女人什麼都不懂，這回我可不能小瞧你了，你竟然能透過一個女人被汗液浸透的外衣，一直看到裏面那赤|裸裸的、沾著洗澡水的、美麗的胴體。」

「難怪有氣味。」西奧說。

「到奧迭內去該怎麼走？」

六點半左右，他們進入市區，市區有四萬七千人口，大多是穆斯林，他們剛剛做完日落祈禱。這裏原本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城鎮，而現今大清真寺成了惟一留存的建築瑰寶。除此之外，作為激進的城市化進程的一個部分，老城區被草草拆除，毫無特色的現代建築取代了成陰的大樹和具有傳統風格的老式房屋。狂熱的發展心態使象牙海岸成了世界上喪失熱帶雨林最多的國家，奧迭內就是其中的一個惡果。

他們驅車來到萊弗龍提埃飯店，那是這座城市裡一流的好飯店，可勒內·芬寧並不住在那裡。她那些科爾霍戈總部的同事們記不清她住在哪裡了，只能告訴傑克她住在萊弗龍提埃飯店附近一個什麼地方。他們最終找到了那裡，原來是一家叫做旅客之家的旅店，主要面向來往于各地和馬里之https://read.99csw.com間在此中途歇腳的客人，那些人大多都不富裕。旅店接待處桌子後面的職員不怎麼會講英語，卻十分熱情。

「像是木炭。」西奧說。

，「勒內大夫來這裏幫忙。來。跟著。」

凡是出門旅行，無論計劃如何周密，無論旅行的人經驗多麼豐富，總是存在著隱患，這是不爭的事實。還有一點不言而喻，麻煩通常都是以這樣的問題開始的：「到……去該怎麼走？」

「對不起，你說什麼？」

①英國著名越野車品牌。

「你說什麼？」西奧問。

「你認為咱們可以找到她嗎？」

「誰也沒怨誰。」

「我的背疼極了。」

「這正是我想說的。」

「三天前，市場有火。」他說。

於是，他們在空中乘坐了十七個小時的國際航班之後，緊接著便開始陸地旅行，坐了大半天的公共汽車。象牙海岸的公路在西非算得上是最好的，假如花了九個小時到達科爾霍戈就算到了終點，那還可以忍受。糟糕的是，薩莉的妹妹當時並沒有在科爾霍戈，這是傑克始料不及的。從邁阿密動身之前，他曾設法通過電子郵件同她取得聯繫，她從當地一個互聯網吧里發郵件敲定了這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可是等他們到了科爾霍戈，負責管理「兒童第一」總部的一對和藹的退休夫婦卻把這個壞九九藏書消息告訴了傑克。

「不，是奧迭內。」羅伯茨夫人說。

「這話的確有分量，」傑克說。「你想沒想過要當個職業鼓動演說家什麼的？」

「你為什麼這樣肯定？」

「什麼？」

屋裡只有一個白人婦女，戴著個臨時性的醫用口罩，她迎上前來說道：「你就是傑克·斯威泰克吧。」

西奧喝乾了最後一滴啤酒，假裝做出一副抓耳撓腮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她說：「隔壁有一個馬吉。」

「你想想，假如咱們找不到她，你肯定會像個十幾歲的丫頭似的發牢騷，抱怨這次白來了一趟。所以你現在就得打定主意，傑克。找不到她，咱就不回去。」

他把傑克和西奧領到外面，沿著一條滿是灰塵的走道來到屋后，那裡有一個很大的自助餐廳，已經被用做臨時醫院。餐廳里沿著一面牆擺了五六張床鋪，另外一面牆邊放著十多個輕便帆布床架，地上還有幾十張五顏六色的蒲席。大多數的床和蒲席都空著，看來緊急情況已經過去。傑克數了一下，總共還有十一個病人，許多人的手上或胳膊上打著繃帶。

「太好了。明天見。」

「不，我是擔心坐小飛機會出事，我並不怕坐飛機。」

勒內說：「瞧我這狼狽相，真對不起。我差不多有兩天沒合眼了。我知道你們大老遠的趕來，是想談薩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