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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救贖者 10、懷疑者

第二部 救贖者

10、懷疑者

「好吧,」哈利說,「昨晚的音樂會是你負責拍照的?」
「我看看,他的地址是歌德堡街四號,郵政編碼是〇五六六。很高興有人想到他,那個可憐的傢伙。」
「他們也不算長得一模一樣。」男子說。
他走出電梯,在黑暗中坐了下來,試著把事情想清楚。電梯門在他背後關上。他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八分鐘后,機場巴士就要出發,他必須在這之前做出決定。
「你一定要呼吸得那麼……奇怪嗎?」
「可憐的傢伙?」
「為什麼?」哈根問道。
哈利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等一下,各位!」
哈利發現他說的這句話會被誤解,趕緊又說:「是關於佩爾·霍爾門的事。」
「我什麼都不確定,」哈利說,「但如果貝雅特的直覺是正確的,兇手是個行家,那他一定會事先勘察地形,而勘察的時間最好跟他計劃下手的時間一樣,這樣環境才會相似。而前一晚那裡也舉行了街頭音樂會。」
「完全理解。」托莉露出微笑,不是發自內心的微笑,而是友善的小微笑,很適合當下的情況。約恩心想,這些警探一定很有應對生死之事的經驗,就像牧師一樣,像他父親一樣。
「外面的衝突開始升溫了,」哈根抬起下巴說,「未來手槍將是警察的必要配備,我們必須習慣這一點。高階警官必須樹立典範,示範給大家看。大家都必須熟悉手槍才行,把它當成一般工具,就好像手機或電腦一樣,可以嗎?」
「那時候我才九歲,」瑪蒂娜·埃克霍夫說,「虧你認得出來。」
「可是在其中一個村子,約瑟夫和護士正在給一對罹患肺炎的雙胞胎注射盤尼西林時,雙胞胎的父親跑了進來,說他剛剛在稻田的水裡被山蝰咬了。約瑟夫手邊還剩一劑血清,他吩咐護士把血清裝進注射器,給那名男子注射,然後就跑去外面上廁所,因為他和其他許多人一樣胃痛腹瀉。他在水中蹲下之後,睪丸竟然被山蝰咬了一口,他放聲尖叫,於是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回到屋內,護士說那個異教徒不肯打血清,因為他知道約瑟夫也被咬了,他希望把那劑血清讓給約瑟夫。他說如果約瑟夫活下去,可以拯救無數孩子的性命,而他只是個失去農田的農夫而已。」
「這是個好問題,」總司令濃重地呼了口氣,望向窗外,「約瑟夫在外國傳教時,正好當地發洪水,那裡很少有人聽說過上帝,而他們正在大量死亡。根據約瑟夫對《聖經》的解釋,一個人除非接受耶穌,否則不會得救,最後只會墮入地獄里被火焚燒。當時約瑟夫分發藥品,水中有許多山蝰出沒,很多人都被咬了。雖然約瑟夫和他的團隊帶去了一整箱的血清,但他們到得太晚。這種蛇的毒液可以溶解血管壁,使中毒者的眼睛、耳朵和身體其他孔洞出血,一兩個小時之內就會死亡。我見識過這種毒液的威力,當時我在坦尚尼亞當兵,見過人被山蝰咬了之後的樣子,非常恐怖。」
漢斯的聲音積極了起來:「我就在照片室,可以馬上查。我拍了很多路人的照片,所以有可能找到。只要五分鐘就好。」哈福森掃描照片併發出,哈利一邊敲著手指一邊等待。
「這可難說了,」埃克霍夫說,「很高興挪威人民能信任我們,這我們感覺得到,但徵兵的成果差強人意。我們在阿斯克的軍官訓練學校今年秋天只來了十一名學生,但宿舍房間卻可以容納六十人。另外在很多問題上,比如說同性戀,我們堅持遵守《聖經》的傳統解讀。不用說,我們在各個方面都不受歡迎。但我們會趕上的,一定會的。比起競爭者、那些更為自由的團體,我們只是慢了一點而已。但你知道嗎?我認為在這個快速變化的時代,慢一點也沒有什麼關係。」他對哈福森和哈利露出微笑,彷彿他們已表示同意。「無論如何,年輕一代將會接手,我想他們會有年輕的觀點。最近我們即將任命新的行政長,許多年輕人都報名了。」他把一隻手放在肚子上。
哈利把放大鏡遞給哈福森:「看得出差別嗎?」
「維斯雅克教堂,」她答道,「二十一號,星期日中午十二點,對。」
哈福森看了看哈利,只見他的目光在公布欄、來訪牧師名單、音樂綵排表和人員值班表上掃來掃去,很不耐煩。身穿制服的白髮女前台終於打完電話,轉頭對他們露出微笑。
「不是,媒體上的面容我會忘記,我一定是見過你本人。」
他聽在耳里,覺得這些話幾乎套用了他在營銷課上學過的重點:簡短扼要的信息,再加上自己的名字,訴諸情感,立刻產生加分效果。此外,這個信息還伴隨著燦爛笑容。
瑪蒂娜正要回話,電話響起,她接了起來。
「簡單來說,我想知道你能否想到任何可能的行兇動機。」
他夢見了喬吉。
「所以這就是他失去信仰、離開挪威的原因?」
「你動過任何東西嗎?」托莉問道。
「好,」哈利說,「繼續剛剛說的,搜尋兇器,但搜尋範圍必須擴大到方圓六條街。我們繼續訊問證人,並去昨晚已經打烊的商店調查。不要再浪費時間看監控錄像,等有了特定目標再去看。歐拉·李和托莉·李,你們已經拿到羅伯特·卡爾森的公寓地址和搜查令了,地址是不是在葛畢茲街?」
「好吧,但你不知道哪張照片是先拍的啊,我敢打賭他一定是往中間移動的。」
「如果他的移動路線是反過來呢?」哈福森沒有回應,哈利繼續往下說,「通常一個人不會從舞台正前方移到音響旁邊看不見樂隊的地方,除非有特別的目的。」
哈利和貝雅特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他聽到查號台小姐用誦經般的北歐英語說,奧斯陸電話簿上有十七個名叫約恩·卡爾森的人,沒辦法把每個電話號碼都給他,但可以給他救https://read•99csw.com世軍的電話號碼。
「比如說開槍奪命?」
他道謝后掛上電話。
「我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霍勒?」總司令問道,「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我對人臉是過目不忘的。」
埃克霍夫閉了一會兒眼睛。
「對,我和勒貝格負責街頭音樂。」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救世軍幫助過我。」哈利說,「有一年冬天,我喝得爛醉,無法照顧自己,有個救世軍軍人在街頭把我扶起來。起初他想打電話給警方,認為警方會處理好,但我說我是警察,這樣會害我被開除,於是他帶我去了野戰醫院。醫院里有人為我打針,還讓我在那兒睡覺。我得感謝你們才對。」
眾人離開會議室,只有哈利和貝雅特留下。
「我看見你們有些人穿著破牛仔褲和瓦勒倫加足球隊的衣服來上班,你們的前任長官可能允許你們這樣穿,但我不準。媒體總是緊盯著我們,所以從明天起,我要你們穿沒有破洞也沒有廣告標語的衣服。社會大眾都在看,我們必須展現出中立公僕的樣子。還有,待會兒請官階為警監及警監以上的人留下。」
「不是,我是警探,我相信證據。」
《每日新聞報》的記者漢斯·魏德洛是單反相機和膠捲的擁戴者,因此無法回答哈利每張照片的拍攝時間。
哈利遲疑片刻。時間分配非常重要,案發後二十四小時尤其關鍵。
「沒錯,」哈利說,「我們的偏見可以用來偵破案件,因為它們並非基於缺乏常識,而是根據事實和經驗。在這間會議室里,我們保留對每個人歧視的權利,不論種族、宗教或性別,因為受到歧視的不只是社會的弱勢群體。」
總司令微笑著搖搖頭:「我確定他沒有,但他哥哥約恩報了名。行政長必須管理大量金錢和救世軍的所有房產,羅伯特不是可以承擔這種重任的人,他也沒念過軍官訓練學校。」
她掛上電話。
哈福森跟著哈利穿過小前廳,對桌前那個有少女般外表的女子點頭致意。總司令辦公室的牆上裝飾著木盾、面具和長矛,滿滿的書架上放著非洲人偶和照片,哈利心想那應該是總司令的全家福照片。
「當然可以。」
「這個嘛,」哈利說,「緝毒組的卧底同事都沒見過或聽說過羅伯特·卡爾森這個人,而且他背景清白,沒有前科,什麼犯罪記錄都沒有。你們聽過有從來沒被逮捕的吸毒者嗎?」
「你平常都睡哪裡?」
「羅伯特·卡爾森在基克凡路的福雷特斯慈善商店工作,今天早上我跟商店老闆談過。」麥努斯說。他姓史卡勒,這個姓氏的意思是「捲舌發R音」,而且如同命運的惡作劇般,他說話的確很會捲舌。「她非常震驚,說大家都喜歡羅伯特,因為他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個性又開朗。她承認羅伯特有點難以捉摸,有時會曠工,但她難以想象他會有仇家。」
約恩看過今天的報紙,覺得很不真實,儘管所有細節他都知道,但仍覺得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而不是羅伯特身上。
他站在霍勒伯廣場的瑞迪森飯店窗戶前,看著黎明時分的白色冰寒城市,只見建築物低矮樸素,難以想象這是全球數一數二的富裕國家的首都。挪威皇宮是個毫無特色可言的黃色建築,正好體現挪威政體是過度信仰的民主政治和窮困潦倒的君主政治的折中方案。透過光禿的樹枝,他看見一個大陽台,歷代挪威國王一定都是站在那個陽台上對民眾說話的。他想象著把步槍舉到肩頭,閉上一隻眼睛,瞄準目標。陽台模糊了起來,化為兩個影子。
克里斯托弗把錢收進口袋,點了點頭,露出抱歉的微笑:「我得先買葯,先生。」
「因為科索沃阿爾巴尼亞人是毒品的代名詞。」
哈利和哈福森交換眼神。
「他的辦公室也要搜查,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線索。把公寓和辦公室的信件和硬碟都拿回來,看看他都跟什麼人聯絡。我得去聯絡克里波,他們今天詢問過國際刑警,看歐洲是否有過類似案件。哈福森,等一下你跟我一起去救世軍總部。貝雅特,會議結束后我有話跟你說。好了,去辦案吧!」
「嗯,」哈利看著筆記本,用筆敲了一下椅子扶手,他站了起來,「我想我們已經佔用你太多時間了,埃克霍夫先生。」
「去年秋天我錯過了測試,只好交出手槍。」
「你有沒有看見旁邊那個戴著羊毛帽、圍著領巾的人?」哈利指著一張模糊的臉,「他在樂隊旁邊的位置正好跟羅伯特·卡爾森呈一條直線,是不是?」
哈利從聲音中聽出漢斯有所保留:「我可以把照片給你,這沒問題,但查看照片聽起來像是警察的工作。我是記者,我可不想越界。」
「你只看過照片……」
「真是慘事一樁,」埃克霍夫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指了指兩把椅子,「記者已經纏了我們一整天了,先跟我說說目前你們有什麼發現吧。」
「那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先生。」
「真是可喜可賀。」哈福森淡淡地說,被哈利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一眼。
「哦,沒有的事,畢竟這件案子跟我們有關。」
哈福森咧嘴笑了,他聽過這個準則。
哈利注意到麥努斯額頭髮紅。麥努斯身材矮壯結實,過去曾是體操運動員,留著一頭偏分的褐色直發。他是年輕一代的警探,傲慢又野心勃勃,是個機會主義者,很多方面都酷似年輕的湯姆·瓦勒,但缺乏湯姆對警察工作的特殊智慧和才幹。過去一年來,麥努斯的自信不知怎的蒸發不見了,這使得哈利開始思索,也許他終究無法被訓練成像樣的警察。
哈利簡明扼要地表明來意,女前台點了點頭,彷彿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併為他們指引方向。
哈利用兩根手指捏著上唇。
哈根走出會議室。
「恐怕我們得……」
「雪,」哈read.99csw•com利說,「他站在樂隊旁邊的那張照片里正在下雪,昨天傍晚開始下雪,一直下到深夜才停,所以這張照片是後來拍的。我們得給《每日新聞報》這個叫漢斯·魏德洛的記者打電話,如果他用的是有時鐘功能的數碼相機,我們就可以知道拍攝照片的準確時間。」
「本來我想告訴你我關心佩爾·霍爾門,結果卻毀了他的家庭。我的工作有時候就是這樣。」
「沒錯,」麥努斯說,「我問過店裡的女人羅伯特是不是單身,她說應該是吧,雖然有個外國少女去找過他幾次,但年紀太小了。她猜那個少女可能來自前南斯拉夫。我敢打賭,那個少女一定是科索沃阿爾巴尼亞人。」
「弟弟?」
「為什麼你這麼確定這個人前天晚上也去過那裡?」哈福森問道。
「嘿,」一個女子的聲音說,「又是你?」
「我在看照片。」哈利不耐煩地說。
最後他抬頭時,眼前是個黑暗空間,他知道自己來到了地下室而不是大廳。不知為何,這個國家的大廳竟然是在一樓。
「我也是這樣想的。另外我還在想,不知道你可否幫我一個忙?」
埃克霍夫點了點頭:「我想也差不多是這樣,只是不方便說出口。至於感謝的話,應該可以先放一旁,只要查出殺害羅伯特的真兇,就變成我們欠你一份人情了。願上帝幫助你和你的工作,霍勒。」
羅伯特的辦公室今天看起來似乎更小了點,但一樣混亂。辦公室里最醒目的是窗戶旁的救世軍旗幟,玻璃上結著冰花,小刀插在辦公桌上,旁邊是一沓紙和未拆的信封。約恩坐在桌前,目光在四壁之間游移,最後停在羅伯特和他的合照上。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地點應該是在厄斯古德莊園,不過是哪年夏天呢?照片中羅伯特努力表現得正經,但仍止不住笑,這使得他的笑容看起來頗不自然,像是硬擠出來的。
「呃,」哈利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麼話,「這……」
「抱歉,」女子語氣平淡,踏進辦公室,伸出了手,「我叫托莉·李,犯罪特警隊的警探。」她的手掌骨骼堅硬,但頗為溫暖。「這位是歐拉·李。」
「兩百。」
「很奇怪嗎?他一定是走到中間的,這樣才可以聽得更清楚。」
「我們擁有很多房產。我們的人員住在歌德堡街的宿舍,而其他地方,例如亞克奧斯街的房子,則是給厄利垂亞、索馬里和克羅埃西亞的難民居住的。」
哈利點了點頭,對著他拿出來的筆記本說:「所以現在約瑟夫·卡爾森正遭受煎熬,因為他無法接受……呃,信仰的矛盾。我這樣理解對嗎?」
「你們看起來很像。」哈利說。
「該死的。」哈利大聲說。
埃克霍夫看著他們,彷彿在等待故事沉澱。哈利心想,訓練有素的傳教士會為了達到效果而停頓。
「哦?」女子用低沉的嗓音說,「他有沒有很兇?」
哈福森緊緊閉上嘴巴,屏住呼吸。哈利瞪了他一眼,又垂下雙目。哈福森似乎在哈利臉上瞥見一絲微笑,但他可不敢拿錢來賭這種事。微笑消失,哈利的眉間出現深深的皺紋。
「什麼忙?」
五分鐘過去了。十一分鐘后,電話響起。
「也許吧,可是我……呃,我想跟你說這件事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
「大家都會去參加喪禮,」她翻動文件,「政客、教士、名人,每個人都想在我們悲傷的時刻撈上一筆,我們僱用的新歌手的經紀人還打電話來說,他旗下的歌手可以在喪禮上獻唱。」
「我是說在照片里。」
等電梯時,他試著閱讀報紙,雖然有些字看起來像德文,但他仍不解其意。他翻到頭版註明的頁面,這時電梯門打開了,他想把這一大份不方便的報紙丟進兩台電梯之間的垃圾桶,但電梯里沒人,於是他留著報紙,按下0層按鈕,繼續看照片。他的目光被其中一張照片下方的文字所吸引,一時之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電梯晃了晃,開始下降。他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而且十分確定。他腦中一陣暈眩,靠上牆壁,報紙差點從手中掉落,連面前的電梯門打開他也沒看見。
「你可以先去開車嗎?」哈利對哈福森說。他離開后,哈利轉身面對總司令。
「沒有,我球感不好。」
這時,約恩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意思是……?」
「如果你一直坐在那裡彈指和說話,我就很難有什麼發現。」
昨晚西婭說的那句話,到此時都十分符合現狀。
「很有意思的觀點,霍勒。」哈根環視眾人,想知道其他人的反應,但大家都面無表情,使他無從得知,「呃,回到案子上吧。」
「呃,」哈利說,「我沒有槍支執照。」
「鑒識人員在他的血液樣本里沒發現任何非法物質,」貝雅特說,「他身上也沒有針孔或其他吸毒徵兆。」
「你在照片里有什麼發現嗎?」哈福森問道。
「可能是在電視或報紙上吧,」哈利說,「我偵辦過一起挪威人在澳大利亞遇害的命案,當時媒體大肆報道過。」
「他很希望我成為斯泰恩謝爾足球隊的守門員,所以小時候他常在我的雙眼之間彈手指,就像這樣,為的是讓我變得堅強,不會害怕朝球門踢來的球。顯然雅辛的父親也對他這樣做過。所以只要我不眨眼睛,我爸就會賞我一顆方糖吃。」
「剛才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我是魏德洛,抱歉,我沒找到頭戴羊毛帽、身穿黑雨衣、圍著領巾的人。」
「動?沒有,為什麼要動?我一直坐在這把椅子上。」約恩站了起來,不知為何,他從桌上拔起羅伯特的小刀,折起來放進口袋。
「這正是令神學家頭痛的領域,霍勒,你是基督徒嗎?」
第二,沒有刑事鑒識證據,只有鑒識中心的彈道專家證實那個空彈殼確實來自穿透羅伯特頭部的子彈。
哈利透過牛仔https://read.99csw•com褲破洞抓了抓腿,心想應該穿秋褲才對。早上七點半他來上班時,問過哈根誰負責領導這起命案的調查工作。哈根看著哈利,說他和總警司一致決定讓哈利領導調查工作,直到下一步通知。哈利沒細問「直到下一步通知」是什麼意思,只是點頭離去。
「我對於宣稱信仰就是天堂門票的宗教抱有疑問,換句話說,我認為這種宗教是要人改變常識,去接受理智所否定的事。歷史上有很多獨裁者都是用這種方法來讓知識分子歸順,他們說世界上有那個更高的存在,卻又不提出證據。」
哈利打開信封:「照片明天還你。」
「我會寫一份公文發給單位里的每一位警監,指示你們從下星期開始隨身佩槍。」哈根說。
「但說不定羅伯特·卡爾森會好奇,」哈利說,「而且我們知道吸毒者會去福雷特斯慈善商店服勞役來折抵刑期。好奇心和可及性是個不妙的組合。」
「那我再發給你,我有核發執照的許可權。你會在信箱里收到槍支領取單,這樣就可以把槍領回,帶在身上,沒有人例外。沒事了,就這樣。」
雖然喬吉比他高一年級,但在那之後,他們還是一起玩了幾次,不過只持續了幾星期,因為接著暑假就來臨了。到了秋天開學時,喬吉似乎已經忘了他。無論如何,他也忽視了喬吉,彷彿不想跟他有任何關係。
「哇哦,」哈根咯咯一笑,靠上椅背,「年輕人,這聽起來像是惡劣的偏見。」
聖誕夜前的第七天以凍寒低溫拉開序幕,奧斯陸街上的行人都感覺自己像是被精鋼手套掐住似的,沉默地快步前進,他們只專註於一件事:趕緊到達目的地,逃離冰冷的魔爪。
總司令雙眉一沉,露出威嚴的神情。哈福森輕嘆一口氣,準備再次目睹哈利和別人針鋒相對。但總司令的眉毛立刻揚起。
哈根清了清喉嚨,眾人朝他看去:「救世軍的軍人不會吸毒的。請繼續。」
「當然不會,我們只會說『數據來自警界匿名人士』。很高興跟你做生意。」
「真抱歉。要不要我把照片發過去,你自己看?那天晚上我將光線對準觀眾,你能看清他們的臉。」
「猜猜看呢?」哈利說,「快點,我准許你們提出任何白痴想法,會議結束我就收回許可。」
「捲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羅伯特的人生沒有方向,不像他哥哥。我跟他們的父親約瑟夫很熟,約瑟夫是我們最優秀的軍官之一,但他失去了信仰。」
「謝謝你在忙碌之中同意接見我們,埃克霍夫先生。」哈利說,「這位是哈福森警探。」
他把行李鎖在奧斯陸中央車站的儲物櫃里,現在他需要一個旅館房間。他必須完成任務,這意味著他必須有槍,但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裡,該如何弄到一把槍?
總司令送他們到門口。
他認識喬吉的那天,喬吉正蹲在一隻啼哭的老狗旁邊。他知道那隻老狗是廷托,卻不知道旁邊那個藍眼睛、金色鬈髮的小男孩是誰。他們合力把廷托抱進木箱,抬去城裡的獸醫那裡。獸醫的家是兩層樓灰色磚房,位於河邊一個茂密的蘋果園裡。獸醫說廷托的牙齒有毛病,而他不是牙醫。況且誰會付錢醫治一隻不久后牙齒都會掉光的老流浪狗?最好現在就讓它安樂死,省得它因為飢餓而緩慢痛苦地死亡。但喬吉開始放聲大哭,聲音很尖,幾乎帶著旋律,哭得莫名凄慘。獸醫問他為什麼哭,他說這隻狗說不定是耶穌,因為他爸爸說耶穌就行走在我們之間,是我們當中最卑微的。沒有人願意給這隻狗地方住,給它食物吃,它可憐又悲慘,當然就有可能是耶穌。獸醫搖了搖頭,打電話給牙醫。放學后,他和喬吉回去看廷托,廷托猛搖尾巴。獸醫讓他們看廷托的蛀牙已經用精細的黑色填充物補起來。
兩人一言不發地等著電梯,但哈福森看見哈利的眉間沁出汗珠。他知道哈利不喜歡乘電梯。兩人來到五樓,哈福森小跑跟上哈利,穿過黃色走廊。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門開著。哈利猛然停步,哈福森差點撞了上去。
「對啊,他弟弟昨天被人槍殺。」
是一個紙杯,清楚地表示了拿著這個紙杯的少年有什麼目的。少年身上的牛仔外套有點臟,但臉上鬍子颳得很乾凈,髮型時尚,衣著整齊,眼神開放而警覺。少年說了幾句話,他聳了聳肩,表示不會說挪威語,於是少年脫口說出流利的英語:「我叫克里斯托弗,需要今天晚上的住宿錢,否則我會凍死。」
哈利點了點頭,走進接待室,站在埃克霍夫關上的辦公室門口看了一會兒。
「你在開玩笑吧?」哈根說。
「不明白,所以彈指有用嗎?」
「羅伯特到底捲入了什麼混亂的事?」
「你為什麼要替麥努斯·史卡勒說話?你明明知道他有種族歧視,而且你不是真心認為剛才那番關於歧視的話是對的吧。你這樣做是想惹惱新上任的隊長嗎,還是要讓你自己從第一天開始就討人厭?」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三
哈福森繞過辦公桌。哈利面前有兩張照片,上面都是伊格廣場的群眾。
「嗯?」
「賭多少?」
「我們還要趕時間,你到底想不想拿到警方的嫌疑人照片?」
他可以忘記廷托,卻永遠無法忘記喬吉。多年後,在圍城戰事期間,他在城南廢墟碰見一隻憔悴消瘦的狗,那隻狗朝他小跑過來,舔他的臉。它遺失了皮項圈,但他一看見它牙齒中的黑色填充物,就知道它是廷托。
「在奧斯陸最繁忙的地段,眾目睽睽之下開槍殺人,」麥努斯說,「只有一種人會做出這種事,那就是職業殺手,目的是威嚇其他不還毒債的人。」
「他在等你,直接進去吧。」
埃克霍夫吸了口氣。
「做什麼?」
哈利坐在警署紅區的會議室里,聆聽貝雅特述說https://read.99csw.com讓大家士氣低落的報告,同時試著忽略面前桌上的報紙。每份報紙都以頭版報道命案,搭配伊格廣場陰暗模糊的冬季照片,報紙內頁還有兩三版的相關報道。《世界之路報》和《每日新聞報》匆忙地隨機訪問了羅伯特的友人,並基於些許善意,拼湊出這個人的輪廓,稱得上是他的寫照。「他是個好人。」「樂意幫助別人。」「太不幸了。」哈利極為仔細地看過這些報道,但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沒有人聯繫上羅伯特的父母,只有《晚郵報》引述了約恩說的話,寫著「難以置信」四個字的小標題打在約恩的照片下方,照片中他站在歌德堡街救世軍宿舍前,一臉茫然,頭髮凌亂。這則新聞是哈利的老朋友羅傑·錢登寫的。
第三,行兇動機不明。
「我訪問過的人也表示出同樣的看法。」哈福森說。討論期間,哈根一直用雙手抱著後腦,臉上帶著期待的淺笑看著哈利,彷彿是在欣賞一出魔術表演,等著看他如何從帽子里變出小白兔,但卻什麼也沒等到,只聽見尋常的懷疑和假設。
「等我看完照片。哈福森!」
「我想不會有人因此而痛恨你們,」哈利說,「我覺得現在的救世軍比以前更受歡迎。」
哈福森在哈利對面的辦公桌上抬起頭來:「那就看啊。」
「約瑟夫驚恐萬分,完全沒想到拒絕,立刻叫護士幫他打血清。後來他開始哭泣,那個農夫便安慰他。最後他打起精神,叫護士問那個異教徒是否聽說過耶穌,但護士還沒來得及問,農夫的褲子就開始被鮮血染紅,沒過多久他就死了。」
「可不可以請你查看前天晚上的照片,看裏面有沒有一個頭戴羊毛帽、身穿黑雨衣、脖子圍著領巾的人?我們正在研究你拍的一張照片,如果你在電腦旁邊,哈福森可以把它掃描下來發給你。」
「哦?」
「一言為定。你看看路燈下的光線,這兩張照片里都有路燈。」
「哈福森,你來看這個。」
總司令立刻下意識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我不認為這是某個團體基於政治理由而做出的行為。救世軍在政治議題上一向保持中立,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二戰期間,我們甚至沒有公開譴責德軍佔領挪威,只是繼續進行我們的工作。」
「既然你用的是膠捲,那應該還有其他的路人照片吧?」
「今晚我可能得去救世軍旅社,那裡總是有免費床位。」
「你說的房產是指歌德堡街的宿舍嗎?」
「看來我們得把牛仔褲破洞縫起來,還得去買槍帶。」貝雅特說,露出好笑的神情。
哈利搖了搖頭:「對了,我本來想跟你聯絡的,有話想跟你說。」
約恩又點了點頭,目光回到牆上那張照片。
「你看這張照片,那裡,同樣的帽子,同樣的領巾,但現在他在中間,就在樂隊正前方。」
「不是,紅方糖很好吃。」
他搖了搖頭,正要離開,但少年乞丐拿著紙杯擋在他面前:「別這樣,先生,難道你沒有露宿街頭的經歷嗎?在街上度過寒冷又可怕的夜晚?」
「對啊,在伊格廣場,今天報紙都登了。」
「根據約瑟夫對《聖經》的理解,是的。不過現在約瑟夫已經退出教會了。」
辦公室靜了下來,大家都朝哈根望去。
哈福森緩緩點頭。
哈利瞥了一眼手錶,遲疑片刻,用平淡的語調快速回答。
「有用,我不害怕朝我飛來的球了。」
有個東西碰到了他的肩膀,他轉過身去。
「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我已經安排奧勒周三去伊格廣場,」哈利聽見背後傳來瑪蒂娜的說話聲,「對,代替羅伯特。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你今晚可以一起跟我上救濟巴士嗎?」
「嗯。我想看看《每日新聞報》在伊格廣場拍的照片。」
「認真一點。」
從早上十點開始,十二名犯罪特警隊的警探加上貝雅特和哈根,就一直圍在桌前討論。哈根說他想「一同參与」。
哈利龐大的身軀擋住門口,哈福森看不見裏面說話的人,但他注意到哈利的說話聲音變了:「對,又是我。總司令在嗎?」
「約恩·卡爾森,」約恩看見女子的眼神變得更為冷漠,便繼續說,「我是羅伯特的哥哥。」
「交給你們了。」他離開辦公室。門在他背後輕輕關上。他走到樓梯口,忽然想到幹嗎要做這種蠢事——帶著小刀離開辦公室,便掉頭往回走,打算把小刀放回去。他走到關上的辦公室門前,聽見那女子笑道:「我的天哪,嚇我一大跳!他跟他弟弟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剛才我還以為見到鬼了。」
「現在那裡有點冷吧?」
「是嗎?」他打量著少年,只見克里斯托弗全身上下還算整潔,笑起來會露出整齊亮白的牙齒,但他聞到了蛀牙的氣味。他聆聽少年說話時,彷彿聽見數千張嘴巴咬碎東西的聲音,由內而外侵蝕著肉身。
「你是誰?」女子問。
「哦,好,沒問題,」約恩說,「抱歉,我有點恍惚。」
「有什麼好說的嗎?」瑪蒂娜聳了聳肩,口氣突然冷淡下來,「你有你的工作要做,我有我的工作要做。」
「從統計學的角度來看,同性戀者、有虔誠信仰者和女人,比十八歲到六十歲之間的異性戀男人還要守法。但如果你是女性、同性戀者、科索沃阿爾巴尼亞人,而且有虔誠的信仰,那你是毒販的概率一定要比一個說挪威語、額頭有刺青的男性沙文主義肥豬還高很多。所以如果我們必須選擇,而且我們也確實得這樣做,那就先把那個阿爾巴尼亞少女找來訊問。這樣會不會對奉公守法的阿爾巴尼亞人不公平呢?當然不公平。但既然我們面對的只有可能性和有限的資源,那就無法忽略常識。如果經驗告訴我們,在加勒穆恩機場海關被逮捕的人中,坐輪椅用肛|門來走私毒品的殘障人士佔有很高的比例,那我們就必須戴上乳膠手套,把這種人從輪椅上拖下來https://read.99csw.com,將手伸進他們的肛|門裡一個一個檢查,只要對媒體絕口不提這種事就好。」
「約恩不會混亂。」
「當然是真的,我爸常對我這樣做,不管是吃飯還是看電視的時候,甚至我朋友在旁邊時也一樣。最後連我也開始對自己這樣做。我把雅辛的名字寫在每一個書包上,還刻在桌子上。現在,我還是會用『雅辛』來當電腦程序或其他東西的密碼,雖然我知道自己被|操縱了。你明白?」
男子點了點頭,約恩也點頭回應。
「我爸是六十年代俄羅斯守門員列夫·雅辛的球迷。」
「所以那個男人現在在被地獄之火焚燒?」
「很遺憾發生這種事,」女子說,「但這是命案,所以我們要封鎖這間辦公室。」
兩人點了點頭。
椅子摩擦地板,腳底窸窣移動。
「對。」
「你好。」哈利說。
「羅伯特也在內嗎?」哈利問道。
辦公室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名高挑的金髮女子,身穿軍綠色飛行員夾克,嘴唇蒼白,眼神堅毅冷漠,臉上毫無表情。她背後站著一名矮胖的紅髮男子,他有張圓滾滾的娃娃臉,咧嘴笑著,笑容彷彿嵌在他的臉上,這似乎意味著既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總司令點了點頭:「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反對意見,當然,你不是第一個提出這種意見的人。但是有很多比你我更有智慧的人都有信仰,這對你來說不是互相矛盾的嗎?」
「我們只對一八八八年的一場入侵行動獻上祝福,」埃克霍夫毫不退縮地說,「那年瑞典救世軍決定佔領挪威,於是奧斯陸最貧窮的工人區有了第一個救濟站。你知道嗎?那裡就是你們警察總署所在的地區。」
貝雅特報告完畢,哈利請麥努斯接著報告。
「對,如果我用的是數碼相機,這些可能早就被刪除了。」
「這表示你願意讓我們列印一張?」
SK-655號航班十點四十分準時從加勒穆恩機場起飛,前往薩格勒布市。飛機將在賀戴爾湖上空左轉,設定南向航線,朝丹麥奧爾堡市的導航塔飛去。今天異常寒冷,因此大氣層中的對流層頂降得頗低,使得這架麥道MD-81才飛到奧斯陸市中心上空,就已經開始爬升穿越對流層頂。飛機飛越對流層頂會留下凝結尾,所以此時他如果抬頭,就會看見他本應搭乘的這架飛機在高空中拉出長長的飛機雲。但他正站在鐵路廣場上的電話亭前,全身簌簌發抖。
「表面上看起來怎樣?」
「好,請發過來,我們晚點再看。」哈利正要把自己的電子郵箱地址給漢斯,轉念又說,「對了,你把照片發給鑒識中心的隆恩好了,她對面部識別很有一套,說不定能看出什麼端倪。」哈利把貝雅特的郵箱地址給了漢斯。「還有,不要在報紙上提到我的名字,可以嗎?」
電話又響了起來,因此他沒機會說話了。他知道是時候迅速退場了,便對瑪蒂娜點了點頭,徑自走出門外。
「你說這件事說來話長,可以簡單地說說看嗎?」
「我是說彈指的事,這是真的嗎?」
他看了看表。機場巴士再過十分鐘就會抵達。他拿起手提箱,再次掃視房間,確定沒有遺留物品。他推開房門,聽見窸窣的紙聲響起,低頭看見好幾個房間外都擺著相同的報紙。報紙頭版的犯罪現場照片映入他的眼帘。他彎腰撿起厚厚的報紙,報紙上用哥特字體寫著他看不懂的名稱。
「自己看吧。」貝雅特遞過一個黃色信封,「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哈利?」
「你是開玩笑的吧?」哈利說。
他緩緩點頭,作為響應,他把手伸進口袋,拿出一張鈔票,看也不看就給了克里斯托弗。「反正你還是會睡在街頭,對不對?」
「那裡,」毒蟲伸手一指,他沿著纖細的食指望去,「也就是集裝箱碼頭,明年夏天那裡要蓋歌劇院。」克里斯托弗又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喜歡歌劇。」
「所以你……」
「請原諒,霍勒警監,這是我的職業病,身為總司令,我有時會忘記,不是每個人都必須向我報告。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你說這個?」哈福森看著自己的手指,又彈了彈,有點窘迫地說,「這是老習慣。」
「是……」
「約恩心腸不好?」
「不會,」哈利說,「我見過很多比我更聰明的人,他們殺人的理由你我都無法了解。你認為殺害羅伯特的兇手會不會是針對救世軍而來?」
「他瘋了,」哈利說,「我們要拿槍來幹嗎?」
「事實上我有。」他突然有股瘋狂的衝動,想跟少年說他曾在積水的狐狸洞里躲了四天,等待塞爾維亞戰車的出現。
「嗯,我自己也思考過這件事,可是很難想出什麼動機。羅伯特很混亂,但心腸很好,跟他哥哥很不一樣。」
哈利放下話筒,朝瞪大眼睛的哈福森點了點頭:「好了,小子,我們去救世軍總部吧。」
哈福森緩緩搖頭:「我們不是應該去救世軍總部了嗎?」
「我們還沒打算公布調查發現,埃克霍夫先生。」
哈利走進電梯,低聲咒罵自己,用雙手搓揉臉頰,發出絕望的笑聲,就好像看見可怕的小丑時會發出的笑聲。
第一,找不到證人。昨晚在伊格廣場上的人都沒看見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監控錄像目前仍在查看中,尚未有所發現。他們走訪過卡爾約翰街上的商店和餐廳員工,但沒人注意到任何異常之處,也沒有其他人站出來提供線索。《每日新聞報》把昨晚的觀眾照片寄給了貝雅特,但她說那些照片不是少女的微笑特寫,只是全景照,面孔十分模糊。她挑出全景照,把羅伯特前方的觀眾放大,但並未看見手槍或任何可用來辨識兇手的東西。
救世軍總部的小姐說他們這裡有個叫約恩·卡爾森的人,但今天沒來上班。他說他想寄聖誕禮物給約恩·卡爾森,不知道能否提供他的家庭住址。
「是嗎?」
「你能別彈手指嗎?一直彈是要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