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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釘刑 24、承諾

第三部 釘刑

24、承諾

有個東西卡在外面的門把上,是用包裝紙和玻璃紙包紮成的一束鮮花,紙上還粘著一個大信封。
他不記得酒吧打烊后發生的事,但若敲門聲跟這有關,那肯定沒好事。不過話又說回來,說不定有人撿到了他的手機。他拖著腳步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一條縫。
「你們說了些什麼?」
「所以史丹奇不是要掏槍?」
「那發子彈一定超有威力,」歐拉一副神往的樣子,「反正你看了就知道,卡爾森,你能指認出那傢伙才是奇迹。」
他再次朝她望去。她直視他的雙眼,緩緩地點了點頭。
駕車的托莉瞥了坐在旁邊的同事歐拉一眼。
「我們得開門讓他們進來。」約恩從西婭身上爬過,穿上衣服。
「你想幹嗎?」瑪蒂娜用英語問道。
「別東拉西扯了,霍勒,你還要趕飛機。」
「公共電話。」
「你覺得如果你兒子知道自己勝算很低,會收手嗎?」哈利問道。
「你們是來換班的嗎?」約恩問道。
「昨晚集裝箱碼頭髮生了什麼事?」
「我要找哈利·霍勒,」他說,「他在哪裡?」
「你去酒吧喝酒喝到打烊,然後搖搖晃晃地走回房間。」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就這樣把他射殺了?」西婭難以置信地拉高嗓門說。
哈利坐上計程車才想到身上沒有現金可以付錢,司機告訴他薩格勒布機場有提款機,可以用Visa信用卡提現。哈利坐在車上,手中不斷把玩那枚二十克朗硬幣。硬幣在酒吧地上滾動的那一幕和飛機上喝一杯酒的念頭在爭奪主權。
前門傳來細微的摩擦聲,但這已足夠讓他醒來。他立刻伸手到枕頭下,翻身下床,悄悄走進玄關。冰冷的地板「燒灼」他的腳底。他透過波浪紋玻璃看見一個人影。昨晚他關上屋內所有的燈,可以肯定沒人能從屋外得知他在這裏。那人似乎彎腰在門鎖上鼓搗著什麼。難道鑰匙插不進門鎖?難道哈利·霍勒喝醉了?也許他不是去旅行,而是去整夜買醉。
「是誰啊?」西婭問道。
「我沒見到他本人,」瑪麗亞說,「但他聽起來很年輕。」
「二十萬美元,這是我們標準收費的十五倍。」
瑪蒂娜點了點頭。
「不只這樣,」托莉說,「外套內側和口袋裡的玻璃上有凝固的血跡,他們正在跟哈福森的血液做比對。」
「他們認得那件外套。」歐拉說。
「向聖子發誓你會信守承諾。」
約恩聽到一個不尋常的口音,但又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
「我以聖子……」瑪麗亞說。
「我以救贖者之名發誓……」
「你來這裡是想叫哈利帶你去找約恩·卡爾森,對不對?現在你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對不對?」
他觀察她,明白她說的是實話,便緩緩點頭:「莊園里有幾個人?」
「我相信下一個承諾,」他說,轉過身眯眼看著車輛稀疏的寬闊馬路,「人們就算打破了上一個承諾,還是可以守住下一個。我相信新的開始。雖然我可能沒這樣說過……」哈利招手攔下一輛有藍色標誌的計程車。「但這就是我干這行的原因。」
他手裡舉著槍,讓槍一眼可見,猛然把門打開。門外那人倒抽一口涼氣,後退兩步。
第三聲敲門聲傳來,聲音非常大。
「是那個訊問我的警探托莉·李,」約恩說,「還有一個應該也九*九*藏*書姓李的警探。他們說史丹奇死了,昨晚中槍身亡。」
「聽起來?」
最後瑪蒂娜打破沉默。
「哪位?」約恩大聲問道,心裏已不再那麼相信自己。
「那要看你說的是哪種槍嘍,」歐拉說,看了托莉一眼,只見她很難保持面無表情,「他們把史丹奇翻過來,看見他的拉鏈拉開,老二垂在外面,看來站在集裝箱門口是想要尿尿。」
「這你不用明白,霍勒,但我們一直有個計劃,賺夠錢之後就洗手不幹,搬回武科瓦爾,開始新生活。我知道這個價碼可以讓我們達成目標,這會是最後一次任務。」
「是誰來了?」西婭問道,剛才她還睡得很熟。約恩聽見她語氣中的焦慮。
「發問的人是我,如果你不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只好對你開槍,明白嗎?」
「那走吧。」他說。
「警察。」外面的聲音說。
「你不相信上帝,」她說,「也不相信自己說過的話,那你還剩下什麼?」
「有多遠?」
哈利擠出微笑,倚在門框上:「有什麼事?」
哈利找不到打火機,再不把煙點燃,他就要爆炸了。他不願意想起比格爾·霍爾門,現在不要。濾嘴被他咬破,發出乾澀的窸窣聲:「你說的這個中間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瑪麗亞淡淡一笑:「那你跟我也沒有多大差別,不是嗎?」
哈利複述。
哈利默然不答。那隻烏鴉飛離樹枝,水滴滴落在他們前方的碎石地上。
他拖著身體下床,拿著杯子走進浴室,目光避開鏡子,將杯子裝滿水,緩緩喝下。嗜酒之犬高聲抗議,但他穩穩拿著杯子,又喝了一杯。對了,要趕飛機。他把目光集中在手腕上。媽的手錶跑哪裡去了?現在幾點?他必須離開,必須回家。還是先喝一杯再說……他找到褲子穿上,覺得手指麻木腫脹。包呢?在那裡。洗漱包。鞋子。可是手機呢?不見了。他撥9,打給樓下櫃檯,聽見背景里傳來賬單的列印聲。前台回答了四次,他還是聽不懂。
哈利不情願地在粗糙的紅絲絨祈禱長椅上跪下,他的手肘放在骯髒傾斜的木扶手上,扶手上沾有汗漬、油脂和淚水。沒想到這個姿勢竟異常舒服。
哈利看著眼前這名瘦弱女子挺直的身軀,不確定後半句話是否正確:「替我跟弗雷德說再見,我要乘計程車去機場。」
「先生?」
「為什麼?」
托莉突然板起面孔,清了清喉嚨。
瑪麗亞領著哈利穿過近乎荒涼的廣闊中庭,經過懺悔室、幾個聖者雕像和旁邊的禱告長椅。隱藏式音響播放著宛如祈禱文般的聖歌,歌聲低沉,餘韻連綿,也許是為了激發沉思,但哈利聽了卻只想到天主教超市裡播放的音樂。瑪麗亞帶著哈利踏上側面的走廊,穿過一扇門,進入一個小房間,裏面有兩張祈禱長椅。晨光穿過彩色玻璃,化為紅色和藍色的光線。釘著耶穌的十字架兩旁點著蠟燭,十字架前方是個跪著的蠟像,仰頭伸臂,絕望地祈禱。
「因為哈利是不會告訴你的,」她簡單地說,「然後你會對他開槍。」
「跟你敲定交易。」她說。
「我去開門。」約恩說。
女子盤起了頭髮,看起來更像個英語老師。
「你怎麼知道?」
「我說基於三個理由我必須拒絕。第一,我們的原則是https://read.99csw.com必須知道客戶委託任務的原因。第二,基於安全考慮,我們從不讓別人決定時間或地點。第三,我們不跟匿名客戶來往。」
瑪麗亞聳了聳肩:「當然了,這次他如果事先知道名字就好了,問題是自從下手之後,我兒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沒再跟我們聯絡。」
「進來。」他吼道。
他結結巴巴地說著英語,連自己都聽不太懂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他在哪裡。」
「十月的時候,這個人往國際飯店打了第一通電話,只要是關於難民的電話都會經過弗雷德,他把電話轉給了我。這個人說他代表一位匿名人士,希望我們接下奧斯陸的任務,我記得電話背景音里有很多車聲。」
弗雷德載他們前往寬廣開放的托米斯拉夫國王公園,並在車上等候他們。他們找了個長凳坐下。枯萎的褐色小草奮力站直,但仍不敵濕冷寒風而趴倒。電車鈴聲從老展覽館的另一側傳來。
「這個人跟從奧斯陸打電話給你的是同一個人?」
「這樣他被捕的時候就什麼都不會泄露?」
「他怎麼說?」
「我可以帶你去找約恩·卡爾森。」
「可能是來換班的警察吧。」約恩說。引擎聲消失,兩扇車門打開又關上。所以來的是兩個人,沒有交談,是兩個沉默的警察。他們聽見由警察鎮守的客廳里傳來大門的敲擊聲,一聲,兩聲。
「哈利,告訴我你相信什麼。」
「他不敢。」哈利說。
「對。」哈利站起身來。
「你知道很多我的事,」哈利說,「我對你卻一無所知。」
瑪麗亞挑起一道眉毛,她的眉毛修得很優雅。
「不相信。」
「我不知道,你找他幹嗎?」
哈利猶疑片刻,低下了頭。
但願這不代表事情將出現不必要的麻煩;他希望霍勒是個明智之人,明白自己別無選擇,只能帶他去找約恩·卡爾森,倘若這不可行,至少把約恩叫來這套公寓。
「對。」哈利掛上電話,靠在床上,繼續在褲子口袋裡翻找,卻只找到一枚二十克朗的挪威硬幣。昨晚酒吧打烊,他付錢時少了幾庫納,就把二十克朗挪威硬幣放在鈔票上,轉身離去。但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憤怒的咆哮聲,感覺後腦一陣疼痛,低頭就看見那枚硬幣在地上跳動,發出清脆的聲響,滾到他雙腳之間。他走回吧台,酒保低聲咒罵,接受了他的手錶以補齊差額。
瑪麗亞沒有回答。
飯店外有輛車等著他們,司機就是那個身上有監獄刺青的酒保。
「你可以叫我瑪麗亞。」女子說。
「我不明白的是,」哈利說,「你兒子從電視或報紙上得知他殺的人是負責遞送現金的中間人之後,為什麼不中止任務?」
「為什麼?」
「結束了?」約恩驚訝地問道,以手遮眉,「原來是你?」
「他們說史丹奇要掏槍,」歐拉說,「特種部隊的神槍手說他看到的是這樣。」
「弗雷德,去聖斯蒂芬大教堂,」女子說,「開快點,他的飛機一個半小時後起飛。」
「但事實並非如此,不是嗎?你發現罪行並不像你當初選擇當警察時以為的那樣黑白分明,你原本想從邪惡的手中解救人類,但多數情況下,你發現邪惡的成分很少,而弱點的成分很多,很多悲傷的故事都可以在自己的內心裡找到九-九-藏-書。然而就像你說的,人總要活下去,於是我們開始說謊,對周圍的人和自己說謊。」
「但這是非官方的消息,」歐拉趕緊補充道,「你們明白,對吧?」
「但你還是在他面前發了誓,說你會救我兒子。」
「你們怎麼確定就是他?」西婭問道,「我是說,既然他的臉被打爛了。」
「你希望我中止任務,跟你交易,」她說,「現在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我已經告訴你跟我們聯絡的中間人是誰了,你還願意信守承諾嗎,哈利?你願意救我兒子嗎?」
「你知道如果你胡說的話,我會在你腦袋上開一槍嗎?」
一個警察。他開始在腦中構建計劃。
「不是我們,」托莉說,「是FSK的神槍手開的槍。」
「因為我想知道我們碰面之後你會做什麼,比如說,會不會去跟克羅埃西亞警方碰面。」
「約恩!」西婭在卧室里大喊。
瑪麗亞依然坐著,抬頭朝哈利望去:「你是那種會信守承諾的人嗎?」
「跪下。」她說。
「不一定。」
哈利點了點頭,在床尾的外套里尋找機票。
「高峰時間要四十五分鐘到一小時,但今天是周末,」瑪蒂娜說,「我的車就在外面。」
他站到門邊,伸手握住冰冷的金屬門把,屏住呼吸,槍托抵住手掌的摩擦力帶來一種安全感。門外那人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他打開通往客廳的門,只見咖啡桌上的煙灰缸里,一根香煙還在冒著煙,沙發上有一條凌亂的毯子。敲門聲再次傳來。約恩朝窗外看去,卻看不見車子。奇怪。他站到大門前。
「一個莊園里。」
西婭看著約恩。
「你知道我沒有?」
「啊哈,如果我沒看錯,你跟我一樣,只希望面對那些值得你花心思的事,是不是?」
「反正本來就不容易指認。」約恩說。
車子繼續行駛,車內沉默了一會兒。
「我以聖子……」
他揮動槍管,示意瑪蒂娜走進客廳。他跟在後面,禮貌地請她坐在扶手椅上,自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歐拉和托莉互望一眼。
「還送花?」
「這是當然。」
一隻烏鴉飛到長椅前的樹枝上,低下頭來,陰鬱地看著他們。
他拿起瑪蒂娜放在桌上的包翻看,找出皮夾和銀行卡。瑪蒂娜·埃克霍夫,一九七七年生,地址是奧斯陸市索根福里街。「你是史丹奇,」瑪蒂娜說,「你就是上過白色巴士的那個人,對不對?」
女子告訴他原因。
「先生抱歉,」前台答道,「酒吧下午三點才開始營業,您要退房了嗎?」
「哦?為什麼是現在,不是昨天?」
「對,去收拾吧,我們接你回家。」女子說。
「照做就是了。」
哈利緩緩點頭:「所以對方的動機就不再重要了?」
「你調查命案的方式一定都合乎道德嗎,霍勒?」
「等一下!」西婭說。
他在她眼中尋找恐懼,卻找不到,也許跟她的瞳孔有關,她的瞳孔好像怪怪的。
「羅伯特·卡爾森,」哈利說,用手掌用力揉了揉臉,「他給你信封的日期是十月十二日。」
「因為他無畏又固執,這是從他父親那裡遺傳來的。」
「這樣他就不必思考,只要執行任務就好,把其他的都交給我,相信我會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我說過了,我希望這件事趕快結束。」
瑪蒂娜·埃克霍夫猶九*九*藏*書豫不決,直到他再次舉起手槍。
「我懷疑。」
「抱歉我穿這身衣服,」他說,「哈利呢?」
瑪麗亞閉上眼睛,哈利看見她那張小臉上肌肉抽|動。
他聽到瑪蒂娜的聲音后非常驚訝,因為她的聲音很冷靜,幾乎是溫暖的。
哈利把外套裹緊了些。
「說得好像你已經知道了似的。」瑪麗亞說。
「他說的數目是多少?」
「不是,」他認識這個女子的聲音,「一切都結束了。」
「閉嘴。」他說,口氣卻顯得虛張聲勢,因為她說得對——一切都走樣了。兩人一言不發,坐在透進晨光的陰暗客廳內。
寒風直卷而入,他感覺像是被水牆打到似的。掛在半空的太陽放出刺目白光,他眯起雙眼,看著台階上的兩個人影。
「為什麼?」
「我來把音樂會的門票拿給他。」
「他從不知道客戶是誰,也不知道目標犯下的罪行是什麼,」瑪麗亞說,「這樣是最好的安排。」
「他沒去開門嗎?」西婭低聲說。
外面天色已明,約恩被駛入厄斯古德莊園的車聲吵醒,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昨晚又冷又長,他沒睡好。
哈利知道外套內袋已被扯破,便摸索著在襯裡中找到機票,把它勾出來,看清楚起飛時間。這時傳來敲門聲,起初只有一聲,接著是更大力的一聲。
昨晚留守的警察從屋外廁所回來,打包好個人物品並離開。十分鐘后,約恩把包背到肩上,關上大門,轉動鑰匙鎖門。他踏著自己在深雪中的足跡,沿著屋子牆壁行走,數到第五塊木板,把鑰匙掛在裏面的挂鉤上,轉身跟上其他人,朝一輛噴出白色尾氣的紅色高爾夫奔去。他擠進後座,坐在西婭旁邊。車子起動后,他伸出手臂緊緊環抱西婭,傾身湊到前座之間。
敲門聲再次響起,他嚇得跳了起來,伸出顫抖不已的手握住門把,深深吸了口氣,把門打開。
「不論是道德上還是財務上?」
「我沒打算聽見那麼高的數目。」
「就這樣?」
「對啊,我們聽說了,」歐拉搖頭說,「那傢伙有啞劇臉什麼的。如果你問我,我會說是扯淡,但這也是非官方記錄,好嗎?」
「所以殺人要符合道德的原則就可以擺在一旁?」哈利問道,在身上四處找煙。
「噓,」約恩說,「說不定他不在屋,也許去外面上廁所了。」
哈利看著瑪麗亞在腦中尋找合適的英文詞句。
「因為那個莊園是救世軍的,我手上有清單,知道每個莊園的使用者是誰。警方給我打過電話,問我這幾天可不可以把莊園都借給他們用。」
「我想也是。我說我不在電話上接案,也不跟匿名人士打交道,就把電話掛了。三天後他又打來,跟我約在聖斯蒂芬大教堂,還指定了時間和懺悔室。」
「你為什麼要幫我?」
「等一下。」約恩說,讓門開著,進去看西婭。
「約恩、他女朋友,還有一個警察。」
「心血來潮。」
「我們發現了他的機票,」哈利覺得凍死了,寒風吹來直接穿過他,彷彿他是個幽靈,「而他回去之後,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替他協助要殺害的人代班。一個人是可以笑著殺死自己的,是不是?」
瑪麗亞露出苦笑,憂鬱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所以你只好對我開槍,如果你認為這樣會有幫助的話。」
「西https://read•99csw•com婭,一切都結束了。」約恩說,把她抱得更緊。她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他吸入她頭髮的香味。再過不久,他就能好好睡一覺。他穿過前座看見托莉的手放在方向盤上端,把車子開到鄉間小路的右側,避開對面駛來的一輛白色小型電動車。約恩認出那輛車跟皇室送給救世軍的車是同一款。
周六清晨,他仍在睡覺,睡在哈利的公寓里,睡在哈利的床上,穿著哈利的衣服,做著哈利的噩夢。夢中鬼魂回來找他,夢中總有鬼魂回來找他。
「不一定,人總要活下去。」
「儘力拯救那個所謂的小救贖者的性命。」
瑪麗亞看著雙手:「哈利,你相信上帝嗎?」
儘管那人滿臉驚恐,他還是立刻認出了她。
哈利心想,這是心存懷疑的多馬。瑪麗亞在包上方躬身,拿出一根貼有聖者照片的小蠟燭,將蠟燭點燃,放在多馬前方。
「那天教堂里有很多觀光客,我依照指定時間走進懺悔室,看見椅子上放著一個信封。我打開信封,裏面有約恩·卡爾森值班的時間地點、遠超過我們一般收費的美元頭款,還寫了尾款數目。此外,信中還說那個跟我通過電話的中間人會再跟我聯絡,聽取我的意願,如果我願意接受,可以再跟他商討財務方面的細節。這個中間人會是我們唯一的聯絡窗口,但基於安全因素,他無權跟我討論任務細節,所以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能透露有關任務的事讓中間人知道。我拿了信封,離開懺悔室和教堂,回到飯店。半小時后,中間人就打電話來。」
「什麼?」他驚訝地說。
「我以救贖者之名發誓……」
早上七點十四分,哈利知道自己還活著,因為他全身每根神經都感到疼痛,因為他胃裡的嗜酒之犬還渴求更多酒精。他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見衣服散落在客房地上,但至少屋裡只有他一個人。他朝床頭柜上的玻璃杯伸手,幸運地抓到杯子。杯子是空的。他用手指颳了刮杯底,又舔了舔手指。味道是甜的,酒精都已揮發。
「早上好,」門外的女子說,「還是不好?」
「他說他負責付錢,我能知道的僅僅是他的身份,並且要容忍這一點。然後他問我價碼要提高到多少,我才能對其他的反對理由視而不見。我說我要的價碼他絕對付不起,於是他開出一個數目,而我……」
瑪蒂娜勉強讓目光離開手槍,朝他望去。
「原來如此,但你為什麼要帶我過去?」
「哪裡?」
「他們認為史丹奇一定是聽見什麼聲音,轉過了頭,」歐拉說,「因為子彈從他耳朵後方射入,從原本是鼻子的地方射出,這下連鼻子都沒了,一命嗚呼,哈哈。」
「他沒有自我介紹,但我當過英語老師,所以習慣注意聽別人怎麼說英語。這個人的口音非常特別。」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六
瑪麗亞坐直身子。「這裡是我跟客戶的中間人接洽的地方,」她說,「也是他委託工作的地方。不過我們走吧,這裏不是討論凡人命運的地方。」
「這是使徒多馬,建築工匠的守護者,」瑪麗亞鞠躬畫了個十字,「他想跟耶穌一起死。」
晨霧籠罩著薩格勒布,偌大的聖斯蒂芬大教堂塔樓隱沒在白霧之中。
「你來這裏做什麼?」他問道。
「你還有眼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