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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第二章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我的心忽然披上了
寶凝說:「那你表姐很有錢。」
寶凝卻怔忡半天。他剛才叫她什麼?姑娘?呵呵。多麼可愛多麼親切的稱呼啊。
「什麼?」
「不遺餘力。」他迅速答。
寶凝失聲道,「什麼?」
寶凝抬頭看一眼衣可仁,繼續打開餘下幾封信。一樣的紙張,一樣的字體,一樣的內容。
她可以看到他的側臉,其實他也是個英俊男人,在從前的某個脆弱的剎那,寶凝總猶豫著要不要依靠這個男人,甚至任由自己愛上他絲毫,但他一直保持著似近又遠的態度,終於讓她停步在警戒線外。
她獨自回家。
墮入夢鄉之前,她記得自己尚還欣喜地想,真好。就這樣平靜入睡,真好。
「稍等會,我給你煮咖啡。」
電話那端的她壓低了聲音,「寶凝,你現在,能過來一下嗎?明君大酒店?」
車子很快駛入市區,瞬間里,五彩斑瀾的燈光迎面撲來。
寶凝失笑,「不是吧……金大小姐……」
夜幕降臨,許寶凝才離開工作室。江朵朵顯然走得匆忙,一個小小的粉紅化妝盒子還擱在門邊的鞋柜上。
許寶凝仰頭想想,「還不知道,到了再給你電話。」
他赴上海公務足一周,算下來頭頭尾尾有十天未見她,今晨人一到N市,電話早就打了過來。寶凝細數過,六個整。嘴上雖然嗔怪,「喂,你煩不煩啊!」心裏卻是甜蜜蜜的。
金梔笑眯眯地,「話說,你昨晚上的稿子寫的不錯啊。答得很給力!」
她抬起頭沖他一笑,繼續朗讀道:「……如果你是我眼裡的一滴淚, 為了不失去你,我將永不哭泣;如果金色的陽光,停止了它耀眼的光芒,你的一個微笑,將照亮我整個的世界……」
顧思存點點頭,「哦。我知道了。沒事。」
寶凝忍不住低語,「好大的禮數。」
衣可仁道,「可是……可是我……不想這個家……」
他哪還有心情吃東西。她心裏明白。
「我阿姨。她身體不好,在這裡有專業人士護理,比較讓人放心。她有點怕黑,所以一到晚上就一定要亮一盞燈……」顧思存緩緩道。
女人驚疑不定,「什麼救命恩人?」
他側頭看她一眼,「你的父母呢?」
寶凝點點頭,「會為自己打算,總是好事。朵朵你比我能幹。」她伸手為朵朵撥一撥耳際頭髮,「凡事都要自己當心點兒。」無論如何,她總盼望她有好結果。
寶凝動動身子,笑問,「你呢,你老家在哪兒?」
寶凝吃了一驚,江朵朵這丫頭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
丁遲正舒服地仰坐在懶椅上,窗帘半拉,清冷的秋陽淡淡地穿進屋子裡來。他打開了音響,但音量放得極低,聽上去隱約且模糊不清。
衣可仁很是抱歉,「不好意思。」她微微猶豫一下,「我丈夫已正式向我提出離婚。」
寶凝急忙打電話尋找衣可仁,「您好……」
寶凝「啊」地一聲。
顧思存道,「給我讀首詩吧。」
她看一眼,刪掉。
車子一徑駛向半山,深林里不時傳來幾聲鴉鳴,暮色越發深沉,寶凝又問:「你的親人?」
「是誰?」寶凝抖抖手中紙張,「就憑這個?」
金梔看著她,「外界都傳你倆有一腿。」
許寶凝點點頭,「很是。」
寶凝答,「樓上樓下,多少杯都是小意思。」
「我托你查的事有進展了是嗎?」衣可仁急問。
男孩抿嘴笑,兩頰露兩隻深深酒窩,煞是可愛。
她微微睜開眼睛,突然瞥到桌上的手機微微發著紅光,似有簡訊來到。她的心霍然一凜,不自覺地伸手撫上頸上的墜子。
窗外發出聲響,好像是陽台上的花盆落了下來。寶凝驀然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寫完了才覺得自己有失偏頗,但今晚的她特別任性,不想再作修改。於是,點擊「發送。」
看她語無倫次,寶凝心下嘆息,「你醉了。」
許寶凝冷哼一聲,「昨晚你喝醉了,我看到你的時候,你正搖搖擺擺地走在街道中間,差點被一輛轎車撞到,是我啊,親愛的,是我衝上前去,一把推開了你,如果沒有我,你現在躺的就不是床,而是墳墓了。」
許寶凝搖搖頭,「不不不。我不捨得睡。」
她笑而不語。
寶凝不自在地掉過目光,「我明白。」
「你好。」見他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神情驚疑,於是解釋道,「我朋友,喝多了。」
他們夜深才回到家中。
許寶凝白她一眼,「狗眼看人低。」
顧思存沉默良久,收音機里吱吱啞啞地在唱著雖然動聽卻聽不懂的京戲。
金梔問:「打算去哪兒?」
許寶凝道,「恭喜恭喜。」
在從前的某個脆弱的剎那,寶凝總猶豫著要不要依靠這個男人,甚至任由自己愛上他絲毫,但他一直保持著似近又遠的態度,終於讓她停步在警戒線外。
顧思存失笑,「好啊。說來聽聽,想要什麼?」
寶凝氣結。
她不知說什麼好,乾巴巴地應一聲,「哦。」
寶凝笑笑,「小地方,你可能聽都沒聽過。」
顧思存溫柔回答,「她從來不逃學。認識了我以後才變壞了。我去哪兒她都跟著。」
「我這就下來。」
顧思存笑,「我還知道你很多事。比你想到的還要多。」
許寶凝笑了,「你的家鄉嘛,你當然另眼相看幾分。」
女子怔怔地看著她,許寶凝趁機教育她,「錢不是萬能的。一看你這模樣,從來沒吃過苦吧。沒吃過苦的人就不會得到樂趣,因為一切來得太容易了。大約身邊呢,又都是些趨炎附勢之人,只說你好,總肯接受你的錢,所以呢,才慣壞了你。」
「咳,也許有錢人是這樣的,總有些讓人難以理解的癖好。」她自嘲地說。
許寶凝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只會用錢說話?」
許寶凝啼笑皆非,「你呢,你那個王子最近表現如何?」
許寶凝「啊」了一聲。
一轉眼便半月過去,這一日的寶凝稍有空閑,信手把桌上檔案翻閱整理,這才驚訝地發現,衣可仁已經接連三周未來問診了。
顧思存想想,也笑,「也是。」
他點點頭。
寶凝搖搖頭,「改天。」
金梔疑惑起來,「總覺得你神色不對。」
他答,「天涯海角。」
「我可能要結束工作室……」
許寶凝停住腳步,目光落在江朵朵臉上,「朵朵……」
然後她聽到「嘭」地一聲悶響,所有的爭吵嘎然而止,女孩的哭聲也倏然消失不見。全世界突然安靜得不像話。
「記得喝牛奶。」
女子蓬頭垢面,驚駭萬狀地看著她,「你是誰?我怎麼在這裏?」她手指不客氣地指著許寶凝。
許寶凝嘆息,「好吧,實話告訴你吧,他不肯要我。」
寶凝接過信來,抽出裡頭信紙。很普通的A4紙,列印著兩行大字:「如果不想你老公身敗名裂,請於30號前付款至第三盞路燈下樹叢里。」
這種問題真的太小兒科了。寶凝本可以長篇大論一番,但心念突轉,覺得所謂的大道理,誰會不懂?也許真正有用的,只是當頭棒喝!
也是。反正她不敢報警。
趁還有時間,寶凝拿起《N市晨報》看。一版頭條很是顯眼,「愛如春雨潤心田……」報道還附了一張九_九_藏_書圖片,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正在給一位老婆婆發放棉被。
才走進大廈,江朵朵自身後趕了上來,喜悅地叫聲,「寶凝姐!」
他對她,只因為這個吧。
她被他戳穿心思,乾脆笑起來,「那是。」
一位署名「六神無主的女人」發來郵件:
天哪,原來不僅僅是戀愛啊,已經住在一起了。
在春花中傳布。
寶凝撫住額頭,「小姐,你不知道許寶凝同學的時間可貴,秒秒需要預約?」
他送她至小區門口。
他假裝不懂,「我什麼時候都有頭有臉,沒有頭臉那變成什麼了……」
許寶凝真正意外,「你怎麼?」
寶凝一言不發,大力拉著女子就走。女子原本比她稍嫌壯實,但醉后無力,只得任由寶凝拉了走。
寶凝笑,哄孩子似地答:「好好好,我說的我說的。」
衣可仁勉強一笑,「你教育的是。可憐我四十歲了才懂這道理。」
寶凝幫助著她穿上衣服,又倒杯開水給她,她拿著杯子的手兀自在發抖,寶凝打開電視,試圖讓氣氛顯得輕鬆點。
「時間。我想要你的時間。一星期,一星期就好。」她忐忑地問,「會不會太多?」
他並不勉強,「也好。」
藉著微弱天光,寶凝四下里打量了一下,這院子從外頭看,像是規模挺小,但步入其中,才發現院落佔地頗廣。因是夜晚,四處靜悄悄的,唯有那些亮著燈光,才讓人感覺到了一線溫暖氣息。
金梔差點笑掉大牙,與寶凝盤下的鋪子一夜之間身價倍漲,無數中介絡繹不絕地打進電話,詢問租鋪事宜。
寶凝撲過去,驚道,「你怎麼了?」
但真的不是不疑心的,除了年輕,江朵朵還真沒有輕易勝過了衣可仁的地方。難道男人真的只看重貌美的青春?他為此還要離婚。
等把衣可仁送回到家,再回到自己家裡,已然近十二點。寶凝只覺睏倦異常,偏偏金梔又發來簡訊,「小姐,拜託,不要每次都要我催稿子好啵,拿了錢就盡職點撒!」
女子吃了一驚,妝已亂掉大半,一雙美目盯著寶凝,「你是誰?關你什麼事?走開!」
許寶凝知道她要說什麼,立時三刻打斷她,「不可能。我們不是同類型。」
許寶凝不以為詡,「你信了?」
寶凝不明白,「嗯?」
「咦,寶凝?」
剛走進家門,窗外便下雨了。
寶凝道,「那就代我一塊謝謝他。」
再電話至顧思存,「送我份禮物吧。」
傍晚金梔打來電話,喜孜孜地,「晚上一塊吃飯!」
他的臉色有點凝重,她便說:「我沒有親人。」
他輕輕親吻她手背,「別嚇我,一嚇我我就不管不顧了。」
衣可仁自嘲地說:「聽我這麼一說,怕了吧。婚姻真是件可怕的事。把愛情變沒,把情人變陌生,把生活變成煎熬……」
她努力笑笑,「我沒有父母。」
美貌男生「哦」了一聲,看寶凝吃力的模樣,建議道,「不如,我幫幫你?」
嗯,沒錯。這位正是叢少的老岳丈。
顧思存急忙道,「不,不用……讓她睡……」
的聲音在四月的低唱中從芬芳的田野上傳來。
她好笑,進一步恐嚇他,「我女友便在晨報工作,要不要她給拍幾張私密照?」
顧思存答,「你不是說,想看看我生活過的地方嗎?走吧,我帶你去。」
這樣的男人,衣可仁自然不是他對手。
她心中一凜。
她從來沒有提過這樣的要求。
我的情人沒有來,但是她的摩撫在我的發上,她
這世界千奇百怪,難保人有奇好,別說那天看到的那些內衣有可能是他的女友的,即便真是他有此怪癖,就沖他肯熱心助人這一點,她也該待見他。
一見面她劈頭就問,「要去哪?」
今天的流浪歌手有點不同往日,許寶凝一時分辨不清有何不同,不禁多看他兩眼,一瞥之下便驚呆了,「喂,是你……」眼前這男子,赫然便是樓下鄰居林熙和!
「今天有點冷,要穿外套。」
「多擱點蔥末。」顧思存囑咐道。
兩人齊心合力把女子弄到客房裡,寶凝替她脫了鞋,拿了熱毛巾替她擦拭臉頰,又蓋上薄被,這才回到客廳。
他就站在門口等候著她。
半個小時后,她坐上了開往N市的大巴。
她自行駕車前往純良酒吧。
「我可能要休息一段時間。」
「你只有這個阿姨?」回去的路上,寶凝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在廣場上,流浪歌手竟然還在,一看到她出現,熟人般地狂撥幾下吉他。許寶凝驚喜,主動上前招呼,「這麼晚還在。」
「昨天睡的晚了點……」她解釋道。
金梔道,「其實我們最近才有突破。」
顧思存熟門熟路,直接走進某幢大樓,才至三樓樓道口,已然有護士發現他,「咦,顧先生來了。」
寶凝聽著,只覺哭笑不得。她摘下頸上絲巾,體貼地系在衣可仁頸上,「走吧,我送你回去。」想一想又有些擔心,「或者您在這裏休息一晚再說?萬一老公覺察你受傷……」
寶凝雖然略有驚異,但車至辦公樓下,整個人不由自主挺起身來。這份工作賜予她豐衣足食,不得不認真對待。
顧思存輕輕踩一腳剎車,側過頭凝視著她,「別這樣。不然我會就地把你撲倒。」
女人打扮精緻,只頸上那串珠鏈,便價值不菲,證明她是個有錢人。披肩半耷拉著——就是這披肩,讓寶凝認出了她來。她便是那天寶凝偶然看到在顧思存車裡的美貌女子。
三人在一間病房前停下腳步,護士道,「要不要進去叫醒她?你好久沒來,她都念叨好幾次了。」
「我愛你,寶凝……」顧思存喃喃低語。
她再次撥打衣可仁的手機,這次衣可仁很快地就接了電話,「寶凝……」
衣可仁別過頭,「還有一段視頻。發到我郵箱里的……能看出是我老公……」她忍不住抽泣起來。
寶凝嘆息一聲,「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做事如此幼稚?」她搖著頭出房。
寶凝有點出乎意料,本以為衣可仁如此之煩惱,即便不至於天天前來叨擾她,至少也會按照約定時間來尋診。連江朵朵也情不自禁提起,「咦,那個,衣……」看一眼寶凝,名字便沒全說出來,「好像好久不來。」
有本事住在華景的,怎麼可能在此地做流浪歌手?這個林熙和真讓人納悶。他今日把長劉海統統梳至腦後,髮際邊特矯情地別一隻小小髮夾,正因為如此,寶凝才把他認了出來。她無論如何沒想到,這流浪歌手竟然是她鄰居林熙和!
他們默默站立良久才離開。
江朵朵不明白,「嗯?」
他輕輕嘆息一聲,看她一眼,「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原來老公和我結婚之前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對方是他的大學同學,他們很相愛,因為很相愛又常互相傷害,在一次爭吵過後,他們再一次賭氣說了分手。這一次,她毅然把自己嫁給一個並不相愛的男人。幾年來過得很不幸福,這次同學聚會,她當著我老公的面哭了。我老公感到很難過,覺得是自己造成了她的不幸。九*九*藏*書
但她早已掛了電話。他的囈語,她沒聽到。
男孩笑了,「不帶這麼自我誇耀的。」
心裏莫名的驚慟不已,寶凝情不自禁握緊拳頭,渾身也像是在微微顫抖。
不是提醒她要按時來,而是要告知,人不來,錢也照收不誤。
「她呢?她去哪兒了?」寶凝小心翼翼地問。
她又不傻,感覺得到他對她多幾分不同。那又怎麼樣。她沒有閑心。
她掉過目光,輕輕喟嘆一聲,「秋天了。我最喜歡秋天。秋天的時光最美。N市也是。」
許寶凝語塞。
寶凝一驚,拿過手機一看,竟然有二十個未接電話。一半來自江朵朵,一半來自金梔。
寶凝一直覺得丁遲如此玲瓏心,沒有選擇從政真是太可惜了。
明年春天?
這個月結束,他們就不會再見面。哪裡來的明年春天?
她的凝注是在天空中,
他說:「稍等,馬上到。」
寶凝點點頭,「你去樓下給我買點吃的來。」
許寶凝覺得那顏色粉得很可愛,情不自禁拿起來看。沒想到盒子沒蓋好,嘩地倒開來,裡頭的東西也灑了一地。許寶凝這才發現,原來裡頭裝的不是化妝品,而是一些零碎的小東西,小紙條,創可貼,還有一個分明是在天橋下的地攤上買的廉價戒指。
寶凝認出他來,是樓下那美貌男生。
第二天,許寶凝是被女人的尖叫聲驚醒的。
寶凝的嘴角微揚起來。
從N市向南驅車,至少要花四小時車程,顧思存擰開音樂,「不如你再睡一會。」
等趕到明君大酒店,找到衣可仁,情不自禁大驚失色。套房華麗奢侈,衣可仁卻半倒在地毯上,皮包被弄皺了,胡亂地丟在地上,零碎的物品灑得到處都是,身上勉強遮蓋著薄毛毯,臉上青腫,肩頭傷痕也清晰可見。
才想到他,他的簡訊便進來了,「時間不多,無需我再多催促。」
女子受了驚嚇,捂住了嘴,「啊?真的?」
「柳城只是個小城市,常住人口還不到十萬。但它山清水秀,民風也較別處純樸……」顧思存說。
「你家裡很漂亮。」男孩稱讚道。
金梔不高興,「我還約了丁遲。」
她做這行,自詡見識不淺,但每每仍然感嘆。
寶凝哭笑不得,「打十個電話,就為了跟我說這句話?」
衣可仁搖搖頭,「沒拍到女人的臉……」
他眨眨眼睛,「可不正是我。」他笑吟吟地,「你欠我咖啡哦。」
許寶凝嘆道,「可是你明明說四個小時可以抵達……」
顧思存的電話打了進來,「可以走了嗎?」
顧思存伸手替她抹去唇邊蔥末,愛憐地說:「寶凝,你總會知道,我比你想像中的更愛你。」
他湊近來,輕輕在她額頭一吻,「抱歉,只有三天。」
她突然伏在寶凝身上慟哭。
女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丁遲沒回。但很快地,他的車超上前去,很快便消失在擁擠的車流中。
相較之下,寶凝顯得平靜多了。這結果,早在她預料之中。丁遲從來不會做毫無利益之事。
「啊!啊!」一迭聲的尖叫從客房竄來。
在夢裡她也覺得累。煩燥。她想找到那個哭泣的女孩。但是怎麼也找不著。
她發簡訊過去,「再給我一星期。」
金梔突然嘆息一聲,「我也有疑難問題想要諮詢。」
寶凝也笑。
車子駛過一道大彎,陰沉的暮靄里,一幢紅磚白瓦的樓房赫然出現。
「你來了。」她平靜招呼道。
許寶凝笑,「你怎麼知道我愛吃蔥末?」
她側過頭,伸手解下項鏈,「我也愛你……」她用近似耳語的聲音說。
許寶凝一口答應,「那是必需的。」
寶凝點點頭,「屆時不到,給她電話。」
聲線太低,金梔沒聽清,問道,「什麼?」
安靜。她想要一場徹底的安靜。
「你打算怎麼辦?」寶凝問。
約好的時間不到,除了不尊重,還平白耽擱了她掙錢的時間。寶凝自詡盡職,但並不真以為要和所有來客皆結下真誠情誼,以至於到不計較金錢的地步。說來說去,她只熱愛金錢。這麼多年來,她只堅信唯有金錢可值倚靠和信任。
四下里靜悄悄的。只聽到牆上的鍾,秒針走動的聲響。
她討厭心熱起來。她需要的是清醒,絕對的理智。
她不喜歡下雨天。從前的某一天的某一夜,大雨傾盆,她自那一刻,失去了一生所愛。
她套上大衣,揚聲道,「走的時候替我關好門。」
顧思存轉過臉來,微笑了一下,「記得我給你講的故事吧,那個女孩……」
女子順勢靠在她肩上,「我不想回家。」
寶凝這才順勢說:「其實一個女人,無論是結婚與否,都應該擁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和至少一到兩名閨中密友。」
許寶凝答,「好啊。」她咳嗽一聲,開始朗讀,「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天知道,她有多憎恨那清晰得不可遺忘的回憶。她為此努力了十年。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年?
門警小跑著回去,不一會,路閘緩緩揚起,車子徑直駛入。
她可以拒絕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對衣可仁,她說不出口。
「她呢?」許寶凝輕聲問。
還是為她感到高興了。這茫茫人海,要碰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並非易事。
掛了電話,寶凝覺得頭疼。
「我是個孤兒。從小跟奶奶長大。我奶奶說,我一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車禍……」顧思存的面孔被黑暗籠罩,讓人無法看不清他的表情。「這個阿姨,是那女孩的母親……」
江朵朵悄聲道,「一大早就來了。」
已經結婚四年,孩子3歲,在這四年中,自認為過得很幸福,老公事業上小有所成,一直很體貼。但是這一切,自從他前些日子參加了一場同學聚會回來,就完全變了模樣。
結果才進酒店房間就傻了眼,對方竟然是個二十齣頭的毛頭小伙,根本與交談時透露的年紀身份不符。沒等她反應過來,從洗手間里又竄出一個年輕男孩,兩男孩撲上來就搶她的包,她尖叫著不肯,兩男孩便沖她拳打腳踢,不由分說地搶下她腕下手錶以及頸上首飾,又把她的包翻了個底朝天。幸好她出來得匆忙,隨手拿了個小手袋子而已,裡頭除了一些隨身攜帶的化妝品和有限現金,再無其他。
等了許久,衣可仁也沒來到。她有些疑惑,再打電話過去,那頭卻提示「該用戶不在服務區。」
「晚上燉排骨。」
許寶凝無奈,只好半拖著把她弄上車,女子倒在車後座上,很快入睡。寶凝真正哭笑不得,有心打個電話給顧思存,又覺得很是不妥,最後咬咬牙,乾脆把女子帶回了自己家。
她不提要帶出來見個面,寶凝也覺不好意思要求。這年頭,做朋友也要做得知情識趣,不得強人所難。
許寶凝腦子一轉,頓時明白過來。這應該是隨手貼在家裡的即時貼。是愛人的關心和囑咐。
金梔狠狠白她一眼,「你以為養老院都像陽明山那個?再說了,有錢還不一定能進去……」
他的心突然緊縮了一下,情不自禁騰出一手來握住寶凝的。
江朵朵九-九-藏-書「哦」了一聲。
護士走在前頭,「今天傍晚阿姨看了一會電視,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發了一陣脾氣,鬧了好久,剛剛才睡著……」
寶凝冷冷地看著她,「不然怎麼樣?打電話叫你男朋友來?」
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真甜蜜。真矯情。
無論是真是假,她都覺得溫馨。
金梔嘆道,「女人嘛,要做到多狠才算是個頭呢。我想通了,趁早找個好男人過點小日子是正經。」
顧思存停好車,示意寶凝跟著他走。
寶凝再看不過眼,上前去一把攥住女子的手,厲聲喝道,「起來!」
「算了算了,不跟你扯了,我忙去!」她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急急忙忙掛斷電話。
最後一張是列印稿,是一幅四格漫畫。一個男孩深情款款地對女孩說:「我要給你一個家。」女孩回答他,「你在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家。」
許寶凝有些驚異,又等了良久,衣可仁還是沒出現。寶凝只好給她發去簡訊:還沒到?大概還要多長時間?
許寶凝斜睨著他,「你是想要告訴我,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請無數私家偵探調查我?」
寶凝回過頭,凝視她紅撲撲的臉頰,「朵朵!」
金梔還追問,「他到底是怎麼弄到這種消息的?」
她的親吻是在空氣里,
很意外,竟然是衣可仁。
許寶凝嘆息一聲,「大姐,拜託你,有事也好歹說一聲好啵,我擔心一整晚。」
是顧思存的家。房子稍嫌老舊,外牆已呈現剝落痕迹。但屋裡卻裝修精美,顯然花費一番細功夫。
寶凝點點頭,「我記得她。你的初戀。」
許寶凝竊笑。
「見一面可好?」
許寶凝從包里取出一本書,「我讀給你聽……」
丁遲離開。
她攙扶住她,「你住哪,我送你吧。」
半拖著女子走進電梯時,一個男人匆忙地擠了進來。看到寶凝便笑了笑,「嗨,你好!」
許寶凝上前幾步,撥下她手指,不客氣地說:「喂,對你的救命恩人,不能這麼沒禮貌。」
寶凝溫和地答,「什麼時候都不晚。」
這樣也不至於難堪時還得找像她一樣的並不算得上朋友的朋友。
女子一怔,突然嘻笑起來,「男朋友啊。呵呵……」她湊近了寶凝,細細打量她,「我告訴你啊,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個真心疼愛自己的,不不不,最好就是千萬不要對任何男人抱有希望……」她仰仰精緻面孔,像是陷入沉思,「也不是……呀!總之,要找一個真心相愛的……」
許寶凝又微微漲紅了臉,「我永遠說不過你。」
車子最後停在河邊。河水碧綠,微風拂過,波光粼粼。
寶凝立刻意識到失口,不由得羞赧起來。她輕咳兩聲,瞪男孩一眼,「不許這麼取笑前輩。」
他笑著離開。
金梔滿意了,「我說嘛……」
「這樣的男人,不知你留戀他哪一點?比別人更旺盛的性能力?如果這一點他真的有,照這情形,也不只你一人能享用。真正愛你的男人,一定會凡事首先考慮你的感受,他分得清生活里,敦輕敦重。當然,如果您不介意與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的話,大可繼續容忍。我祝您好運。不過我還是告誡您一聲,他們說,好人終會有好報。但以我的經驗卻是,好人總不會有好報。尤其是女人。」
寶凝呆在浴室里,突然間喪失所有勇氣,只對著鏡子發獃。不一會,外頭響起敲門聲,顧思存輕聲說:「你再不出來,我就進去了。」
金梔失笑,嘀咕道,「臉皮真厚。」
心裏一陣酸疼。
門警小跑著上前,顯然認識顧思存,看到他立刻微笑,「您好。」
江朵朵摟一把寶凝的肩,「今天天氣真好。」
男孩站起身來,「今天太晚了,改天吧。」他像是不放心,叮囑道,「記住哦。你欠我一杯咖啡。」
「喂,喂……你有病啊!喂!」女子掙扎著叫道。
她不覺伸手摸摸領口,身後,全是汗。
「朵朵,衣可仁那個,嗯,可以整理存檔了,估計她不會再來了。」寶凝說。
電話先復給金梔,「幹嘛,大清早那麼著急找我?」
「嗯?」江朵朵詫異地抬起頭來。
寶凝仔細地看了他一眼。
江朵朵會意,轉身離開。
男孩笑,「那就拜拜了。晚安,姑娘。」他轉身要走,像是突然想起來,又回頭叮囑,「我叫林熙和。記住哦。」
她匆匆洗漱完畢,出門打車。
還以為會睡不著,但頭一挨著枕頭,立即睡了過去。
美貌男生露齒一笑,「不用謝。不過,得請我喝杯咖啡。」他笑容可愛,模樣俏皮,讓人立生好感。
「這條河原本渾濁不堪,每年七八月間一定漲大水。住在河岸邊的人們,一到夏天就要搬家,因為說不準一場大雨,屋子裡便全進了水……」顧思存唇角微微露出笑意,「我那時候頑皮,常常逃學去看大水,完全不識人間愁苦,只覺得河水翻滾,特別好玩。」
這次他答她,「療養院。」
衣可仁道,「不。他不是在約會,而是與合作夥伴約好談公務。我一衝進去就知道自己錯了……我們狠狠地吵了一架,他說,我既不信任他,那麼這婚姻也沒持續的必要了。我氣狠了,把勒索信和郵件給他看,你猜他說什麼,他說,這些東西就讓我懷疑我們之間多年的感情,更不用多說了,離婚吧。他連多一句的解釋都覺得疲倦。」
她上網也有多年,自詡也算個頗有經驗的網民,這次約見的網友是在某個讀書群里認識的,偶爾會聊上一兩句,她今晚心情不好,多說了幾句,態度也有幾許曖昧,那邊就趁勢而上,約她見個面。她向來把網路與現實劃分得清楚明白,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幼稚到要約見網友。但心頭真正鬱悶難解,鬼使神差地與對方約好地方,稍加打扮便前去赴約。
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又睡著。這一睡,醒來時天光已然大亮,看一眼時間,竟然快十點了。
江朵朵答,「這周是明日下午三點。」
「我不會離婚。」衣可仁斬釘截鐵道。
她強打著精神打開電腦,收發郵件。
他們去吃臭豆腐。
他們開始頻繁聯繫,聊Q,喝茶,說不定還上了床……我質問老公,他說,是他害得她過得不幸福,他現在想做一點什麼去補償她……這些日子以來,老公一直悶悶不樂,對我和孩子不聞不問,讓我感覺老公還深愛著舊情人,我好痛苦,感覺自己太悲哀了!他總是說要我理解、體諒他,讓我給他時間……我怎麼辦?我完全失去了主張,我不知道我該怎樣做……
衣可仁一直沒回復。
「女的呢,是誰?」
柳城的秋天像是早來一步,天空清明,雲朵層層攏在山邊,山林格外蒼翠,無風,卻無端端地身有涼意。
車子直朝郊外駛去,從一路繁華漸次落入稍嫌蒼涼的安靜之中,偶爾有鳥兒竄出,停留馬路當中,被急促的汽鳴一驚,頓時又撲愣著雙翅飛起。
她泡了個漫長的澡,在溫暖的水流里差點睡著。迷糊中聽到手機在響,她懶懶地不願動彈。
哦,這就是陽明山療養院。她記起來,有一次與金梔爭嘴,金梔力主女人一定要結婚生子,九_九_藏_書不然老了可怎麼辦好。她不以為然,說:「大不了去養老院唄。」
寶凝聽了,一時竟無言以對。
她不覺地把手撫在臉頰上,她記得他說過,她與他認識的某個人,長得很相像……
「你家也不賴。」寶凝說。
手機反覆地響,她只得起身來。
金梔笑,「受教受教!」
男孩立刻趁勢而上,「你說的,你說的哦。」
許寶凝刷地紅了臉,嗔道,「開車開車!」
女人「哎呀」一聲,在包里四處翻找手機,「我不高興,就把手機關了。」
金梔繼續笑,「這麼多年你沒放過假。出去散散心也好。」她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那個,你和丁遲……」
他的唇覆下來,溫柔卻又不失熱情地親吻她的頭髮,她的耳垂,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像期待又像閃避,他的步步緊逼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手掌不覺地緊抓著他,他察覺到了,親吻滑到她肩上,溫柔地哄勸著她,「抱緊我,只想著我……」
寶凝略帶沙啞的聲音混和在隱約的音樂聲里,窗外便是飛縱即逝的風景,顧思存突然有種錯覺,這樣的時刻,再不會有。
「切……」金梔悻悻地掛了電話。
他們在中午一點抵達柳城。
她手腳遲鈍地打開身邊的包,直接甩出一沓鈔票,鈔票頓時像雪花一樣,漫天飛舞,引得圍觀人群一陣喧嘩。女子哈哈大笑,叫道,「錢!看哪,錢!!」
但是她的嘴唇在哪裡呢?
顧思存的腳步停了一下,「嗯?電視里演的什麼?」
許寶凝側過身子,細細端詳已然沉睡的顧思存。他睡著的時候比平時更覺得平易近人,眼睫毛很長,唇角帶一絲微笑,像足一個心滿意足的孩子。
肆無忌憚地揚長而去。
眼看走出了純良酒吧,夜色沉靜,街道安寧,冷風一吹,女子好像清醒了一點,直起身來問道,「你是誰?幹嘛要管我?」
寶凝只說:「在電視劇里都是這麼說的……」她裝腔作勢起來,「小姐,你的話太多了……」
淚水悄然盈滿眼眶。
她定定神,「我們要去哪?」
一個人叫杯冰冰啤,如是天氣,實在不是喝這冰啤的好時機。一杯下肚,整個人都隨之冰涼起來。
許寶凝驚訝,「嗯?」
丁遲的消息從哪兒來,當然是從叢少那兒來。當初挑中叢少,正為此意。
許寶凝舉起杯子,嘆道,「今天的酒彷彿特別苦。」
不知為何,不過普普通通一句情話,許寶凝突然心中悲慟莫名。
「她很孤單。」顧思存答道。「她最想要的,就是愛。最在乎的,也是愛。」他的眼神黯淡下來,「是我辜負她。」
她把化妝盒放好,換上鞋,正要出門,突然想起來,剛才那張那印稿,有些異常。她急忙再次打開化妝盒子,找到那張列印稿,細細看了一下,發現右下角有四個朱紅字:恆記出品。
許寶凝微微一笑,「你總不能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她指指江朵朵手裡的資料夾,「你看,你都要買房子了。」
寶凝深呼吸一下,「好,我馬上來。」
「詩歌。」
「好。」
金梔晃晃手機,「我接電話。」
它把舊曲帶到我的心上。
她也有一顆玲瓏心,立刻答道,「不了,今天已經很累,下次吧。」
許寶凝問,「我們去哪兒?」
金梔根本不信,嗞嗞笑,「有對象?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
她輕笑,「已經非常非常好了。」
她搖搖頭,決定放棄。
冀望的綠葉。
衣可仁輕笑一聲,「昨晚他接到一電話,便匆匆出門。我忍不住跟蹤他。眼看他徑直進了酒店,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好奇心起,忍不住小心拆開小紙條。小紙條分明只是由普通紙張裁成,主人顯然很珍愛它,折得很整齊。
她吸支煙。電話撥至江朵朵,「取消所有預約。」
她笑,「好噁心。」
沿著街道走了很久,才攔到計程車。
等忙完上床,已然快凌晨兩點。她實在困,一上床但墮入夢鄉。
丁遲如夢初醒般睜開雙眼,「哦,你來了。」他站起來。
「車站。」她簡短地說。
許寶凝暗自失笑,果然,這丫頭在戀愛啊。連這些東西都保存著隨身攜帶。那創可貼分明是用過的樣子,還當成寶貝,說明不是愛人用過的,就是愛人親自為自己貼上的。
「真抱歉,麻煩你了……」衣可仁的語氣裡帶了哭腔。
許寶凝有些懊惱,喝光杯中酒,站起身打算離開。突然間身邊有人吵嚷起來,只聽其中有個女人在歇斯底里地嚷,「別管我!給我拿酒來!快點!你知道我是誰嗎?」
一上車,顧思存的一隻手便抓住了她的,她不安,試圖拂開他,提醒道,「你有頭有臉……」
顧思存眼中晶光一閃,「寶凝不是N市人吧,那麼,老家在哪兒?」
清晨時分,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寶凝嚇一跳,「我馬上就出去。」
江朵朵羞赧起來,趕緊縮了縮手,辯解道,「就是看看罷了。」
許寶凝出了會神,才道,「她很喜歡你。」
「是嗎?」寶凝笑笑。她真的不敢相信,衣可仁收到的勒索信會與江朵朵有關。她細細回想,衣可仁初來做諮詢,江朵朵接待的她。當時並不覺異樣,是自己太過愚鈍,還是江朵朵掩飾的好?她應該一早就知道衣可仁的身家背景,卻一直不動聲色。這本事,許寶凝自愧不如。
寶凝唰地拉開窗帘,刺眼的白光頓時傾瀉滿屋,她站在蒼茫的光線中,遠去的記憶突然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兒時的她,曾經每天都沐浴在這樣的陽光里,小聲哼唱快樂的歌,偶爾會朝窗外翹首期待,他,怎麼還沒來?
「你自己也要有心理準備。」許寶凝示意她別再追問。
寶凝冷哼一聲,「你才是受害者,你怕什麼?」
她不作聲,但更緊地貼近了他。
寶凝拖著步子過去張望,「喂,你鬼叫什麼?」她沒好氣地說。
女子立刻說:「我買件新的給你。」她轉身去找包,「你救了我,要多少錢?我給你!」
結果她請她去純良喝一杯。
林熙和無奈,「嗯,咱有錢人是這樣的。」他看她一眼,探詢地問,「去你家喝杯咖啡?」
寶凝吃了一驚,「嗯?」
衣可仁掩飾地喝喝水,「我沒想到……」
兩男孩走之前還悻悻罵道,「老女人,也不照照鏡子,還學人見網友……媽的,還是個窮鬼!」
就在前天,各大媒體已正式刊登新聞要迅,中山路老街已被某商業集團收至縻下,將花費巨資對其對待修繕和整治,預計將在三月後,還市民一個嶄新的商業步行街,購物美食,應有盡有。
寶凝示意她,「這周再不來,給她打個電話提醒下。」
她只和他不過才見第二次,但只覺隨便親和,不用太過顧忌。
寶凝心下暗驚,不由便擠進人群中,只見那女子攥住身邊小侍者的衣袖,不依不饒地叫囂,「多少錢,你說,我有的是錢!」
顧思存道,「不願提起嗎?」
她記起來,衣可仁給她看的那封恐嚇信,那紙下方有也如是字樣。
他從來沒有這樣逼她。想必也留意到了她的搖擺不定。
江朵朵眉眼間的失望昭https://read.99csw.com然若揭,「我已經習慣和你在一起。」
許寶凝笑起來,「真奢侈。」她看著他,「你確定我們真的有三天時間?」
他看她一眼,「分明竊喜中……」
他轉身拿起大衣,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男人有時候表現得很蠢,那是因為他願意,而不是女人太聰明。」
護士想了想,「沒什麼啊。嗯,好像是媽媽和女兒吵嘴了……」
「為什麼?」江朵朵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做得好好的,為什麼?」
「不知道。我找不到她。她父母多年前離了婚,父親又結了婚,移民了。母親自她走後,身體一直不好,精神也不好……我後來就把她接到了N市……」
「您好!」
顧思存失笑,「寶凝你真博學。」
「為什麼驚訝?」林熙和反問道。
她做這一行,碰到太多類似女人,身體與情感都受所愛之人摧殘,卻只遵循逆來順受之準則,打落了牙齒也只和血吞下。
護士臉帶微笑,朝他微微鞠了一躬,「您好。」
他微笑,「我沒什麼事,心血來潮上來看看。」他走到她身邊,輕輕撩起她長發,從桌上拿起一個精緻手飾盒,打開來,裏面是一條耀眼奪目的項鏈,墜子異常精美,紅色,像一顆滴血的心。他溫柔地給她戴上,退後兩步,微側著頭打量她,滿意地笑了笑,「很漂亮。」
衣可仁微微側身,拖過手袋來,取出一個透明文件夾,裡頭裝著幾個白信封,「你看!」
顧思存微微仰起面孔,「柳城。很小很安靜的一個小鎮。只有一條街,步行十五分鐘就到盡頭。」他頓一頓,嘴角不由自主揚起一線微笑,「但是很漂亮。山特別青,水特別綠,有一條河自鎮中穿過,河邊種植著許多木棉,一到春天,就比賽著開放,特別美……」他看她一眼,「明年春天帶你去看。」
突然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她皺著眉頭,仔細回想了一下,是哪裡不對勁呢。怎麼也想不出來。
她匆匆下樓打車,明君大酒店距華景,距離頗為遙遠,坐在計程車上,衣可仁又再打來兩次電話,寶凝只好答,「馬上到,嗯……馬上!」
「怎麼也是他理虧,他還敢提離婚?」許寶凝不敢相信。
匆忙套衣服的時候,她自嘲了一下,「許寶凝,嗯,你真的很敬業。」
她尚有一絲忐忑,但他溫柔地擁她入懷。他的懷抱讓她安定下來。他在她耳邊輕聲詢問,「想一想才回答,你愛我嗎?」
許寶凝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藉酒裝瘋的女人,厭惡地瞥一眼,登時卻呆住了。
剛走進工作室,江朵朵便迎上來,「小丁哥在裡頭等你。」
衣可仁苦笑,「不用擔心。我哪怕換張臉他也不會留意到。再說了,他也不是一定會得回家……」
男孩笑了笑,「不是我家。我表姐家。」
寶凝扶住她臂膀,「走吧。」
許寶凝等了半天,金梔仍未回來,打電話過去,一直佔線,無奈只得給她發簡訊,「我先走一步,做了幾期稿子發你郵箱。這段時間別騷擾我。」
顧思存輕咳一聲,「那也要怪你,一路上就會讓我分心。」
他喉嚨有些乾澀,沉默半晌,才喃喃說:「我想給你一生。」
寶凝怔怔地看著他,「出了什麼事?」
寶凝一凜,這才想起今夜又是交稿日。
但是她的眼睛在哪裡呢?
她皺起眉來,「那麼……和今晚,有什麼關係?」
黎明靜悄悄,門輕輕磕上的聲響仍嫌驚擾,寶凝站在門邊等候一會,確定顧思存並未被驚醒,這才轉身下樓。
一看到她,衣可仁的眼淚嘩然而下。
回到家裡,她只覺得渾身像是虛脫了般。從來沒有哪一天,覺得像今天這般勞累。
許寶凝強笑一下,幾乎衝口而出,「是因為我和她相像嗎?你因此喜歡我?」
手機輕輕震響,她拿起來看,是丁遲。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接上,電話卻已主動掛斷。她正疑惑,突然一抬眼間自後視鏡里看到緊跟在身後的車,縱然看不清駕車人是誰,但那車,她再熟悉不過,正是丁遲的。
過了許久,衣可仁才輕聲開口,「謝謝你了,寶凝。」
金梔笑,「當然沒有。不過我覺得倒可以一試。你看,他年紀正合適,事業也算小有所成,你跟著他至少不會吃苦。」
「冰箱里有蜂蜜水。」
寶凝深呼吸一下,才拉開門。
寶凝道,「我真的有約。」
她倒嚇了一跳,迅速地縮回手來,自嘲地笑,「好吧。是我害怕。我違反了職責操守,和自己的病人發生私情。」
顧思存哈哈大笑。
金梔鬼叫,「少來這一套!我訂好位子了。」
衣可仁不敢面對她的目光,「我心情不好,和網友約好了在這見面……」
「嗯?」
傍晚她給金梔電話,「要消失一星期,請我吃飯吧。」
車子在院門前停下,車燈掃過,寶凝看清楚了,「陽明山療養院。」
許寶凝笑,「那男人,要是看準了,抓緊點兒。別便宜了別人。」
寶凝忍不住心頭驚奇,問道:「去哪兒?」
……
事至如今,連她自己也快分不清,到底是真還是假?
她笑,「想要什麼你都肯給嗎?」
寶凝眨眨眼睛,勉強忍住眼角淚水,在他唇上輕輕親吻一下。然後迅速穿上衣服,把項鏈塞到包里,輕手輕腳換上鞋子,出門去。
林熙和倒也識趣,「好。」他微笑一下,「但是別讓我等太久。」
臨睡前她又進客房看一眼那女子,這才上床去睡。
電梯緩緩升至19樓。
「見面了再說。嗯,我在純良酒吧等你。嗯,好,稍會見。」
……我的情人的消息
在夢裡,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在激烈爭吵,吵到情急處,隨手便拿過身邊的東西亂摔亂砸。不知道何處,有小女孩的哭聲。
「快起床吧。估計你家人都在找你呢。」寶凝說。
他凝視她一刻,似笑非笑,問道:「真的?」
晚上他們手牽手去散步。柳城哪有什麼像樣的大街,他們在安靜的街道上反覆行走。
顧思存微笑著應答護士,「您好。」微微側頭低聲回答寶凝,「我給她男朋友介紹了份工作。」
但硬生生地別過臉,「柳城有什麼好吃的?我好餓!」
寶凝跟隨著他的目光,透過房門上方的玻璃框,看到潔凈的病房裡,白色的床上,安靜地躺著一個瘦弱的中年女人。室內亮著微弱的燈光,足以讓寶凝看清她大半面孔。
寶凝委實累慘了,聽美貌男生這麼一說,頓時大喜過望,「好啊好啊,謝謝你啦。」
天才蒙蒙亮,顧思存的車子便已等在樓下。
許寶凝握住她手,「要是長久不見我,記得要想念我。」
她不由自主地撫摸著項鏈墜子,他解釋道,「前些日子去了趟香港,無意中看到的,覺得很適合你。」他再次走近來,輕撫一把她面孔,「我下周要去澳洲,回來后給你電話。」
她喜歡這種感覺。
她可以看到他的側臉,其實他也是個英俊男人。
許寶凝鎮靜地答,「私奔。」
許寶凝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的新風衣都被刮破了。」
她以為他只是遺忘不了一場初戀,現在看來,他應該是,一直還在深愛著初戀的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