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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卡瓦什搖了搖頭,彷彿阿薩姆誤會了他的意思:「我並不想讓你泄密。何況,我能猜出那是個什麼項目。」這是一句謊言。「我感到困惑的是,馬拉吉已經控制了那裡。」
「是啊,你確實告訴我了,不是嗎?」狄克斯坦站起身,「我覺得我該上床了。」
陣陣徐風從加利利海刮來,吹得葡萄園裡塵土飛揚。他倆並肩工作著:除草和鬆土。狄克斯坦已經脫掉了襯衣,只穿著短褲和涼鞋乾著活,他對烈日毫不在乎,只有生長在城裡的人才會這樣。
「我正在辦這件事。」
「我讓人跟蹤他,但他甩掉了我們的人,消失在西部沙漠中已達四十八小時了。我們從中情局的衛星照片中得知,在沙漠中的秘密地區有人正在建設一項龐大的工程。舒爾茨回來的時候,這玩意就在他的衣兜里了。這是一個工作人員用的放射性劑量儀。這個信封是防光的,裡面包的是一段原始底片。你把這盒子放在衣兜里或者別到翻領或褲帶上。如果你暴露在核輻射之下,底片沖洗出來就會顯示霧蒙蒙的。按照規矩,每一個訪問核能站的人都必須攜帶這种放射性劑量儀。」
「是啊。」波爾格說,「你跟我講過。」
有一段時間狄克斯坦一動不動地坐著,後來才長舒了一口氣。這是那種話一出口就昭然若揭的毀滅性的觀點。一切都會改變的。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琢磨著其中的含義。他的頭腦里充滿了疑問。技術上行得通嗎?美國人會施以援手嗎?以色列的內閣會贊成嗎?阿拉伯人會用他們的炸彈以牙還牙嗎?但他說出口的卻是:「部里的聰明的小夥子,見鬼。那是摩西·戴嚴的報告嘛。」
在波爾格大談政治、舒爾茨和核反應堆的時候,狄克斯坦的思緒已經推到了遠處。此時,他想到這次又把他卷了進去,恐懼也就又回來了,隨之便是一段記憶。他的父親去世以後,家境貧困潦倒,債主們上門討債的時候,納特被打發去開門說,媽媽不在家。在他十三歲的時候,他感到了難堪的屈辱,因為債主明知道他在撒謊,他也知道他們明白真相,他們會以既輕蔑又憐憫的目光盯著他,刺得他直打戰。他一輩子都不會忘掉那種感覺。而此刻,像波爾格這樣的人說出「小納撒尼爾,為了你的祖國去偷些鈾吧」的時候,當年的感覺便不自覺地升騰起來。
卡瓦什向後靠到涼冰冰的水泥牆上:「馬拉吉的一名手下在開羅擔任保鏢的工作,他意識到自己被跟蹤了。而那尾隨者是一名以色列的間諜,名叫陶菲克。馬拉吉在城裡沒有外場工作人員,於是那保鏢所要求的行動就交到了我手上。我抓住了陶菲克。」
納特·狄克斯坦和皮埃爾·波爾格坐在一輛黑色的大型雪鐵龍轎車的後座上。開車的是波爾格的保鏢,他的連發手槍放在他身旁的前座上。他們在黑暗中行駛,除去汽車頭燈射出的光束,前面什麼都沒有。納特·狄克斯坦心懷恐懼。
「啊,對了。」卡瓦什說,似乎提醒了他另一個細節,「我倒有個理想的人選。他有頭腦,主意多,而且十分謹慎——他是我已故妻子的弟弟。」
那個美國姑娘對納特·狄克斯坦頗感興趣。
「你想好從哪裡入手了嗎?」
晚飯後,他交給狄克斯坦三把鑰匙。「在倫敦、布魯塞爾和蘇黎世的銀行保險箱里有你的備用身份證。」他說,「每個身份證都配有相應護照、駕駛證、現金和武器。要是你想改變身份,就把舊的文件放在保險箱裡邊。」
「噢……往井裡投毒,綁架基督徒兒童。」
狄克斯坦笑了。
狄克斯坦恢復得很快。沒過幾天就在外面曬太陽,為廚房擇菜,還給大孩子們講下流故事。過了兩個星期,他已能下地幹活,不久,他就賣力氣勝過最年輕的小夥子之外的任何人了。
卡瓦什接著說:「我估計,馬拉吉是直接向部長報告的。」
「就是。」波爾格說,聲音故意被提得響亮。
如果說狄克斯坦是他們的兒子,那麼埃斯特就是他們的母親。她是農莊里最年長的成員。凱倫曾經說過;「她看上去像是戈爾達·邁爾的媽媽。」而另一個人則說:「我倒覺得她是戈爾達的父親。」引得大家一片親昵的大笑。她拄著一根拐杖,步履沉重地在村裡走來走去,不請自來地說東道西。不過,她的大多數的指點都滿含智慧。她站在狄克斯坦的病房門外守候著,揮舞著拐杖驅趕那些吵吵鬧鬧的孩子,嚇唬他們說要打他們,其實連孩子們都心中有數,她是不會真動手的。
「只要幹得漂亮。」
他受歡迎程度與她大不相同。凱倫得到的接待雖然友好,卻也被太過謹慎地對待。因為他們隱約覺得海倫似乎很懂他們的「秘密」。而納特·狄克斯坦的歸來卻如同失散已久的兒子。他們簇擁在他的周圍,喂他湯水,心疼他的傷口,然後眼含熱淚地離去。
他們全都開懷大笑。狄克斯坦朝門口望去。凱倫隨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他有四十歲的樣子,身材壯實,臉龐肥厚而皮膚粗糙。狄克斯坦站起身,迎著來人走去。
「等一下。」狄克斯坦皺起了眉頭,「我們應該有鈾啊,就算常規反應堆也需要這種燃料嘛。」
「如果就是那麼一點道理,我們完全可以召開一次新聞發布會,宣布埃及人在製造原子彈,讓世界各國去制止他們。我認為,我們的人民反正想擁有原子彈。我認為,他們巴不得有這樣的借口呢。」
狄克斯坦關掉了車內燈,把那盒子交還給波爾格:「你是在告訴我,阿拉伯人已經在製造原子彈了。」他輕聲說。
「我們可以謀求和平。」
咖啡館老闆端來了一碟橄欖和兩張皮塔餅。卡瓦什在繼續講話之前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注視著阿薩姆由有關馬拉吉的謊言而引起九九藏書的自然的不安全感。
波爾格又點燃了一支雪茄,在狄克斯坦看來,那是一種神經質的反應。狄克斯坦把車窗搖下一道一英寸的窄縫,讓煙飄出去。他那突發的敵意與波爾格愚蠢的訴求無關,那是作為個人無法理解別人如何看待他的典型表現。真正刺|激狄克斯坦神經的,是在耶路撒冷和開羅上空的蘑菇雲的幻影,那些在尼羅河畔經核輻射摧殘破敗的棉田和加利利海邊凋萎的葡萄園,整個中東被燒成廢墟,還有那裡數代成長畸形的兒童。
凱倫看著埃斯特,然後扭回頭又盯著門口。狄克斯坦已經走了。幾分鐘之後,她聽到了汽車發動和開走的聲音。
波爾格嘆了口氣。「想想看,要是他們有了核彈,我們就也得有,對吧?」
他們往回走朝村子,這時天空變成了紫色和黃色。凱倫問:「你不在這裏的時候都幹些什麼?」
「解決辦法呢?」
「你幹了我兩倍的活。」
凱倫從此再也沒見到狄克斯坦。
狄克斯坦眺望著車窗外。月亮升起來了,照亮了在一片地的角落裡擠作一團的羊群,它們由一個手中握著牧羊杖的阿拉伯牧人看管著:完全是一幅《聖經》中的景象。就是這樣一場遊戲:為了這塊土地的和平和富足,去盜取鈾吧。上一次是在大馬士革謀殺了一名恐怖主義頭目,再上一次是在蒙特卡洛敲詐一個阿拉伯富人,制止他資助敵對的武裝分子。
凱倫心想,他在葡萄園裡穿著肥短褲,還戴著眼鏡,一點都不像海盜。儘管如此,他依舊魅力十足。她想勾引他,可想不出該如何下手。他顯然是喜歡她的,而她也精心地讓他明白,她是可以上手的。但是他始終不採取行動。或許他覺得她太年輕,天真而單純。要不就是他對女人不感興趣。
「也許我們能夠做些什麼,兄弟。」
他們挽著臂出來走到熱烘烘的戶外。阿薩姆說:「我得趕快找一個合適的人。」
「這地方棒極了。」她告訴他,「我認為要真正男女平等,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他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我看我們已經完事了。」
他們與埃斯特坐在一起。飯後,她給他倆講了一個故事,她的眼中閃起了少婦的光亮:「我初到耶路撒冷的時候,人們常說,要是你擁有一個羽毛枕頭,你就買得起一棟房子。」
他用「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對付波爾格的詭計。他會拒不說出自己到哪裡去,或者以謊言搪塞。他在實地工作時,從來不按時報告:他只是打電話或者傳口信,提出斷然的要求。有時候他還會將自己的工作計劃,部分或者全部對波爾格秘而不宣。這樣就防止了波爾格以他自己的安排對此加以干擾。而且還會更加安全——因為波爾格不管知道什麼,都必須如實告訴那些政客,而政客們了解情況以後,很可能通過渠道將消息輸送給對手。狄克斯坦深知自己作為特工,戰績斐然——波爾格業績中的許多勝利都取決於他的貢獻——而他只要認定這些事情值得一拼,就會一顯身手。
「可你無法知道他私下裡跟部長說了些什麼。他位高權重。」
埃斯特把她的老手放到凱倫的嫩手上,緊緊地攥著。
「他們想的是十二顆核彈。這意味著要一百噸鈾礦,那是一種黃餅似的東西。」
「把你想的說出來吧。」
狄克斯坦已經在波爾格的手下工作了十年,可他還是不喜歡這個人。他覺得他了解波爾格的糾結、不悅的本性;佩服他的敬業精神和他對以色列情報工作著迷似的獻身;但是在狄克斯坦的觀念里,這還不足以讓他喜歡上一個人。波爾格對他說謊時,總是聽起來振振有詞,然而狄克斯坦無法減少對他的反感。
阿薩姆眯起了眼睛。「這就是說,他也會向你報告的。」
有時候,他會抬起目光,看到她的凝視,就報以尷尬的一笑,然後就繼續幹活了。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寧靜,判斷不出內心的活動。他的眼睛是黑黑的,上面戴著一副廉價的圓眼鏡,是凱倫那一代人所喜歡的,因為約翰·列儂戴的就是這種款式。他的頭髮也是黑色的,留得很短,凱倫倒是喜歡他的頭髮長得長一些。在他咧嘴一笑的時候,樣子要顯得年輕,不過,在任何時候都難以說清他的年齡。他有年輕人的力氣和精神,但是她注意到了他手錶下面的集中營文身,所以嘛,她認為他不會小於四十歲的。
「我要去給莫蒂讀書了。」狄克斯坦說。
「阿拉伯人平等的權益?」
「別。」阿薩姆說,「我們一向互相幫助的。」
凱倫放聲大笑,在那棵無花果樹下,一隻吃草的羊抬頭惡狠狠地看著她。
狄克斯坦說:「可是迪摩納的人員可以截取一些用過的燃料啊,沒人會知道的。」
狄克斯坦點了點頭:「我向你還是麥克彙報?」
狄克斯坦問:「這兒的日子比加利福尼亞怎麼樣?」
「聽我說!」波爾格盡量控制著自己。狄克斯坦理解他的憤怒:這是他和許多以色列人很一致的反應。他們認為,這種自由思想一旦得逞,他們就會成為楔子的窄端,退讓會接踵而來,直到把國土闔盤送給阿拉伯人,而這種設想恰好擊中了他們內心的底線。「聽我說。」波爾格又說了一次,「也許我們應該把我們的出生權以一團濃湯的價格賣出去。可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這個國家的人民是不會投票贊成不惜代價的和平的,而且你心裏清楚,阿拉伯人也並不急於實現和平。因此,在真實的世界里,我們還要和他們作戰。既然要打仗,我們最好打贏;而若要穩操勝券,你最好給我們偷些鈾。」
狄克斯坦說:「總該有個期限吧。」
阿薩姆英俊的面孔上露出極度慌張不安的神情:「你既然不知道,我就不能告訴你。」
「非干不可。我已告訴總理,我們能夠儘力做到。我把個人的前途都壓在這件事上了,納特。」
狄克斯坦點了點頭:「這並不是什麼新思路。這是『不惜代價換取和平』的陳詞濫調。我估摸那個聰明的小夥子因這篇https://read.99csw.com報告招來了國防部的攻擊。」
他說:「我依舊認為和平是一種選擇。」
「廢話。」
他的過去模糊不清,不過埃斯特給凱倫講了他在1948年獨立戰爭中來到以色列的故事。
「都提出了相同的條件——這是防止核擴散條約的一部分。」
「就這樣吧。」阿薩姆說。
他們已經行駛在從海法到特拉維夫的沿海公路上,當汽車在黑夜裡顛簸前進時,他可以看到右側遠處的地中海的粼粼閃光,在月光下如同寶石在輝映。他開口的時候,自己都沒想到,聲音里流露出了厭煩但必須順從的情緒:「那我們到底需要多少鈾?」
「有啊,可是我們也說不上。」波爾格開始從剩下的色拉里挑著洋蔥,「我們得趕在埃及人前邊搞出我們的原子彈。這就意味著,你的鈾得在埃及人的反應堆運轉之前流進我們的反應堆。在那之後,就全都是化學反應的事了。畢竟,誰也不能改變亞原子粒子的反應途徑。最先開始的會最先結束。」
他們走到街角準備分手。卡瓦什竭力不讓勝利的心情流露在臉上:「我會讓那個人去見你。你會發現他絕對可靠。」
狄克斯坦開亮了車內燈,察看著那隻瓶子。瓶子大約一英寸半見方,薄薄的,呈藍色。打開后,裏面是一個由厚厚的防光紙做的信封。「這是什麼?」他問。
狄克斯坦冷笑了一下:「你太天真了。」
卡瓦什露出一臉無辜的樣子:「要是我不該……」他攤開雙手表示要退出。
「不成。原先提供的鈾的數量是已知的,可以精確地計算出另一端出來多少鈈。而且他們要仔細稱重——那東西貴得很哪。」
凱倫衝掉身上的灰土,穿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就到狄克斯坦的房間去了。莫蒂已經在那兒,坐在狄克斯坦的膝頭,嘬著大拇指,聽著希伯來語的《金銀島》。狄克斯坦是凱倫所遇到的唯一講希伯來語帶倫敦東區土音的人。他的腔調此時愈發怪裡怪氣,因為他對故事中的人物使用著不同的聲腔:給吉姆配高調門的男童聲,給高個子的約翰·西爾瓦用低沉的喉音,而給瘋子本·干則用悄聲低語。凱倫坐在一旁盯著黃色燈光下的這兩個人,心想狄克斯坦看著多麼孩子氣,那孩子反倒像個大人。
「是的,原則上就是這樣。」
波爾格低吼了一聲:「見鬼的,你太天真了。」
埃斯特對凱倫說:「別傷心,孩子。這小子不適合給你做丈夫。」
「可能吧。」
「跟總監說說陶菲克的事。就說馬拉吉雖然很有天賦,卻用人不當,因為與像你這樣的一些人相比,他就顯得年輕、缺乏經驗了。說你要堅持負責卡塔拉工程的人事安排。然後在那裡安插一個忠於我們的人。」
「他們當場就得到了寬恕,當然啦,槍支比黃金更珍貴,一點不假。也就是在這時候,他們開始把狄克斯坦叫作『海盜』。」
熱浪滾滾的一天,表兄弟二人坐在謝里夫巴薩附近的一家骯髒的小咖啡館的后屋裡,一邊飲著微溫的加香料甜酒,一邊朝蒼蠅噴著香煙。他倆都穿著薄料子的西裝,蓄著納賽爾式的鬍鬚,看著很相像。卡瓦什想利用阿薩姆弄清卡塔拉的情況。他已經策劃好了一條看似巧妙的路線,他覺得阿薩姆會採納,但他也清楚,他必須精心地擺明情況,以便得到阿薩姆的支持。他儘管內心焦慮,表面上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是啊,我認為你說得不錯,但是人們最好是爭取自由而不是得到恩賜的自由。」
「我們需要一個在卡塔拉的特工。」狄克斯坦說。
「噢!」那樣就更糟糕了,「所以你就想讓我去盜取那東西,而沒人知道是我們乾的。」
1955年埃及的情況就是這樣。該國初建的情報機構分成兩個部門。軍事情報處的任務是計算以色列的坦克,而總調查局則主管一切引人矚目的事情。
雪鐵龍轟響著駛過阿拉伯人的納扎里思鎮,這裏如今已是一片荒漠,可能還在宵禁。汽車一路駛進黑夜,開往特拉維夫。波爾格點燃一支細雪茄,開口說話了。
「那樣一來,人人都會知道我們要幹什麼了。」
阿薩姆用戴著幾隻沉重戒指的手撓了撓鼻子:「說下去。」
「怎麼樣呢?」
「怎麼回事?」
對他的母親,他總是這麼說:「我非得這樣嗎?」然而現在,他對皮埃爾·波爾格說的是:「既然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偷,何必不買下鈾,為了再加工乾脆拒不退還呢?」
「那是我們保守得最糟糕的秘密。然而,我們沒有把鈈從消耗的燃料中提取出來的設備。我們可以建立一座再加工的工廠,可問題是我們自己手頭沒有用以引發反應堆的鈾。」
「結論是:以色列的繼續生存取決於我們是否能夠衝破敵人為我們設下的惡性螺旋上升的陷阱。」
於是,開羅的情報總監實際上總要向總統或者充當首腦的總理彙報。
他們進村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騎馬扛槍的小夥子,正要到定居點的邊界去巡邏。狄克斯坦招呼他:「當心點,伊斯萊爾。」來自戈蘭高地的炮擊已經停止,當然,孩子們再也不用鑽到地下去睡覺了,但是基布茲農莊依舊堅持巡邏。狄克斯坦是力主保持警惕的一派人。
「你對這件事從來沒說過什麼。」
「這在當前可是個大題目。」
卡瓦什,就是那個審訊並殺死陶菲克,隨後又把搜到的劑量儀交給皮埃爾·波爾格的高個子阿拉伯人,便是情報總監的手下,他被委命參与非軍事那一半的工作。他是個十分聰明又自視甚高的人,而且篤信宗教,狂熱到了神秘主義的程度。他屬於堅定而有力的那一派,能夠支撐大多數有關現實世界的似是而非的——更不消說稀奇古怪的——信仰。他堅信一種基督教義,認為猶太人回歸「希望之鄉」,是《聖經》中早已明文規定的,而且是世界末日的前兆。因此,為阻止這一回歸而工作就是一種罪孽;而反之為之努力,則是神聖的職責。這就是卡瓦什成為雙面間諜的原因。
他們分開了,凱倫準備淋九九藏書浴。她邊脫衣服邊想,農莊是孤兒的福地。莫蒂的父母雙亡,他父親在最近的一場戰爭中攻取戈蘭高地時被炸捐軀,母親早他一年前死於阿拉伯突擊隊的射殺。他倆都是狄克斯坦的摯友。這對那孩子來說無疑是一場慘劇。但他還睡在原先的床上,在同一個房間里就餐,而且幾乎有上百個大人疼愛和呵護他。他沒有被塞給不情願的姨媽或者上年紀的祖父母那裡去撫養,也沒有被送進更糟糕的孤兒院去。他有狄克斯坦。
「最後,中東近代史表明,大約十年左右就要有一次局部戰爭。這一模式的邏輯是不利於我們的。阿拉伯人可以輸得起一次又一次的戰爭,但是我們卻不可以:我們的首次失敗將是最終的失敗。
當一家公司僱用一名會計師管賬的時候,他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宣稱,他對公司的財務政策的總體方向忙不過來,因此,他需要再雇一個資歷尚淺的會計師來做賬。有時候,特工們也有同樣的情況。一個國家建立起一個情報機構,以便弄清鄰國有多少坦克、布置在什麼地方,但是只有在軍情五處宣布他們忙於懲治國內的顛覆分子之後,你才能夠說有必要另建一個機構來處理軍事情報。
「可終歸還是會真相大白的。」
他是個小骨架的瘦子,窄肩膀,塌胸脯,肘部和膝部的關節突出。凱倫歇下來喘口氣的時候,就瞅著他,她時時這樣,可是他似乎從來都不需要休息。在他那疤痕累累的褐色皮膚下,虯筋的肌肉如同繩結般拉動著。她是個有肉|欲的女人,很想用她的手指去觸摸一下他的瘡疤,問問他是怎麼受的傷。
「我才不擔心呢——」
「怎麼干呢?」
在別人的心目中,他是一名稱職的稱得上是十分機敏的特工,事實證明他能在任何情況下逃生,可他自己從來沒這樣看。後來,在行動過程中,他總能夠憑自己的機智活下來。由於面對不同戰略、問題和不同人物做著近距離的搏鬥,他腦子裡自然也就沒有擔驚受怕的餘地了。可是眼下,波爾格即將給他下達指示,他卻沒法制訂計劃,沒法完善預先設想,沒法估量未知對手。他只曉得他不得不告別平靜、單純又艱苦的生活,告別陽光、土地和對作物生長的操心,轉而要去面對可怕的冒險和巨大的危機,面對謊言、痛苦和流血,說不定還有死亡。因此,他就坐在車座的角落裡,緊緊地抱著胳膊,疊著雙腿,瞅著昏暗光線中波爾格的臉,心中的無名恐懼糾結著,扭動著,引起陣陣噁心。
沉默了好一會兒。波爾格咯吱咯吱地嚼著剛放到嘴裏的洋蔥。他最後才開口:「我已經告訴了你我想要的東西,至於怎麼弄到手,一切由你決定。」
兩個人在特拉維夫郊外的拉瑪干鎮上的摩薩德安全基地中度過了一天。負責安保的摩薩德成員為他們製作咖啡、供應飯菜。他們的上衣裏面還別著手槍,不時地在園中巡邏。那天上午,狄克斯坦會見了設在勒霍坲的威茲曼學院的一位青年物理教師。那位科學家留著長發,系著花領帶,他條理清晰又極富耐心地講解了鈾的化學性能、放射性本質和原子反應堆的工作原理。午飯之後,狄克斯坦同一個來自迪摩那的經理談了鈾礦、濃縮廠、燃料廠、儲存和運輸等問題,以及安全法規和國際公約等有關事項。他們還談到了國際原子能機構、美國的原子能委員會、英國的原子能權力機構以及歐洲原子能共同體的現狀。
1948年是埃斯特近期經歷的一部分。在20世紀的頭二十年裡,她是倫敦的一名青年女子,在移民到巴勒斯坦之前,是從婦女參政主義到和平主義等六七種激進的左派事業的活動分子。然而她的記憶卻要追溯到更早的先前,帝俄時代對猶太人的大屠殺,她模糊地記著些可怕的夢魘般的印象。在白晝的熾熱之中,她坐在一棵無花果樹下,一邊給她曾用自己關節粗大的雙手親制的椅子塗著清漆,一邊講述著狄克斯坦的故事,活像個聰明又淘氣的小學生。
阿薩姆厭惡地噴了口氣。「讓自己被跟蹤已經夠糟的了。而求救于錯誤的部門更是錯上加錯。太可怕了。」
波爾格說:「你知道,對我的大部分下屬,我覺得沒必要在每一次給他們布置任務時都進行政治論證。他們只是接受任務,就像那些行動人員理所當然地要去遵照執行。」
波爾格道:「一位名叫弗萊德里希·舒爾茨的物理學家於二月份訪問了開羅。他是奧地利人,但是在美國工作。他表面上在歐洲度假,但他飛往埃及的機票卻是由埃及政府付的款。
然而,波爾格還是看不出狄克斯坦到底該如何完成他布置的任務。他們對核武器政治上爭論的結果無疑是眾多愚蠢政治妥協的典型,而這會給政府公職人員造成極大困惑。他們同意盜取鈾,但前提是至少在若干年內沒人能夠知曉是以色列所為。波爾格曾經為這一決議奮力爭取——他突發異想地提出了這一海盜行徑,又不計後果地拚命爭取。參与決議的內閣中的多數人本來持有更審慎的意見,但正是波爾格和他的一夥讓議案得以通過。
他是在1967年夏天,在凱倫到來不久之後來到這座農莊的。她來時帶著除臭劑和避孕藥,是想尋找一處地方,過上一段嬉皮士的生活,而不至於一天二十四小時被人橫加指責。而他是用急救車拉來的。她猜想他是六日戰爭中受的傷,而其他的莊員也含糊地默認,差不多就是那麼回事。
「你認為失主會緘口不言嗎?」
「狄克斯坦在戰爭中到過西西里,看來他似乎與那裡的黑手黨相識。他們手裡有打仗遺留下來的各種槍支。狄克斯坦想給以色列弄些槍,可是他手裡沒錢。他說服那些西西里人把一船衝鋒槍賣給一個阿拉伯買https://read.99csw.com主,然後告訴猶太人交貨地點。他們知道他的目的,正求之不得呢。交易做成了,西西里人拿到了錢,狄克斯坦和他的朋友們偷了那條船和船上的貨物,一直駛向了以色列!」
「差不多一百多萬美元吧。」
「他們總共有八九個人,有些來自大學,有些來自倫敦東區。就算他們有過什麼錢,也在到達法國之前花光了。他們攔下一輛過路的卡車,搭乘到巴黎,隨後又跳上一列火車抵達馬賽。從那裡,他們好像是步行了大部分路程到了義大利。後來,他們偷了一輛大型的賓士牌德國軍車,一路駛到義大利的南端尖角。」埃斯特的五官笑得皺在了一起,而凱倫心想,她倒寧願與他們為伍呢。
「一直在爭論呢。某些資深的政客力爭說,他們迄今尚未看到中東在一場核屠殺中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但反對派的主要論據是,如果我們擁有一顆原子彈,阿拉伯人也就會有一顆,我們依舊會扯個平手。事實證明,他們犯下了大錯。」波爾格把手伸進衣兜,取出一隻塑料小瓶,交給了狄克斯坦。
「我不相信你。」狄克斯坦說,「這是個理想主義的國度,不然就什麼也不是了。」
那一章讀完之後,他們把莫蒂送回他自己的宿舍,吻著他道了晚安,便來到了餐廳。凱倫自忖,若是我們繼續這樣出雙入對,誰都會認為我們已經是相愛的一對了。
「我沒有太大的把握。」狄克斯坦說。
「兩次都錯了。他繼續說著,『我們必須承受,或者說有能力承受時時出現的損耗,直到阿拉伯人的軍隊下一次跨越我們的邊界。那時,我們得手握核武器。』」
「你可以把一隻優質的枕頭賣出一鎊的價錢。用那一鎊,你就能加入一個借貸會,於是就有資格借到十鎊。然後你就可以去找上一塊地。那塊地的主人收下這十鎊的保證金,其餘的作為期票。這時你就成為地主了。你就去找一個建築師,對他說:『在這塊地上為你自己蓋一所房子。我只想要一個小單元,夠我和家裡人住就可以了。』」
波爾格聳了聳肩:「我說不上。我不卷進政治。」
「為了你好。我在考慮你的前途。」
波爾格搖下車窗,把煙頭扔了出去。煙頭在公路上爆竹似的撒出一串火星。前方特拉維夫的燈光已經顯現,他們眼看就要到了。
「到那時候我們的核彈也就造出來了。」
「不過,一切文件都要經我過目。」阿薩姆辯護道。
在摩薩德內部還有別的一些人能夠像狄克斯坦一樣執行一項指令,特別行動隊的隊長麥克就是其中之一,波爾格本人也算一個。但是波爾格卻無法對別人說出他對狄克斯坦說的那種話:這是一個問題,去解決吧。
「於是內閣就給達揚開了綠燈,讓他製造自己的核彈。」
「那我可不能把它塞進衣袋裡。」狄克斯坦皺起了眉頭,「我們要是買的話,得花多少錢?」
兩個部門的總負責人叫作情報總監,這恰恰造成了混亂,他在理論上應該向內務部長報告。可是諜報部門總要發生的情況是,政府首腦會想方設法地接手。其中有兩個原因。一個是,間諜們總在不斷地惹是生非,製造謀殺、敲詐和入侵等瘋狂活動,一旦隱匿起來,便會造成十分狼狽的局面,因此,總統或者總理都願意親自盯著這些部門。另一個原因是,情報機構是權力的一種資源,在不穩定的國家裡尤其如此,政府首腦當然願意把這一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歷經多年的實戰操練,狄克斯坦的專業技能和信心都大有提高,如今,波爾格對他的依賴勝過任何其他特工。事實上,如果狄克斯坦更有個人野心,他就會坐到波爾格眼下的位置上了。
凱倫哈哈大笑。
狄克斯坦答道:「想好了。晚安。」
他們交談的時候,從來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波爾格生在加拿大的法語區,講希伯來語感覺不順。狄克斯坦的希伯來語很好,可是法語只能湊合。通常他們都最終選定使用英語。
「有一些實際困難。這種事的機理——也可以說是實際的運行步驟吧——倒是很簡單。只要是能夠製造常規炸彈的人都可以製造核彈。問題在於得弄到爆炸物質鈈。你得從原子反應堆中提煉鈈。那是一種副產品。現在,我們有了一個反應堆,設在涅傑夫沙漠里的迪摩納地區。你知道吧?」
「只消我們在一些事情上讓一步,讓出部分土地,歸還法律,在以色列給予阿拉伯人平等的權益……」
「不錯。我們從法國得到了鈾,供應的條件是我們要把用過的燃料返還給他們,以便再加工,所以他們得到了鈈。」
凱倫說:「這話聽起來倒像是為無所作為而找好借口。」
狄克斯坦點了下頭:「我們還需要在開羅有一個出色的人。」
「這是個非常好的方案。」阿薩姆說,「我今天就去跟總監說。我真感謝你,兄弟。」
「那就是你的事了,海盜。」
「幹嗎不呢?」狄克斯坦看了看手錶,「我們還來得及洗洗。五分鐘後到我的房間來。」
當晚,波爾格和狄克斯坦共同進餐。波爾格跟以往一樣不大認真地吃著清淡食物:不吃羊羔肉色拉雜拌中的麵包,不過他把那瓶以色列紅酒喝了一半多。他的借口是可以藉此鎮定神經,以便隱藏他對狄克斯坦的擔憂。
「是嗎?」
「我原先認識一個人,叫沃爾斯岡。他曾經說過:『我只接受任務。』後來他打斷了我的腿。」
狄克斯坦說:「我最不喜歡你的一點就是,你通常自以為是。」
「別跟我扯你那血腥的生涯。」
「這麼說,問題就是要弄到鈾了。」
卡瓦什還有一件事情要說,而且是最重要的,可他要在最恰當的時候才開口。他決定再等片刻。他站起身,說道:「你一直不都是我的強大後盾嘛。」
阿薩姆緩緩地點著頭:「我明白了。」
「別忙。」埃斯特說道,「你還沒聽到結尾呢。一些大學生劃過船,還有一個人當過碼頭工,這就是他們全部的海上經歷了,可是他們此時卻要憑自己的本領駕駛一艘五千噸的貨船。他們從基本原理中大致弄通了航行的辦法,船上有海圖和羅盤。狄克斯坦曾經在一本書里查閱過如何啟動船隻,可他說書上沒有怎樣停船的說明。他們就這樣駛進了海法,揮臂歡呼,拋起帽子,就像大學運動隊隨風招展的旗子,一直駛進了碼頭。九*九*藏*書
「內閣採納了?」
「我干慣了這種活。我在這裏來來去去有二十年了。身體已經習慣了。」
他有個遠房表親阿薩姆在情報總監的辦公室工作,該機構與軍事情報處和總調查局協同配合。阿薩姆比卡瓦什資歷深,但卡瓦什更精明。
「其他來源呢?」
「我能去嗎?」
他看似單刀直入地開了場:「兄弟,你知道卡塔拉那兒的事嗎?」
「辦法就是要你去偷。」
卡瓦什的嘴裏已經品嘗到了勝利的滋味。他俯身向前:「總監會因為你在極端安全的事情上發現了這種疏漏而感謝你。這樣你就能夠把握馬拉吉所走的每一步了。」
「不僅如此呢。」波爾格用粗嗄的喉音說著,「甚至沒人知道遇竊。要讓人看著就像是丟了。我要讓擁有者和國際間諜們對那玩意的消失感到尷尬,只好裝聾作啞。之後,當他們發現被盜時,也只有吃啞巴虧,不了了之。」
「不要評論。」波爾格說。
狄克斯坦心甘情願地上了鉤:「那是怎麼回事呢?」
「他們也許是對的!」波爾格說,「我們不能每隔幾年就打上一仗。最近我們就可能輸掉一場戰爭。」
不過,眼下他卻遇到了麻煩。迄今為止,他在由舒爾茨教授緣起的事件中丟了分,這委實讓他心情鬱悶。問題在於卡塔拉的項目不由總調查局而是由情報部門的另一半——軍事情報處分管。不過,卡瓦什經過齋戒和冥想,以及夜間的長時間監視,已經策劃出一條可以滲透到那項秘密工程當中的詭計了。
這是波爾格想要迴避的話題。「你打算怎麼把情報及時告訴我?」他反問道。
狄克斯坦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這一切都是例行手段。波爾格盯著他,試圖看出他腦子裡的想法。他有什麼感覺?他認為他能做嗎?他有了什麼主意嗎?他準備先試上一試,然後再報告說不成嗎?他當真相信原子彈對以色列來說是個合適的玩意嗎?
「六日戰爭之後,國防部里一個聰明的小夥子寫了一篇題為《以色列不可避免的毀滅》的報告。他的論據是這樣的:在獨立戰爭中,我們從捷克斯洛伐克購買軍火,而當蘇聯陣營開始站在阿拉伯一方之後,我們就轉向法國,後來又是西德。一旦阿拉伯人發現這一切以後,德國當即叫停了一切交易。法國在六日戰爭之後,強行禁運令。英國和美國都堅持拒絕出售武器給我們。就這樣,我們一個接一個地失去了貨源。
「你還是擔心點為好。馬拉吉想得到你那個職務,這你該知道。」
「再加工需要花些時間的,要好幾個月呢。在這段時間里,可能發生兩種情況:第一,埃及人會加速他們的項目;第二,美國人會向我們施壓,不讓我們製造核彈。」
在不停變幻的昏暗光線中,波爾格看著就像是童話里的巨人。他是個粗眉大眼的人:厚嘴唇、寬顴骨,濃眉遮著金魚眼。小時候,他聽人說他長得丑,後來也就長成了一個醜陋的男人。他在不安的時候——現在就是如此——他的一雙手就不停地伸向面孔,捂著嘴巴、搓著鼻子、揉著前額,下意識地想要掩蓋自己不雅的五官。一次,在沒事的時刻,狄克斯坦問他:「你幹嗎衝著每個人大喊大叫?」他乾脆地回答:「因為他們全都長得英俊。」
波爾格心想:你這渾蛋,反正你是從來不彙報的。但他嘴裏說道:「請你向我彙報好了。時機合適的話,直接給我用暗語打電話。要是聯繫不到我,你就和相應大使館取得聯絡,務必使用密碼安排我們會面。不管你在什麼地方,我都會盡量找到你。最後一招是,通過外交信使的信袋投送密碼信件。」
她看了看太陽,該走了。
「知道。」
波爾格本可以去詢問這些問題,但事實上他是不會得到答案的。
皮埃爾·波爾格認識納特·狄克斯坦已經二十年了。早在1948年,波爾格就認定這個年輕人不是當間諜的料,儘管他干出了劫奪那一船槍支的壯舉。那小子是個瘦小蒼白的人,舉止不得體,難以討人喜歡。但這不是波爾格說了算的,他們對狄克斯坦做了一次測試。波爾格很快就意識到,這小子雖說貌不驚人,卻精明透頂。他還具備一種獨特的吸引力,是波爾格始終理解不了的。摩薩德的一些女性為他發狂——而像波爾格那樣的其他人卻看不到他的魅力所在。狄克斯坦對兩方面的看法都無所謂,他的檔案中記錄:「性生活:無。」
「或許我們可以通過不斷地尋找新的供應商和建立我們自己的軍火工業來彌補這些損失;但即使如此,事實仍將是以色列成為中東軍備競賽的失敗者。在可預見的未來,石油國家會比我們富有。我們的國防預算已經成為我們國家經濟的可怕負擔。儘管我們的敵人也要花費幾十億的戰爭開支,雖然比起我們好不到哪兒去,但是他們擁有一萬輛坦克的時候,我們就得有六千輛;他們要是有兩萬輛,我們就得擁有一萬兩千輛,以此類推。他們只消把每年的軍費開支翻一番,就可以不開一槍地搞垮我們國家的經濟。
阿薩姆皺起了眉頭:「你到底怎麼發現的那個項目?」
工作是他的一切。他的信念將他引入秘密生活,於是他逐漸剪斷了和朋友、鄰居乃至家庭——這一點是特例——的聯繫。除去升到天堂,他沒有任何個人私慾。他過著苦行僧式的生活,唯一的實際樂趣便是在間諜遊戲中獲得積分。他與皮埃爾·波爾格酷似,只不過他覺得這麼活著挺快樂。
「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