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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狄克斯坦有條不紊地思考著,但他多少有些想入非非。他和蘇莎的戀情還有她的背叛已經使他思緒混亂了,他的舊有的價值觀和動力已被顛覆,而他從她那裡獲得的新觀念又在他手中化作塵埃。他依舊在乎一些事情:他想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他想讓以色列擁有鈾,他還想除掉亞斯夫·哈桑,他唯一不在乎的是他自己。剎那間,他對子彈、痛苦和死亡都不畏懼了。蘇莎已經背叛了他,他已經沒有了帶著往事長壽的熱切慾望了。只要以色列有了自己的核彈,以斯帖就會平靜地死去,摩蒂就會結束《金銀島》,而伊格爾就會尋找葡萄。
這時他看到了科什。
狄克斯坦距離左舷的那人稍微近一些。他踢出一腳——靠運氣而不是靠判斷——正中那人的臂肘的凸點,把他的持槍手臂踢麻了。狄克斯坦馬上飛身撲向另一個人。他準備向狄克斯坦掃射的衝鋒槍開火稍遲剎那,狄克斯坦已經逼到他跟前。他舉起右手,擊出他自己所知的最狠毒的兩招:掌跟打在那個阿拉伯人的下巴上,將他的頭部後仰,接著的第二掌用上了空手道的招數,緊緊地掐進對手暴露出來的軟喉。
科什晃了下頭,讓自己清醒清醒。「我覺得我能成。」
他說了聲:「天啊。」
狄克斯坦藉著這次搖動回到了頂棚,越來越快地向著導航燈滑去。
他們身後的大船很快就看不見了。大船上沒開導航燈,甲板上和艙房的燈也已關閉,連水線以下的燈亮都沒有,以確保沒有一絲亮光會使闊帕列里號警覺。
狄克斯坦依舊保持著跪姿,頭無力地垂著。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巡視著他的人。「別的人呢?」他問道。
他進了前面的一間艙室,掃視了一下甲板,盡量估量著形勢。他看到前甲板上的局面大吃一驚:阿巴斯小組的四個人里只剩下一個人還在射擊,而狄克斯坦只能看到三具屍體。艦橋上似乎有兩三支槍在向活著的那個以色列人開火,把他逼在一堆錨鏈後邊動彈不得。
阿巴斯來回觀察著甲板。他們隨時都可能被發現,他們會懵懵懂懂地被子彈擊中。快,趕快!在船尾上面豎著絞動船錨的輪盤,鬆鬆地纏著一大堆錨鏈。「撒皮爾。」阿巴斯指點著,撒皮爾當即向那裡爬去。
狄克斯坦高呼:「沖啊,沖啊,沖啊!」
有一段時間,他們處於地獄的邊緣,前後都一無所見。狄克斯坦連跟他同船的四個人的面孔都看不見。費因伯格打破了沉寂:「我依然要說我們應該把這次下網捉魚的行動推遲到明天。」
「現在就開始數吧。」
闊帕列里號搖回了原位。
在卡贊和多夫拉特突襲廚房時,狄克斯坦利用菲伯格的火力掩護向前運動。他彎腰跑過他們登船的地點和廚房門口,卧倒在已經被手榴彈炸過的第一條救生艇的背後。在黯淡卻漸明的光線中,他從那裡能夠看清船中央上層建築的輪廓,如同一段三級階梯似的在前方聳立著。在主甲板的層面上是官員的食堂、官員的活動室、病號間和用作乾貨艙的客房。上面一層是官員的房間、衛生間和船長生活區。在頂層甲板上是連著海圖室和無線電室的艦橋。
下一步就是艦橋了。他沿通道向前跑去。頂端是個升降口,向上通海圖室,向下通官員的食堂。他跨上梯子,向上看,一個槍口伸下來朝他開火,他縱身跳下,躲開了那裡。
費因伯格在船邊等待時機,他說:「現在,聽我數到三,就打開我的降落傘,對吧?」接著他就一躍而起。
狄克斯坦再次向上看的時候,只見吉卜力從舷梯的頂上頭朝後慢慢地落了下來。他的貝雷帽掉下,被風吹跑,消失在黑暗中。吉卜力跌落下來,經過狄克斯坦的身邊,掉進了大海。
「你怎麼到艦橋上去呢?」菲伯格問。
狄克斯坦說:「從頂上過去。」
狄克斯坦鬆開手,哈桑的屍體便倒在了地上。
他瞪著那具再也不能為害的屍體,耳中響起狂喜的轟鳴。
他們明白了他的意思,https://read•99csw.com隨後就跟了進來。狄克斯坦說:「我們得佔領食堂。」
他握緊防水衣下面的衝鋒槍的槍管。
狄克斯坦躍身而起,不等落地就開了火。靠近梯腳的地方有兩個人。他先把他們射倒。從外面射進來的火力在加強。狄克斯坦急速地轉了半圈,跪下一條腿,以減小目標,接著便向靠牆的突擊隊員掃射。伊西從下面上來時,一下子就多了一支槍;這時,那名突擊隊員靠近門洞射擊著;已經受傷的德沃拉特從另一個門洞進來了。之後,好像是遵照著信號,他們都停止了射擊,沉寂倒像是驚雷一般。
霧號響起來了。
他們倆站起了身,這時,一排子彈從前甲板穿過沒了玻璃的窗口|射了進來,打中了馬赫莫德的腦袋,他當場就死了。
在艦橋上,馬赫莫德和另外兩名突擊隊員來到了亞斯夫·哈桑的身旁。那兩個人找好了射擊的位置,而兩位領導人則坐在地板上商議起來。
還剩一間了。狄克斯坦等待著。那扇門開了一道縫,又趕緊關上。狄克斯坦跑過通道,一腳把門踹開,向艙室里掃射。沒有還擊。他進入室內:裏面的人中了跳彈,倒在鋪位上流著血。
在阿巴斯的身後的船首上,是一個升降口,有短短的幾級階梯往下通往一座小門。那地方狹小,稱不上艏樓,而且裏面幾乎可以肯定沒有合適的生活區艙室,僅僅是個載貨的前艙。他朝那裡爬去,蹲伏在小井口裡的階梯腳下,輕輕砸開門。裏面黑洞洞的。他關上門,轉過身,把槍放在階梯頂上,為獨處在那地方很是滿意。
他又擲出了一顆手榴彈。在不到艦橋的地方落地爆炸了,火光可能會使那槍手眼睛花上一兩秒鐘。於是,爆炸響起時,阿巴斯站起了身,向起重機跑去,撒皮爾的掩護槍聲在他的耳畔響著。他來到梯腳,趕在艦橋上那槍手發現他之前開了火。隨後,子彈在他周圍的鋼樑上打得劈啪作響。似乎他每爬一步,都要用上一輩子的時間。他腦海中的怪念頭開始數著步子:七—八—九—十……
阿巴斯重新開火,隨後抬頭望向起重機的操作室。他看到波魯什從操作室外背朝下落下,在空中轉了一個身,便像死物一樣的落在了甲板上。
狄克斯坦沒等那人倒下,就抓住他的上衣,掄起他來擋在自己和另一個阿拉伯人中間。那人正在抓起槍。狄克斯坦趕在他開火之前,舉起死人,拋過艦橋。屍體擋住了子彈,撞到那人的身上,他立腳不穩,向後倒去,摔出敞著的門洞,落到了下面的甲板上。
哈桑說:「他們有一個人幾分鐘之前想奪取這條甬道,被我打退了。」
狄克斯坦狠狠捶了一下艙壁。「多大的代價啊。」他悄聲說。
他抓住了哈桑握搶的那條手臂的手腕和肩頭,向下一拽,就在他的膝頭折斷了那條胳膊。哈桑尖叫一聲,槍便從斷掉的手臂中掉落下來。狄克斯坦稍稍轉身,用肘部剛好擊中哈桑的耳下。哈桑調轉身,向下倒去。狄克斯坦從後面抓住他的頭髮,拽得他頭部後仰,在哈桑從他身邊癱倒下去時,他高高地抬起腳踢著。就在他猛拉哈桑的頭部時,他的腳跟踢中了哈桑的後頸。這一下使得哈桑全身肌肉鬆弛下來,腦袋毫無支撐地垂到了肩上。
列維·阿巴斯眼看著波魯什的手榴彈飛過空中,落進艦橋,然後又看見炸碎后剩下的玻璃。那個區域的槍聲沉寂了片刻,然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射擊。阿巴斯一時之間判斷不出這輪新射擊的目標是哪裡,因為沒有一顆子彈落在他身旁。他朝兩個方向望去。撒皮爾和夏瑞特都在向艦橋開火,可看來他倆誰也沒暴露在火力之下。阿巴斯抬頭看著起重機。波魯什——是他受到了火力的壓制,在波魯什還擊的時候起重機的操作室里傳來了槍聲。
接著是一段折磨人的停頓。
「我想不出怎麼干。」菲伯格說。
加油啊,科什!
「一,」科什數著,「二。」
艦橋上的射手停止了射擊,隨後又朝著夏瑞特的方向重新猛烈開火。夏瑞特跟阿巴斯及撒皮爾不同,他被擠在一台絞盤和船舷上緣之間,沒有什麼掩護。阿巴斯和撒皮爾都向艦橋射擊。那個看不見的槍手有了進步:子彈穿過甲板上的一道縫隙,射向夏瑞特的絞盤,之後,夏瑞特尖叫一聲https://read.99csw.com,向旁邊一跳,像觸電一般猛地倒下,這時更多的子彈射進他的身體,直到最後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停止了叫喊。
卡贊翻了過去,然後是四支、五支,許多支槍都嗒嗒地開了火,狄克斯坦一躍而過腳下的舷梯,用牙齒拽開一顆手榴彈的撞針,越過欄杆,擲向前方三十碼的地方,造成對方注意力的轉移,而不致傷及已在甲板上的自己人。緊接著,德沃拉特越過欄杆,狄克斯坦看到他著甲板后一滾便站穩腳跟,又躍身船尾上層建築的後面隱蔽起來,狄克斯坦叫了聲「我來了」,便用滾式跳高的身姿,用雙手雙膝著地,在一排掩護火力下,躬身跑向船尾。
波魯什沿著夏瑞特的路線匍匐向前。阿巴斯邊觀察邊思考:小組裡有一個大屁股——我妹妹把他喂得太好了。波魯什到達了起重機的底部,開始爬梯子。阿巴斯屏住了呼吸,波魯什正在爬梯子的當口,萬一有個敵人剛好朝這個方向看呢?隨後他接近了操作室。
口哨聲掠過了墓地。
「敵人在哪兒?」
狄克斯坦原想在甬道里待上一兩秒鐘。某個阿拉伯人隨時都可能抬頭向上看,檢查這裏。萬一科什垮倒,他就只好回到那上邊去,並且——
狄克斯坦蹲下去,對著地面上倒在他倆中間的破門板踢出了一腳。門板滑過甲板,砸在了哈桑的腳上。這一砸只讓他站立不穩,就在他伸出雙臂尋求平衡時,狄克斯坦已經啟動了。
拂曉前的最後幾分鐘,三條小艇從斯特羅姆堡號出發了。
「我來從海圖室控制那裡。」哈桑說。
這位工程師被捆在椅子上,衣服上印著血跡。他精神萎靡,臉色像死人一樣煞白,不過還有知覺。狄克斯坦抽出匕首,割斷了捆綁科什的繩子。這時他看到了那人的雙手。
哈桑和馬赫莫德在射擊開始時,他們正在艦橋後部的海圖室內盤問那名水手。那名水手只肯說德語,好在哈桑會講德語。他說的故事是:闊帕列里號開不動了,船員都被接走了,留下他在船上等待送來的備用部件。他對鈾、劫持和狄克斯坦都一無所知。哈桑並不相信他,因為——正如他對馬赫莫德指出的——既然狄克斯坦能夠安排船隻出事,就一定會安排他的一個人留在船上。那名水手被綁在一把椅子上,此時馬赫莫德要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砍下,以便讓他說出真情。
他的手榴彈用光了。可是用槍是打不到海圖室里的那個人的。而那人卻可以躲在通道頂部的邊上,對梯下亂開槍。狄克斯坦要想上去,就非得上梯子不可。
他們聽到了一聲突發的槍聲,然後是一陣沉寂,接著是第二聲槍響和隨之而來的一排掩護射擊。馬赫莫德把刀子入鞘,走下由海圖室通往官員生活區的階梯。
如此看來,馬赫莫德的伏擊計劃失敗了。原想把以色列人在他們越過欄杆時統統射殺。事實上他們成功地到達了有掩護的地點,現在,戰鬥相持不下。
阿巴斯看了一下頭頂上的起重機搖臂,那傢伙俯控著整個前甲板。操作室大約高出甲板十英尺。那是個危險的位置,可也是個良好的制高點。「上。」阿巴斯說。
可是船這時向上翹起,頂棚後仰,他滑了長長的一條弧線,差一碼沒有抓住導航燈。他又一次把四肢緊貼在金屬頂上,盡量減慢下滑的速度;他又被甩到邊緣;又吊在那裡,眼看就要掉到甲板上;不過,這一次甩出去的是他的右臂,他的衝鋒槍從右肩上溜下,落進了救生艇。
哈桑成了突擊隊的領導人。
吉卜力原先當過兵,堅持要按以色列軍隊的傳統,由軍官衝鋒在前,而不是為隊伍殿後:他要第一個上。他總是戴著一頂帽子,遮住他那退去的發線,此時他頭上戴的是貝雷帽。他在小艇隨浪下滑時,蹲在艇邊,然後,趁著小艇和大船在水槽中靠近時,他奮身一躍,便在舷梯上平穩落腳,向上爬去。
他回頭望去,菲伯格已經退到了廚房的後邊,大概是重新裝子彈。他等到菲伯格再次開火時就立起身。他朝身後一陣狂射,從救生艇的後面衝出來,穿過後甲板來到梯子跟前。他不住腳地一步跳上第四個橫撐,向上攀爬,心中明智地想到,自己很快就會成為易射的靶子,此刻耳邊響著子彈噼噼啪啪打在他身旁的通風口上的響聲,直到九九藏書他到達上層甲板,縱身躍過通道才停下身來。這時他躺倒在官員生活區的門口,喘著粗氣,因吃力而周身顫抖著。
「打死這些該死的烏鴉。」他咕噥著。
「餘下的呢?」
這時,突然響起衝鋒槍的開火聲和叫喊聲。
他把雙手放到哈桑的肩頭。「現在你是一名突擊隊員了。」他說。
費因伯格停止了射擊,回答他。「在廚房。」他說著,朝著他們身邊的艙壁伸出一根大拇指,「在救生艇里,還有的在船中央的門洞里。」
狄克斯坦撿起哈桑的衝鋒槍,查看了一下彈夾,幾乎是滿的。他走到外面的艦橋上,找到了霧號。
狄克斯坦跨進通道,盲目地射擊著。還有兩間艙室要對付。較近的一間的門開了,狄克斯坦掃射過去,一個人屍體應聲而倒。
他沖向那扇門,猛地把門打開,掃射著進去。室內只有一個人。那人一直從舷窗向外射擊,現在他剛把槍從舷窗口取下,轉過身來。狄克斯坦的掃射把他打成兩截。
費因伯格給他做了一個怪相。「前甲板上大概還有人吧,我琢磨是撒皮爾。」
他們爬過一道海浪,在接下來的一處浪底,猛然看見了闊帕列里號。
「我喜歡那吊車。」波魯什說。
阿巴斯向四下觀察。夏瑞特個子最小,而且能像蛇一樣的蜿蜒前進。阿巴斯觸了一下他的肩頭,指點著甲板的對面:「在左舷隱蔽起來。」
「我會活下去的。」科什低聲說。他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
入夜後天氣益發糟糕了。斯特羅姆堡號的船長說還沒有遭到稱作暴風雨的地步,可是雨下得瓢潑一般,狂風颳得一個鋼質吊桶在甲板上咔咔亂響。巨浪迫使狄克斯坦只好緊緊抓住摩托艇里的板凳座位。
他朝粉碎的舷窗外面望去,天已經亮了。
他給槍重新裝好子彈。他把後背貼緊房門,慢慢地滑身向上,站到齊眼高的門孔處,他大著膽子朝里窺視,看到一條通道,兩側各有三座門,盡頭有梯子向下通向食堂,向上通向海圖室。他知道有兩架露天梯子向上通往艦橋:一條從主甲板上去,一條經過海圖室到達。幸好,阿巴斯小組依舊控制著那段甲板,可以用火力控制那兩架露天的梯子,因此,這裏便成了通往艦橋的唯一途徑了。
科什站了起來,不穩地搖晃著,狄克斯坦趕過來扶住他,攙著他走向艦橋。「看到這個按鈕了嗎?我想要你慢慢地數到十,然後按住。」
到此時為止,狄克斯坦一直像一台機器,靈活地對他身臨的局面作出反應,不假思索地聽憑他的神經系統自主地應對一切,可是眼下卻不僅如此了。此刻,面對著敵視他所熱愛過的一切的這個人,他周身都被盲目的仇恨和瘋狂的憤怒所攫住。
「就這些了。」費因伯格說,「其餘的全死了。」
費因伯格飛越過欄杆。他觸到甲板時,就勢一滾,狄克斯坦知道,隨後——的確,緊接著他的槍就響了,那火力掩護著其餘的人——
在頂棚的前端是一盞導航燈。他爬到那裡就安全了,因為他可以抓住它。他向那裡的爬行進程,痛苦而緩慢。在他離那兒只有一英尺的時候,船向左側傾斜,把他滑到了一邊。他滾動了好長的距離,一直到了頂棚的邊緣。一時間,他僅靠一隻手臂和一條腿掛在離甲板三十英尺的高處。船又晃動了一下,他的那條腿也給甩了出去,他用力用掛著的那隻右手的指甲死死摳進金屬頂棚的油漆里。
他回頭向下看。夏瑞特和撒皮爾已經緊隨著他爬上了舷梯。就在他看的時候,波魯什向前一跳,笨拙地落下腳,手卻沒有抓住,阿巴斯的呼吸一時提到了嗓子眼,不過波魯什只滑下了一根橫撐,便用一條胳膊挽住舷梯的一側,止住了下落。
海圖室還有第三個人,守衛著通向下面的甬道。在狄克斯坦落腳在艦橋上的三秒鐘時間里,那個人站起來,轉過了身,這時狄克斯坦認出了原來他是亞斯夫·哈桑。
船後退又前沖。狄克斯坦發現自己以加速度滑嚮導航燈。這一次他總算夠到了。他用兩隻手緊緊抓住。導航燈離頂棚的前緣大約一英尺。正下方就是艦橋的前窗,窗玻璃早已粉碎,從窗口探出兩支槍管。
「是啊。」
這一側還有一扇門,可是他已經沒有手榴彈了。
馬赫莫德又說:「現在,我認為他們會竭力再次攻佔那條甬道——那是他九*九*藏*書們唯一的希望。」
「閉嘴,聽我告訴你們。我們從各個方向——左舷、右舷、下面和上面同時進攻。我們得先佔領艦橋。這由我去做。我到達之後就拉響霧號。那就是信號。我想讓你們倆下去,告訴那裡的人。」
經過前前後後、接二連三的幾次快速調頭,列維·阿巴斯的摩托艇靠近了闊帕列里號的船頭。他們頭上的白光使他們看東西清清楚楚,而外輪廓呈弧線的闊帕列里號船體則遮住了甲板或艦橋上任何人的視線,無法看到他的小艇。在小艇緊靠舷梯時,阿巴斯取出一根繩索,捆在防水服裏面的腰間。他遲疑片刻,便脫去防水服,打開槍支的包層,把槍掛到脖子上。他一隻腳在艇里,另一隻跨上艇舷的上緣,等待時機一躍而上。
他打開門,邁步進去。他爬行經過第一座艙室的門,把門打開,往裡邊扔了一顆手榴彈。他看到其中一個敵人正要轉身,就關上了門。他聽到手榴彈在那狹小的空間里爆炸了,便跑到同一側的另一扇門,打開門,扔進了另一顆手榴彈。爆炸的是空屋。
艦橋上的射擊很外行,是漫無目標的瞎射一氣,那人只是在噴射子彈。但是他佔據了有利地形:他居高臨下,而且有高高的艦橋壁做掩體。他遲早會射中什麼的。阿巴斯拿出一顆手榴彈,甩了出去,但中途落了下來。只有波魯什的位置接近,可以把手榴彈擲上艦橋,可惜他已經用光了手榴彈——只有第四顆命中了目標。
全部突擊隊員都已死光。
卡贊接著越過,然後是拉烏爾·德沃拉特。狄克斯坦卸下船鉤,隨在他們身後到了舷梯上。他在舷梯上向後靠著,透過雨水的霧氣向上望去,只見吉卜力爬到舷梯的上緣,然後擺開一條腿,越過欄杆。
狄克斯坦卧倒在頂棚上,頂棚呈弧形,而且無處可抓,加之下雨打滑,他只能攤開四肢,吃力地一英寸一英寸地向前爬行。隨著闊帕列里號在風浪中搖擺,頂棚也亂晃起來。狄克斯坦只能緊緊貼在鋼板上,盡量減緩他的下滑。
大部分敵人現在應該在甲板層的食堂和活動室內。他可以爬過靠近通風口的梯子,向前繞著二層甲板通道,來避開他們,但是到艦橋去的唯一路線是二層甲板。他得獨自消滅掉房間里的任何敵人。
狄克斯坦轉身面對著門口,守候著。對面艙室的門一下子敞開,狄克斯坦把門后的人射倒了。
馬赫莫德點著頭:「平起平坐的夥伴。」」
「他們勝不了,」馬赫莫德說,「我們從這裏控制了好大一片甲板。他們無法從下面進攻食堂,因為甬道很容易從上方封鎖。他們也不能從左右兩側或前面進行攻擊,因為我們能夠從這裏向下把他們打倒。他們更不能從上面進攻,因為我們控制著下層甬道。我們只消一直射擊下去,直到他們投降。」
狄克斯坦被一種發瘋的狂喜攫住,他靠自己一人之力奪取了整條甲板。
形勢不妙。阿巴斯的小組本應該控制前甲板,可是如今卻被艦橋上的那個人做到了。阿巴斯得除掉他。
狄克斯坦雖然抓著導航燈,仍止不住滑動。他的頭部對著邊緣,身體轉了一大圈。他看到頂棚的前緣與兩側不同,有一個狹窄的滴水管,用來泄掉下面玻璃上的雨水。就在他的身體甩過那裡時,他鬆開了握燈的手,隨著船身的下沉,用指尖摳住了滴水管,擺動雙腿,進了室內。他從破窗飛進去,雙腳在艦橋的中間落了地。他先彎曲雙膝,以減輕著地的震動,馬上就站直了。他的衝鋒槍已經掉下,又來不及抽出手槍或匕首。艦橋上有兩個阿拉伯人,位於他的兩側,都握著衝鋒槍在向甲板上開火。狄克斯坦站直身體時,他們轉過身來,滿臉驚懼地面對著他。
船尾只有微弱的光亮,狄克斯坦那條艇只好緊靠闊帕列里號的右舷舷梯。擔任小組長的吉卜力發現難以將船保持在位。狄克斯坦看到汽艇艙內有一個掛船鉤,就用來將船穩穩固定下來,在海浪要把小艇從大船分開或者撞向大船時,能夠拉著小艇靠住闊帕列里號。
狄克斯坦和其餘的人一樣迷信:在他的防水衣和救生衣裏面,他穿著他父親的一件舊的條紋背心,胸兜里裝著一隻碎裂的懷錶。那隻懷錶曾經為他擋住過一顆德國人的子彈。
他被一顆跳彈擊中了。子彈射進了緊靠臀部的大腿。他沒有死,但那一槍似乎https://read.99csw.com使他下半身的肌肉麻痹了。他的雙腳從梯撐上滑下。在他發現雙腿不能動彈的瞬間,有一些混亂的驚慌。他本能地伸出雙手去抓梯子,但是沒有抓住,就掉了下來。他側轉過身,樣子難看地落在甲板上,摔斷了脖子,死去了。
艦橋上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隔開艦橋和海圖室的厚門炸碎了,垂在合頁上,慢慢地倒向裡邊。哈桑向外面看去。
狄克斯坦下到甬道,來至他獨自掃清敵人的二層甲板。那裡依舊空蕩蕩的。他繼續往下走,在朝下通往食堂的階梯前站住腳。他判斷,全部殘餘的突擊隊員應該都在裏面,貼牆站著,從舷窗和門洞向外射擊,有一兩個可能在監視著甬道。要想奪取這個牢固的防禦陣地,是沒有安全和小心的途徑的。
夏瑞特匍匐過兩英尺的空曠甲板,將身體部分地隱藏在前艙口的高出的邊緣旁。他一步步地向前移動。
「好的。」狄克斯坦站起身,「我們守住這處陣地,等待貝達的小組登上甲板。你聽到他們開火后,再轉移。德沃拉特和卡贊,朝廚房門開槍,然後下去。費因伯格掩護他們,然後沿甲板邊緣奪路前進。我來收拾救生艇。與此同時,要設法把他們的注意力從左舷船尾的舷梯和貝達那兒轉移開。隨意開火吧。」
這給他增加了額外的速度和力量。
前艙的門輕輕打開,一張驚慌失措的蘇聯人的面孔,大睜著眼睛朝外窺視,不過沒人看見他,他縮了回去,關上了門。
哈桑從地板上撿起一支衝鋒槍,架在窗台上,開始向後邊射擊。
突擊隊員們隱蔽在他下面的食堂里。他們以優勢地位,能夠把甲板上的人和他們下面二層甲板里的人困住。奪取食堂的唯一手段是從四下里——也包括從頂上同時進攻,但那就意味著先要佔領艦橋。可是艦橋不可及啊。
狄克斯坦回頭眺望,看到遠處的天際泛出一條淡淡的淺灰,那是黎明的第一個跡象。
哈桑竭力要弄清局面。突擊隊分成小組,待在三個地方——救生艇、廚房和船中央的主要上層建築里。哈桑從他所在的地方能夠看到甲板的左右兩舷,要是他從海圖室前往艦橋,就可以看到前甲板。大多數以色列人好像是從船尾上來的。突擊隊員,無論是在哈桑正下方的,還是在船兩側的救生艇里的,都在朝船尾開火。廚房沒有戰鬥聲,那就意味著,以色列人已經佔領了那裡。他們應該已經下去了,但是他們仍把兩個人留在了甲板上,一邊一個守護著他們的後方。
甲板上的戰鬥僵持著,因為雙方都利用良好的掩蔽物互相對射。哈桑揣摩,這正是以色列人的意圖:保持對方在甲板上招架,他們則趁機在下面取得進展。他們在通過兩層甲板間的甬道后,會從下面攻擊突擊隊員的堡壘,也就是船中央的上層建築。
阿巴斯等候著波魯什緊接著到了撒皮爾的身後,隨即翻過欄杆。他輕輕地手腳著地,緊挨船舷的上緣用低姿匍匐。其餘的人迅速跟上:一個、兩個、三個。白光就在他們頭頂,他們暴露無疑。
狄克斯坦向一側望過去。菲伯格仍好好地待在後面——他並沒有試圖前進,而下去的人依然不見蹤影。
最佳位置在哪裡呢?哈桑認定,就是他所在的地方。以色列人要想接近他,就得一路打通甲板間的甬道,然後向上穿過官員區,再上到艦橋和海圖室。這裡是個難以攻取的地方。
原來是一顆手榴彈落在了艦橋上。三個突擊隊員的屍體癱在艙壁對面。艦橋上所有的玻璃全都震碎了。手榴彈應該來自前甲板,說明船首另有一夥以色列人,彷彿要證明他的假設,這時,一陣槍聲從前甲板的起重機處傳來。
哈桑說出了他們兩人的想法:「在這之後呢?」
阿巴斯心想:我要怎麼告訴我妹妹呢?
狄克斯坦沿通道向回跑,出了後面的門。雨還在下,但天上有一抹暗淡的冷光。他能夠看清菲伯格和多弗拉特各在一邊。他呼叫著他們的名字,直到引起他們的注意,這時他就指點著廚房。他從通道躍上后甲板,快速通過後就扎進了廚房。
「科什。」他說,「你能從椅子里起來嗎?」
「你剛才就一個人在這裏嗎?」
他的雙手和雙腳觸到舷梯。他解下腰間的繩索,拴牢在舷梯的一根橫撐上。他沿著舷梯幾乎爬到了頂端,就停了下來。他的人要儘可能一個接一個地跨越欄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