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嗎？太可怕了。」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承認，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寫在筆記本上的字消失了。「我感到害怕，我的恐懼如此真實。」我回憶起這句話。

朱迪抽完煙，將煙頭摁在煙灰缸里。她沉默了，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

「朱迪，你還好嗎？」

「所有這一切都是真的，皮特，」 她一邊說一邊安撫著我的兩個孩子，「但是，這有什麼用呢？」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皮特，給我一些時間，可以嗎？」

她咯咯地笑。

我雙手放在她肩上，黎明的微光穿過屋子，照亮了她的臉。我眼前的朱迪與平日迥然不同，她臉色蒼白，像被嚇壞了的樣子。

「我不知道，其他的不記得了。柵欄總是壞，我想這是有道理的，因為事情總是發生在同一個晚上。而在今晚，我發現兇手是來家裡找某個人的，找某個女人。」

「要不我們今天到此為止吧，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第一是找考夫曼醫生，讓他無論如何治好我的病。而且這件事情刻不容緩。我是多麼希望徹徹底底解決這個問題，重新回歸正常的生活。

她走出房間，我聽到她磕磕絆絆地走過走廊。很顯然我的話觸碰到她內心深處的一塊東西了。我正要起身追出去，但想到她的性子，今晚一定問不出什麼東西，便隨她去了。

我伸出雙臂想擁抱她，但她抽身離開了：

「當然這隻是一個推測，但是為什麼不https://read.99csw.com可能呢？一切事實都表明你真切地『活』在你看到的場景中。當你覺得即將遭遇襲擊的時候，你移動，行走，還會跳躍。這就像一個清醒夢，或者說，你就像戴了一副虛擬現實的眼鏡。但不管怎樣，我們要搞清楚的就是你為什麼要做這些夢。」

「那天晚上，我在父親家睡覺的時候，我又做了一個……『噩夢』。我應該是看見餐桌上的報紙裡邊的新聞，說的是克蘭布朗凶殺案，一家人都被殺了。但我打開燈的時候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就像今晚……每個夜晚一樣。我很快便忘了這件事……」

「我沒事，皮特，呃……只是有些震驚。」

「是我自己傻，你別擔心。」

「我想知道。」

我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威士忌，冰塊在嘴裏咔嚓響。

朱迪在半夜接到我的電話后趕到我家，我給她講述了整個過程。「這一次別說什麼清醒夢了，這真的不是夢。」

我向她展示雨衣、靴子和睡衣上沙子的痕迹，以及我在山上摔倒的划痕，我還給她看了胸部撞擊到沙丘的位置。我跟她說如果我們拿手電筒，順著這條路往上走，肯定會在某個地方找到我的腳印。

「這是你和絕大多數精神分裂症患者或妄想症患者的區別，雖然我不能確定是否還有其他和你相似的情況。在我看來，在你身上發生的是現代醫學不能輕易『貼標籤』的。那三個你從沒見過但又如此清九九藏書晰的人是從哪裡來的呢？不斷重複地毀壞的柵欄呢？我敢打賭，比起腦葉白質切除術，榮格或弗洛伊德對你更有幫助。」

「如果克萊姆在阿姆斯特丹的話，她肯定命令他們回去。」我說，「他們的繼父雖然是個混球，但人家至少不是瘋子。」

「之後還會發生什麼呢？如果在下一個場景里我把他們混同為殺人兇手，那我是不是會用該死的棍子敲破他們的頭骨？」

「被綁著……」朱迪說，她的嘴唇開始顫抖，「沒有其他人出現嗎？」

等他們睡著后，朱迪回到我的房間。我的頭和心臟都很疼。我吃了點葯，又喝了點威士忌，然後便躺在床上。朱迪坐在我的床邊。我注意到她避免靠我太近，因為我太累了。外面的太陽正在升起。

「但是，朱迪……」

我注意到，黑暗中，她正盯著我。

「我覺得我最好還是下樓在沙發上睡吧。你也睡會兒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意識到那天關於報紙的事我還沒跟任何人講過。

首先，柵欄完好無損地立在那裡。我解釋說，在我的「噩夢」里，柵欄被破壞，碎得滿地都是。而現在這些柵欄靜靜地立在那裡，像生長了幾百年的樹一般牢固。

「也包括我？」

「有……」我回答，不明白為什麼朱迪對我的夢表現得如此不可思議。

這聽起來合理得近乎可怕，朱迪試圖不讓我受到驚嚇：

直到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我才入睡。在此之前，我做了兩個https://read.99csw.com決定：

「都柏林？」朱迪問。

「如果一個人有精神上的疾病，比如精神分裂症，他『聽到或看到』現實中不存在的事物，但除了這一點，他們還有一系列其他癥狀，這是你沒有表現出來的，明白嗎？你所『看到的』是非常有條理的，比如你總能發現起止時間。」

「爸爸做了一個噩夢，非常抱歉嚇到你們了。現在睡吧，睡吧，明天將是新的美好的一天。」

「谷歌說的。我查到精神分裂症患者會出現幻覺。」

「這就是我們所『希望的』，朱迪，這就是我們祈禱的『好消息』。但是今晚我嚇壞了我的孩子們。我把他們拖下床，還衝他們大吼大叫讓他們藏起來。這是這回，誰知道下一回會發生什麼？我不願意拿孩子當賭注，對你也一樣。現在我希望你坦白告訴我，我是不是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天快亮的時候孩子們才重新入睡。朱迪連續講了三個故事，他們卻沒有一點要閉上眼的跡象。然後她給他們唱古老的愛爾蘭民謠，美妙的歌聲讓整棟房子變得溫暖和安全。終於，朱迪趕走了鬼魂，房間的空氣又變得清新了。關於瘋狂的爸爸拿著撥火棍四處跑的記憶消失了。我聽到他們的呼吸逐漸變緩，半張著嘴巴，從毛毯後面望著朱迪，直到眼皮放棄抵抗，沉沉睡去。

「不，是我的媽媽。」我說，「她告訴我離開這個房子。」

「我為什麼會做這些夢？」 我閉上眼睛，重複這句話read.９９ｃsw.ｃom，「為什麼呢？像一種威脅。似乎有事情要發生在我們身上。每一次都像是一個碎片，正在逐漸地拼湊成一件完整的事。第一次是瑪麗，她當時很害怕，一定是她身上發生了什麼。第二次是都柏林，那些死者的畫面……」

「一個男的嗎？」 說罷，我看到她害怕了。

「像我站在這裏一樣真實，朱迪。你的本子標價7.5歐元也出現在我的夢裡了，一模一樣。」

「你被捆綁著，眼神里充滿了恐懼。有人要來找你，試圖傷害你，你向我求救，說『他會殺了你』。但這也許只是現實的反映，我知道你……好吧，你晚上常常做噩夢。我可能已經將這個和其他夢一樣埋在心裏了。」

朱迪向我要了一支煙，煙盒就放在床頭柜上，我遞給她，她點燃一支，鼻孔噴出兩縷煙。

朱迪一隻手捂住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但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我靠在椅背上。我們突然互換了角色：現在她是病人，而我是醫生。

「你……也出現在我的噩夢裡。非常可怕，跟其他夢一樣。而且我發現，當你發現紙條上考夫曼的名字時，反應似乎有些奇怪……請你告訴我我錯了，我就是一個偏執狂。」

但我堅持：「絕對不是夢。」

「你也不知道是否還會有下一次，對不對？」

「不，告訴我，」朱迪突然嚴肅起來，「我想知道為什麼。」

她穿上牛仔褲，開著她的「小鋼炮」穿過濕地來到我家，前後只用了20分鐘。她就像一個醫生或者https://read.99csw.com天使一樣出現了。傑普仍在發抖，貝阿特麗絲坐在床上哽咽著。

外面當然一個人也沒有，除了朱迪和我的車也沒有其他車開過的痕迹。我從車庫裡拿出手電筒，打開庭院路燈，和孩子們一起仔細檢查了房子周圍。他們倆不想離開我們的視線，顯然被嚇壞了，這不是他們的錯。

第二個決定則是關於里奧和瑪麗的。如果有什麼能和電影的戲劇性比肩，那就是關於這對夫妻的秘密了。雖然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但我一定要刨根究底。

其次是暴風雨。朱迪告訴我整晚沒有下過一滴雨，只需要檢查地面就知道了，道路是乾的。

「你認為我瘋了對不對，朱迪？因為你是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相信的幾個人之一。可是最近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奇怪。我看到一些跟現實不一樣的東西，我開始不相信里奧、瑪麗……甚至……你。」

「皮特……別說胡話了。」朱迪輕柔地「偷」走我放在床頭柜上的威士忌，然後將她的手指插入我的發間，輕輕地撫摸，說，「你確實有些異樣，但你不是瘋子。」

「這就是我區別於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地方？」

「什麼意思？你是說所有這一切就像一個蘊含著某種信息的夢？」

「但……你確定嗎，皮特？」

「你夢到了什麼，皮特？」

「但是，我，」我摸摸自己的頭髮，「我很確定我確實在雨中走。我穿著雨靴大概走了五分鐘，直到發現車子和……」

「還有你覺得重要的細節嗎？」

「我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