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部分 1

第三部分

1

「你怎麼樣,哈珀先生?」我走過去的時候大家都跟我打招呼,「我們聽說你今晚要彈鋼琴了,大家都很期待你的表演!來杯啤酒?」
「當然可以了,皮特。」她說道,「發生什麼事情啦?」
取車的路上我又遇到了在切斯特商店的那些男人。我們互相打了個招呼,但我並沒有停下來跟他們說話。我匆忙趕到朱迪的商店,那門口停著我的沃爾沃。就在我快到那裡時,我看見瑪麗走出了商店,我的雙腳停頓了一下,很想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好的,爸爸。」
之後我走進朱迪的商店,也就是這次活動的「總部」,這裡能充分感受到節日火熱的氛圍。三個女人坐在櫃檯前正在修改印刷的節目單上的錯誤。
我從考夫曼診所回來已經三天了,確實感覺好了一些。我每天能睡好幾個小時,頭痛也減緩了,只有些輕微的不適,只要吃一片阿司匹林就能輕鬆搞定。我告訴她,考夫曼醫生確信我的頭疼屬於心理性的,我也開始相信他了。
「我猜應該很快就到了,不是嗎?」
「謝謝瑪莎,台下的朋友們,晚上好……」
瑪麗提著一個紙箱,裏面裝著修改好的節目單。她說她要去港口的魚市擺放節目單,問我去哪兒。我告訴她關於鋼琴的事,說我要去道格拉斯太太家搬鋼琴。
如果這隻是另一個幻象呢?如果我根本沒有撞斷柵欄呢?
「在那邊,在港口的盡頭。」 切斯特回答說。
柵欄……
我聽到我自己說:「振作些,皮特,這隻是另一個該死的巧合。」但我知道,內心深處的「理性解釋」已經不起作用。我跳上車子,快速發動,心中有個模糊的想法,今晚便離開這裏。
瑪麗把手輕輕放在我的胳膊上,彷彿想說些什麼。我發現已經開過了以利亞路口,看來得找個地方掉頭。
畢竟我很想修復與里奧、瑪麗的關係,並把之前的事情一口氣都忘掉。
台下傳來一陣掌聲,道格拉斯太太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好的,爸爸。」
此時此刻,賓客的掌聲與歡呼就是我彈奏的意義所在。福克斯、帕特·鄧巴、電視明星,一切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我的悲慘經歷,我的自怨自艾,我在家中沒日沒夜的困守讓我忘記了我彈奏音樂的真正目的,那就是講述故事,而沒有聽眾的故事就好像沒有賓客的宴席一般。
「道格拉斯太太說,她的表弟克雷格有輛貨車可以用,但他住在鄧洛伊。我想你可以先試試,如果不行的話再打電話給我。」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嚴肅。
「天哪!我從來沒想過還能這樣!」 多諾萬說。
給他們一點兒自由並沒有什麼不好。老實說,早上我還要負責移動道格拉斯夫人的鋼琴並調音,為我很期待的晚上的小型音樂會好好準備。我猜他們在與我和朱迪近三天的短途旅行之後,可能更想享受一下和朋友在一起的自由時光。我給了他們一點錢,這樣他們就可以在「安迪家」買點吃的。
「皮特?」
「我只想忘掉這一切,瑪麗。等傑普和貝阿特麗絲假期結束后我還會去找考夫曼。我願意接受治療,只要生活能恢復正常。」
四位鄉巴佬大吃一驚:「充氣的?是像那種給孩子玩的充氣城堡那樣嗎?」
我在路旁發現了一個可以掉頭的小路口,便徑自轉了過去。我們在沉默中抵達了道格拉斯的小屋,那是一棟顏色明快的白房子,院子里擺滿了侏儒模型、塑料蜻蜓以及其他奇怪的手工藝品。凱斯,道格拉斯太太的大兒子在等著我們。在滿是蜘蛛網的客廳里,我們發現了一架電子琴。那是一架科音牌八十八鍵電子琴,配有踏板和一個美麗的支架,而且完美的是它可拆卸。琴看起來很體面,我想。
「幾個月之前……」她提高音量說九九藏書道,「幾個月之前,當我們的朋友朱迪·加拉格爾女士告訴我們她的想法的時候,女子文化社團的姐妹們都捧腹大笑。這聽起來是個瘋狂的主意,把電影銀幕拉到戶外,可真是不得了……」台下傳來一陣笑聲,「當然,這個想法里有我們大家都很欣賞的理想主義和冒險精神。今天看來,老天爺也是十分支持的,把完美的仲夏夜晚交給我們作為舞台。我們要好好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可別等他改變了心意!」
「我們精選了兩部影片來帶動氣氛。一部小短片和一部中等長度的。朱迪會給大家介紹這兩部影片。」道格拉斯太太說著,將手中的麥克風遞給了朱迪。
我發動車子,開出了鎮子。
我當時有種想把一切都告訴她的衝動:還記得總是出現在我夢中的壞掉的柵欄嗎,朱迪?還記得你和我說這可能具有某種象徵意義嗎?嗯,現在它斷了,正如我夢中一樣。這是一個預言,正如它在夢中呈現的那樣。如果柵欄被撞斷了,那麼其他的一切都會發生的。瑪麗,車裡的男人,這一切的一切,你能聽到嗎,朱迪?
其中一個員工已經開始測試投影儀和音響設備,麥克風中傳出音樂聲。他見我們在擺放電子琴,便走了過來。
「電纜?我以為你們有。」
我開始嘗試修復它們,彷彿修好它我便可以讓一切消失。我跪在草地上,試圖立起斷裂的木板。但那些破碎的木頭不會再次直立,它們已經被無望地摧毀了。
「感覺怎麼樣?你認為有幫助嗎?」
「啊,我沒看見。對不起。」
「好的。」
朱迪的這種風格我一點都不驚訝。她會一邊下著命令(「如果你不這樣做,我就殺了你!」),一邊語氣還很討人喜歡。當然,我不想向她解釋,一個鋼琴家不應該在他的演唱會前還要自己去搬樂器,而是應該把手插在口袋裡好好放鬆。但是,這畢竟不是皇家艾伯特音樂廳,而是克蘭布朗的魚市場,並且我已經答應了要全力以赴。
我下車后,發現恐懼變成了現實。
「心理上的?你想說……想象的嗎?」
我把車停到港口附近的隔欄旁。隔欄上面貼著告示:克蘭布朗露天電影之夜,如有打擾,敬請諒解。我讓多諾萬和其他的小夥子幫我把電子琴搬到充氣屏幕前鋪設的紅色地毯上,布萊克公司的員工已經把屏幕安裝好了。
「你相信嗎,皮特?」
我剛剛完成了電子琴的調音,一切都準備好了。50多把椅子上已經坐滿了小鎮的居民和遊客,儘管這是個溫和的夜晚,但姑娘們手中發放的毯子仍然很受歡迎。每個座位都坐了人,臨時布置的場地只剩下站立的空間。(幾個幸運的人坐在切斯特在他的商店前搭起的臨時露台上。)
他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要把電子琴連接到調音器上,我們需要兩條電纜,每條至少六英尺長。」我們打開琴凳,發現裏面只有兩本曲譜,一本《克萊德曼曲集》和一些為新手準備的披頭士樂隊的曲子。道格拉斯夫人從來沒有將電子琴接入過外部揚聲器,所以她不需要接線。
沒準柵欄根本沒有斷,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夜色正濃,我在心中默默安慰著自己。
「是的,任何事情,皮特。」
我們已經到了主街和公路的交叉口。我停下來,讓兩輛法國牌照的房車先走。然後並道向右轉。
咔!
「不要因為其他人做瘋狂的事,你們也跟著瘋,嗯?」
「那麼一切都好嗎?需要幫忙嗎?」我問。
當掌聲終於停下,傑普和貝阿特麗絲從海邊向我跑來,我帶他們坐在了第一排。傑普坐在我腿上,貝阿特麗絲坐在朱迪旁邊。看著第一部 電影,我想將所有的煩心事統統拋下,享受這快樂的時刻。也許我https://read.99csw•com該再次當眾演奏,組織一個樂隊巡迴演出。這個想法如同一條美妙的旋律,在我腦海中縈繞。也許,只是也許,幸運女神會再次對我微笑。
這一次,他們一起答道:「好的,爸爸。」
我蹲在被壓倒的柵欄殘骸旁,仔細研究,就像科學家研究從蛋中孵化出的小蛇一般。那情形正如我在噩夢中看到的那樣,破碎的白色木板排成一排,如鋼琴鍵一般。 我彷彿在看著最後一塊拼圖,那是最後的信息。
「我好像在魚市見到她了。她們不讓我們進去,所以我們就待在這裏咯。但是她們肯定會讓你進去的。你進去,然後告訴我們這些女人在裏面幹什麼。」
男人們爆發出一陣狂笑。切斯特驕傲地露出六顆牙齒。他陪我走進去,按照慣例收取費用。我買了香煙、《愛爾蘭時報》,還有一本最近剛到的恐怖小說。當我們回到街上時,多諾萬正在問技術人員打算在什麼地方安裝屏幕,以及如何安裝。技工是一個留著淡紅色頭髮和鬍鬚的胖小夥子,此時正大汗淋漓。他告訴我們沒有什麼要安裝的,因為是一個大的可充氣屏幕,只要把它的四個角固定在地面上,避免晚風把它吹得晃動就行了。
「是的。」技工回答道,「但是一面塗著白色的漆料,用於反射放映機的光。」
我應該在「安迪家」商店的第一個路口右轉,但我已經完全錯過了。甚至都沒記起來要轉彎。
「哎呀,太好了,」她說,「你可以先把我和箱子送到港口那裡,然後我來幫你搬鋼琴。」
最後我還是提了一些要求:「貝阿特麗絲,不要和傑普分開。確保他穿上救生衣,知道嗎?」
他解釋說:「我們會把鋼琴放在屏幕前,等您表演完我們再把它移走。但是要確保它早點到,這樣我們就可以先試一下音。」
還有兩個英國女孩,她們是雙胞胎的朋友。她們也是來這裏度假的,住在離我們五英里遠的海灘上。一個年紀稍大的男孩是道格拉斯先生最小的兒子。那個男孩叫西莫,他邀請他們去玩他的小摩托艇,於是貝阿特麗絲和傑普乞求我同意。雙胞胎中的一個也陪著他倆來找我,幫他們來說服我。
「他們交了一些新朋友,把我拋棄了。」
我利用這個機會做了個自我介紹,告訴這個技工我是音樂家,晚上我會為大家彈奏一曲,鋼琴應該也快到了。
「孩子們在哪兒?」朱迪看到我的時候問道。
「那好,就讓我們把之前的不愉快都忘掉。里奧可能會比較固執,但沒有一件事情是啤酒不能解決的。至於你的噩夢……哎,讓我們希望醫生說的是對的,那隻不過是某種幻覺。如果你還想了解我們其他的什麼事情的話,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們直說。」
不巧的是, 他們只有麥克風電纜,並不適用於電子琴。
「請允許我請出下一位嘉賓,我們才華橫溢的鄰居,皮特·哈珀先生!」
「道格拉斯太太不能親自把鋼琴帶過來,你能到她家去取嗎?地址是以利亞路13號。穿過『安迪家』商店,右邊就是。」
我不知道里奧有沒有告訴瑪麗關於我們談話的內容,所以乾脆迴避了這個話題。她問我去貝爾法斯特這趟怎麼樣,在我跟她講我們的「巨人之路」觀光旅行前,她告訴我里奧提到了我要去諮詢一個睡眠專家。
七點半,道格拉斯太太和朱迪拿起了麥克風,話筒中傳來怯怯的聲音:「喂……喂……能聽到嗎?」台下傳來一陣嬉笑吵鬧。待台下再次安靜下來,布萊克公司的員工將兩束聚光燈打在台上,將兩人照亮。我將手臂抱在胸前站在舞台一旁,腦中想著我即將彈奏的曲目。
「是的,」 我停了幾秒之後才說,盡量使聲音聽起來正常,「考夫曼認為九_九_藏_書這些都是虛構的,就像在同一時間睡著又醒著。他認為我從床上爬起來,在我的房子和院子里走來走去,我的大腦就杜撰了一個圍繞它的故事。」
台下的笑聲和掌聲更加熱烈了,道格拉斯太太已經牢牢地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夜色更濃了,我心中想著未歸的孩子們,向台下掃視,晃眼的聚光燈讓我只能看到前面寥寥幾排人。奧洛克家的孩子說他們「下午」回來,但是「下午」是幾點呢?我相信他們應該沒事;他們現在也許正坐在觀眾席中,等著看他們的爸爸表演呢。
「任何事情?」我開玩笑地問道——儘管,我腦中確實有一個疑問。
我想問問她「憤怒號」事件,以及那對失蹤的夫婦,但現在看來這並不是個好主意。
「你要是有的話,就帶兩條來,不然我們只能單聲道播放了。」他說道。
我不記得當朱迪把話筒遞給我后我說了些什麼。只記得台下觀眾口中大喊:「再來一首,再來一首……」那時的我向朱迪笑著,心中認識到了今晚演奏得到觀眾認可的意義。
看來里奧跟她談過。
「你的夢裡有什麼?尤其是那些非常真實的噩夢裡,里奧告訴我你做過一個。」
但我還是沒能說出口,默默地將這些話埋在心裏。為什麼呢?也許是因為我覺得朱迪今晚有太多事情需要操心了,我不想用我的類似四維空間的幻象去影響她。也許她會試著開導我:「好吧,柵欄斷了。但也許是你潛意識裡想把它壓斷,也許在你內心深處,你想讓一切都合理化。」考夫曼醫生也會同意她的觀點。
該死的車子壓過了柵欄,衝進院子一半的距離,四支板條被壓成了兩半,巨大的衝擊力將它們撞離了地面,軋進了泥土中。
我回過神來,發現朱迪在看著我,道格拉斯太太在一旁給我打著手勢讓我快點上台。我整了整衣服踏上了舞台。
我把電纜扔到身旁的副駕上,發動了車子,做好了飛馳過綿延山路回到鎮子的準備。我越快回去,便能越早開始調音,我一直擔心那架科音電子琴會有些偏音。想著這些,我一隻手拉開手剎,另一隻手將安全帶系好。重踩油門,才發現車子掛的竟然是倒擋,在我鬆開油門之前,車子便撞上了什麼東西。
如果有人在一旁觀看,便會發現我兀然陷入沉思之中。我靜靜地站在那裡,沉浸在這極小而又彷彿極嚴重的事故中。不知為何,我腦中一直迴響著考夫曼醫生對於我的想法都來自潛意識的陳述:「你之前見過這個畫面,大腦將之內化了,而現在,這個畫面又被外界激發而顯出來。」
不到一刻鐘我便開到了家,那時的海面映著彷彿被火燒紅的天空,太陽在天空中盡情地燃燒著,片片薄雲點綴在太陽周圍。海灘空空蕩蕩,幾條帆船在海上漂著。我想起了出發前往瀉湖遊玩的傑普和貝阿特麗絲,希望他們不要做跳進湖裡這樣瘋狂的事情。
「還有時間。」她說,「你可以嗎?……」
「還有你,傑普,跟著姐姐,不要和她分開,好嗎?不要脫下你的毛衣,你還有點兒感冒,知道了嗎?」
「沒關係,皮特。我不想說謊,那確實很傷人。但我們能理解,里奧本來想給你打電話來著,但被我勸住了,我讓他等你回來再說。我們知道你是個好人,從見到你的第一天我們就知道。還記得那天嗎?我們貿然拜訪你家,彷彿進了自己家門一般,完全不顧你的感受。你看著我們,彷彿在說:『這兩個瘋狂的老傢伙是誰?』」
「信息?什麼信息?」我一邊問,一邊把手伸進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時,屏幕上顯示有一條未讀信息。
自從我和里奧談話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我沒有再見過里奧。在那次糟糕的談話發生后的第二天我試著給他打電話https://read.99csw.com,但他不在家,然後我就和朱迪還有孩子們去貝爾法斯特了。接下來的三天里,我試圖忘記發生過的一切,想著回來時再給他打電話聊聊。之前已經忘記的他臉上那種絕望的表情又出現在我的腦海里,讓我異常痛苦。
朱迪睜大雙眼,看起來很驚訝。
「嗯,我看不到腳手架,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做。」
「該死的!」我嘟囔道,一邊拉上了手剎,「真是欲速則不達。」
除了今天這次。
「當然,」我說,「我來處理。」
「我們交不到什麼朋友,皮特。」她說道,「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難了。也許是因為我們老了,又或者是因為我們總是搬家。我們和人相處總是很謹慎,只和很少人敞開心扉,而你算一個。」
我點點頭,有點驚訝。我原以為她會對我有點冷淡的。也許里奧什麼都沒告訴她?我打開車門,幫她把箱子放在後座上。等她坐到副駕上后,我掉了個頭,向鎮外駛去。
「你到底是怎麼跳進這潭泥水的!」
我跑進車子,升起車窗以隔絕外面「鄉巴佬」的窺視,這時才終於可以自由宣洩心中的情緒。
「我也是,瑪麗。」
「我和孩子們能在你家借宿一晚嗎?」
「你不可能知道到底是否經歷過腦海中的那些情景,」我又想起了醫生在三天前和我說過的話,「沒人見你做過那些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可能是你的想象,哈珀先生……這種現象通常被稱為『清醒夢』或『夢遊症』。」
這是最適合觀影的夏夜,微風徐徐,深邃黑暗的天幕上嵌著點點星辰。五六十年代的演員照片在朱迪筆記本電腦上循環播放著。
台下響起了雷霆般的掌聲,很長時間沒有人這麼熱情地為我鼓掌了,這真是久旱逢甘霖。
一輛印著「布萊克視聽公司」的黑色商務車停在切斯特的小商店門前。門開了,兩個穿黑衣的技術工人帶著盒子、喇叭和電纜進進出出。
「他們要把屏幕安在哪裡?」多諾萬問道。
「但是……你是說你沒收到我的信息?」
我問她們朱迪在哪裡,她們告訴我應該在港口。一輛卡車運了五十張摺疊椅到魚市,幾個女人去那裡打掃和排椅子了。
不知什麼時候,她換了一條黑色的緊身裙,頭髮扎了起來,上面點綴著一朵紅色玫瑰,與她的口紅相互映襯。她拿著話筒,面帶微笑地看著人群。
這天早上,當我們來到小鎮的時候,奧洛克家的雙胞胎就在霍利亨夫人的商店裡等著貝阿特麗絲了。我問她是怎麼在沒有電話的情況下約好他們的,她向我解釋是通過WhatsApp。
切斯特、多諾萬和道格拉斯先生享受著悠閑的早晨和港口熱鬧的氣氛。他們倚靠在切斯特的商店門口,手裡拿著巴伐利亞啤酒,觀察和評論著來來往往的人以及他們手裡的器材。
我開懷大笑,瑪麗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們把沃爾沃的座位摺疊起來,凱斯幫我把鍵盤、支架和琴凳放到車上。經過三次嘗試,我們終於成功把琴斜放在車裡。
「我明白的,」她說道,「當然可以,今天我旅館正好是空的。但……你真的還好嗎?」
我微笑著拒絕了。我只是想來買包煙和晨報。「你們見過朱迪嗎?她不在店裡,有人告訴我她往港口這邊來了。」
那天是露天電影之夜,小鎮沐浴在節日的氣氛中。幾個月前他們還在酒吧裏面批評著這個主意,但現在他們卻覺得很期待。
但我的的確確用雙手觸碰了那斷裂的柵欄,我也確信我的沃爾沃的保險杠上仍然沾著一些白色的油漆。我當即決定折返證實。也許我該給里奧和考夫曼醫生打個電話,讓他們也一起來看看。是啊,為什麼不把我所有的朋友和家人都叫來看看,把警察和軍隊也都叫上……
「沒人告訴我們要帶電纜。你覺得你能找來九_九_藏_書嗎?」他問道。
「各位鄰居,嘉賓,晚上好!」道格拉斯太太開口道,「歡迎來到第一屆克蘭布朗年度露天電影之夜。」
我與她及其他人道別,然後匆匆上路了。
「差不多吧。」
「您確定嗎,大夫?我可不記得我曾經壓倒過柵欄啊。」
「翻你家裡的東西我真的很抱歉,瑪麗。」
這是兩個小時前發的。
「帶電纜了嗎? 我們每個立體聲通道要接一條。」他說。
「皮特,里奧告訴了我一切。」瑪麗說,「關於你們的談話,以及有關你在我們書架上發現了丹尼爾的畫像。」
發動機一顫車子便停了下來。
正當我解開安全帶想下車一探究竟時,卻被自己腦海中冒出的念頭嚇得全身發涼,那也許是唯一的可能。「呃,拜託,老兄!這可不好笑。」我低聲對自己說道。
我突然覺得很緊張。
之後,我們開車回到鎮上,瑪麗和我再也沒有提起那個敏感話題。我們從天氣討論到了電影,又聊到了天使的性別問題。這次輪到我招待夫婦倆來我家吃飯了,我答應在孩子們回到阿姆斯特丹前請他們來做客。
「我看看我車裡有沒有。」身旁的年輕人說道。
「這裏都在掌控之中。」朱迪回答說,「那鋼琴呢?」
「我不確定它是否能放進我那輛沃爾沃。」我說,「我得試著把座位摺疊起來。」
「所以是女人們想出了這個主意?錢從哪裡來?啊!應該是市政廳基金。我們甚至不知道這筆錢的存在!明年我們也應該去申請!我們可以為六國錦標賽申請一個大屏幕!您覺得怎麼樣?」所有人都表示贊同,手裡都拿著一罐喝了一半的巴伐利亞啤酒。但是他們心裏明白,女人們比他們更謹慎、頑強,明年的比賽她們還是會贏的。
「沒什麼,只是今晚估計會很晚才能結束了,所以……」(這個理由過去不會影響我深夜開車15分鐘回家。)「呃,我覺得這樣對孩子們會好些。」
我把車停在路邊,徑直走進屋裡,找到卧室中存放線材、充電器和小型揚聲器外接線材的盒子,一陣翻箱倒櫃后,我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兩條厚實的電纜。(我多希望我今早就帶上它們。)
我走向台前,對著話筒說了一句:「晚上好,朋友們。」我向來是個比較內向的人,只想儘快完成發言。我記得我談到了露天電影夜是個多麼好的主意,我是多麼榮幸能為大家演奏云云。之後,朱迪問了我一些關於我職業的問題。我看著她美麗的側臉,嘴裏答非所問,滑稽極了。終於,我說完了客套話,坐下來開始演奏。手指一觸琴鍵,我便放下了腦海里的紛紛擾擾,音樂從指尖流出,那晚,我彈得格外好,手指似乎被賦予了某種魔力。我的靈魂彷彿留存在那黑白琴鍵上,並想一直在那裡棲息下去。觀眾們也備受感染,當我敲下最後一個音符時,台下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喝彩聲。
「我們保證只到小湖那裡。我們所有人都有救生衣,包括傑普。下午就回來,能趕上電影的。」
朱迪很驚訝地看著我。
我跟這些業餘的工程師道別,之後前往魚市。那是一個裝有混凝土和生鏽金屬的巨大倉庫,如今是這場活動的後勤中心。十幾個婦女正在撣椅子上的灰塵,準備晚上需要的食物和飲料——為小孩子們準備的吉百利熱巧克力,小杯熱水和茶包,一桶啤酒。「安迪家」商店的人將會張羅一家小的零食店,甚至還會準備一台做爆米花的小機器。我發現朱迪和勞拉在最裡頭的那張桌子忙著疊教會捐贈的毯子,因為晚上容易感冒。
「他還告訴我,你認為這可能是某種警告,某種預兆。」
「我家裡有一套。」我說著,低頭看了看表,已經6點15分了,「如果我快些的話,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回來,我們還能有時間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