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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所向披靡的「神兵」

第五章

所向披靡的「神兵」

「由於以前頭人扎西鄧珠多次欺壓大金寺和四周村寨,大金寺喇嘛抓了扎西鄧珠父子,被憤怒的人們肢解后當作槍靶泄憤。在這裏的所有瞻對守衛和從瞻對搬來的住戶都被攆了回去。」
風聲鶴唳之中,一夕數驚。
對東登貢布的事迹,《清史錄》也有記載:「藏兵攻剿瞻逆,疊次獲勝,生擒瞻逆長子東登貢布父子,次子僧人四郎生格等。東登貢布等自願寄信與貢布郎加,(敦促)帶領番眾投降,先將薩迦喇嘛、德格土婦母子等放回。貢布郎加得信后,將德格長子長女等放回,將薩迦喇嘛、德格土婦等仍留在寨,亦未率眾投誠,是其怙惡不悛,即准投誠,難保不意存反覆,著即飭令史致康督催藏兵,即速進攻。」
同樣主戰的尤布澤丁則重返里塘前線。
瞻對戰事雖然發生在川屬土司地面,但四川方面卻消極避戰,進攻瞻對,從始至終,差不多都是藏軍獨立進行,事情到了如此境地,哪還有四川方面派員插手的餘地?但皇帝高高在上,並不知道前線的真實情形。而在中央集權的政體之下,下級對上級,地方對中央,報喜不報憂,幾乎是各級官員一種本能,盛世時尚且謊話連篇,更何況中央政權日益衰微之時,地方大員捏報事實,更是肆無忌憚。皇帝也許不知道地方上的具體情形,但必也深知奏報中所言一定「捏飾甚多」,但國勢如此,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下些這種不著四六的旨意,自也不足為怪了。
「從前,自爐霍章谷土司管轄地向德格方向去的一百五十個土兵,被貢布郎加搶了武器后當作人質關押在尼古寺。幾個月後一半的人質準備逃跑,因走漏消息,四人被殺,其餘逃跑者,被跟蹤追趕有三十餘人被抓回,砍了腳,四人被殺后將頭掛在橋上,沒有出逃的都放回各自read.99csw.com的家鄉。」
貢布郎加氣焰正熾時,不只是大大小小的地方豪強前來投靠,就是各個寺院也懾于聲威歸附於他,此時,也紛紛棄他而去。其間有一個寺院的遭遇值得一說。
圓根,是川屬土司地面普遍種植的一種蔬菜,根、莖、葉都可食用。糌粑,是藏族人的主糧之一,其實就是一種炒麵,上等原料是青稞,豌豆是很次的東西。這樣說,是出於藏語修辭習慣。以譏諷敵人吃得很差,來暗喻其人也低劣不堪。金包蟲則是一種依靠分解牛糞為生的甲蟲,喻指穿黃色制服的藏軍。
「前線打了敗仗,後方很快就混亂起來。」
某天,那位裝病的喇嘛仁真和另一個同夥帶上錢財逃跑了,半道遇到一個頭人家女傭,問他們去哪?兩個人說,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我倆去投降藏軍。女傭多嘴,向人說了此事,又有人把此事傳到貢布郎加耳朵里。聽到此消息,貢布郎加十分氣憤,說:「這些人,有好吃的給他們吃,有好用的給他們用,當我最需要他們為我出力的時候,他們卻投降了敵人,這些無情的寺廟和喇嘛,我要堅決清除。」
「瞻對人心動蕩,大蓋頭人格然滾投靠藏軍,喇嘛仁真假裝得了腿腫症,併到處宣揚,說自己是個不知明天死還是後天死的人了。」
對於深入川屬土司地面的藏軍,同治皇帝此前嚴令撤回西藏,但眼見並不能令行禁止,也只好聽之任之了。下旨說,「藏兵如由該將軍飭令會同眾土司剿滅瞻對,則藏兵借口向內地索餉自是意中之事,誠不可不預為之防……」「與各土司現已逼近瞻酋老巢,若即行撤離,瞻酋恐又鴟張」。真是糾結不堪啊!所以,還命令川督駱秉章,派員「馳赴瞻對境內體察情形,妥為駕馭,毋令別滋事端https://read.99csw.com」。
貢布郎加厚賞勒烏瑪,併為他補充兵力,要他率兵北上甘孜,鎮守霍爾五土司地面,並伺機收復德格。
「原來被貢布郎加關押在霍爾五土司地面的人紛紛組織越獄逃跑。其中,被關押在甘孜絨壩岔地方的人犯,在越獄逃跑時,被頭人扎西鄧珠發覺,以致全部被殺,或被投河處死,引起人犯和群眾的憤恨,相繼起來反抗。頭人扎西鄧珠被憤怒的群眾肢解泄憤。」
看看南邊的里塘:
這些奏報中,只有一件事情是真的,貢布郎加多年征戰佔據的南北兩路各土司地面幾乎被藏軍攻佔殆盡,此時貢布郎加能控制的只剩下瞻對本境和最早攻佔的章谷土司地面。
「貢布郎加十分讚賞勒烏瑪的勇氣,說:『你是一位無懼的勇士,你所說的很有道理。』當場獎給他布匹和獸皮,補充了兵員后將他派往甘孜。同時,貢布郎加對普雄占堆說:『你這木匠、孬種、膽小鬼,靈魂是否被嚇走了?』說完還吐了普雄占堆一臉口水,給了一條茶后趕到了麥科。」
里塘善後舉措是:
更多的卻是通敵與背叛。
貢布郎加失去了德格地面的消息傳開后,其佔領的霍爾五土司地面立即騷動起來。
史載,投降后的東登貢布還獻出全部家財,被藏軍充為軍費。
於是,普雄占堆被奪去頭人職務,發配到麥科地方。貢布郎加此舉大為失當,既然已不信任普雄占堆,便不該奪其職務后,又讓他去到麥科地方。這個地方,與霍爾五土司之一的爐霍章谷土司交界,是瞻對東北邊境的一片高地,戰略位置相當重要。
藏文文書《瞻對·娘絨史》記載說:
梗阻經年的川藏大道又打通了。
「獨有將領阿曲羅科堅守章谷一帶,後來全軍覆滅。」
藏軍隨即從麥科地方進兵,居高臨下威脅瞻對九-九-藏-書
面對藏軍凌厲的攻勢,是戰是和,貢布郎加手下四位幹將分為兩派。勒烏瑪和鎮守里塘的尤布澤丁主戰,普雄占堆和澤仁喇嘛主和。
甘孜被藏軍佔領后,普雄占堆便從麥科潛往章谷,與藏軍聯絡,希望藏軍東向攻取章谷地面。這事被貢布郎加知悉,派一名叫次登羅布的前去命令普雄占堆將可能通敵的人清查後集中關押,然後帶領妻子回瞻對接受新的任命。普雄占堆一眼就看穿了貢布郎加這拙劣的計策,一面與次登羅布虛與周旋,表示依然忠於貢布郎加,願意服從命令,並派其兒子隨同次登羅布先回瞻對;一面派人在半路設伏將次登羅布殺死,救出其子,隨後便率一干人眾投向了藏軍。
在故事的結尾處,對兩位主戰的大將勒烏瑪和尤布澤丁,各種版本的書面與口傳史料都未敘及他們在接下來的戰事中有何積極舉動。最後,主戰最力的勒烏瑪也投向了藏軍。他幻想著保住性命之外,或許還能得個一官半職,但他在瞻對境內外多行不義,民怨洶洶,投降后被藏軍砍頭示眾。
勒烏瑪和普雄占堆回到瞻對后,藏軍在北線向今天的甘孜縣地面,即霍爾五土司地方發起進攻。而瞻對南面的里塘,同時受到另一路藏軍的攻擊。面對這樣的嚴峻形勢,貢布郎加召集幾個倚為股肱的大將商議對策。其中兩個,即勒烏瑪和普雄占堆我們已相當熟悉。另外兩位,一個是鎮守里塘的頭人尤布澤丁,一個是做了貢布郎加手下大頭人的澤仁喇嘛。
於是,貢布郎加佔據的最後一個土司地面也被藏軍攻佔。
關押在瞻對地面的人也在組織逃跑。
同治四年,即公元1865年10月間,皇帝得到奏報:「里塘夷案辦理完竣,所轄台站均已安設,並飭藏兵暫緩折回。」在川省境內盤桓經年的駐藏大臣景紋才得以上路前往西藏任所。九_九_藏_書
貢布郎加的另一個兒子東登貢布,是他手下的得力大將,當初南下攻擊里塘土司的戰鬥就由他親自指揮。但到後來,他覺得父親在統治新征服的地方時過於嚴苛,貢布郎加又不聽進言,便帶領屬下單獨居住在另一官寨。當地史料說,當藏兵四圍而來,他眼見得父親眾叛親離,勢力迅速土崩瓦解時,禁不住對他人嘆息:「那是我父親做事太過分了,以致眾叛親離,連百姓都站到了敵人一邊。」所以,當他的官寨陷入藏軍包圍,東登貢布感到繼續死戰已失去了意義,便派一位喇嘛前去藏軍營中談判。這位喇嘛對他說:「看來,眼下的確只剩下這一條路了,但談判結果如果對你不利怎麼辦?」他回答說,「不必考慮我個人的安危,只要妻子兒女和百姓能得到安全,什麼條件我都可以接受。」
「普雄占堆建議說:『您可以暫時放棄爐霍章谷等五土司的地盤,最好想一個保住瞻對的萬全之策,分散兵力對我們不利,會使我們一事無成。』」
「勒烏瑪聽完哈哈大笑著說:『只要阿貢(貢布郎加)給我多補充點兵員,藏軍根本不算什麼,我會將他們擊敗。』並狂妄地說,『如果不能把達科以下土地收復的話,阿貢你所有殺人的罪過由我來承受。』」
「貢布郎加在娘絨雪塘召集普雄占堆、勒烏瑪等大將商議對策。」
就這樣,當藏兵分三路攻入瞻對腹心地帶,合圍而來時,貢布郎加身邊只剩下他的幾個兒子,一位是松達貢布,一位其米貢布,還有一位叫鄧登貢布。
可惜,這邊勒烏瑪的瞻對兵馬還未出動,藏軍已經進駐甘孜。
當地史料記載:「當地群眾像迎接菩薩一樣,熏煙迎接藏軍。勒烏瑪曾多次試圖向藏軍反擊,都沒有成功。」
一個地方梟雄走向敗亡時,故事也就又回到老套路上。少數人忠心耿耿,卻無力再挽狂九-九-藏-書瀾,更多人本是趨炎附勢,危機來臨時便註定眾叛親離。
從種種傳說看,貢布郎加十分信任的勒烏瑪是個有勇無謀之人。他在德格已經敗於藏軍,卻依然輕敵狂妄,說:「金包蟲膽小怕死,德格兵是吃圓根的蛆,霍爾五土司的兵吃的是豌豆糌粑,打仗都是不行的。和這些人打仗,心裏不要有一點畏懼。」
故事中說,「忠於貢布郎加,並同藏軍像從前一樣抗爭的只有幾個人」。
喇嘛仁真逃出生天,半道上遇著藏軍,便獻上錢財,返身引導他們潛往瞻對。藏軍接近降空寺,不想卻在這裏受到瞻對伏兵襲擊,傷亡很大,藏軍懷疑喇嘛仁真投降是假,一把火燒了降空寺,還將喇嘛仁真捆打監禁,後來查證他的確是真投降,方才將其釋放。
「藏軍佔據德格后,分兵向里塘攻擊。貢布郎加命令派駐里塘的頭人尤布澤丁進行抵抗。激戰下來,藏軍大敗,瞻對部隊取得勝利。他們將俘虜的藏軍,全部投入勒曲(里塘河)。但是貢布郎加認為:里塘地域開闊,難以固守,為集中兵力,保衛瞻對,他命令撤退。因此,藏軍又佔據了里塘。」
「飭令里塘正土司與堪布格桑喇嘛等,公舉頭人另充副土司……並將勾結瞻酋之副土司拉旺策里發往前藏充當苦差。」
這時的景紋,已經從新近開通的川藏大道,過里塘、巴塘,到了西藏境內的察木多,並在那裡暫駐,一面慰問藏軍,一面督促他們繼續進攻。《清代藏事輯要》中載:「業經景紋犒賞茶包等件,並籌款添補軍火,俾番兵等踴躍進攻,迅圖剿滅。」
第一位便是因主和被貢布郎加罷奪兵權的普雄占堆。
「招回各土司所管百姓復業」;
他馬上派兵追捕,卻已經晚了,喇嘛仁真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寺僧們也四處逃散,追兵們就把他所住的降空寺搶了個一乾二淨,還殺了寺中一個小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