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案 血色教育

第十案 血色教育

「我好像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可以撤回對萬清靈的調查了,專心調查古靈。調查重點是這個男孩,以及和這個男孩死亡有關的一切人和事。還有,當務之急是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古靈。」
放假在家的時候,李岩開始使用手機的一款叫作「聊聊哦」的社交APP。聊著聊著,他恰巧認識了另一個走投無路之人。
「查了,沒有異常。」偵查員說。
「如果是五百多人的話,範圍雖然小了,但是破案的曙光我們還是看不到啊。」我說。
「你地道戰看多了吧?」大寶在一邊說,「這是五樓!不會有暗格的!而且木地板下面都是地籠,都是空的,你能敲出來個啥?」
觀察完,我又仔細回顧了一下過去的四起案件,心裏突然如明鏡一般。
史賓格嗅完了客廳的血跡,被訓導員帶進了李岩的卧室。訓導員指了指房間,對史賓格說:「搜!」
我們穿上鞋套,小心翼翼地走進了現場,兩名偵查員持槍打前陣,防止有意外情況發生。

我俯身跪在地板上,在史賓格剛才坐下的地方敲擊著。木地板隨著我指節的撞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那,怎麼會是兩把刀?」實習生驚愕地說。
這一下,嚇得大寶一把抱住我,說:「你不是說是那條有共同語言的嗎?」
韓亮點點頭,說:「那段時間正好也是小羽毛不理我嘛,所以他這麼一說,我也就想到微信曝光我的那件事情了。所以我就下來詳細問他是什麼意思。他就說,你不知道你有個孩子嗎?你不知道孩子已經沒了嗎?我說我知道啊,那又怎麼樣?然後他就又是一大堆專用名詞,大概意思就是說那個孩子是什麼妖修鍊成功,可以轉世投胎了,結果就這樣沒了,所以鑽進我的後備廂,伺機報復我。之所以我現在還沒有事,是因為我母親一直在壓著他。」

1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韓亮雙手合十說。
「對。」韓亮說,「反正就是聽不太明白啊。但是從字裡行間,我知道他是算命先生了嘛,就關起後備廂,準備趕他走。但是他突然說什麼,我的後備廂里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問我天黑的時候看不看後視鏡。」

「大寶不是要證據嗎?」我微笑著說,「這就是證據。」
「哦,那不對,這小夥子看起來二十多了。」大寶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弟弟?長得挺帥。」
「別急,別急,我想想。」我閉上眼睛,皺起眉頭,用兩個大拇指揉著自己的眉間。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李岩曾經想過自殺,可是他轉念一想,與其自己死,不如讓父母去死好了。
說完,我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脫下手套跑到了隔壁的解剖室。對於丁華的屍體解剖,因為抵抗傷少,所以進度一直遠遠超過我們。但是等我再過去的時候,發現他們的進度和我們一樣了,屍體的胸腹腔被打開著,沒有縫合。高法醫正在用探針探查死者胸腔的創口,而大寶扶著解剖床在苦思冥想。

「對!」我說,「應該是這樣!黑色的灰燼是頭髮燃盡后的灰燼。我們都知道,頭髮很易燃,受熱之後會迅速焚毀。但正是因為易燃,燃燒過程短,所以也會在兩端出現燃燒不盡的情況。毛囊就在其中一端。」
隔壁丁華屍體上的損傷則要少很多,所以在隔壁宣布開始動刀的時候,我們還在為李亭廂右臂上哪兩個創口是貫通創而爭執不休。
「為什麼?」大寶問。
我們穿上了勘查裝備,沿著勘查踏板走到了客廳的盡頭、陽台的門口。兩具屍體都仰卧在那裡,據說是120趕來之後翻轉的,之前兩具屍體都是俯卧位。
大寶痴痴地念叨:「這也太可怕了,這簡直就是魔鬼禽獸都做不出來的事情。」
陳詩羽非常單純,這種匪夷所思的設想,肯定是觸及了她忍受的底線。所以,我也理解她的反應過度。我思考了一會兒,希望可以找出更加充分的理由去說服她。思考的過程中,我瞥見了程子硯正在操作電腦,於是靈機一動。
我們小心地把屍體胸腔內的積血給舀了出來,足足舀出來了五百毫升。在清理完胸腔積血之後,我們更能看清楚死者胸腔內的創道了。
訓導員撲哧一聲就樂了,說:「寶哥,這就是那條有共同語言的呀。不過,你天天玩人家耳朵,人家也不樂意了啊。」
「在我們之前通過微信排查的五百人之中,尋找女性、有化學學歷基礎和化工企業工作背景的人。」我說,「估計很快,兇手就要浮出水面了。」
韓亮湊過身來,蹙眉看了看,說:「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有好幾個省都有的救援隊,叫迅豹救援隊。企業化管理,連鎖經營。不少次天災人禍的事件里,他們都發揮過作用。」
「好,我去和檢察機關協調。」趙局長說,「你們可以立即開展工作。」
「完蛋了,後來4S店是不是給你的車送了個車內清洗?那還能在嗎?」大寶說。
「可是,在系列專案就要偵破的當口之上,調我們離開,我有些心急啊。」林濤說。
法醫的屍體檢驗工作,最懼怕的就是屍體上的損傷過多、過於複雜。因為在屍體解剖檢驗之前,法醫需要對屍表所有的損傷進行測量、拍照、記錄。如果損傷過多,就會在屍表檢驗工作上耗費大量的時間。
「雙持?你魔獸世界玩多了。」高法醫一邊擺弄著探針,一邊說,「難道你們那邊的情況,和我們這邊一致?」
我們一大幫人在現場踩著踏板,只會給痕迹檢驗部門的人員增加麻煩。所以我在簡單瀏覽完現場之後,和一干人等趕赴殯儀館,對屍體進行解剖檢驗。
韓亮想了想,說:「要說經過,因為我當時也沒有過多注意,所以很多細節都模糊了。那一天不是我休假嘛,我就是和我爸又因為我媽的事情吵架了,心情非常煩躁,然後我就自己開車溜達。溜達完了,就開車回家。在我家附近的一塊綠化帶邊,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乾巴老頭,戴著寬檐帽,看不清楚臉,但是就坐在那裡伸出胳膊。我當時不知道他是在攔我的車,還是在求助。」
我盯著坐在木地板上吐著舌頭的史賓格,想了想,說:「我知道了!」
那是一滴血。
萬清靈家所在地是一片破舊的小區,小區房屋的門鎖都是舊式的掛鎖,這種鎖對林濤來說毫無難度。可能只用了一分鐘,掛鎖就應聲而開了。
「什麼都沒有,那能說明什麼問題?」大寶說。
「不知道,一個小夥子,大概是她兒子吧。」大寶喘著粗氣,可能是在爬坡。
偵查人員破門而入后,發現兩名主人在客廳與陽台的交界處俯卧,氣若遊絲,神志已經喪失,隨後,趕到的120醫護人員對兩人進行了搶救,但搶救無效,兩人還是死亡了。偵查人員破門后,發現現場次卧室的大門緊閉,反覆敲門后,發現次卧室里的正是用自己手機報警的小男孩。小男孩叫李岩,十五歲,雲泰二中初中三年級學生。可能是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雙亡,所以神情除了慌張,倒沒有過多的恐懼。在特警的保護之下,李岩被送往附近的刑警隊接受詢問和保護。
我激動得手有些抖,看來我們要比預期更快地破案了。我把匕首拿了出來,示意林濤過來進行聯苯胺實驗。經過實驗,確證這把匕首上真的有血跡。
房間里的雜物太多,不過有偵查員在門外放哨,所以我們也不著急,而是一件一件地清理著現場。
「沒害怕,也沒理他。」韓亮說,「可我正準備上車,那個算命先生突然來一句,你就不想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嗎?」
「是啊,即便是我來算,也未必有多少把握能算得准。」趙科長說,「這犯罪分子絕對是化學學科和毒理學科的高手。」
「當然,不排除這種可能。」趙局長指了指大屏幕,說,「我讓兩組人通過微信傳過來兩個人的生活照片,韓亮你可以認出那個算命先生是哪一個嗎?」
「上述兩人的具體行蹤,正在調查嗎?」我壓抑著心裏的激動。
「可是,磷化氫中毒,我們是可以從死者的血液中檢驗出磷化氫成分的。」趙科長說,「但是你們之前的那幾起案件中,死者的心血都送檢了,並沒有發現磷化氫成分啊。」
大寶沒聽出我在揶揄他,心裏算是踏實了一些。
話音剛落,趙其國副局長的兩部手機同時響了起來。他把其中一部遞給身邊的主辦偵查員,兩個人同時眉頭緊皺地開始聽起了電話。
「沒有。」韓亮說。
程子硯點點頭,用激光筆指向下一張照片,說:「我們也就是確保萬無一失,所以信息碰撞的時候容差了性別。第二位,叫作古靈,女,三十四歲。這人是龍番市某國營化工企業的營銷總監。據說是國外某大學海歸的博士,是外地人,獨自在龍番工作、生活。」
遺像的前面,放著一個銅製的香爐,香爐很小巧,爐壁雕龍畫鳳,做工精緻,看上去價格不菲。我左右看看,香爐附近沒有看見香。而且,以大寶這個「人形警犬」的特質,如果這個密閉的空間里曾經焚過香的話,他一定可以發現。

我把大寶舉起的手臂按了下來,說:「我去吧,你和小羽毛、韓亮去古靈家。」

2

林濤在進門之後就對門鎖、門把手進行了勘查。據他說,門鎖是完好的,沒有任何撬壓的痕迹。門內側的把手上,可以看到一些潛血手套印。從門口就可以看到有一些滴落的血跡往陽台門處移動,可以推斷出兇手確實是敲門入室并行凶,然後從大門開門離開的。
靈堂是刻意做了遮光處理,唯一的一扇窗戶被拉上了遮光窗帘。即便是陽光明媚的大白天,關上房門,這間房間里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我用勘查箱支撐住房間的木門,保證房間里是有光線的,然後細細地端詳起這個詭異的靈堂來。
這人叫作裘富貴,男,十七歲,南和省人。裘富貴在自己的家鄉讀書讀不下去了,於是自作主張輟學去外地做生意九九藏書。本來以為可以混出個模樣來再回家求父母的原諒,結果本身就沒偷出多少本錢的裘富貴虧空了自己所有的錢。他知道自己已無路可走,又不願意跪求父母的原諒,於是動了歪心思。
「不僅僅如此,他還具備能接觸到磷化鋁的條件。」我說,「如果這樣的話,這人不僅僅有化學的學歷基礎,而且還應該有化工生產企業的工作背景。另外,一個需要先讓人失去抵抗力再進行加害的動作,只能說明這個人控制力弱,但思維縝密。我們之前破過類似的案件,一般這種對自己的控制力極為不自信的人,甚至在和蘇詩這樣沒有多少抵抗力的弱女子打鬥中都占不到便宜的人,很有可能是女人。」
「你接著說。」我說。
李岩天真地想,等裘富貴殺了自己的父母,就報警,讓他落網。這樣,他李岩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他認為,在那個APP里,自己沒有留下任何一點個人資料,警察根本就找不到他。
「有嗎?」大寶說,「有的話,也就是順嘴一提吧?」
我轉頭看著身後的韓亮,說:「知道他穿的是什麼制服嗎?」
我笑了笑,說:「開始我心裏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有薅頭髮的行為,但是看到這個香爐我就確信了。」
「你個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大寶趕緊收聲,小聲地嘀咕著。
「這裏什麼都沒有,所以不可能是新車帶來的。」我說。
我嫌大寶話太多,瞪了他一眼,點頭示意程子硯繼續。
按照李岩的交代,從小到大他都是在高壓下成長的。在李岩看來,在他父母的眼中,他的成績比他的生命更重要。每一次考試,成績略有下降,他就會重重地被打。所以,在他十五年的人生中,有接近十年都是在恐懼下生活的。
「是。」黃局長點著頭、皺著眉思考著。
「我們最先考慮的是雙持。」我說,「一個兇手拿兩把兇器的案件雖然很少見,但並不是沒有。但是我們在發現這個問題之後,又對李亭廂雙臂的抵抗傷進行了研究。兩把兇器的差別不僅是刃長寬比不一致,而且矮壯的那把刀刃很厚,另一把瘦長的匕首要薄很多。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李亭廂雙臂的所有抵抗傷,都是由矮壯的那把刀形成的,沒有由瘦長的匕首形成的痕迹。如果是雙持,怎麼可能在初期搏鬥的時候,只用一把刀呢?」
「也就是說,李岩是在嫌疑人離開樓道之後二十二分鐘才報的警。而且報警的時候,卻在說有一個人闖進了他家裡,正在行兇。」我微笑著問陳詩羽,「你覺得這正常嗎?」
「都是用算命先生的那一套專業用語?」我說。
「好的。」我說。
「打住!」林濤跳到了韓亮的身前,隔開了陳詩羽。
我趕緊從勘查箱里拿出放大鏡,然後用手指尖黏附了一點點黑色的灰燼,在放大鏡下仔細觀察。
「好,我們去辦。」偵查員說。
「那這一處呢?」黃支隊把後背部創口周圍的皮膚併攏,問實習生。
其實我的心裏也沒底,但是到了這種時候,我也只有厚著臉皮來搏一把了。我說:「你看,我們在屍檢的時候,發現四名死者都有頭髮缺損的情況出現。如果說第一起蘇詩被害案,是搏鬥中無意為之的話,那麼後面三起案件的被害人都是在昏迷狀態下被施加侵害的,那麼他們缺頭髮又怎麼解釋?而且,並不是剪斷、割斷的,都是直愣愣薅下來的!又不是羊毛,你說這兇手薅人家頭髮幹嗎?」
「你不是吧?一個十幾歲的初中生你都要懷疑?而且死者還是他父母!」陳詩羽注意到了我的言外之意。
「有什麼嗎?」我問。
史賓格像閃電一樣躥了出去,沿著房間的地板仔細地嗅著。嗅著嗅著,它在李岩的寫字桌底下坐了下來。
「黑魚也會咬人嗎?」韓亮抖了抖身子。
「女人?」韓亮叫了一聲,但隨即停下來想了想,說,「還別說,真有可能就是女人。」
「這是高招。」我說,「如果韓亮在出事前不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就沒人知道算命先生這回事。但是如果他告訴了別人,別人可能會真的相信是後備廂里的妖怪要了韓亮的命。」
坐在返程車上的我們,都被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希望越來越渺茫,最終,我們完全心灰意冷。在我們即將結束工作的時候,我接到了大寶的電話。
「這個解釋很合理。」黃局長說,「怪不得我心裏一直在打鼓。在接到報警電話之後的五分鐘,我三個中隊的特警就包圍了現場,逐一排查,居然還是讓嫌疑人給跑了。現場是五樓,報警的時候說是正在打鬥。兇手可以在五分鐘之內殺完人,然後逃離樓道、逃離那麼大的小區?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報警人是在兇手徹底逃離之後,才報的警。」
「不是熟人的仇殺?」黃支隊皺著眉頭說,「這兩個人都是中學教師,難道是孩子家長嗎?」
「不對啊,死者胸口兩刀,後背一刀。」大寶說,「可是我們推斷了一下致傷工具,胸口這兩刀都是由一把不長的寬匕首捅的,而後背那一刀,卻是由一把很長的窄匕首捅的。這顯然是兩把工具啊,可是我記得黃支隊說,那個孩子報警的時候,說是有一個人闖進了他們家。」
「可是找到她又有什麼用啊?」大寶說,「我們好像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拘她吧?再說了,你神秘兮兮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陳詩羽一時語塞。
「不過。」趙局長揮揮手,讓陳詩羽先坐下來,說,「據店主說,萬清靈這個人行蹤不定,上班也心不在焉。這種突然不來上班,失聯幾天的情況還是比較多見的。」
「要根據現場封閉空間的大小、中毒人員的體重來計算。」我說,「這活兒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我走到遺像的前面,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蹭了蹭鏡框的表面和周圍,果真是一塵不染。看來,古靈是非常頻繁地擦拭著這個鏡框。我的手指所到處,正是鏡框里男孩的胸口,那是一枚徽章,一枚線條簡單的徽章。簡單的線條構成了一隻威武的獵豹,躍然于胸口,閃閃發亮。
「哦,他說的是那事。」陳詩羽淡淡地說。
我走到次卧室寫字桌邊,晃動滑鼠,讓電腦顯示屏亮了起來。電腦處於黑屏待機的狀態,電腦桌面上也沒有打開任何程序。我順手把寫字桌的抽屜、衣櫃等打開,裏面的物件有一點雜亂,但都是孩子的一些日常學習、生活用品。孩子的手機放在寫字桌上,屏保沒有上鎖,界面是顯示撥打110掛斷後的情況。
「我馬上提取刀柄的指紋,然後送DNA實驗室進行血跡DNA檢驗。」林濤說,「這是鐵的證據啊!不過,這劇情也太可怕了!」
鐵盒被我小心翼翼地取出,打開鐵盒,映入眼帘的,是幾百塊錢人民幣,十幾個遊戲幣,還有一把帶血的匕首。
「不對,不對,寫字桌我都查過了,沒刀。」大寶自信地說。
「有的吃就好,有的吃就好。」大寶舔了舔嘴唇。
「這個古靈家裡好乾凈啊,而且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一件多餘的物件都沒有。」大寶的背景音很嘈雜,我知道他已經從現場出來了,他說,「按照你的要點,我們查了一整遍,雖然房子的面積不小,但是東西少啊,絕對沒有可疑之處。」
在我不斷地催促下,我們很快抵達了古靈家出租屋的樓下。這是一個看起來挺不錯的小區,雖然有一些年頭了,但是物業管理看起來不錯,維護得還可以。大寶正在小區門口等著我們,見我們來了,立即帶我們到某一棟二樓的古靈家。
「確實,一個人雙持兩把工具的可能性不大。」我說,「究竟是不是一個人,還得看林濤那邊的現場勘查情況。」
「還有,這個古靈估計膽子不小啊。」大寶接著說,「一個人租了個兩室一廳,她自己住一個房間,另一個房間居然做了一個靈堂。我就想不明白了,一個人和一張遺照待在一個屋子裡,不恐怖嗎?」
「你說啥?」DNA室的鄭大姐一臉驚愕,「在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香灰裏面找毛囊?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哪有這個本事啊?」
為了節約時間,黃支隊讓實習生開顱進行常規檢查,而我們則打開了死者的胸腹腔。死者的肺臟、心包、心臟和主動脈都有破口,雖然現場有大量的血跡,但是死者的胸腔之內還有不少剩餘的積血。
木地板被掀起,露出了下面的地籠。地籠的格子里,居然放著一個鐵盒子。
「不光是現在的人,中國幾千年來,人們對算命都挺有熱忱的好吧?」林濤說。
「果真是磷化鋁!」理化實驗室趙科長說,「開始從無紡布袋上殘留的微量灰色粉末上看,我就感覺是磷化鋁粉劑。」
黃支隊已經意識到我的思路了,早已提前翻閱到了時間,微笑著說:「下午五點三十九分二十秒,通話時長二十一秒。」
「不知道啊。」韓亮盯著屏幕。
「知道這一處損傷為什麼是刺創而不是刺切創嗎?」黃支隊把屍體皮膚上的創口併攏,問身後的實習生。
韓亮掀起後備廂門。畢竟是七座車,所以後備廂並不大。在韓亮掀起後備廂門的時候,後備廂是乾乾淨淨的。但是掀起後備廂墊,我就看見在墊子下面一角有一個綠色的東西。我下意識地從口袋裡掏出手套戴上,把綠色的物件拿了起來。
偵查員看了看我,有些不放心地說:「那好,我去請示趙局長。」
然而,李岩早已在自己的手機上刪除了APP。在裘富貴逃離后,李岩走進了客廳,卻看見滿身是血的父母正在用微弱的聲音向他求救。李岩沒有多想,轉身去房間拿了水果刀,向自己的父母刺出了罪惡之刀。
我問程子硯:「小程,你們的監控顯示,兇手進出現場的時間具體是什麼時候?」
「現在我們需要一至兩天的時間來進行檢驗鑒定。」我對偵查員說,「在這段時間里,搞清楚古靈的家庭關係,尋找到古靈,問題不大吧?」
我環顧了一周,發現這個位於五樓的三居室各個窗戶都被防盜窗保護了起來,就連封閉式陽台的外面也都有不鏽鋼防盜窗的包圍。這些防盜窗都是完好無損的,所以犯罪九九藏書分子的唯一出入口就是房屋的大門。
——維克多·雨果
在雲泰市公安局法醫學屍體解剖室里,兩間解剖間里正在同時進行兩台解剖工作。
韓亮盯著綠色的無紡布小口袋看了半天,說:「雖是新車,但我印象中是沒這個東西的。」
韓亮凝視了大屏幕許久,搖了搖頭。
「應該是女人吧。」我說,「之前我們分析過的,所以這個可以pass了。」
「天哪。」林濤堵起了耳朵。

3

「難道你也是嗎?」大寶想調節一下氣氛,調侃一下。結果,這一問,直接冷場。
「我怕是有人求助嘛,所以我就停車下來了,問他什麼事。」韓亮說,「這人就總是指著我的後備廂,不說話,弄得我莫名其妙的。於是,我就打開後備廂看看。其實我的是新車,後備廂的勘查箱都拿下去了,什麼也沒有啊。然後這個老頭就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我後備廂後面看著。看了半天,開始和我說話,就是用那種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聲音說話,說得我雲里霧裡的。」
起因很簡單,就是李岩擔心自己的期末成績。
「如果量小的話,只會讓人出現不適癥狀和意識喪失。但是,有可能因為在機體內含量小,而逃過普通的檢驗篩查。」我說,「因為幾名死者,畢竟都不是因為中毒死亡的。中毒只是為殺人提供一個先決條件,更方便下手罷了。」
「為什麼感覺你描述的狀態像是中毒的跡象?」我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問,「你說的過程中,漏掉什麼了沒有?比如讓你吃什麼、喝什麼,或者給你什麼?」
「會不會是網上說的那種,拍一下就暈,就乖乖聽話的那種?」程子硯說。
「那不就是這個萬清靈了嗎?」陳詩羽站起身來說,「說吧,怎麼找她?」
「刺創是一個垂直的動作,而刺切創是先刺進去,再沿著刀刃的方向切,所以是兩個動作。」一名女實習生對答如流,「刺創的創口筆直,不會有轉折;而刺切創是兩個動作,不可能完全位於同一條線上,所以創口會有轉折角度。刺創說明了匕首的橫截面形態,而刺切創則不能反映出匕首的刃寬。」
「乾巴老頭?」我問,「你都說了看不清楚眉目,怎麼知道是老頭?」
林濤俯身蹲在勘查踏板上,用足跡燈照射地面。對於痕迹檢驗專業來說,晚上勘查現場,更有利於發現和提取物證。因為在周圍光線較暗的情況下,用足跡燈可以更清晰地發現足跡。
「你說你要什麼狗啊?」大寶一臉畏懼地說,「他們雲泰還沒狗,還要找青鄉市公安局去借,你說我們去勘查勘查就好了,還要這麼折騰人幹嗎?」
「有沒有其他辦法了?」程子硯合上筆記本電腦說。
我伸手拍了拍韓亮的肩膀,說:「沒關係,兄弟,你想好了再說。調查這種事情,是我們的長項。我相信你的人格,相信你的人品。你有你的難言之隱,但是一旦你和我們說出來,我們一定為你赴湯蹈火。要知道,不論什麼時候,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裘富貴在接到任務之後的一天下午,準時敲開了李岩家的大門,並且直接開始行兇。有明顯身材優勢的裘富貴,並沒有費多大勁,就將兩名被害人砍倒,然後倉皇逃離現場。在逃離去龍番的路上,裘富貴不斷地給李岩發消息,希望他兌現承諾,把餘款打給他。
我一邊說,一名實習生就在屍體檢驗筆錄上把刀的形狀給畫了出來。
我說:「這兩處損傷,都可以導致死者死亡了。胸口那一刀,心尖破裂,肯定是會導致心包填塞或者失血而死亡的。背後那一刀,破了主動脈,也會導致失血死亡。所以這兩刀可以作為死者死亡的聯合死因。一刀就死,兩刀死得快一些吧。」
「我去!真有!太牛了這個!」大寶說。
我知道大寶以前在青鄉市公安局工作了好幾年,人事關係都很熟,估計在熟人面前丟了面子又得說上半天。於是,我無奈地搖搖頭,率先進入了現場,和訓導員說完了案情,然後說:「案件就是這樣。既然李岩有作案嫌疑,那麼那一把細長的匕首必然就是他自己所有。李岩事發后沒有離開,又直接被特警帶走,所以,要麼被他從窗口扔出了家,要麼就藏在了他的房間里。外圍現場已經被我們刑事技術的同事搜索過了,如果有匕首,早就發現了。」
身邊幾個人可能看到我有所發現,紛紛屏息觀察。
「以前的失蹤,肯定是去騙那些受害人了。」陳詩羽說,「這次失聯說不準是通過某種渠道知道我們抓住了她的尾巴!」
「農藥?」陳詩羽用徵求意見的眼光看著我。
「沒有,真的沒有,我又不像大寶那麼好吃。」韓亮說,「但他往我後備廂里看的時候,好像雙手在做什麼動作,我沒注意。他說什麼後視鏡什麼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搞清楚了兇手的出入口,程子硯便和雲泰市局圖偵部門的同事去現場周邊開始尋找、登記攝像頭並拷貝影像去了。
我搖搖頭,說:「那都是謠言,都是被詐騙了以後,不好向家裡人交代,所以說是什麼『拍花子』,拍一下肩膀,他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了。其實,沒有這種葯。讓人昏迷的葯,必須是要經過某種途徑進入人體后才能發揮藥效的。」
「看穿著,就是那種感覺吧。」韓亮說,「而且後來說話的時候,就像是那種從嗓子里擠出聲音一樣,我猜他是不是喉嚨得了什麼病。」
「不可能,我不信。」陳詩羽說,「他還不到十五周歲。」
「後來,我就問,你怎麼知道我媽在保護我。」韓亮說,「那算命先生就說,他可以看得見,我媽一直沒有進入輪迴,一直在我身邊。他這麼一說,我就淚崩了。之後,基本上對這種謠言絲毫不具備抵抗力了,就追問他怎麼才能見到我媽。算命先生就說在什麼時間點,一個人,在什麼地方,躺在車裡什麼的。說是因為這個時間、這個地方,妖怪會來找我麻煩,我媽就會出現。他讓我躺在駕駛座上,半夢半醒之間的時候,注意看後視鏡。然後,後面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
「第一個案子,蘇詩死亡的現場有打鬥,顯然她沒有磷化鋁中毒。」我說,「之後的現場都有個通性,就是導致昏迷、死亡的現場,要麼是車裡,要麼是小房子里,都是一個封閉的環境。而封閉的環境,是氣體中毒必須具備的條件,這個我們怎麼沒有想到?犯罪分子從第一個案子中吸取教訓,之後的案子手段升級,這也是常見的情況。」
「我不管對象是什麼人,只要是證據指向,我就必須懷疑。」我也坦誠地承認了自己這種很可怕的想法,「非正常進入現場的,只有一個人。而通過法醫學角度來看,應該有兩個人作案才符合證據指向。那麼,正常進入現場的人員中,警察和醫生都是隨機接受指令的,不可能是因仇殺人的嫌疑人,那麼,只剩下李岩了。」
「什麼?五百多人?」我大吃了一驚,「現在的人對算命都這麼感興趣了?」
我轉向黃支隊,說:「可以確證一下李岩撥打110報警電話的具體時間嗎?」
「事到如今,既然兩人都不在家。」我說,「我申請,分兩組,立即同時對兩人的住處進行秘密搜查。最好是在她們回家之前,搞清楚我們找的人究竟是誰。」
氣氛沒有被調節,還是冷場。
「或者是雇凶。」我說,「不管怎麼樣,當務之急,一是調查兩人的社會矛盾關係,二是看看能不能從孩子口裡問出一些什麼。比如,兇手在行兇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話,又或是兩名死者有沒有喊出什麼?」
這個結果,和我最終猜想的差不多,我們貌似又斷掉了一條破案的捷徑。看來,下一步還是要對兩名犯罪嫌疑人進行尋找、控制以及外圍調查。這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但在沒有捷徑可走的情況下,也只有用這種「笨」辦法了。
「我去傳達信息,並且協助市局進行信息排查和研判。」程子硯合起筆記本電腦,興奮地說。
「確定嗎?準確嗎?」我的眉毛揚了起來。
我點點頭,說:「不僅工具具備強烈的巧合,而且那多出來的工具損傷,都在背部。你們還記得120和初步到現場核查情況民警的話嗎?兩名死者,都是俯卧位。」
可能古靈那邊的現場存在同樣的問題,所以我在戴上手套之前,先給大寶發了一條簡訊,告訴他搜查的要點,然後揣起手機,戴上手套,開始幫助萬清靈「整理房間」。
接下來的,又是十分鐘的沉默。
「你這也太吹毛求疵了吧?」陳詩羽說,「你一心懷疑一個十五歲的小孩,會讓真的犯罪分子逍遙法外的。」
「鄭大姐那邊要到後天才能出結果。」我說,「偵查那邊也還在積極尋找和調查古靈,我們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如果真的心急,咱們好好加油,辛苦點,明天就爭取破案,這樣就兩邊都不耽誤了!」
大寶接著說:「這小狗真的得甩我兩條街。」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麼?」大寶笑著問。
此時已經是夜裡,為了不妨礙附近居民的休息,現場雖然有數十名警察,但是大家都自覺地不發出聲音,盡量不讓勘查燈光照射到別人家的窗戶。
「別油嘴滑舌的。」鄭大姐撲哧一笑,說,「這可老費事了,而且你就給我兩天。如果,我全實驗室的人要是都壓你這案子上,倒是能完成,但是靠譜嗎?你要是分析不準,浪費了我們實驗室一兩天的寶貴時間,你的罪過就大了!」
韓亮說:「我認識的女人多,有經驗。現在回頭想想看,那人穿著一件寬衫,其實就是為了隱藏胸部的凸起。雖然她故意偽裝自己的聲音,但是發聲的氣流依舊細弱。」
「你要是真能找出來,我以後叫你鄭阿姨!」我壞笑著說。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整隊出發趕往現場進行復勘。
「自己想。」我沒回答大寶,因為我發現了一個挺有意思的小物件。
我們的老熟人黃支隊已經在現場的大門外等我們了。
次卧九*九*藏*書室因為被孩子反鎖了房門,更是毫無異常可言。
「不可能。」林濤舉了舉手,說,「我們在現場一共提取到十一枚較為完整的血足跡,另外還有四十幾枚殘缺的血足跡。過去的三個小時里,我們對現場所有的血足跡進行了分析。這麼多血足跡,都不屬於兩名被害人。這說明兩名被害人在抵抗后很迅速地就中刀被制服,沒有再爬起來過。完整的血足跡和部分殘缺血足跡,都來自一個身高大約一米七五的男性,是普通的運動鞋印。經過排除,可以確定這個足跡就是犯罪分子的足跡。」
「就像老秦說的那樣,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李岩。」大寶說,「可是,這一切都是根據我們的勘查檢驗結果分析推理出來的,並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李岩犯罪啊。」
因為屍體前臂的直徑有限,所以損傷通常不能完整還原兇器的特徵,即便是這樣,我們還是希望可以通過這些密集損傷的方向、程度,來發現一些線索。不過在李亭廂的上臂損傷上,我們沒有做出推斷。
「這也是刺創。」實習生說,「只是這一處刺創比胸前的刺創要短很多,應該是不深。」
我乾咳了一聲,說:「在我們的國家,有無數孩子承受這樣的成績壓力,但是做這種挨天殺的事情的,還是極小概率事件。我覺得,這是綜合因素導致的極端現象。對孩子的德行教育一定要放在學校成績的前面。現在什麼都說『從娃娃抓起』,社會公德教育也是這樣。哎,這一對夫婦,怕是在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吧。」
韓亮說:「我不知道怎麼說,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說。我很想我媽,但我更知道,我媽的死絕對不簡單。我不願意放棄調查,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家事耽誤你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讓我想想吧,既然你們都想知道我的過去、我媽的過去,等我想明白了,就告訴你們。」
實習生這麼一說,我的眉頭緊皺,我接著說:「死者後背的這一處創口,從右側肩胛內側肋骨間隙進入胸腔,刺破右側肺臟、縱隔,最終導致了主動脈根部的五毫米破裂。這樣看起來,這把兇器,長度至少也是,嗯,十六厘米,但是背部的創口長度也就三厘米,說明這把刀在刀刃十六厘米長度的時候,也就三厘米寬。」
「查一下李岩手機通訊記錄和QQ、微信等社交軟體的聊天記錄。」我說。
「這梗你很耳熟了吧?」我說,「你還會害怕?」
「我覺得這個人肯定是跟蹤我一段時間了。」韓亮說,「我開始也不信的,但是一來他說了一些我的近況,尤其是和父親吵架的情況。二來他畢竟提到了我媽,所以我也不知道就怎麼鬼迷心竅了。」
「可是,非正常進入現場進行搏鬥的這個犯罪分子是誰?」大寶說,「開始不是懷疑是學生家長等和死者不熟悉的人嗎?」
「磷化鋁遇見空氣中的水,就會變成沒有氣味的磷化氫。」大寶說,「然後會造成噁心、嘔吐、頭暈甚至意識喪失、死亡。」
如果不是用來焚香的話,放個香爐在這裏,只是個擺設嗎?
「假香。」大寶說。
我整理了一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香爐拿了起來。香爐的裏面還真的有三分之二容量的香灰。我正準備用手指去翻動香灰,突然發現香灰的上面似乎有一層黑色的灰燼。這些灰燼不多,沒有遮蓋住下層灰色的香灰,所以在灰色的香灰之上,比較顯眼。
趁著實習生去看衣服的時候,黃支隊和我合力把屍體翻轉過來,觀察其後背部的創口。
「您看,我把它送這兒來,是進行了完美保護,裏面的灰都不會移動一點。」我說,「您的各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顯微鏡,該有用武之地了!」
這個實習生學習成績不錯,而且也會融會貫通。我用探針從後背的創口探查進去,創口已經進了胸腔,而且貌似很深。我的心裏咯噔一下,一時沒想明白怎麼回事。
雖然我知道這個犯罪分子有著縝密的思維、超強的反偵察能力,基本不可能在自己家裡留下證據,但是那顆不到黃河不死的心還是支撐我們工作了三個多小時。
「幹嗎?」大寶搶在鄭大姐之前問道。
搞清楚李亭廂上臂損傷之後,其軀幹部位的損傷就要簡單明了多了。死者的胸前有三處刺創,兩處因為頂住了肋骨,所以只是深達皮下,而另一處,則從肋骨間隙進入了胸腔。從創口周圍的「鑲邊樣」挫傷上分析,這一刀應該是把整個刀刃沒入了胸腔,因為匕首柄部前端的護手作用在死者的衣物上,壓迫了皮膚,才形成創口周圍的環狀挫傷。
許久,都沒有人打破沉寂。
我知道大寶是被上次那條差點兒就動嘴咬他的搜爆犬嚇著了,現在還心有餘悸。我哈哈一笑,說:「怎麼是折騰人,論搜尋,雖然你是『人形警犬』,但你還是得被那些真正的警犬給甩掉幾條街。放心吧,這次咱們要的是血跡追蹤犬,不是那條搜爆犬。所以啦,你和它是有共同語言的。」
「可能是教育有問題吧。」陳詩羽說,「我整天都希望一家三口人可以多在一起,我整天都希望我爸可以關心關心我的學習。完全沒有想到真的有這種可以向自己父母揮刀砍殺的孽種。」
午飯時,在鐵的證據面前,李岩終於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同時,另一名犯罪嫌疑人也在龍番市火車站被抓獲歸案。
「靈堂?」我已經平息下去的激|情瞬間又被調動了起來,「什麼人的靈堂?」
「看到沒有,要不是我發現了你的車,及時趕了過去,你就已經被扔進黑魚池子里去餵魚了。」陳詩羽自豪地說,「看來,還真的是我把犯罪分子給嚇走了啊。」
因為我的過度反應,引起了偵查員的警覺。此時,房東已經被民警叫到了出租屋門口,問著情況。但看起來,房東對這個房客的情況一無所知。

最終,性急的陳詩羽直接問道:「別藏著掖著的了,韓亮。你的童年究竟經歷了什麼?咱們幾個人不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嗎?有什麼不能和我們說呢?而且,你之前把人家肚子搞大的事情也該解釋一下了吧?還有你媽,究竟有什麼故事?古靈怎麼會把你媽的事情和你惹禍的這件事情扯到一起?是時候告訴我們了吧?」
我們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向樓下車庫跑去。
林濤說:「剩下的殘缺血足跡有很多種,我們都取了照片。經過比對,我們確定,剩餘的血足跡全部來源於初期進入現場核實情況的民警、120的醫護人員,還有死者的兒子李岩。換句話說,除了這些正常進入現場的人員,只有一個嫌疑足跡。也就是說,兇手只有一個人。我敢肯定,在滿是鮮血的現場,一旦進入,必然會留下足跡。除非他是飄著的。」
「我去萬清靈家!」大寶舉手說道。
實習生又在筆錄上畫出了一把匕首的模樣,和之前的匕首形狀完全不一樣。
程子硯接著說:「萬清靈有幾個兄弟姐妹,但是因為萬清靈污點比較多,所以家裡的人也不願意和她多接觸。她的工作不繁忙,也經常請假。」
我和林濤對視了一眼,林濤說:「我當時對韓亮的車子進行了全面的拍照,你們看看。」
「不不不,還沒有盡全力。」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說,「在昨天的專案會上,是不是有個偵查員提到算命先生給了耿靈燦一個什麼東西?」
「等等,韓亮,你還是把你遇見算命先生的經過再給我講一講。」我說。
「打包了路上吃吧。」我說,「雲泰好久沒大案了,這一發就是兩人死亡而且絲毫沒有頭緒的案子,確實該是我們省廳出勘的案子。」
「總算說對一次。」我笑著說,「兇手應該焚毀了三縷頭髮,我覺得總會有沒焚燒乾凈的毛囊。如果在古靈的家裡找到死者的DNA,就是證明她犯罪的鐵證。」
程子硯接著介紹:「第三個人,叫作萬清靈。」
「實在不行,只有向趙局長彙報,調集警力逐一排查了。」大寶說,「我們以前有個案子排查了兩千多人呢!這五百人算啥?你不要低估偵查部門的能力!」
「不知道。」偵查員說,「我聽說這個古靈是海歸的博士,是政府招攬人才招過來的,也是外地人,家庭情況不清楚,我們有一組人已經去她老家進行調查了。」
我沒理大寶,從勘查箱里拿出一卷保鮮膜。這是在我們提取物證的時候,為了防止物證流失,用來包裹物證的工具。我用保鮮膜小心地把香爐包裹好,然後放進了物證袋。
「不是低估,是已經連續作戰,兵困馬乏了。」我說,「現在需要速戰速決的辦法。」
偵查員攤了攤手。
「確定!準確!」程子硯說。
「我剛才屍表檢驗用探針探查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勁了。」我說,「可沒有想到,這不對勁得有些厲害啊!」
秘密搜查這種事,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所以我們在萬清靈家樓道裡布置了兩名放風的偵查員之後,就直奔萬清靈家的大門。
「沒有?」我說,「不可能啊!我明明聽見有偵查員這麼說的。難道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在不停地變化?」
「對於偵查情況,順嘴一提的事情,通常是容易被忽略的線索。」我說,「韓亮,算命先生當時有沒有給你什麼東西?」
「總得吃完再走吧!」大寶一臉可憐地望向還有五百米就能抵達的大排檔。

「這你也信?」大寶捂著臉笑道。
「我相信你!鄭大姐!」我微笑著說,「這案子已經死了四個了,連韓亮都差點兒嗝屁。能不能把兇手送上法庭,就只有靠您這一鎚子買賣了!」
我點點頭,耐心地等待著程子硯校正監控的時間。
可能就是在這幾天里,他腦中那些隱隱的邪惡之念,開始逐漸清晰了起來。
李亭廂和丁華今年都是四十二周歲,是雲泰二中高中部的老師。因為現在時處七月,初中、高中都剛剛開始放暑假九_九_藏_書,所以事發當天,一家三口都沒有出門。
我解釋道:「磷化鋁是殺蟲劑,有一些農藥銷售渠道是有機會接觸的。」
「具備視頻追蹤的條件嗎?」我問程子硯。
鄭大姐真的接了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活兒,我的心裏松下一口氣。我看了看辦公樓的外面,天色已黑,我們勘查組的幾個人都飢腸轆轆。我正準備帶領大家去大排檔胡吃海塞一頓的時候,我的電話應景地響了。
許久,兩人幾乎同時掛斷了電話。
苦難超過了一定的程度,人們就會被某種邪惡的冷漠所征服。
「讓人意識喪失、失去抵抗力,又不讓人死亡,還不讓理化檢驗發現端倪,這個需要非常精確的用量計算吧。」韓亮顯然有些后怕地說。
涉事房屋位於五樓,五樓陽台的下水管邊沿懸挂著一滴液體。技術人員抵達現場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夕陽如血,照射著的那滴液體也泛著紅光。
我白了大寶一眼,說:「我堅信,兇手一定是個女人。」
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恰巧看見青鄉市公安局警犬大隊的訓導員正牽著一條穿著警犬馬甲的史賓格在上樓。大寶一見它,立即想親熱地去打聲招呼。可沒想到,史賓格見到大寶,立即齜起了牙,還發出嗚嗚的聲音。
每次考完試,李岩都會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擔心自己的成績。有的時候,他自認為成績還不錯的時候,回去照樣會因為沒有達到父母心中的期待而被打。
「我說吧,根本不可能!」陳詩羽說。
兩具屍體的上半身都是嚴重血染的,流出了大量的血泊聚集在屍體的周圍。因為陽台的地面有坡度,所以血液向位置低的排水管口流去,有少量的血液沿著排水管滴向了樓下。為了給樓下的居民減少心理負擔,民警用棉花堵住了排水管口。
說完,林濤找來了照片,看著看著,我們發現了韓亮的後備廂中央,有一個綠色的物件。
「你才是阿姨,你全家都是阿姨。」鄭大姐拿起香爐,轉身向實驗室里走去,丟下了一句話,「爭取在後天上午告訴你們結果。」
訓導員牽著史賓格,走到了客廳的血泊旁,指著血泊說:「大寶,嗅。」
「也就是說,兇手先是用一把大匕首去殺人,然後等兩人失去抵抗能力的時候,又用一把小匕首去補刀?」新上任的雲泰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局長黃從清說,「這是一種什麼心態?」
「什麼都沒有,才能說明問題。」我說,「選用這種可以透氣、透水的無紡布小口袋,自然是別有用心。我覺得,這可能就是兇手的投毒途徑吧,送理化檢驗室進行檢驗吧!」
「那也不是我們刑事技術部門去解決的吧?」大寶說,「我們已經儘力了好嘛!」
說完,林濤自己打了個寒戰。
「那,這兩個人,現在開始控制了嗎?」我問趙局長。
「嗨!我就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給你的狗起名叫大寶?怪不得上次你都不敢喊它!這次露餡了吧?」大寶就要往前躥,被我一把攔住。
案件的起因是110指揮中心接到了一個小孩子的報警,聲稱他的家裡進來了一個歹徒,並且正在客廳里和他的父母發生激烈的打鬥,而他把自己反鎖在了小房間里。在報上他家的具體住址之後,孩子就掛斷了電話。因為有幾年前滅門慘案的教訓,110指揮中心直接調撥附近三個中隊的特警,五分鐘之內就包圍了涉事小區,對所有進出人員進行排查,同時指揮刑警支隊偵查、技術人員立即趕赴現場。
「她才三十四歲,多大的小夥子?就是她兒子了?」我叫道。
「這刀不長,但是很寬啊。」實習生說,「是那種比較矮壯的大匕首。」
「身體裸|露部位,有沒有看到他的皮膚狀況?」我說,「聲音並不能判斷性別和年齡,但皮膚有的時候可以有指向。」
「對,之前有個一氧化碳中毒的案件中,我懷疑過是磷化氫中毒。」我說,「磷化氫中毒是比較常見的氣體中毒的類型,大多數磷化氫中毒都是在收莊稼之後,為了殺蟲而導致意外的人員中毒。但是這個無紡布袋就不簡單了,顯然不會是意外中毒了。」
「這是什麼?」我問。
黃支隊點點頭,拿出手機安排工作。
這一發現,讓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我們對屍體進行屍溫測量的時候,是下午六點半。」高法醫拿著屍體溫度計說,「當時是三十六點五攝氏度。也就是說,是剛死亡半小時左右。120確實是在六點鐘抵達現場,並很快宣布兩人死亡的,小孩兒報警是五點四十分。」
「我小學的一個同學,特別調皮。」我說,「他經常去小攤販那裡偷玻璃彈球。怎麼偷呢?就是戴著一個無指的手套,然後假裝挑選彈球,趁老闆不注意,把彈球從指尖塞進手套的掌部,神不知,鬼不覺。你說這個算命先生手上有動作,會不會是在你車裡藏了什麼?」
「我也可以印證林科長的觀點。」程子硯看了一眼林濤,俏臉一紅,說,「我們對現場周邊進行了搜尋,發現這棟樓第一單元的一樓住戶把自己家的房子改成了一個小超市,並且在小超市的門口安裝了私人監控。非常巧合的是,雖然監控並不能完整地拍攝現場樓道的情況,但是監控範圍的一角,正好可以拍攝到樓道口。即使看不清進出人員的詳細體態面貌,但是至少可以看清楚人數。在案發時間點附近,又恰巧只有一個人進入樓道,十分鐘后,跑步離開。你們之前現場勘查工作肯定的是,兇手是從正門進出的,所以,不出意外,這個人一定就是犯罪分子,就他一個人。」
「這是你車裡的嗎?」我見這是一個綠色的小口袋,材質是無紡布的。
萬清靈顯然是一個人居住,這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里,堆放了許許多多的物品,這讓我們一時不知道從何處下手。我的腦海里不斷地翻滾著過去的四起案件,以及韓亮遇險事件的點點滴滴。我希望可以在這個小房子里找到匕首、血衣、鎚頭或者是無紡布袋,抑或是找到可以偽裝外貌的奇怪衣著或帽子、手套,又或是找到比較顯眼的男性衣物用品,說不定是屬於被害人的。再者,我知道在這個小屋子裡尋找到的所有可疑斑跡,都要進行血液預實驗。
「我之前還說了一種可能性。」我說,「雇凶。」
「所以你就讓我在一大堆灰里,找肉眼都看不清楚的毛囊?」鄭大姐無奈地搖頭。
「遇到什麼問題了?」我走上前去問道。
其實這個靈堂並不複雜,除了房門對面擺著的一個長條案幾,沒有任何擺設和裝飾。案几上放著一個黑框的遺像。遺像上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年輕男孩,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留著短短的板寸。男孩穿著淡藍色的制服,露出無比陽光的笑容,一口潔白的牙齒分外醒目。
在韓亮停下車開始胡吃海塞的時候,我們已經「水足飯飽」地踏進現場的警戒線了。
我用手指比畫了一下,指清楚香爐里香灰中間的黑色,說:「你們說,什麼香燃燒以後會是黑色的灰燼?」
「肯定是有變化的。」林濤說,「連殺人的方式都不同。這個犯罪分子非常具備反偵查意識,不斷變換作案手段,就是怕我們串並上案件。」
我以為大寶在誇我,炫耀式地一笑。
除了抵抗傷外,李亭廂屍體的胸前有四處創口,後背有一處創口。
「果真4S店是不會真的給你洗乾淨車的。」林濤說。
「古靈有弟弟嗎?」我轉頭問門口的偵查員。
我搖了搖頭。
「所以,只剩下一種可能了,那就是作案人是兩個人。」我說,「第一個人用刀和被害人進行了搏鬥,讓被害人失去抵抗。這時候,第二個人出現,對兩名死者進行了補刀。」
黃支隊也沒想明白,於是說:「那死者的死因究竟是什麼?」
我想了想,這個確實是鬼故事里經常嚇唬人的橋段。曾經我剛工作的時候在殯儀館解剖到夜裡兩點,因為我要提前回現場,就開了一輛車先走。還在解剖的師父,就嚇唬我說,別看後視鏡。我問為什麼,師父說,這一段路黑,而且是在殯儀館旁邊,所以小心在後視鏡里看到你的後座有人坐在那裡。當時聽得我心裏毛毛的,師父就大笑說是嚇唬我的。但我開車去現場的路上,始終是沒看後視鏡。從此以後,這經常是我嚇唬他們的梗,沒想到這個算命先生居然也用這招。
大寶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衣角,拍了一下訓導員的後腦勺,說:「你小子!入警隊的時候還是我帶著你玩,現在開始用狗來嚇唬我。真是的,這小東西看起來那麼萌,齜著牙倒是有點嚇人。」
我接著說:「然後,我們懷疑是兇手先後使用不同的刀。但是你們想一想,兇手持第一把刀進入現場,對兩名受害人進行了侵害,等受害人失去抵抗能力之後,兇手收起第一把刀,從口袋摸出第二把刀來進一步加害。這,是不是更不合理了?」
案件的偵查情況,又逐一在我的腦海里翻滾。我已經真切地感覺到犯罪分子就要浮出水面,呈現在我們的面前了。可是,就是差那麼一點點,我仍是沒有抓住他的尾巴。
一路上,大傢伙兒都沒說話,紛紛在車裡埋頭苦吃。整整一車廂的食物味道,讓韓亮只能幹著急。
「我已經安排市局勘查部門對另外三起案件現場的封閉環境進行復勘,並且對之前提取的物證進行清點。」林濤說,「我估計很快就能找出其他三個安放磷化鋁的布袋。只可惜這些毫無特徵的無紡布袋,完全沒有辦法去查它們的來源。」
隨著我指節的撞擊,我突然發現一塊木地板隨著撞擊抖了一抖。我微微一笑,從勘查箱里拿出骨鑿,沿著地板邊緣輕輕一撬,這一塊長條形的木地板就應聲而起了。
程子硯說:「這人三十歲,本科學歷,目前在龍番市一個農藥銷售商店做店員。曾經因為容留賣淫被打擊處理過,也因為吸毒被強制戒毒過。」
「呵呵,還真是巧了。」趙局長說,「我接到的二組報告,是萬清靈于昨天開始沒有去店裡上班,到現在處於失聯狀態。」
「也就是說需要時間對嗎?」我有些著急。
「而且兇手是薅的頭髮,不是剪斷頭髮read•99csw.com,說明每根頭髮的一端都會有毛囊,可以進行DNA檢驗。」大寶說,「頭髮查不出DNA,只有頭髮的毛囊可以。」
我們發現了關鍵證據,情緒異常高漲,這起案件又是通過法醫技術找到了破案的捷徑。我轉身宣布收隊,卻又看見大寶蹲在地上玩史賓格的耳朵。這條史賓格顯然是被大寶的執著擊潰了,徹底放棄了反抗。它無奈地趴在地上,眯著眼睛,任由大寶把它的耳朵掀起、放下、掀起、放下。
我說:「別打擾它工作。」
事發當時應該是李亭廂去開的門,因為他的雙手都有嚴重的抵抗傷。他雙側上臂的貫通創就有十余處,還有一些切划痕迹。畢竟是赤手空拳,面對手持利刃的兇手,雖然李亭廂進行了激烈的抵抗,但最終還是因為過度疼痛和體力不支,而被兇手找到了破綻。
「有前科劣跡,可能心狠手辣。」胡科長說,「這個萬清靈,是不是應該成為我們的頭號嫌疑對象了?」
我拍了大寶的後腦勺一下說:「你快閉嘴吧!其實所有的香燃燒之後都是灰色的香灰,所以這黑色的灰燼肯定不是焚香留下的,而且現場也沒有焚香的氣味。和之前的屍檢情況一聯繫,我就想明白了。兇手薅下死者的一縷頭髮作為信物,在遺像面前焚燒。」
我從後視鏡里看見韓亮的眼睛早已悄悄濕了。
韓亮搖搖頭,說:「我往那個地點開車的時候,越開吧,頭越暈,到了那地方,就覺得很困,甚至很噁心,想吐,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十二點了。」我抬腕看了看表,說,「睡一覺,明天光線好的時候再復勘現場。哦,對了,黃支隊,你們單位有狗嗎?」
我看了看屏幕上一個略顯年輕的女性證件照,很是清秀柔弱的知識分子模樣。
我對房屋內的靈堂非常好奇,所以迫不及待地穿上勘查裝備,走到了裡屋。
為了填補當地的空缺,法醫出身的黃支隊親自穿上了解剖服,和我一起對男主人李亭廂的屍體進行解剖檢驗。

4

我放下心來,繼續思考,說:「我記得黃支隊之前說,核實情況的民警進入現場之後,發現李岩還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那麼,他又是怎麼留下血足跡的?」
「別扯了,香爐算什麼狗屁證據啊。」大寶說。
「你說的是『部分』,」我說,「剩下的呢?」
大寶說:「我還以為叫清開靈。」
特警的鐵桶陣並沒有把犯罪分子給直接找出來,倒是技術人員抵達現場之後,還沒進現場,就確證了案件。
「不全是教育的問題。」韓亮開著車,冷冷地說,「受這種教育的,不只他李岩一個人。」
「信物?」林濤抱著胳膊、摸著下巴,說,「你是說,兇手是在進行某種儀式?或者是用頭髮來祭奠遺像里的那個小夥子?」
我點了點頭。
「那時候氣候變化快,雨水多。」韓亮說,「我也不確定當天氣溫如何,但是這個人穿得很嚴實,戴了露五指的手套,裸|露部位恐怕就是幾根手指頭的尖端了。我當時沒注意他皮膚的狀況。」
黃支隊滿意地點點頭,指著放在一旁的屍體衣物,說:「死者的衣服在那邊,剛才我和秦科長看了,上面對應部位都有創口。衣服上的創口,因為更加清晰,所以我們更加能肯定是刺創。你們也去看看。」
說完,我拿起身後的勘查踏板,放到身前,然後以此類推,慢慢地挪步到了現場的各個區間。現場的衛生間和廚房顯然沒有異常情況,廚房裡放著一些新鮮蔬菜和肉,有水珠附著,應該是從冰箱里剛剛取出準備做飯的狀態。主卧室也沒有血跡或者翻動的跡象。我把主卧室的床頭櫃、電視櫃打開,柜子里的物品沒有沾染血跡,也沒有翻動的跡象。床頭櫃里有兩張存摺,夾著約兩千元現金。存摺的一旁,還有一些女式金首飾以及一塊男式手錶,都安然無恙。兩名被害人的手機都放在電視櫃旁充電,沒有被人拿走。因為兩人的手機都上了屏幕鎖,所以也沒能看到裏面的情況。
趙局長點點頭,說:「兩組精銳力量已經開始開展外圍工作了,另外兩組人負責跟蹤控制。我現在正在等他們的反饋。」
主辦偵查員說:「第一組人說,古靈的外圍調查目前沒有進展。這人是市政府招賢的時候,從外地招錄進來的。對於她的家庭背景等情況,需要外地同行幫助協查。目前,協查報告已經發出了,需要等待反饋。控制組的反饋是,兩天前,因為該企業需要拓展上海的市場,派古靈前往上海的公司辦事處指導營銷計劃的制定。現在控制組正在尋找她的蹤跡。」
程子硯看了看屏幕,皺起眉頭,說:「這個時間不對,估計是超市老闆從買回來就沒有調整過。我需要校正一下。」
「這是我們根據秦科長所說的,從我們前期篩選出來的五百名嫌疑人中,篩選其職業信息后得出的三個重點嫌疑對象。」程子硯站在大屏幕前,顯得還有一些羞澀,「第一張照片的這個男人。」
我一邊用探針去探查創道,把皮膚、皮下、肌肉和臟器上的創口用探針連起來,一邊說:「胸口的這一刀,從腋前線七八肋骨間隙進入了胸腔,刺破了左側肺臟,最終抵達心包。刀尖刺破心包,並且在左心室上造成了一個長約兩毫米的創口。如果這樣的話,創道長度為十六厘米。兇手的兇器,長度為十六厘米,刀刃最寬的部位為七厘米。」
「大寶,你們現在離開了嗎?」我說,「現在你們趕緊回去,我馬上過去看看。」
我甩開大寶,說:「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上來一個熊抱?漢子一點兒行不?」
「有沒有可能有其他的社交軟體,被他使用過後刪除了?」我說,「可以到網路運營公司的後台去查嗎?」
「120來的時候,死者還有生命體征。」黃支隊補充道,「所以死亡時間在這個案子上沒有作用了。從報警電話可以明確是五點四十分作案,但是兇手作案后,當事人沒有立即死亡,兇手就逃離了。」
訓導員又試著發了兩遍指令,史賓格連續兩次都在寫字桌下面坐了下來。訓導員看著我,猶豫地說:「按理說,不會錯。」
「前面四名死者的現場,會不會都有這些東西,只是被我們勘查人員忽略了呢?」我問。
大寶點點頭,說:「這種無紡布袋實在是太常見了。很多東西都用這種無紡布袋保護表面,甚至現在的鞋子的內袋都是無紡布袋。如果是可揮發的藥劑,即便我們的勘查員在現場發現了無紡布袋,也會因為空空如也而被忽略掉。」
「無威逼,見面就動刀,不管殺沒殺掉就撤。」我說,「因仇的跡象確實很明顯,但應該不是熟人。」
專案組大屏幕上,平行排列著三張戶籍照片。
這種損傷對法醫來說很有意義,因為通過對創道的測量,可以準確地還原出匕首刀刃的長度。如果確定這樣的損傷是「刺創」,而不是「刺切創」,則可以完全地還原出匕首的大致形狀。
「哎呦呦,不得了了,要上天了,還夾英語了。」大寶說,「你四級過了嗎?」
「應該沒問題。」偵查員點頭道。
「現場也沒有任何翻動,看起來應該是明確的因仇殺人。」大寶說,「從血跡看,被害人從大門口開門的時候就遭到了攻擊,並且有抵抗和後退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被害人受傷了,所以有向陽台方向的滴落血跡。」
「磷化鋁?好像之前你說過這個東西。」韓亮說。
近期,因為李岩迷上了遊戲街機,自知期末考試成績肯定一塌糊塗。他知道,只有在成績單下發之前,才能如此逍遙快活。幾天之後,成績下發之時,就是他遭厄運之日。

「也就是說,那把兇器一定就在他的房間了。」訓導員領悟道。
和李岩聊了兩天後,李岩提出讓裘富貴殺死兩個「天下惡人」,並且承諾給他十萬元的報酬。為了表達誠意,李岩先行給裘富貴轉賬一千元作為定金。這是李岩所有的零花錢存款了。
「對,不合理。」黃局長說。
解剖的同時,我也偶爾去隔壁解剖間「串場子」,及時了解大寶和高法醫那邊對女主人丁華屍體的解剖檢驗情況。
「這個問題我也注意到了。」林濤說,「我專門去了刑警二中隊看了李岩,他的鞋底還真是有血跡。但是在刑警和他之前的聊天中,他說過,自己在聽見大門重新被關閉之後,曾悄悄開門出去過,他還觸摸了父母,發現都不喘氣了,所以嚇壞了,又趕緊把自己鎖了起來,直到警察過來。這也是一個十幾歲小孩的正常反應。」
過了大約十分鐘,程子硯說:「我算出來了。嫌疑人進入現場樓道的時間是下午五點零一分十三秒。離開樓道的時間是五點十七分二十一秒。」
確實,雖然近看可以看出兩個女人的外貌存在巨大的差距,但是遠遠地看生活照上的身形,還真是有一些相似。而且韓亮和兇手交談的時候,兇手進行了精心的偽裝,所以也難怪韓亮完全認不出來。
程子硯點點頭,說:「這個工作正在做。」
雖然傢具、裝修都已經很陳舊了,但這果真是一間收拾得非常乾淨整潔的房間,而且是面積不小的兩居室,估計有一百二十平方米。主卧室的裝修很有時代感,複雜的電視牆看起來像是在二十幾年前流行的模樣,主卧室非常大,但房間擺設簡單。從整齊擺放的日用品來看,古靈好像並沒有逃離的跡象。次卧室則小了許多,只有十幾平方米的樣子,可正如大寶所說,這就是一個靈堂。
「見過小孩子殺祖父祖母的,但還真沒見過弒父弒母的。」黃局長說,「畢竟在中國這種傳統家庭觀的教育里,這種現象還是極罕見的。就沒有其他可以解釋的可能了嗎?」
「可是我們還是串並上了。」大寶說。
林濤點點頭,說:「有不少信息呢!不過我需要一點時間來發現、提取和整理一下。」
「可是……可是這怎麼找啊?」鄭大姐說,「都是灰,篩都沒法篩。」
古靈住的是出租屋,所以偵查員們直接從房東那裡找鑰匙了。而我們組的搜查對象,是自居房的萬清靈,所以只有依靠林濤的技術開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