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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即便如此,拉加澤里內心並不可憐他,而是帶點挑釁意味地說:「他聞出了這鎮子的味道。」
第二天,拉加澤里坐降雨車人回到鎮上。拉加澤里說:「雨是催下來一點,可是河水並沒有上漲。」
拉加澤里覺得這是個可怕的話題,他希望記性不好的老人趕快把這個話題給忘掉了。他把老人扶到柳蔭里坐下,想找個借口就離開了。可是這借口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找到。他招手叫站在遠處觀望的幾個小子過來,但他們都搖著手,嘻皮笑臉地躲開了。駝子生氣了,他把含在嘴裏嚼著的草根吐在地上:「呸!你也跟那些人一樣,不想跟我這老朽呆在一起,那你就走吧。」他眨巴著迎風流淚的眼睛,自說自話,「這麼好的天氣,這麼好的政策,機村人,不愛種莊稼了!」
拉加澤里掏出打火機,兩人點上煙,在草地上坐下來。
「難怪你是跟驅雹巫師差不多的降雨人,一下子就把這味道聞出來了。」拉加澤里在這個鎮上兩年多,對這種氣氛當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你也來上一杯。」
「我喜歡這裏的山,水,河,這麼漂亮的杜鵑花,都喜歡。但我不喜歡這個鎮子。」
「媽媽,我們自己也應該聰明起來。」
母親笑了:「從小就有人誇你是個聰明的的孩子。」
那天,他跟降雨人一起吃飯。
劉副站長卻感動了,把那地圖在手裡抖得嘩嘩作響,連說:「很天真,也很用心,能這麼用心不容易,不容易。你劉叔叔沒什麼大本事,只要把著這關口欄杆的升降,就有你吃飯的地方。」
降雨人伸手撓頭。
「喜歡。」
「你怎麼知道?」
拉加澤里指指不遠處麥地里茁壯生長的青翠麥苗,而且,昨天晚上還下過一陣小雨,土地潮濕潤黑,空氣中漾動著雨水淡薄清芬的味道。
他不理會,又彎下腰,揮動鋤頭鬆開成行麥苗之間有些板結的泥土。他跟嫂子不一樣,他願意全村人都看著自己給麥子鬆土。他願意他們發出驚詫的感嘆。願意他們感到不解:一個人成了掙大錢的老闆還會這麼細心地來侍弄莊稼。他知道,村裡人會把這當成一個話題,在家裡,在井泉邊,在砍伐木頭休息時,談上個十天八天。他願意自己身上有很多村裡人看不懂的地方。
本佳不說自己,他說:「人家劉副站長都代理站長了,是真心幫你忙,也不是為了這麼收你的錢。」本佳話說得很在理。檢查站的人都是拿國家工資的國家幹部。工資不高,但每個月都有。不能這麼拿別人的錢。本佳說,「你要有心感謝劉站長,就到銀行用他的名字開個戶頭,摺子放在你手頭,他有什麼事情了,蓋房子嫁女之類,就把這個給他,朋友之間嘛,互相幫忙。」拉加澤里立即就領會了,他押貨去了一趟省城。刀子臉去賣木頭,他找一家銀行給本佳與劉站長各開了一本存摺。他還買了兩張地圖,把那家銀行所在的地方在地圖上勾畫出來。
駝子也不要他答理,老人只是心中不快,要自說自話:read.99csw•com「現在的村幹部,呸!當農民的不愛種莊稼,光想砍樹掙錢,呸!」
拉加澤里沒有說話。
「媽的,你不是叫鋼牙嗎?鋼牙的嘴能這麼碎嗎?」
降雨人仍然每天開著他們塗著迷彩的卡車,牽引著火箭炮四處尋找含著雨水的烏雲,但從淡薄雲朵中轟下來那麼一點雨水並未使河水有所增加。這個季節,群山裡沉睡了一個冬天的樹木都蘇醒過來,每一棵樹都在拚命伸展地下的根須,都在拚命吸吮,通過樹身內部的每一根脈管,把水份送到高處,送到每一根重新舒展的柔軟枝頭,供給每一片萌發的綠葉,供給每一顆綻放的花|蕾。溪谷里的水因此顯得枯瘦清淺。
拉加澤里很認真:「我憑什麼不能生氣。」
但是,勞動是不能被人參觀的。手裡做著事情,一被人觀看,心裏想法就多了。剛下到地里,撲面的泥土香,翠綠麥苗的清新感,手握著光滑的鋤頭木把那種沁涼的手感都慢慢消失了。
降雨人說:「老實話還是漂亮話?」
老人非常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寫一份申請書,我當介紹人,入了黨,你來當村支書!」
拉加澤里扶著老人,慢慢往前挪動步子,駝子突然問:「年輕人,你入黨了嗎?」
「你是哪家的娃娃?」
拉加澤里也笑了:「我母親擔心雷電會劈到你們。」
這話對拉加澤里有些觸動,同時又讓他不太高興。他想說:「我們才砍了多少?真正讓這些森林消失的不是我們。」但說這些話有什麼用處呢?大片的森林早就消失了,濕潤的空氣變得乾燥,過去淹沒在水底的滾滾礫石,曾經長滿細密的水苔,石頭之間的空隙與通道,是許多回遊魚群的樂園。現在,這些礫石都從河底顯現出來,暴露在強烈的高原陽光下,閃爍著灼目的金屬光澤。拉加澤里笑了,他的笑容里有些悲傷,也有些挑釁的味道,他說:「我剛去過你來的地方,要是那裡的土地需要這裏的水,那你們那些地方就不應該收購這麼多木頭。」
降雨人不想說,但老王又逼問了一句,降雨人這才開口:「老是搞秘密勾當的味道。」
駝子自已回答了:「你就是那個當了老闆還肯下地侍弄莊稼的年輕人。」
「為什麼叫降雨人?」
倒是拉加澤里,心裏突然升起無名的怒火,他站起身來,臉上浮現出兇狠的表情:「你們不能又要木頭,又要水,還要因為沒有水怪罪我們砍了木頭!」
拉加澤里說:「媽媽,正是神靈看顧不到,人只好聰明起來,不然就活不下去了。」
這時,老王慢慢踱進了酒店,帶著他故作陰沉的警察表情,說:「喝酒呢,」
母親卻小聲抗議:「我明白。」
「當然沒有省城熱鬧了。」
「不是給這裏降雨,給下游降雨。」
「咦,那是給誰降?」
發完那幾車木料,拉加澤里就下地幹活了。
嫂子不時看他一眼。眼裡充溢著滿意的微笑。他也回報給嫂子同樣的微笑。,剛乾了不久,嫂子就感到不安了九*九*藏*書:「你哥哥說了,你乾著玩的。干一陣就可以了,回去休息吧。」
「下游?」
駝子站穩了,舞動一下手中的拐杖:「我說去看看。」
「不是這個意思,怎麼說呢?這個鎮子有種……怎麼說呢?這麼說吧,好像這個鎮子總有些什麼事情是藏著掖著的,這些藏著掖著的事情,大多數人都心照不宣,連這些端盤子上酒的服務員都略知一二,但我們這樣的人永遠被隔著,永遠都不會知道。」
老王的眼光又變得警惕了:「什麼味道?」
但他掙扎著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站起身來。拉加澤里本是伸手扶他,沒想到竟然一下子就把他整個身子都提起來了。老人厚重的衣衫下的肉身怕是只有一個孩子的重量。就是這樣一個人還在操心機村的莊稼,而那麼多身強力壯的人,卻是一點也不操心這樣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以前,這裏沒有降雨人,只有驅雹師。他們是喇嘛或巫師。他們對著聚集的烏雲念動咒語,用手中的法器指出方向,讓冰雹降到沒有莊稼的地方。」
「?!」
「可是看你的時候就看到了我。」
「還是你說得好,聞出這種味道,對,這個鎮子就是這樣的味道。」降雨人俯身過來,「這個破鎮子上到底有什麼巨大的秘密。」
「老實話。」
酒喝得人頭大起來,身子與意緒都有些漂浮,但他很滿意地聽見自己口齒十分清楚地說:「我是鋼牙。」
老太婆不但激動,還有些憤怒:「避雷針也是太聰明的東西嗎?人太聰明神會發怒的。」在機村,有些頑固的老人,把一些新發明歸類為「太聰明」的東西。電話太聰明。發電機太聰明。收音和錄音機太聰明。降雨的火箭當然也太聰明了。他們不真正討厭這些東西,但害怕「太聰明」的東西多了神靈會被忘記,害怕人太聰明,神靈就會生氣,因而降下災難。拉加澤里告訴母親說,在很遠的地方,神靈老不給那裡的農民下雨,他們無法種下果腹的莊稼,我們這裏下了雨,多一些河水流下去,哪裡的人就可以澆灌他們的莊稼了。
車上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道理是無法給眼前這個老人講清楚的,再說,給這樣一個形貌萎瑣,眼角爛紅的老人就算講清楚了也沒有什麼用處。他們也沒有向這些人解釋自己行動的必要。他們只需要捕捉到天上含雨的雲層,測准了高度,把含有催雨劑的炮彈打到雲層中轟然爆開就可以了。地上的蒙昧百姓沒必要知道天上的事情。如果要講,就要挑一個人。這個人是蒙昧人群中的精明者,而且有領袖狀。而在這群圍觀的人群中,拉加澤里有這樣的氣象。
跟降雨人聊天,是很輕鬆的事情。
「人——工——降——雨!」
駝子說:「起來,去看看。」
那人告訴他,因為大量砍伐森林,上游這些河流水量年年減少,現在正是平原上莊稼需要大量灌溉的時候,水量不夠,除了在當地採取措施抗旱,還需要到上游來人工降雨,增加河流的水量。說到這裏,那read•99csw•com人有些憂心忡忡,說:「朋友,你們不該再砍伐這些森林了。」
「這一路的杜鵑花開得真是好看。」
拉加澤里直起腰來,看見村口聚了很多人,向這邊張望。他環顧四周,連綴成片的青翠麥田中,只有他和嫂子兩個人在勞作。那些人閑著什麼也不幹,只是聚在村口向這裏張望。他知道,這些人是在看自己。看一眼已經成為老闆的人怎麼還會下地侍弄不值錢的莊稼。
拉加澤里想想也是,解嘲般笑笑,又坐了下來。
路上,他們還停下車來,對著天空中小團的烏雲發射火箭,催下來的那麼一點雨水,迅速滲入地下,而河床上,水流枯瘦的身子仍然未見豐|滿。
他們看到車上的人,給火箭炮脫去帆布罩子,開動機關,並排的炮管便上下左右運動了一番。
哥哥和嫂子都來勸阻:「那麼大聲講這些道理,媽媽不會明白的。」
「他沒有自己的侄子嗎?」
他提出要跟嫂子下地幹活時,哥哥顯得非常不安。
老太婆因為自己一下對長大的兒子說了這麼多話而感到不安了,她的聲音低下去:「真是這樣嗎?」
拉加澤里離開鎮子不到一周時間,這些降雨人已經在鎮上紮下根來。檢查站在鎮子東頭,他們在鎮子西頭搭起了一長溜活動房屋。門口還釘上了一塊牌子:雙江口水文站。降雨人告訴他,他們拉著火箭炮到處跑,只是臨時措施,解決根本問題,要在河上建水庫,調節水流。拉加澤里參觀了水文站,其實也很簡單。在雙江口兩條河流交匯處豎立固定的標尺,一天三次記錄讀數。他們還在兩江之上架起了一道鋼索,靠一個手動也可電動的絞盤,把測量儀降在河心的水中,獲取水流量與流速的數據。活動房子中一台發報機把錄得的數據發送出去,同時,也存在水文站自己的計算機里。寬大的桌子上,計算機藍色的屏幕在大疊大疊表格之間閃爍著幽幽的光芒。伸手動動健盤上任何一個鍵子,屏幕上的藍色隱去,現出來的依然是一些填滿數據的表格。
「你們好像不是來看花的。」拉加澤里想起日本人的旅行團,偶爾會在這樣的季節出現,導遊手裡舞動著一面小三角旗,上面寫著某某雪山花之旅的字樣。
嫂子再催他離開時,他就順坡下驢,扛起鋤頭回家休息去了。
「我就為你還想著侍弄莊稼。」
「鋼牙?」
如果不是電警棍捅傷的腰隱隱作痛,這種感覺會更加美妙。
嫂子說:「弟弟你回去,那麼多人看著,我不習慣。」
「為什麼?」
這一切,都給拉加澤里加入了某種秘密社會特別感覺。從檢查站出來,他穿過鎮子,經過修車店門口,他居然沒有停留,第一次沒有自己就是這小店主人的感覺。從這個小店門口走過的人,在十幾天時間里,就變成一個腰間纏著十幾萬元的木頭老闆了。他徑直從店門口走過去,在飯館里要了菜,要了酒,又叫服務員去水文站叫降雨人來。
駝子說:「要搞演習?可你們不是解放軍。」
駝子笑了,他read.99csw•com記起來,十幾年前,還是他當支部書記的時候,機村大旱過一次,兩個月沒見一場透雨。上面就派人來搞這個人工降雨。據說派來的也是一種火箭炮。電話通知說,火箭炮來了,村裡馬上安排勞動力給將要來到的火箭炮平整一塊地方。但是,火箭炮還在路上,安放火箭炮的場地還在平整,烏雲就裹挾著沉悶的雷聲,從天邊向機村的天頂席捲而來。這弄得機村人很很遺憾,雨再晚下半天,他們就看到真的火箭炮了。但改革開放這些年,機村卻是風調雨順,駝子拉住別人說:「感謝上級關懷,機村難得天旱,今年也是好年景,用不著人工降雨。」
降雨人想想,笑了:「你是說我們也跟驅雹師差不多。」
本佳拍拍椅子,叫他坐下,臉色變得嚴肅了,說:「你真以為你們機村就是鐵板一塊,幹了什麼事情外面什麼都不會知道?說老實話,現在這些事情,沒他媽一件合理合法,只不過大家都這麼干,法不責眾……總而言之,你要名符其實,做個真正的鋼牙。」
「老鄉,不是給你們降雨。」
降雨人承認效果並不理想。因為森林砍得太多,不但地面無法涵養水份,空氣的潮濕度也太低了。拉加澤里說:「媽的,你們不能兩樣的東西都要,必得在水跟木頭之間選一樣。」
「媽媽,雷不會打死他們。他們懂得科學。他們用避雷針把雷電的憤怒引入土裡。」
拉加澤里沒有回答,只是笑笑地看著他。
「我沒有。」
「這不是你的新名字嗎?」
他請本佳指點。
「不!人工降雨!」
回頭,拉加澤里對本佳說:「劉站長說是我叔叔。」
哥哥一直跟在他後面,叫他回去好好休息。哥哥說,他的那些事都是很費腦子裡,費腦子的人該呆在家裡好好休息。但他心情很好,天氣也很好,所以一定要干點什麼。哥哥勸他不住,就回去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地里侍弄過莊稼了。杜鵑花正從河谷往山頂次第開放,輕風中柳絮四處飛揚。天上淡淡雲彩,地上薄薄陽光。麥苗閃爍青翠光芒。他跟著嫂子在麥地里鬆土。松過這遍地,再施一次化肥,麥子的成長就更暢快旺盛了。這些年,已經很少有人這麼侍弄莊稼了。一畝地多打少打一兩百斤糧食,都是無關痛癢的事情了。一斤糧食幾毛錢,上山隨便弄一棵樹,也是幾百上千塊錢。但拉加澤里下地幹活了。鋤頭鬆開肥沃的泥土,一股暖烘烘的土香味直撲到臉上,讓人心裏生出一種特別踏實的感覺。他想起小時候,幫母親在地里勞動的情景,心裏有些溫暖,有些感傷。眼下,這種感傷與溫暖,都讓他感覺特別舒坦。
一支煙沒有抽完,天頂上的雲團便慢慢降低,顏色也漸漸加深了。幾個身穿迷彩服的降雨人立即登上炮位。調整方向,確定標尺,然後,開炮。火箭彈拖著長長的尾巴鑽進雲層,沉悶地爆開,不到一支煙的功夫,雨水就噼噼啪啪地砸了下來。這裏下著雨,不遠的地方,卻是大片明亮耀眼的陽光牆一樣壁立在https://read.99csw.com雨幕的後面,使所有雨腳都在閃閃發光。很快,帶雨的雲團掛著晶瑩透亮的雨腳飄走了。天空中一瀉而下,是更加透亮的陽光。麥苗上掛滿了晶瑩的露水。降雨人開著拖車追逐著雲團離開了。這麼一點雨水下來,片刻之間就被大地吸收得乾乾淨淨,並沒有彙集起來,彙集到低處,使河水上漲。黃昏時分,從機村還可以看見,在十幾公里之外,降雨人還在向晴朗天空中小團的烏雲發射催雨的火箭。
本佳拍拍他的肩膀:「漢人想當你的叔叔伯伯,是疼愛你的意思。」
喝了半瓶白酒,他問降雨人:「你喜歡這個鎮子嗎?你喜歡我們這地方嗎?」
「我們來人工降雨。」
「他們不是看你,是看我。」
拉加澤里從不多話的母親有些激動,終於不能自制,開口道:「兒子,你不能跟那些降雨人說話,雷要打死這樣的人。」
其中一個跳下車來,走到拉加澤里跟前,掏出煙來,說:「朋友,有火嗎?」
老王有些喘不上氣來,說:「這花香弄得我更喘不上氣來,不敢喝了。」老王眼裡跟臉上的警察表情消失了,又是那個時時被哮喘與肺氣腫折磨的老頭子了。
他說:「駝子叔叔,我還是送你回家休息吧。」
「我不知道。」
這一次,他在家裡連呆了好幾天。那五輛卡車從省城回來了。鐵手又替他張羅貨源,司機們也等著活干,這些都不需要他特別操心。呆在村裡,除了跟更秋兄弟喝酒,他也無事可干。就是再回鎮子也不需要他徒步行走了。村裡的拖拉機,卡車都爭著送他。回到鎮子上也無事可干。李老闆進城去了。本佳值完班還是忙著複習功課。他繼續讓店門開著,補充些膠水之類的東西又回村子里去。那天,他遇見了從前的駝子支書。老傢伙拄著拐杖,眼睛那麼乾澀,卻又迎光流淚。老支書叫不出他的名字。卻用青筋畢露的手拉住了他:「你是誰?」
這時,一輛卡車開進了村裡。這輛車一身的軍用迷彩,拖著一門多管的火箭炮。
降雨人伸手來拉他:「嗨,朋友,你怎麼生氣了。」
看到存摺本佳沒有什麼表示,看到那張標註了存款銀行的地圖,本佳哈哈大笑。
降雨人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但他笑笑說:「我喜歡就叫你降雨人。」
「天哪,砍樹也好,降水也好,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能決定的,生氣有什麼用啊!來,再抽支煙吧。」
「什麼?」
不到半個月時間,李老闆給拉加澤里的單子就用完了。但他還沒有從城裡回來。茶館服務員也不知道老闆一點消息。拉加澤里算算,竟然賺到手十好幾萬。他送了打點檢查站的錢去。本佳不收:「你是要長做這個生意了,你不能每次都這麼干。」
老王問拉加澤里:「小子,你知道嗎?」
他還是不說話。
老王坐一下,端起降雨人面前的酒杯,一口乾了,一字一頓地說:「朋友,有些從上面下來的人總愛說三道四,也許十天半月就會離開,也許呆上一年兩年,這個我不管,我只想勸你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