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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45、和組織者作家在一起

第二章

45、和組織者作家在一起

蘇萊曼·阿伊切里克說:「您可以和我做一樣的事情。」
雷菲克說:「養路費是一種可怕的非常徵用,您大概知道,不交養路費的結果……」
蘇萊曼先生說:「是的,我讀過了您的計劃。」他拉開一個抽屜,拿出雷菲克十天前託人轉交給他的書稿,放到了桌邊。他問:「但如何實施這些計劃?」
蘇萊曼·阿伊切里克打斷雷菲克的話說:「您所說的共同之處僅僅在於激|情。讓我來跟您說我們之間的分歧:您不明白改革的惟一力量是國家和這個國家的領導班子。您只想著要給農民帶去某些方便,讓他們在更好的條件下生活,給他們帶去某些現代的技術。這是最終我們都希望的。但您首先,而且僅僅就想到了這些。有一點您不明白,那就是這些東西不會立刻就有,更不會自己冒出來。首先國家必須更加強盛,必須保持原有的實力,並用這種力量去摧毀前進道路上的障礙。首先應該是國家!您不明白在我們這裏國家有它自己特殊的地位。」
蘇萊曼·阿伊切里克為了擺出他們之間的分歧,他開始闡述自己書上和《組織》雜誌上的觀點。在闡明自己的觀點時,他皺起眉頭,狠狠地看著雷菲克,彷彿是在想:「快,說出我們的分歧所在。」當他悠長地把自己的觀點概括完后,他走出房間去廚房端茶了。
公寓樓上的房門打開了。一張健康的、胖胖的圓臉向雷菲克笑著說:「是您,歡迎。很容易就找到這裏了嗎?」
雷菲克說:「是的,要從中世紀的黑暗裡擺脫出來工業也是必須的。」他覺得這話一點意義也沒有,完全是沒話找話說。
「是的,但年輕人……」
「如果您在想,您應該明白我的觀點是,金融家們找不到的資金由國家來找,並用那資金來創建工業。難道您對國家控制有別的理解嗎?」
蘇萊曼先生打斷了雷菲克的話,他說:「也就是說我們要把油再還給農業……這跟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沒有什麼區別……但其實我們要用這個油來建立我們的工業。您大概沒有想過我的關於先進技術和一個沒有矛盾的民族的觀點。但您在信里說想過了。」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他們互相笑了笑,這種笑表示他們可以永遠理解對方,但同時也表明了他們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分歧。
雷菲克竭力讓自己保持禮貌,他笑著說:「但我仍然沒看見它們之間有什麼矛盾。」然後他根據他們之間來往的書信,開始說他們共同的觀點。
雷菲克說:「還沒有!」
他看著蘇萊曼·阿伊切里克說:「唉,那麼我可以做些什麼呢?」隨後他似乎對自己這種隨便的態度感到了羞愧。
「什麼?」
雷菲克困惑了。組織者作家說這話的樣子就跟「您可以坐在那張沙發上」一樣。他想:「我可以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嗎?所有這些激|情之後我去當個國家公務員。」他覺得連這個想法都很可怕。
雷菲克從組織者作家的語調里聽出「農民的天堂」是含有貶義的。他說:「我希望土耳其是所有人的天堂!」
雷菲克說:「是的,激|情很重要,不是嗎?」
雷菲克嘆息道:「我既不能和國家站在一起,也不能反對國家!」
他們花了一段時間談論了生命、死亡、青年和老年。他們一個是中年人,九-九-藏-書一個是即將步入中年的人,兩個頭腦清醒的人開始了一次讓彼此了解對方的交談。蘇萊曼先生談起了在伊斯坦布爾讀高三的兒子。
蘇萊曼先生說:「像我們這樣的一個國家必須有教育學!您將如何教育您的那些農民?不僅僅是為了您的計劃!這些農民不知道誰是在為他們著想的。」
「我不認為它們是對的。您想把土耳其變成一個農民的天堂!」
蘇萊曼·阿伊切里克說:「回到伊斯坦布爾後希望你可以繼續給我寫信!也許有一天我們的意見可以統一。」
他們一起走進一間寬敞但天花板很低的房間。雷菲克想自己有點激動。他看了看桌上的書籍,蘇萊曼先生讓他坐到書桌邊的一個沙發上。
蘇萊曼·阿伊切里克說:「您不介意我坐到書桌旁吧?坐在那裡我的腦子會更好使,不是因為拘泥禮節,人坐在那椅子上會更放鬆……」
蘇萊曼先生說:「我們可以給您找一個好的職位。聽說農業部要發表您的書。儘管我認為不對,但這並不重要!最終是一個服務,可以表示您的善意。您可以在經濟部工業考察團里找個位子……可能我也要過去,因為您知道,首要任務是建設一個強大的工業……」
雷菲克說:「我要的是祖國的好,不是國家的!」
「我要回伊斯坦布爾!」
「我知道,先生。我全知道。如果您有興趣,我還可以跟您說說戴爾西姆行動。我知道所有的罪孽,我也接受所有的罪孽,因為我相信沒別的路可走!如果您也想有所作為,想為國家做點貢獻,您也必須有接受罪孽的勇氣……其實我也不能說它們是罪孽……因為為國家做的任何事都不能算罪孽。但是您,用您那怪異、不尋常的視角認為已經實施的某些改革是罪孽的,所以您會做出那錯誤的計劃!想一想改革是什麼?改革就是把對人民有好處的東西帶給他們……」
「很好,但如果農民反對這些措施呢?」
雷菲克站在門前,他沒按門鈴,他在想:「我要對他說……我首先要說的是我們和我們相似的原則,那是我計劃的實質內容。然後從這個原則出發,把農村聯合起來……」他突然按了門鈴。「……然後我要跟他說:蘇萊曼·阿伊切里克,我希望您幫我圍繞我們達成共識的問題組織一次足以影響改革家和我們年輕國家的討論。」
「差不多。但在這裏,改革的任務是做出部署。在新原則的指引下把農民聯合起來……」
蘇萊曼先生說:「但改革還是取得了一些成就。農業稅不再徵收了,兵役制上的平等也實現了,那個養路費,也在兩年前讓我們給取消了。」
蘇萊曼先生進屋時看見雷菲克在看照片,他說:「死亡很糟糕,是吧?」沒等雷菲克回答,他接著說道:「但這裏也有一件好事,那就是共和國沉著地面對了這個巨大的損失。我們沒有因此陷入慌亂和對未來的恐懼。這是一個巨大的成功……您要幾塊糖?」
蘇萊曼先生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在房間里踱步。出乎雷菲克的意料,他像個孩子似的羞愧地笑了笑,然後突然說:「小夥子,我很喜歡您。您的來信既讓我感到高興,也讓我去思考了某些問題……看了您的那些計劃我很生氣……但現在我要說,我很喜https://read•99csw.com歡您!……」他拍了拍雷菲克的肩膀,「沒想到您的臉是這樣的……現在我明白了。這麼圓潤、單純和平靜……」因為羞愧,他沒能把話說完。然後他看著別的地方說:「快跟我說說您在鐵路上看到的事情。如果我對您有什麼冒犯,請您原諒……對,我去把拿茶來。」他邁著小步子,很快地離開了房間。
「他想當工程師。現在的年輕人更看重技術和工程……在我們那個年代所有人都想當兵……」
突然蘇萊曼·阿伊切里克站了起來。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笑著說:「您去了那裡,可憐他們了。我也可憐他們。以前我也努力想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但後來我學會戰勝自己的感情了。您也要學會。那個時候您寫出來的東西就會有價值了!」他用不再掩飾的粗暴說完這些后又重新坐了下來。「改革的成功和國家的進步靠的是這些農民。如果我們感情用事,把手上所有的一切都還給農民的話,我們用什麼來建設工業?如果我們沒有工業,我們就會被帝國主義吞噬掉!」
雷菲克說:「但您應該是不想當兵的!如果我沒記錯,您是在莫斯科上的大學……」
「先生,我來就是為了和你商量這件事的!」
組織者作家說:「這是對的!」他也第一次像是有點悲傷地說:「但您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要麼和我站在一起,要麼反對我們……您知道反對我們的那些人。」他用手指著左胸說:「這邊是共產黨人。他們沒有任何影響力。有的人很遺憾還在監獄里。」他又用手指著右胸說:「這邊是自由主義支持者,實業銀行那伙人,假的自由主義者……您讀過阿呵奧魯·阿赫梅特的《國家和個人》吧?……但阻礙我們組織運動的既不是共產黨人,也不是自由主義者……是反動派和改革的敵人阻礙了我們。他們在一夜之間就把我們給取締了。您知道那個《安卡拉》小說的作家是怎麼被他們發配到地拉那的嗎?現在我們可能要和伊斯麥特帕夏一起重新開始。您可以和我們一起干……」
「我知道,我知道!但您不明白兩者是不可分的,而且國家是在前面的。」
「啊,是的,您在鐵路上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雷菲克說:「是的,沒有工業非常糟糕!」他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傻瓜了。
「您是這麼說的,但除了說要改變農民的生活方式,您沒能提出任何別的建議。」
「是的,很容易就找到了,先生!」雷菲克嘟囔著,他想以後該一直稱呼這個改革家為「先生」了。
「是的,但我現在沒說這個……」蘇萊曼·阿伊切里克說,「我兒子想當工程師!當吧,我沒意見!特別是收到了您的來信后,我看到了一個工程師所具有的細緻思維的能力。但關鍵是我們的孩子缺乏激|情!這讓我有點傷心!我在想,難道改革沒給年輕人帶來激|情嗎?」
雷菲克說:「我也是這麼理解的!」隨後他想,怎麼理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實施他那能給國家帶來光明的計劃。他嘟囔道:「我一定要跟他講應該實施我的那些計劃。」
蘇萊曼先生說:「九_九_藏_書是的,年輕時充滿激|情。」他做了個生氣的動作,然後換了個坐姿。「現在的年輕人一點激|情也沒有!因為缺乏激|情,所以他們遠離了社會!我的兒子對社會上發生的事情既不好奇也不關心。他只關心電器和機器。他感興趣的是收音機是如何出聲的……有意思!我認為,技術和工業是我們真正需要的東西,但因為兒子是這樣的一個人,依然讓我感到心煩。」
雷菲克從組織者作家的話里明白,自己計劃中的某些細節和作家的某些觀點是相悖的。作家重視的這些矛盾在雷菲克看來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因為最終他們倆都是相信同一個改革的,都是善意的。因為善意和對改革的信仰是所有這些小細節的依據,所以雷菲克沒對蘇萊曼·阿伊切里克的話表示什麼異議,他注意的不是這些細節,而是作家的激|情。
蘇萊曼·阿伊切里克嘟囔道:「我很傷心。」他停頓了一會兒后說:「而您有我們沒能在年輕人身上找到的激|情!那麼,你準備做什麼?」
一陣沉默。
雷菲克想:「他在做什麼?他是安卡拉經濟局長、一個國家公務員……如果我是公務員,我也會接受他們所做的一切。如果我反對,那我就什麼也做不成了……」
蘇萊曼·阿伊切里克說:「把您的外衣給我!您給凍著了。我剛煮好了新茶。您去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我一會兒就過來。我一點也沒想到您的臉是這樣的。唉,他們竟然沒在這裏留下一個衣架。」
雷菲克意識到話題以一種出乎意料的形式轉到自己的計劃上來了。他說:「我認為應該先採取一些經濟措施。」
雷菲克激動地說:「那時我在想!」
蘇萊曼先生突然問道:「您研究過教育學嗎?」
蘇萊曼先生說:「如果您跟我一樣理解國家控制原則的話,那麼您怎麼又會這麼想的呢?」他用手指著桌上的稿紙說:「那您怎麼會做出如此矛盾的計劃呢?」
「您既贊成這個,又堅持要那個。但二者是不可兼得的。當務之急是建立國家工業。這個行動其實已經開始了,但又被停下了。現在我不知道伊斯麥特帕夏會做什麼,但一個國家是一定要有工業的。這也將從農業,也就是您可憐的農民那裡來獲得。」
雷菲克嘟囔道:「改革竟然做不到這個……」
雷菲克想:「我的臉是圓潤而平靜的!」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個善意的傻瓜!他為什麼要注意我的臉?因為從我臉上就可以知道我是個傻瓜!」他想在書櫃的玻璃上看見自己。他起身走到書櫃前,在玻璃上看見了自己的「平靜和圓潤的一張臉」!他想到了裴麗漢,也想到了從前的生活。「這張平靜的圓臉會出現在古爾邦節的家庭午宴上和除夕的『翻跟頭』賭戲上。」他想起九個月前在伊斯坦布爾度過的最後一天。他去了貝伊奧魯,想到對日常生活的厭倦,他把自己比作一個基督教徒,認為自己是一個沒人關心的怪物。他嘟囔道:「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情?怎麼發生的?我是什麼人?我是個好人!他們是這麼看我的——善良、單純和誠實……」當人沒有其他特點時,人們就會說他是個好人。他看見蘇萊曼先生端著茶杯走過來。「比如說這人,關於我他會對別人這麼說:『雷菲克·厄謝克基嗎?https://read•99csw•com啊,他是個好人!很善良……』聽到這話的人就會想:『也就是說有點傻。』蘇萊曼·阿伊切里克會說:『這小夥子害怕和國家站在一邊……』然後他們會挑起眉毛說:『這天底下什麼人都有!』」他又想起剛才那像風暴一樣過去的談話。剛開始他還什麼也不明白,只知道傻笑。其實他早就該明白了。他突然想:「其實我已經明白了!在看見齊亞的時候,去見農業部長的時候,不,不,在看見凱利姆先生的時候就明白了!」他想起了黑爾·魯道夫。「魔鬼進入了我的身體!我在這裏就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但這次他從自己這種遊離在社會之外的狀態中感到了樂趣,就像抽煙那樣,他輕輕地把它吸進去,讓它瀰漫到自己的血管里。「也就是說任何事情都不取決於我的善意、要求和選擇。我只能遊離在社會之外,因為光明和理智的光芒落入了我的靈魂!一切都被包圍在他們所說的國家、改革和共和國裏面,沒我可走的路!」他想起了荷爾德林的話。突然他嘟囔道:「那麼,光明將如何來臨?」他氣憤地想起興緻勃勃談論國家高壓政治的穆赫塔爾先生。「光明怎麼才能來臨?我是相信光明的。是光明,還是黑暗?如果是黑暗,那我將永遠遊離在社會之外。如果是黑暗,那將意味著我要屈服並放棄自由。但為什麼,為了誰,是那種自由嗎?照穆赫塔爾先生說的,放棄自由,或者放棄光明社會就可以前進……是那樣的嗎?那麼誰要自由?國家不要!商人對此不太感興趣。地主們恨自由!農民們連聽都沒聽過。別的還有什麼人?工人們嗎?……還有我!哈,哈……我要自由!」他在房間里來回走著,看著牆上那些國家領導人的照片。照片上那些強硬但又慈悲的人像是在驚訝地對他說:「小夥子,你又是誰?我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什麼光明,什麼黑暗,什麼自由,你是從哪找來這些東西的?記住你是個奴隸,屈服吧!」想到這些他笑了,因為屈服也是有樂趣的。人一旦屈服,就可以把罪孽留給歷史和周圍的存在,就可以安心地繼續生活……一旦感到難受還可以驕傲地這樣解釋:「我知道所有的罪孽,我接受所有的罪孽……」他高興地想到:「我知道自己是個奴隸!」但隨後他又氣憤地想到了荷爾德林。突然他說:「不,這是錯誤的!」然後他發現自己像往常一樣又走進了一個思維的怪圈。他不想再在那怪圈和房間里轉悠了,於是他重新坐回到沙發上。他看了看組織者作家的書桌。他覺得剛進屋時那些讓他感到激動的筆、紙張、香煙、煙灰缸、稿件和書籍現在看上去都很可笑。寫著自己的那些計劃的書稿也很可笑。當他想到書稿會被出版時突然又忘記了剛才想到的一切,他嘟囔道:「出版后興許會被人採納!」他突然感到自己也已經做好了把罪孽扔給歷史和周圍的存在的準備。
雷菲克說:「當然,當然!請坐!」他依然在激動地看著牆上的照片,桌上的書籍、紙張和筆,他想自己崇拜的作家就是用它們把他所想的東西寫出來的,他害怕自己因為激動而無法向作者說出要說的那些話。趁蘇萊曼先生出去拿茶的機會,他決定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他最後一次把自己的想法read.99csw.com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他注意到牆上掛著的一張阿塔圖爾克和伊斯麥特帕夏的合影,他很感動。
雷菲克說:「至少可以解除農民身上的地主壓迫……」他再次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雷菲克興奮地說:「對,我正是這麼想的!」
雷菲克激動地說:「我不認為我寫的那些東西會遭到農民的反對。我在計劃里……」
蘇萊曼·阿伊切里克笑著說:「您知道這是改革做不到的事情。布爾什維克主義者想這樣做,但他們在土耳其根本沒有發言權,因為他們沒有後台。他們能做的就是最深刻的批判!」像是可憐自己以前的同志們那樣,他笑了笑。然後他又突然生氣地說:「理想主義不是件壞事,但我認為做點實事會是件更好的事!」他氣憤地問道:「我們怎麼會說起這個?是的,改革觸及不到地主!」
雷菲克想:「我要回伊斯坦布爾!難道我的心就那麼軟嗎?還要和國家站在一邊?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會去做壞事!那麼,我比這個蘇萊曼先生更好嗎?也不是,另外我還有點傻……我想回家。回去后做什麼?一切還是像以前那樣嗎?那樣的話我就反對國家……如果我敢那樣的話會怎麼樣?」
「我知道,可能這是對的,但我不能這麼做。」
「我不認為您的那些計劃是對的……」
「是的,從您的信里,我明白您有這樣的一個願望。這是人人都在說、人人都希望的結果。您把這稱之為『光明』,但這光明將會給什麼人帶來好處?是農民、大眾和窮人嗎?很好!但這份美食將用什麼油來烹調?用我們自己的油嗎?……那也很好。但我們沒有工業。那麼也就是說這油要從農業來,再還給農業!是嗎?」
他說:「不,我不能!」隨後他在想剛才那句話是怎麼說出來的。
雷菲克說:「您年輕的時候是充滿激|情的吧?」
雷菲克說:「我一直都在想我們是有自己特色的。」他覺得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絕望,他感到害怕了。他嘟囔道:「我真的有點糊塗了。」
雷菲克說:「農民的生活狀況很糟糕。這點我在鐵路上都看見了。」
組織者作家說:「我們和我們是相似的。」
雷菲克甚至沒去想他的那些觀點。因為那是他每次聽到都覺得是正確的東西。蘇萊曼講話時,雷菲克只注意他的動作和激|情。他嘟囔道:「是的,光明即將來臨!」他很好奇蘇萊曼·阿伊切里克為什麼會不時地煩躁一下。
雷菲克想:「是的,我是個笨蛋!」他害怕了。「我做這些計劃是為了給我的生活指明一個方向,為了給自己的生活賦予一個目的。我可憐了那些農民,而最終知道所有這些都是荒唐和空洞的。」他感覺自己像個罪犯,一個遊離在社會之外的怪物,一個變態的人。他坐在那裡,向前微傾著身子,一邊輕輕地點著頭,一邊看著自己的腳尖。「原來我想的事都是錯的,我是一個幻想者。我讀了盧梭……我從伊斯坦布爾逃了出來……我看見了農民的貧窮……但我錯了……」第一次他沒有覺得遊離在社會之外是件可怕的事。他想:「我只是想做些什麼!我仍然這麼想。」
組織者作家手裡拿著茶杯回到房間時依然還是那種煩躁的樣子。他說:「既然您認為我的觀點都是對的,那為什麼您的計劃是和我的觀點相矛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