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想聽她哭哭啼啼，咬緊了牙關，準備把手機扔進灌木叢里。「你想跟我說什麼？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和你那堆問題轉的。」愧疚感可能會躡手躡腳地靠近他，過會兒就跟在他屁股後面刺痛他，但現在，此時此刻，他才懶得理呢。他受夠了父母層出不窮的洋相了。拜託你們理性點，好好生活吧。

「但你是眼睜睜看著她死的。你怎麼能站在一邊看著心愛的人去死？」

他的臉上擰出憤怒的皺紋。「閉嘴！」

他轉身用袖子擦臉。

「麥迪森太太今天一大早給你打電話了？」

「莎儂·溫特斯的父母說得對。你殺了他們的女兒，對吧？」

「簡單說來，就是她們該死。她們需要去死。」

「沒用我問她就告訴我了。」

這個社區和其他社區別無兩樣：一排又一排的獨戶家庭房屋，大多數修建於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很多都是夫妻帶著孩子住。房子保護的完好程度各不相同。

凱倫·克勞利不知道她弟弟可能在哪。愧疚和羞恥把她帶回美國，讓她試圖修復關係。十多年前，父母把弟弟薩姆托給她照顧，父母離開之後發生了可怕的事，但除此之外凱倫不肯再多說。她要求先為她請一位律師，否則不肯再說一個字。

他把車停在沃克爾家房前，那兒的發掘工作從上周開始。現在天還早，很冷。今晚連蟋蟀都不待在外面。

「那你就是個傻逼。」

「好久不見了，莉齊。」

傑瑞德沒法站在那隻看著凱茜眼裡的哀求什麼都不做。他告訴她，他會竭盡全力找到布里特妮和莉齊，然後就離開了那座房子。

車廂里安靜了一會兒。隨後他搖晃幾下腦袋，好像要擺脫縈繞在腦海中的景象。「你們就是不該對一個十歲的男孩做那些事。」

「我姐姐和她的朋友們。」他不帶任何情感地說道。

凱茜·瓦納打電話告訴傑瑞德莉齊失蹤之後，他立刻離開了奧本的犯罪現場。

「還不夠久。」她看向後座，沒人。「布里特妮呢？」

黑蕾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他將刀片從布里特妮的喉嚨緩緩下移到胸膛。他不打算用刀傷她。他只是想同時嚇唬她們倆。淚水從布里特妮臉上滾落。

傑瑞德把車停在莉齊家外面，下車跑上樓梯。公寓里空空如也，一片漆黑。想到莉齊和蜘蛛俠在一起，他就每一塊肌肉都緊張。傑瑞德穿過客廳，走進廚房，尋找線索，便條之類，什麼都行。他走到她卧室，撿起床中間那個毛髮稀稀拉拉、只有一隻眼的填充動物玩具。他一想到失去莉齊就受不了。他不能再失去她，他再也不能失去她。

「這麼說吧，我不喜歡她們看著我的read.99csw.com眼神。我配得上尊重。實際上，我需要得到尊重。」

門吱呀一聲開了，激得黑蕾連忙沖布里特妮搖頭，讓她知道該裝睡了。

刀尖一路劃到布里特妮的臉頰。「你媽想要我。天哪，她那麼想要我，對吧？你看見她把你帶到我診所的時候那副眼神了吧？」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

「她們對你做了什麼，薩姆？」

「傑瑞德，別掛。」

可以理解。他想。

「莎儂死的時候，」他說：「她的臉變成紅藍色的時候，我眼裡看到的只有翠西的臉。」他嘆了口氣。「不，不完全是。我還看到了茱莉亞的、麗薩的，還有凱倫的。」

布里特妮緊緊地閉上眼，低低得垂下頭，下巴抵在胸口。

他把刀橫在布里特妮的喉嚨。「你怎麼看，黑蕾？你想看著她今天死掉，還是寧願再失去一根手指頭？」

布里特妮啐了一口，噴了他滿臉口水，還噴進他眼裡去。

傑瑞德手機振動，他看都不看來電姓名就接了。

「他就是我跟你爸爸說過的那個男人，一直跟我見面的。最近他不回我電話了。所以我前天的時候等他離開診所，跟蹤了他。」

傑瑞德剛把車開出停車道，打開耳機，手機響了。

「看看她的皮膚，像瓷器一樣，黑蕾。」他繼續拿刀片比劃著，從她的鼻子，到下巴。每當她倒抽氣或啜泣，他眼裡就流露出興奮。「她過的是好日子，」他說：「她不知道餓著肚子上床是什麼滋味。我敢打賭她從來沒被她媽的男朋友強|奸過。說這些不會讓你心煩吧，黑蕾？」

「我看你應該去操你自己。」

「你覺得自己很幽默風趣是吧？」

他下了車，在房子前停下腳步，四下環顧。他站在當時和莉齊一起等增援時站的那塊路沿石上。莉齊不止在一個場合告訴過他，她很確定蜘蛛俠那天一直在盯著她。傑瑞德看向街對面，當時有一個年長的女人在那兒從她的廚房窗戶看著他們。

「她這幾天基本沒睡。」

「傑瑞德，我需要跟你談談。」

傑瑞德的注意力集中在路面，他急著趕去莉齊的公寓，希望能在那兒找到她。她一定是睡不著所以去辦公室或者公寓自己做調查了。

他付之一笑。就好像薩姆·瓊斯這個名字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就好像這個名字讓他噁心。

「都是你女朋友？」

他繃緊了下巴。「你問過她索菲的醫生是誰了嗎？」

「我沒有愛過她。」

「等我們新來的小夥伴醒了，」他說：「我打算讓她見識一下，笨蛋身上會發生什麼事。看著我把你像感恩節火雞一樣切得一片一片的，她就會變成鎮上品行最好的姑娘啦。」九*九*藏*書

他的視線轉向床邊桌子上放著的刀。他把它留在那兒，故意刺|激她。他明知她現在別的不想，只想拿刀割斷他的喉嚨。

「沒有人是活該去死的。」

「好啊，說吧。」

幾分鐘過後，他駛下高速公路。

「把我送去她那兒，然後我要——」

傑瑞德開車狂飆橫穿城鎮，時間一分一秒過得緩慢而煎熬。他發出了通緝塞繆爾·麥克馬倫醫生的全境通告。不幸的是，唯一與麥克馬倫醫生有關的地址指向在奧本的那棟房子，辛迪的葬身之處。

她認出了這塊社區。他們現在離沃克爾家的房子不遠。她以前把沃克爾家那棟錯認成「恐怖屋」了。

黑蕾哈哈大笑，不是因為她覺得好笑，而是她想把他從女孩兒身邊引開。

他繼續走著。「媽，別現在行嗎。」

辛西婭，薩姆·瓊斯的妻子，是唯一能稍微說明一下薩姆十四年來在做什麼的人，已經被殺害，丟在閣樓里自行腐爛。鄰居們知道她叫辛迪，但沒人跟塞繆爾·瓊斯說話超過兩個字。顯然，辛迪和薩姆不怎麼跟別人來往。

「薩姆·瓊斯。」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莉齊氣自己居然幹了他媽的那麼蠢的蠢事。她浪費了控制局面的機會。她應該在他打開車門的那一刻就給他一槍，但然後呢？她就再不會在尋找布里特妮的路上前進一步了。他們知道他的名字，但卻完全不知道他把姑娘們關在了哪裡。

紙條上寫道：「他說如果我跟他走，他會放了布里特妮。我不會讓他傷害布里特妮。」

「如果你傷害了她，我會殺了你」

外面很黑。傑瑞德走在街道中間。遠處有一隻狗在叫。月光在他的路上投下陰影。街道的另一邊有超過一打的房屋，其中有六到七座能在看沃克爾家房子時擁有很好的視角。如果莉齊那天的感覺是對的，他們當時確實被盯上了，那他離蜘蛛俠的老巢就近了。不過今晚，離得近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蜘蛛俠可能已經看到他們找到他死去妻子的新聞了。全國通緝令是按照塞繆爾·瓊斯和薩姆·麥克馬倫醫生這兩個名字發出的。他的時間快要用光了。他們都是。

「別忘了加蔓越莓醬。」九_九_藏_書

「那時候你瘋狂地愛著她，但由於某種原因你明明可以救她的命卻站在那看著她死掉。當時發生什麼事了？」

黑蕾祈禱布里特妮能一聲不吭，但布里特妮大叫起來。她怎麼能不叫？血從傷口裡汨汨地滲出來。

「你以為你能蒙我，是吧？」他指著黑蕾說：「那個丫頭告訴你的東西一個字都別聽，想活命，就別聽。」

奶奶的，剛剛發生了什麼？他看著她，就像一位父親看一個拒絕聽話的孩子。「系好你的安全帶，莉齊。」

「把事情說出來會好受些。」她說。

他的身體僵住了。

他轉而看著黑蕾。「你還活著。」他說。

他抵達瓦納夫婦家的房子時已經接近凌晨五點鐘。那兒人仰馬翻，亂鬨哄的——莉齊在他們鼻子底下消失了。理查德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個裝著咖啡的馬克杯。凱茜在門口迎上傑瑞德，把他拖到她女兒的房間。莉齊昨晚就是在那兒睡的。她給他看了一張莉齊留在床上的紙條，半掩在枕頭下面。

「你在幹什麼？」她想讓他冷靜下來。

「沒有都殺。除了我姐姐。她住得太遠了，所以我只好把報紙新聞之類的剪下來寄給她，讓她知道她的朋友們要死了，在我周圍像死蒼蠅一樣一隻只掉到地上。」

他的手機響了，是他母親打來的，她一定看見新聞了。又或者，到頭來她終於回了他之前六七通電話里的其中一通。這就是他母親，在他需要她的時候，她從沒在他身邊過，他一次都不記得她在，一次也沒有。但那已經無所謂了。除了找到莉齊，什麼都無所謂了。

「這都被你發現了啊，福爾摩斯。」

「耐心點，我親愛的。咱們先稍微開一段路……確認咱們沒被跟蹤。」

「我以為我告訴過你了呢。索菲的牙齒矯形醫生是麥克馬倫，和布里特妮·瓦納是同一個。」

那個人是個矯形牙醫。莉齊提到過聽見電鑽的聲音。而且被害人中很多都戴過牙套，但她們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牙套卻統統不見了。兇手是用電鑽去除了指向麥克馬倫醫生的證據嗎？

塞繆爾·瓊斯是他們要找的人，但目前為止那個人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他的駕照信息被輸入了每一個可能的資料庫，但搜索結果都是空白。凱倫·克勞利堅持說她弟弟從事醫藥行業，但國家記錄里顯示沒有塞繆爾·瓊斯的執照信息。這意味著，他還有第二個身份。

傑瑞德走到街道中央，轉一轉方向，讓自己的右htｔps://ｒeａd•99cｓw.com側朝向東方。如果她那時向右看能看見自己逃脫的房子，而且是被升起的太陽照花了眼，那就意味著，沃克爾家的房子是在街道錯誤的一側。

他剛要掛電話，他母親開口道：「我想我知道你能到哪兒找到麥克馬倫醫生。」

莉齊站在第三大街的拐角，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地喘著氣。透過霧氣，她看見有車燈逼近。她看不出車的顏色或型號，但她知道那是他。他在她面前停下車。她毫不猶豫的拉開車門爬進去。為了救她的外甥女，她沒什麼不能做的，而他知道這一點。

「相信我，莉齊。所有那些女生，每一個，得到的都是她們應得的。」

他笑了。「把槍給我，莉齊，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布里特妮了。」

他把鋒利的刀刃抵在布里特妮臉頰上，刀尖刺透了她的皮膚。

「還是我……傑西卡。」

他攥起一把布里特妮的頭髮，然後剪掉。布里特妮那麼努力地逼迫自己勇敢，看得黑蕾咬住自己的舌頭，阻止自己求他住手。如果她求了，只會添倒忙。

他兩個嘴角向下一耷拉，十指在身體兩側緊攥成拳頭，大步穿過房間。雖然他走路的姿勢有點跛，而且比先前更虛弱了，但他離死還遠。靠。她做過頭了。他拾起前天從她那兒收走的刀，按下按鈕。刀片彈出來，僅此一次，鋒利的刀刃讓她真希望自己當初能閉嘴。平常他會嘲笑她自以為很屌的言論，但今晚他看起來不一樣了——瀕臨崩潰，怒氣沖沖，狂躁不安。

「沒人看見我離開。」

「你把她們都殺了？」

他的目光慢慢從一座房子游移到另一座。莉齊說過，她逃出來之後，向右邊看去，努力想看清自己逃離的房子，但被升起的太陽眩花了眼睛。

通常他每一步都謹慎而有目的性，但今晚不是。他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拿她當出氣筒，而是走去布里特妮身邊站著。

「我說得夠多了，不想再說了。」

「嗯，我和索菲的媽媽聊的時候，碰巧提到失蹤的女孩里有多少人帶牙套。她接話說，索菲被綁架前兩周也剛配了副牙套。我沒告訴麥迪森太太你說的索菲屍體上沒有牙套的事，因為我不想讓她難過，但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他準備好了槍。

蜘蛛俠給莉齊打過電話，而且達成了交易。傑瑞德明白了。用莉齊換布里特妮。莉齊當然會同意這種交換。按照莉齊的思維方式來看，她別無選擇。但莉齊和布里特妮都沒回家，這意味著莉齊被耍了。她竟然以為蜘蛛俠會信守諾言？

「我先前那次給你打電話之前，接到索菲·麥迪森媽媽打來的一個電話。我本來想等早上再告訴莉齊，但如果我不把麥迪森太太說過的話告訴誰的話，我睡不著。」

「你當然愛過。」

「你知道大家都怎麼說。笑得越多，活得越長。」

「傑西卡，是誰？」

「說說你在擔心什麼吧，傑西卡https://read.99csw.com。」

黑蕾沒有閉嘴。她笑得更大聲，更賣力，直到他離開布里特妮走到她旁邊，抓起她的左手，把刀放在她中指上。「我想這個手指是下一個該去掉的，你覺得呢？」布里特妮一聲尖叫。

黑蕾看布里特妮嘴唇發抖，想告訴布里特妮冷靜點，深呼吸，或許數到十會管用，但她忍住了沒說。她已經告訴過這姑娘不要表現出任何的恐懼。他靠別人的恐懼活著。

「她們的眼睛有什麼是刺|激你做那些事的？」

他笑。今晚，是莉齊第一次看見他沒有任何偽裝的樣子——如果不算十四年前那短暫的一瞥的話。沒有鬍子，沒有假髮，沒有面具。

「你為什麼那麼恨她們？」

「我告訴過她，只要她想跟我談，什麼時候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她希望我能讓她一直跟進了解這起案件的進展。所以那是我努力在做的。」

他笑著按下身邊的遙控器，好像知道她正打算通過談話讓他放下戒備。他們沒有走多遠，就開進了一個車庫。莉齊伸手去握車門把手。使勁搖晃過後才意識到它已經從裏面被鎖住了。車庫大門在他們身後關閉。他熄滅發動機，在她還在想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將一根針扎進她胳膊。

他還沒意識到自己要去哪，就已經駕車飛奔在了高速公路上。他想過一旦速度計讀數達到80，就用上LED警示燈，但隨後決定不要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注意。不到六分鐘傑瑞德就跑完了高速，前往薩克拉門托河流域。他不得不追隨自己的直覺。他只剩下直覺了。蜘蛛俠的姐姐完全不知道他們能在哪兒找到她弟弟。她和她的朋友們那麼多年之前對一個小男孩做了什麼？

「我記得。」

「有沒有那要由我說了算。」他把SUV的速度穩定在35邁。

蜘蛛俠往裡看去，目光落在布里特妮身上。隨著他走進房間，黑蕾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祈禱布里特妮不會哆嗦，或者自己漏了餡兒。布里特妮左腕上的鐵鐐銬還是用鐵鏈拴在牆上，但挂鉤就快要鬆了。她們只需要再多一點點時間。

他往右猛打方向盤，導致莉齊被甩到他這邊。然後他腳踩剎車，手則將她的槍一把搶走，整個動作如流水般連貫。

「我可沒做那種事。那個蠢貨被自己最愛吃的糖噎死了。那可不是我的錯。」

她掏出槍，解開保險，手指搭在扳機上。然後她把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

「記得你前天提到，他們發現索菲·麥迪森屍體的時候她沒有帶牙套嗎？」

「你是野丫頭，對吧？」

「對不起又來打擾你，」傑西卡說：「但我越想越覺得我至少應該告訴你當初我為什麼想找到莉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