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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附註-1

作者附註-1

現在的人都是邪惡的,悲慘和繼續不斷的經驗已使我們無須再加以證明。但是我相信已經證明過,人類天生是善良的,假使不是因為人的體質上所發生的變化,他所取得的進步和獲得的知識,那麼是什麼能使他變壞到這種程度呢?你喜歡怎樣讚美人類社會就怎樣讚美吧,可是無論如何人類社會必然是:人們的利害關係越錯綜複雜,相互忌恨的心理便越增長。於是人們表面上象是互相幫助,實際上卻無所不至地在互相殘害。在人與人的交往中,每個人的理性都給自己指定一些準則,而這些準則與公共理性對社會全體所指定的恰恰相反,每個人都在他人的不幸中追求自己的利益,對於這樣一種交往,人們是怎樣的想法呢?恐怕沒有一個有錢人不被他那貪婪的繼承人(而且這些繼承人還往往是他親生的子女)暗暗祝禱他死亡的;沒有一個在海上航行的船隻的遭難,對某些商人來說,不是一個喜信的;沒有一個惡意的債務人不願意他的債權人的商號發生火災,將所有的賬據一齊燒掉的;沒有一個民族不慶幸它的鄰族的災難的。就是這樣,我們從我們同類所遭受的損害中獲得自己的利益,這一方的損失差不多總會造成另一方的繁榮。但是更危險的是,公共災難竟成為許多人的期待和希望。有的人願意疾病流行;有的人願意人們死亡;有的人希望戰爭;有的人希望發生飢荒。我曾看見一些可怕的人,見到豐收的景象,反而悲傷落淚。倫敦城悲慘的大火災,使多少不幸者犧牲了生命,喪失了財產,可是也許造成了一萬以上的人發財的機會。我知道蒙戴尼指摘過雅典人戴馬德②,因為這個雅典人曾懲罰一個以高價售賣棺材而從市民的死亡上發了大財的工匠。但是,蒙戴尼所主張的理由既然是不應當只懲罰那個工匠而應當懲罰世上一切人,很明顯,這一理由也確認了我的論據。因此,我們應當透過彼此間無聊的表面上的親切來考察一下內心裡的活動。我們也應當思考一下:在某種世態中,人們不得不相互愛撫而又相互傷害;由於義務,人們生來就是仇敵;由於利益,人們必須相互欺騙,這是何等的世態!如果有人對我說,社會就是這樣組成的:每個人為他人服務就可以獲得自己的利益。那末,我將答辯說:那當然是很好的,如果他不因損害他人還能獲得更多利益的話。決沒有一種合法的利潤能夠比得上非法取得的利潤,而損人的事情總是比為別人服務更有利可圖的。問題只在於如何使自己逍遙法外不受懲罰。所以在這上面強者要用盡他的勢力,弱者要用盡他的詭計。
「一個荷蘭水手,在好望角登岸的時候,托一個霍屯督人帶著一捆約有二十斤重的煙草,隨著他到城裡去。當他們二人離開人群相當遠的時候,那個霍屯督人問這個水手是否會跑。荷蘭人答道:『跑么?會,而且跑得很快』。那個非洲人接著說道:『咱們跑跑看吧』;說著:便帶著煙草跑起來,不一會便渺無蹤影。這個水手被這種神奇的速度嚇呆了,一點也沒想到去追趕他,從此再也見不著他的煙草和這位腳夫。」
〔二〕(第62頁)——從一開始寫這篇論文的時候起,我就懷著信心,以哲學家們所推崇的權威學說之一為依據,因為這些學說是出自只有哲學家們才能夠發現和感覺到的堅實而崇高的理性。
我在這裏所談的雖然只是由我們的社會制度所造成的那些不幸的結合,難道因此我們便可以設想,由愛情和同情心所主宰的那些結合就沒有任何缺陷了嗎?倘若我再指出,人類在其根源自身中,乃至在這樣最神聖的關係中(就是在這種關係中,人們也只是在考慮了財產問題之後才敢依從自然,而且由於社會的紊亂,已使美德與邪惡混淆不清,節制情慾成為有罪的謹慎,而拒絕生育卻成為人道的行為),就已經受到侵害,那麼,我們又將作何感想呢!但是,我們不必撕破掩蓋著無數可怕的事情的幃幕吧,我們只須指出人類的這種不幸,期待他人加以矯正就夠了。
〔三〕(第74頁)——從長期使用兩足行走在人體構造上所引起的變化來看;從我們在人類的雙臂和四足獸的前腿之間,至今還能觀察到的相似之點來看;從根據它們的行走方式所能得出的推論來看,會使我們懷疑到底哪一種方式才是我們行走的最自然的方式。所有的兒童最初都是用四足行走,必須有我們作榜樣,再經過我們的教導,他們才能學會站起來。甚至有些野蠻民族,如霍屯督人,對於兒童的照顧非常疏忽,他們聽憑兒童用手著地行走的時期過於長久,以致後來要使兒童站立起來都很困難。安的列斯群島上加拉伊波人的兒童,也是一樣。我們還有各種各樣四足人的例證,我可以引用1344年在黑森附近發現的一個兒童作例子。他是自小被狼飼養大的。後來他在亨利王宮裡常常說,要是他能夠完全自主的話,他願意回去和狼生活在一起,而不願意和人共同生活。他是那樣地習慣了象野獸一樣地行走,以致必須給他栓上幾塊木板才能使他直立起來,才能保持他用兩足站立時的平衡。1694年在立陶宛森林里發現的生活在熊中間的那個兒童,也是同樣情形。孔狄亞克先生曾說,那個兒童沒有一點理性的表象,用腳和手一齊著地行走,沒有任何語言,發出完全不象人的聲音。許多年前,被人送到英國皇宮裡去的那個漢諾威的野蠻兒童,為使自己用兩足行走,曾受到極大的艱難和困苦。1719年,人們在比利牛斯山中發現的兩個野蠻人,都象四足獸一樣在山裡奔跑。至於說,或許有人提出一種異議,認為上述情況乃是對於有許多用處的雙手舍而不用的原故,除了猴子的實例說明手完全可以作兩種使用外,這種異議只能證明人能夠于天賦的用途以外,更方便地使用他的四肢,而並不能證明自然使人生來就用自然所指示以外的樣子行https://read.99csw.com走。
狄戴爾特神父所說的關於安的列斯群島上的野蠻人的情形,也和我們剛才所說的關於好望角的霍屯督人的情形大致一樣。他特別稱讚他們能夠很準確地用箭射飛著的鳥和游著的魚,而且,他們還會跳進水裡去把射死了的魚取出來。北美洲的野蠻人,也是以他們的體力和靈巧而馳名的。下面的一個例子,足以使人斷定南美印第安人也有同樣的技巧。
〔八〕(第78頁)——我認為在食肉類動物和食植物果實的動物之間,還有比我曾在法〔五〕里已經指出的那一區別更具有一般性的另一區別,因為這一區別可以一直適用於鳥類。那就是在生育數目上的不同。只靠植物為生的動物,每一胎所生總不超過兩個,而在食肉類動物則通常都超過這個數目。關於這一點,我們很容易看出自然對於乳|頭數目的安排:在第一類里,每個雌性只有兩個乳|頭,例如母馬,母牛,母山羊,母鹿,母綿羊等等;而在其他雌性動物,例如781母狗,母貓,母狼,母虎等等則總是六個或八個乳|頭。母雞,母鵝,母鴨和鷹、鷂、梟一樣都屬於食肉類,也產生而且孵育很多的卵;這在鴿子、斑鳩和其他絕對只食穀粒的鳥類,是從來沒有的現象,它們每次至多隻能產生和孵育兩個卵。對於這一區別,我們所能相信的理由是:只仗著草和其他植物生活的動物,差不多整天都停留在找吃食的地方,它們為了吃食必須用很多的時間,不可能同時哺乳許多的幼小。至於食肉類動物,差不多片刻就可以吃飽,能夠更容易而更多次地回去哺乳它們的幼小或去捕獲食物,而且它們大量消耗掉的奶水很快就能夠恢復。關於這一切,我們還應當進行許多專門的觀察和鎮密的思考,但在這裏就沒有那種必要。在這一段里,只要指出自然界最一般的體系就夠了。這個體系給我們提供一個新的理由,使我們把人類從食肉動物類里抽出,而列入食植物果實的種類里去。
〔七〕(第78頁)——畢豐先生說:「馬的壽命,也和其他一切種類的動物一樣,是和它們的發育成熟年齡成比例的。人的發育成熟年齡是十四歲,其壽命為這個數目的六七倍,也就是說人可以活到九十或一百歲。馬的發育成熟年齡是四歲,它的壽命也是這個數目的六七倍,那就是說,它能活到二十五或三十年。即便有些例子可能和這個規律相抵觸,但這種例子是那麼少,我們甚至不能拿它們當作是可以從中得出結論的一種例外。而且由於粗壯的馬比纖弱的馬發育成熟所需要的期間較短,因此它們的壽命也較短,一到十五歲就衰老了。」(「關於馬的博物學」)
希望有人給我們解釋一下,在那麼多的世紀中,曾經蹂躪過歐洲、亞洲和非洲的無數野蠻人是由於哪些原因產生出來的。他們的人口所以那麼眾多,是由於他們藝術的精巧、法律的明智、典章制度的完善嗎?希望我們的學者們給我們說明,這些兇猛的、粗野的、沒有知識、沒有約束、沒有教育的人們,為什麼不但沒有因為爭奪食物或爭奪獵捕物而隨時互相殘殺以致同歸於盡,反而繁衍到這種程度呢?希望學者們給我們講講,這些可憐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量,竟敢正視那些和我們一樣智巧的、有嚴明的軍紀、完備的法典和明智的法律的人呢?最後,為什麼自從社會在北方那些國家中趨於完善以後;自從人們在那裡不畏勞苦地教給人們以相互間的義務和安居樂業共同生活的藝術以後,我們反而再看不到象從前那樣大量繁衍的人口呢?我很怕有人終於會這樣回答我:所有這一切偉大的事物,也就是說藝術、科學和法律,乃是人們以極大的智慧發明出來的,正如同一種防止人類過度繁衍的有益的瘟疫一樣,是唯恐上天給我們準備的這個世界,對於他的居民來說,終於變得太小。
除了以上所說的一切不幸之外,希望人們再想想減短人的壽命、損毀人的體質的無數不衛生的職業,例如礦山的工作,各種金屬和礦物的冶鍊工作,尤其是鉛、銅、汞、鈷、砒素、雞冠石等的采煉工作,以及其他每天都犧牲許多工人生命的危險職業(那些工人有的是瓦工、有的是木工和石匠、有的是開採石礦的工人),請把這一切都加在一起,我們便可以看到在社會的成立和完善化的過程中,人類所以減少的原因,人類的減少是許多哲學家所觀察到的事情。
〔十〕(第84頁)——在我們,或者由我們自己、或者由歷史家、或者由旅行家,所知道的一切人當中,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紅色的;有的披著長發、有的只生有一些捲曲的短髮;有的幾乎全身都長著毛,有的甚至連鬍鬚都沒有。以前曾經有,現在也許還有一些民族,人們的身材高大得出奇。但是,除去關於匹格美人的傳說,很可能只是一些過甚之詞外,我們知道拉伯蘭人,尤其是格林蘭人,他們都比中等身材的人還要矮小得多。甚至有人認為有些民族象四足獸一樣,全都長著尾巴。我們雖然並不盲目地相信希羅多德和克德佳斯的記述,但至少可以從中得出這樣一個接近於真實的論斷,即:在遙遠的古代,各種不同民族所遵循的那些生活方式之間比他們現在所遵循的那些生活方式之間具有更大的差別。如果我們就這方面能做一些確切的觀察,便可以在身體的形狀和結構上辨別出若干顯著得多的變異。所有這些事實,都很容易提出不可辯駁的證據,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感到驚異:他們只習慣於觀察自己周圍的事物,不知道各種不同的水土、氣候、食物、生活方式以及一般習慣對人所產生的強有力的影響。尤其是他們不知道這些同一的原因,當它們在世世代代中繼續不斷地發生作用的時候,所具有的那種驚人力量。現在,商業、旅行和征服已使各種不同的民族日益結合起來,同時由於他們的https://read•99csw•com生活方式,因頻繁的來往而不斷地互相接近,我們可以看出某些民族間的一些差別已經減少了。例如每個人都可以看出,現在的法蘭西人已經不象拉丁歷史家們所描寫的那樣具有白色和金褐色的高大身體,雖然時間以及法蘭克人和諾爾曼人(他們本身也是白色和金褐色的)的混合,應當把前此因羅馬人的來來往往而被削弱了的氣候對居民的自然體質和膚色的影響恢復過來。有千百種原因可能、甚至實際上已經使人類中產生種種變異,關於這方面的一切觀察,不禁使我懷疑被那些旅行家們認為是野獸的各種類人動物是否就是真正的野蠻人。旅行家們不加仔細研究,或者是由於這些動物在外形上與人有些差異,或者只是因為他們不會說話,便認為他們是獸類。其實這種野蠻人,因為他們那一種族自古就散居在森林里,沒有機會發展任何一種潛在的能力,沒有得到任何程度的完善化,所以始終處於最初的自然狀態。我舉下面這個例子來說明我的意思:
請破除成見,比一比文明人和野蠻人的狀態,如果能夠的話,請研究一下,文明人除了他的邪惡、他的需要和他的災難而外,他還如何給痛苦和死亡敞開了新的大門。如果你觀察到使我們憔悴的精神痛苦、使我們疲憊而憂傷的狂烈的情慾、壓在窮人身上的過於勞累的工作、富人沉溺於其中的更加危險的安樂生活,以及使一些人因缺乏它而死亡、另一些人卻因享用過度而死亡的種種東西;如果你想到各種食物的奇異的混合、有害健康的調味法、腐壞的食物、摻假的藥品、售賣假藥的商人的詐騙、醫生處方的謬誤、以及配製藥劑所用的各種有毒的器皿;如果你注意到大量聚集的人群中因污濁空氣而引起的流行疫癘;由於我們過分考究的生活方式、由於室內室外溫度的懸殊、由於增減衣服的太不小心以及由於我們所追求的一切肉體享受(這種享受日久竟成為必要的習慣,嗣後由於疏忽或不能滿足那些習慣的要求,往往會使我們喪失健康或生命)等等而引起的疾病;如果你計算了毀滅過多少整個都市、造成過成千成萬居民死亡的火災和地震;總之,如果你把由於所有這些原因而繼續不斷地集中在我們身上的一切危險都合計起來,便會感到自然因為我們輕視它的教訓,而使我們付出的代價是多麼大。
考爾邦說:「霍屯督人比住在好望角的歐洲人更諳于捕魚。無論使用魚網、釣鉤或標槍;無論在海灣或在冮河裡,他們都是同樣的靈巧。他們空手摸魚的本領是很熟練的。他們泅水的技巧也是無可比擬的。他們那種特殊的游泳姿態,也頗為驚人:身子直立在水中,兩臂伸出水外,宛如在陸地上行走一樣。在海面動蕩最劇烈的時候,波濤如山,他們在上面舞動,隨之起伏,好象一塊軟木一樣。」
「他們有那麼銳敏的視力和準確的投擲技術,遠非歐洲人所能及。在距離一百步遠的地方,他們可以用石頭擊中半個銅元大小的標的。尤其驚人的是,他們不但不象我們那樣用眼睛瞄準標的,反而不斷地在動彈著和扭動著身體。他們的石頭好象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帶過去的一樣。」
這個意見,還可以在許多近代旅行家的記載中找到根據。其中弗郎索瓦·柯勒阿指出,被西班牙人遷徙于古巴島、聖多明哥島和其他地方的巴哈馬群島的居民,大部分都因食肉而死亡。由此可以看到我還忽略了很多對於我的說法有利的論據。因為獵捕物差不多是食肉類動物互相爭鬥的唯一目標,而食植物果實的動物在它們相互間,則能長期相安無事地生活著;如果人類也是屬於這一類的話,那麼很明顯,人類在自然狀態中就更易於生存,而脫離這種狀態的需要和機會也就少得多了。
憑藉父權公開地侮辱人道的種種情況,不是更常見而更危險的事情嗎?由於父親粗暴的壓制,埋沒了多少天才,使多少兒女的意志不得自由!有多少人如果處在一種適宜的境況中是可能出人頭地的,但他們竟在與自己的興趣大相徑庭的另一種境況中悲慘而屈辱地度過了一生!在那種永遠與自然秩序相違背的社會條件下,有多少幸福的婚姻因為男女雙方地位懸殊而終被拆散或遭到干涉,有多少貞潔的婦人喪失了貞操!有多少因利害關係而結成、卻被理性與真正愛情所否定的離奇婚姻!甚至有多少忠實而有品德的夫婦,只因錯配了姻緣而雙方都感到痛苦!有多少因為父母的貪婪而受害的不幸的青年,耽溺於放蕩的生活,或者在流淚中過著悲慘的日子,呻|吟在他們內心所拒絕、卻被金錢所促成的、不能離異的結合之中!他們之中如果有人,在野蠻的暴力還沒有強使他們在罪惡或絕望中度其一生以前,由於自己的勇氣和美德毅然脫離人世,那或許是更幸福的!永遠可憐的父母啊!請原諒我,我很慚愧引起了你們的痛苦;但是我希望你們的痛苦,對於任何敢以自然的名義來侵犯自然的最神聖的權利的人,都可以作為永久的、可怕的殷鑒!
在這一點,我們還可以加上事實的證據,最近幾世紀發現的荒島,幾乎都布滿著大量的樹木和各種植物;而且,歷史也告訴我們,隨著居民的逐漸增多,逐漸開化,就必須砍掉地面上一望無際的森林。在這裏,我還要指出下列三點:第一,如果有一種植物能夠補償由動物所造成的植物質的消耗,根據畢豐先生的論證,那主要就是樹木,樹梢和樹葉比其他植物能聚集和保持更多的水分和水蒸氣。第二,土地被耕耘的程度越深,愈益智巧的居民所消費土地的各種產品越多,土壤的破壞,亦即適於種植之用的物質的喪失,必然也就越發加速。第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樹木的果實,供給動物的養料,比其他植物所能供給的養料更為豐富。我曾親自用同等質量的兩塊土地(一塊上面種栗子樹,另一塊上面種植麥子)作過相互比九_九_藏_書較的實驗。
〔四〕(第75頁)——假如讀者中間有一個浮淺的博物學家,對於我所假定的,土地天然就是肥沃的那種說法提出疑問,我將用下面一段文字回答他:
那麼,又當如何呢!難道必須毀滅社會,取消「你的」和「我的」這種區別,再返回森林去和熊一起生活嗎?這是按照我的論敵的想法得出的結論,我願意先把它指出,也願意我的論敵因得出這樣的結論而感到羞愧。啊!你們呀!你們從未聽到過上天的聲音,你們認為人類生存的目的只是為了安然度過短暫的一生;你們呀!你們可以拋棄在都市中你們的那些不幸的收穫、你們的不安的精神、你們的腐蝕了的心靈和你們的放縱的情慾;既然你們有完全的自由,盡可以恢復你們太古的、原始的天真;你們可以到森林里去,永遠不再看見並根本忘卻你們同時代的人的罪惡,而且當你們因拋棄人類的邪惡而拋棄人類的知識的時候,也絲毫不必顧慮那會貶低人類的價值。至於象我這樣的人們,種種情慾已永遠毀滅了原始的質樸,再不能以野草和橡子充饑,既不能沒有法律,也不能沒有首領;那些從他們的始祖起,就領受了超自然的訓誡的人們;那些意圖首先賦予人類行為以一種長久不曾獲得的道德性,並把這種意圖看作一句箴言(這句箴言本身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而且在任何其他體系中也難以找到解釋)的理由的人們;總之,那些深信上帝的聲音是在號召整個人類響往天使的智慧和幸福的人們:所有這些人,在學習認識美德的時候,都會致力於鍛煉他們所應實踐的美德,以求無負于由此所應期待的永恆的獎賞;他們會尊重社會中的神聖關係,因為他們自己也是社會的成員;他們會愛他們的同類而竭力為他們服務;他們會很謹慎地服從法律,服從立法與執法的人員;他們特別會尊崇那些能夠防止、醫治或減輕隨時可以摧毀我們的無數弊端和災禍的賢明國王;他們會既不恐懼也不諂媚地向那些稱職的官員們指出其任務的偉大和職責的莊嚴,以激勵這些官員的熱忱。但是對於這樣的憲法,亦即唯有依靠往往求而不能盡得的那麼多可敬的人的幫助才能維持,而且無論這些人怎樣黽勉,從中所產生的實際災難比表面上的利益為多的那種憲法,他們仍然會加以輕視。
1746年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個印第安人因被判處徒刑要到加的斯去作苦工。他向總督提議說,他情願在一個大眾節日冒生命的危險贖回他的自由。他約定獨自一人,不用任何武器,手裡只拿著一條繩子,同一隻最兇猛的雄牛搏鬥。他要制服它,他要按照人們所指定的地方用繩子把它套住以便捉住它。他要給它備好鞍子,戴上籠頭,騎在它的身上,而且騎上之後,還要同另外從鬥牛場里放出來的兩頭最兇猛的雄牛搏鬥。他要把這兩頭牛在人們指定的時刻先後打死,不要任何人的協助。總督准許了他的要求。這位印第安人履行了他的諾言,預許的全都作到了。關於他是怎樣進行搏鬥的,以及當時的詳情,可以參看弋替耶先生的「關於博物學上的考證」,12開本,第1卷,第262頁。這段記事是從該書引證來的。
從社會中和從社會所產生的奢侈中,便產生了文藝、工藝、商業、文學,以及所有能使工業日趨繁榮、使國家富庶和衰亡的種種無用之物。至於國家所以衰亡的原因是很簡單的。我們不難看出,農業按它本身的性質來說,應該是一切技術中獲利最少的技術,因為農產品是一切人的生活必需品,所以它的價格必須適合於最貧窮人購買的能力。根據同樣的原理,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規律:在一般的情形下,技術獲利的多少是和它的效用的大小成反比例的,而最必要的技術結果必然會變成最不為人所重視的技術。由此可以知道,對於工業的真正利益以及由於工業的進步而產生的實際效果,我們應當有怎樣的看法。
「由於植物從空氣和水裡吸取的養分,比從土地里吸取的養分要多得多,所以當植物腐爛的時候,它歸還給土地的東西比它曾從土地里吸取的東西要多一些。此外,由於森林阻止著水蒸氣,因而能引起多量的雨水。這樣,在一片長期被保存下來無人採伐的森林里,供值物生長的土層,便大大地增厚起來。但是動物歸還於土地的比它們曾從土地里獲得的東西就要少一些,尤其是人們為了生火和其他用途而大量地消耗木柴和其他植物。因此,一個有人居住的地方,可以生長植物的土層,必然會經常在減少,而終於變成象阿拉伯·皮特里亞和東方許多其他地方的土地那樣貧瘠。實際上,東方那些地方是最早有人居住的地方;現在在那裡,只能找到鹽和沙石了。因為植物和動物中的鹽分凝固存留下來,其餘部分都蒸發了。」——見「博物學」中「土地理論的實證」,第七條。
〔九〕(第84頁)——一位有名的作家,把人生的幸福和痛苦計算了一下,並把二者的數量加以比較,他發現痛苦大大地超過幸福;並且,總的說來,生命可以說是自然給予人的一個很壞的禮物。他這樣的結論,並不使我驚奇,因為所有他的論點,都是從文明人的體質中得出來的。假如他要追溯到自然人,我們可以斷定他會得出迥然不同的結論,他會看到人類所受的痛苦無非是自己給自己造成的,那末,他對於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可以指摘的了。而且,我們要達到使自己變得這樣的不幸,也並不是沒有經過困難的。一方面,如果我們觀察到人類巨大的成就:有多少科學研究得日益精深了;有多少種藝術被發明了;有多少力量被使用了;一些深淵被填平了;一些高山被剷平了;一些岩石被鑿碎了;一些冮河便於通航了;一些荒地開墾了;一些湖泊挖掘成功了;一些沼澤被弄乾了;一些高大的建築在地面上建立起來了;海面上充滿了船舶和水手,但是另一方面,假如九_九_藏_書人們稍微思考一下所有這一切對於人類的幸福究竟有什麼真正好處,人們便會驚訝這兩者之間是多麼不相稱,因而會嘆惜人類的盲目。由於這種盲目,竟使人類為了滿足自己愚妄的自豪感和無謂的自我讚賞而熱烈地去追求一切可能受到的苦難,這些苦難,卻是仁慈的自然已經注意使人類避開的。
同一作者又說:「霍屯督人對於打獵也有驚人的靈巧;他們賓士時的敏捷超出我們想象之外。」
聖·哲羅穆說:「據狄撒格在他的『古代希臘』叢書里的記述,在農神治世時代,土地本身就是肥沃的,那時沒有一個人以肉為食,大家都是靠天然生產的果實和菜蔬來生活。」(「對若維尼安教派的答辯」,第2卷)
在貪圖自己的安樂和渴望別人的尊重的人們之中,不可避免的奢侈很快地便完成了社會已經開始的災禍。在養活一般窮人的借口下(其實是不應當以富人的奢侈來養活窮人),富人的奢侈使所有其餘的人都變窮了,國家的人口遲早就要減少。
野蠻人飽餐之後,與整個自然無爭,和所有他的同類,都相安無事。有時即便為食物發生爭執,他總是先把戰勝對方的困難和到別處另尋食物的困難加以比較,然後才與人搏鬥;並且,由於這種搏鬥並不摻雜有任何自尊心,因此最多也不過是對打幾拳就告結束。戰勝者吃了食物,戰敗者到別的地方去另找機會,一切便都平息了。但社會人的情況就完全不是這樣了。首先是滿足必不可少的需要;其次是追求更多的東西;繼之而來的就是追求逸樂、無邊的財富、臣民和奴隸,為了這一切,社會的人片刻也不肯鬆懈。更奇怪的是,越不是自然的、迫切的需要,慾望反而越強烈。而且更壞的是滿足這些慾望的那種權勢。因此,在長期的興盛之後,在吞沒了大量的財寶和毀滅了無數的人之後,我的英雄終於要扼殺一切,直到他成為世界上唯一的主人。這就是人類道德的縮影,即使不是人生的縮影,至少是一切文明人內心裡隱秘企圖的縮影。
〔一〕(第52頁)——據希羅多德所述,偽斯麥爾第斯被殺后,波斯的七位解放者集會討論他們的國家應當採取哪一種政體。奧達奈斯堅決主張應當建立共和國。這種意見,出自一位總督口裡,是很令人驚奇的,因為除了他本人對於權勢可能有所希冀外,一般顯貴害怕強使他們尊重人民的那種政府,比害怕死亡還怕得厲害。正如我們所想的那樣:奧達奈斯的意見並沒有被採納。當他看到人們將要選舉君主的時候,他既不願服從,也不願命令,於是他甘願把自己對於王位的權利讓與其他競爭者,他所要求的全部報償,只是他本人和他的子孫能夠做自由自主的人。這一要求獲得了允准。雖然希羅多德沒有明白指出對這種特權所加的限制,但我們應當設想必然會有一定的限制。不然的話,奧達奈斯既無須服從任何法律,又無須對任何人負責,他在國家中會成為最有權力的人,甚至比國王還更有權力。但是在此情形下,一個能夠滿足於這樣一種特權的人,幾乎是不可能濫用這種特權的。事實上,無論是賢明的奧達奈斯,無論是他的任何一個後裔,都沒有利用這種特權在王國里造成任何紛亂。
〔六〕(第76頁)——一切需要思考的知識,一切必須通過觀念的聯繫才能獲得和逐漸完善化的知識,似乎是完全超出野蠻人智力之外的。因為野蠻人和他的同類之間缺乏往來,也就是說因為他缺乏便利這種來往所使用的工具,和使這種來往成為必要的種種需要。野蠻人的知識和技巧,只限於跳躍、奔跑、搏鬥、投擲石頭、攀登樹木。但是,他雖然只會這些事情,可是做起來卻比我們強得多,因為對於這些事情,我們沒有和他同樣的需要。並且,由於這些事情完全依賴於本人身體的練習,既不可能彼此相傳,也不可能從這一個人傳到那一個人而有任何進步,所以在這方面,最初的人可能和他最後的一代是完全同樣的靈巧。
旅行家們的記述里,有許多關於未開化和野蠻民族中人們的體力和精力的事例,這些記述也極力稱讚他們的靈巧和敏捷。因為這些事情只要用眼睛就能觀察到,所以我們對於那些現場目擊者在這方面所確認的事例沒有任何理由不加以信任。我可以從我手邊的書籍中隨便引證幾個例子。
用奢侈來醫治災難,結果它所帶來的災難比它所要醫治的災難,還要深重;我們甚至可以說,無論在大小國家中,奢侈本身是所有災禍中最大的災禍;而且為了養活因奢侈而產生的成群的奴僕和窮苦的人,農民和市民都被壓榨得破了產。奢侈好象南方的熱風,使草原和綠色的田野蓋滿了貪食的蝗蟲,把有益動物的食料完全吃光,凡是這種熱風所刮到的地方,無不發生饑饉和死亡。
富庶終於給最令人羡慕的國家帶來一切苦難的顯著的原因就是如此。隨著工業與藝術的發達和繁榮,被輕視的農民負擔著為了維持奢侈所必需的租稅,註定要在勞苦和飢餓之間度其一生,他們於是放棄田地,到原應由他們供給食糧的城市去謀生計。都市越引起那些愚蠢的人的羡慕,便越令人悲嘆地看到農村的被拋棄、田園的荒蕪、大路上充滿著淪為乞丐或盜賊的不幸的公民,這些公民註定有一天要在車輪刑上或窮困之中結束他們的悲慘的一生。就是這樣,國家一方面富庶起來,一方面衰微下去,人口也就日益減少。也就是這樣,最強盛的君主國在盡了一切的努力,使自己富庶起來卻使人口日益減少之後,終於會成為遏制不住其侵略野心的那些貧窮國家的征服對象;可是等到這些征服了強大君主國的國家,也因富庶而衰微了的時候,不免又有其他的國家來侵略和滅亡它們了。
〔五〕(第75頁)——在四足獸里,食肉類的動物最普遍的兩個特徵:一是牙齒的形狀,一是腸子的構造。僅以植物為生的動物的牙齒都是平的,如馬、牛、羊、兔;而九*九*藏*書食肉類的動物的牙齒則是尖的,如貓、犬、狼、狐狸。至於腸子,食植物果實的動物所具有的幾種腸子,例如結腸,是食肉類動物所沒有的。那麼人類既有和食植物果實的動物相似的牙齒和腸子,似乎應該被列入這一類。不但解剖學上的觀察證實了這種意見,就是在古代的典籍中也可以找到贊成這種說法的意見。
在這裏,我不再重複在別處已經說過的關於戰爭的那些事情。但是我願意有學識的人們肯去,或者敢於向群眾公布一下軍糧和病院的承辦人在軍隊中所造成的醜惡事件的詳情。我們可以看到他們所乾的那些勾當(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會使最著名的隊伍一蹶不振,這些勾當所造成的士兵的死亡比敵人用武器所能造成的死亡還要多。每年在海洋上,或者由於飢餓、或者由於壞血病、或者由於海盜、或者由於火災、或者由於遇險所造成的死亡人數,如果加以統計的話,也同樣是令人驚訝的。很顯然的是,所有那些謀殺、毒害、攔路搶劫、乃至對這些罪行的處罰,也都應當歸咎於建立起來的私有制,因之應當歸咎於社會本身。為了防止更大的危害,處罰固然是必要的,但是因為殺害一個人,卻使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喪失生命,實際上是使人類受到加倍的損失。此外,人們還使用多少種可恥的方法來妨害生育和欺騙自然!這些方法:或者是侮辱自然最可愛的作品的那些殘忍墮落的嗜好,這些嗜好在野蠻人和禽獸當中都不曾有過,只是在文明社會裡從腐化的想象中產生出來的;或者是秘密的墮胎,墮胎乃是淫|亂和顧全名譽的必然後果;或者是溺嬰或棄嬰,無數的嬰兒都作了他們父母的貧困的犧牲者,或母親殘忍的羞恥心的犧牲者;最後,或者是對於那些不幸者施行閹割,他們的一部分生命和整個後代,都為無用的歌唱而犧牲,或者更壞的是為某些人的殘酷的嫉妒心而犧牲:在後一種情形下,無論是從受閹割者本身的遭遇來看,無論是從他們被使用的目的來看,這種方法都是對自然的雙重侮辱!
作者很驚訝他們並不常利用他們的敏捷去作壞事。可是那樣的事情,有時也會發生,根據作者所舉的一個例子就可以斷定。他說:
作者附註
但是,我認為要主張人是一種兩足動物,我們倒還有許多其他更好的理由可說。首先,即使有人能夠指出,人最初的結構可能和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有所不同,而他終於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但這並不足以使我們得出結論說,人必然就是這樣變化過來的。因為,在指出這些變化的可能性之後,至少還須指出這些變化的真實性,然後才能承認這些變化。此外,雖然人的兩臂似乎曾經于必要時供他當腿來使用,這不過是對人是四足動物這一說法唯一有利的觀察,其他許多的觀察則和這個說法相反。主要的是:按人的頭部與軀幹相連的姿勢來說,如果人用四足行走的話,就不會象其他動物那樣,也不會象他自己在直立行走時那樣,使自己的視線與地平線平行,而只能使自己的視線直接注向地面,這對人的自我保存,是頗為不利的。人沒有尾巴,尾巴對於二足行走的動物,是完全沒有用的,但是對於四足獸則很有用,所以沒有一種四足獸是沒有尾巴的。女人|乳|房的位置對於二足動物的人來說,最適於使母親把兒童抱在懷裡,但對於四足獸來說,那樣的位置就太不適宜了。因之,沒有一種四足獸,其乳|房的位置是與人相同的。倘若人也用四足行走的話,后軀比前軀要高的多,就必須用膝蓋來爬行,結果會使人成為一個體格不相稱、行走起來極不方便的動物。假如人把手和腳一樣放平,則他的後腿比其他動物的後腿少一個關節,就是連接脛骨和股骨的那個關節;當他只用腳趾著地時(這是他必然要這樣做的),勢必拿他的跗骨來代替其他四足動物的脛骨,那麼他的跗骨就未免太粗,還不用說組成跗骨的那些骨頭數目是那麼多,而且跗骨介在蹠骨和脛骨之間,連接的過於近,致使在這種情況下,人的腿不能具有象四足動物的關節所具有的那種易屈性。前面所舉的兒童的例子,並不能使我們得出什麼結論,因為那些兒童正處在天然體力尚未發達、肢體尚未堅固的年齡。如果那樣的事例就可據為定論的話,我同樣也可以說,狗並不是先天註定能行走的動物,因為在它出生后的幾個星期以內,它只會爬。一些特殊的事實,並不足據以反駁所有人們的普遍習慣;同樣,那些和其他民族沒有任何來往、因而也沒有從其他民族那裡摹仿到什麼東西的民族,其特殊事例也不足據以反駁所有民族的普遍習慣。一個嬰孩在會行走前,被遺棄在森林里,由野獸餵養著,可能依照餵養者的榜樣,也學它那樣的走法。習慣會使他獲得本非天賦的一些能力;如同手臂殘缺的人,由於熟練的結果,能夠用腳來作我們用手所作的一切事情一樣,那個嬰孩不過是終於學會了把手當作腳來使用罷了。
「無論我們對於認識自己是怎樣關心,我不知是否我們對於身外的一切事物反而認識得更為清楚。自然賦予我們一些專為自我保存之用的器官,我們卻只用它們來接受外部的印象;我們只想向外擴展自己,並只想生存於自身之外。我們過度地致力於增加我們感覺的功用和擴大我們存在的外部範圍,卻很少運用內部感覺。但是只有這種感覺才能使我們返還到我們自己的真正尺度,使我們和身外的一切事物分開。如果我們願意認識自己,正應該運用這種內部感覺,這是我們能夠用來判斷自己的唯一感覺。但是怎樣使這種感覺活動起來並且有全部的活動範圍呢?怎樣使我們的靈魂——內部感覺即存在於靈魂之中——擺脫我們精神上的一切錯覺呢?我們已經失掉了使用靈魂的習慣。在我們的各種肉體感覺的騷動中,我們的靈魂已處於停滯狀態,它被我們情慾的火焰燒枯了,心靈、精神、以及各種感覺都在侵蝕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