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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者 十二月黨人的妻子

越獄者

十二月黨人的妻子

有一次,來了兩個溫柔漂亮、氣質優雅的台灣MM,靜靜地坐在舞台前聽歌,每首歌的間隙都會禮貌鼓掌。路平低著頭彈唱,偶爾會頷首微笑著致意回禮。此時的小南京,那叫一個咬牙切齒,面容猙獰。她繞到舞台側,伸出爪子飛快地撓了我一下,低聲說:「大冰,上!」「啊?上什麼上?」她恨恨地說:「你沒見你兄弟有難嗎?!」
我起初不懂這個名字的寓意,後來越品越有滋味。
溫柔的成都女生誇:「這個老闆唱歌不錯哦。」
既是江湖,怎會沒有恩怨。有些是觸及倫理的恩怨,有些只是簡單的拳來腳往。
據可靠消息,私底下兩人的生活也非常和諧。路平和小南京在一起后青春重煥,各項能力突飛猛漲,創造了2小時20分鐘的體能紀錄。
其中一個叫穆拉維約娃的妻子說:「為了我們的愛情,讓我失去一切吧,名譽、地位、富貴甚至生命!」為了獲得這份失去一切的機會,她鬥爭了一整個月。
路平給這個腹中孩子起名叫路過,小名過兒。
第二天,她回了南京,失魂落魄地在機場出口,差點兒被偷了行李。
她們笑了,自我介紹叫詩雯和kiti。我們聊得很開心,詩雯給我看手機里的照片……都是些熱辣沙灘照,還有結婚照!
小南京在國際大都市南京開服裝店,和民謠歌手路平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她有自己的商場專櫃,代理了數個品牌,手底下養著一堆娘子軍,是個女強人型的時尚大蘿莉。
熱衷於艷遇的人們習慣把彼此當作過客,既然是過客,就沒什麼為之駐足的道理。
穿著高跟鞋扭啊扭,居然就從四方街扭到了五一街的盡頭。她累了,想找地方歇歇腳。身邊有個小酒吧的台階看著還挺舒服,她一屁股坐了上去。
另一層面,它的神奇構架在其獨特的江湖性上。當下的中國,古風江湖早就蕩然無存,唯在麗江地,還能尋摸出那點兒久違的江湖倫理。開客棧的、開酒吧的、賣茶的、賣藝的,皆為江湖客,皆行江湖道,一切橋段皆為江湖事。
我喊路平上街賣唱,她說,等會兒,我給我們家老路換身行頭。我喊路平去吃宵夜吃燒烤,她說,等會兒,我給我們家老路換身行頭。
你現在打車來虎踞北路的話,還趕得上吃點兒剩菜。
三年後,路平生了個孩子。
她立馬跳起來吼:「你想幹嗎?到幾點都是跟我回家!」
一群酒醉遊客在路旁挑釁他的唱功,他一忍再忍。忍無可忍后凝重起身,放好吉他。對方見他作勢要動手,一下子暴怒了,一個流浪歌手還敢和穿巴布瑞襯衫的動手?於是有的指著鼻子來抓領子,有的伸腿踹向他的下身。
我本無家更安住,朝辭白帝彩雲間,故鄉無此好湖山,玄武湖水咸不咸……
我迅速地接受了這一暴殄天物的現實,喊小鍾拿酒過來我請客。小鍾顛顛兒地跑過來說:「老闆娘說了,為了恭賀你們倆新婚大喜,未來幾天你們都可以在低調酒吧免費暢飲。」
她不是貴族,卻幾乎稱得上俠女。伴君遁天涯這件事上,她迸發的俠氣和周遭的煙火氣形成鮮明的對比,亮瞎了對麗江愛情故事嗤之以鼻者的鈦合金狗眼。
沒多久,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簡訊。
我扭頭看吧台里的小南京,她正善解人意、知書達理地,向這個方向微笑著。不由得讓我由衷讚歎她過人的聽力。
小南京讀書不多,俄羅斯十二月黨人|妻子們的故事,她一定是不知曉的,但她無意中卻步了先人之後塵。
https://read.99csw.com生后,我去送紅包。她歪在床上揚揚得意地喊:「你,喊我嫂子!」
對麗江浸淫不深的人們總習慣把那裡誇成世外桃源,幻想那裡一切都是雲淡風輕,沒太多爾虞我詐。又或者,他們張嘴就惋嘆麗江的商業化,民風糜爛,純粹不在。
再怎麼說咱也是混跡麗江十幾年的老字號,輩分在這兒擺著呢,什麼嫂不嫂子的。
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有一個很二逼的女同桌,她有一對巨大的咪|咪,喜歡發花痴。最大的夢想是回到古代,把處|女之身獻給一個通緝犯,陪著人家亡命天涯。後來她嫁了一個搞金融的青年才俊,2007年股市崩盤的時候,她義無反顧和人家離了婚。
小南京當機立斷做出了選擇,她第一時間買了離開麗江的票。
於是乎小南京單身了很多年,眼瞅著從大蘿莉快變成大御姐,合適的人始終沒出現。她貌似也沒多在乎,一個人傻樂傻樂地把明天穿什麼衣服看得比明天和誰約會重要。周圍的人好心給她安排相親吃飯,她和男的搶著埋單,還送人家店裡的打折卡。她一臉坦蕩,說:「回頭記得領著女朋友來買衣服啊。」男的哭笑不得,臉兒綠了又藍。那時《非誠勿擾》剛開始錄製,有外聯編導覺得她漂亮又有個性,邀約她報名錄節目,讓她一頓「呆逼」給罵跑了。她掐著腰站在店門口冷笑:「你看老娘是那種著急嫁人的人嗎?啊呸!」身後一堆小女員工崇拜地鼓著掌,有的還熱淚盈眶。家人以為她心大,寧缺毋濫坐等金龜婿。外人認為她是看透了,不指望在男人身上找安全感。直到有一天,她從麗江回到南京。
他說:「我希望是我兒子一生的寫照。」
十二月黨人身為貴族,卻為廢除自身的貴族特權,為社會的進步而鬥爭,徹底地背叛了他們所出身的那個階級,背叛了他們曾經捍衛的那個制度,自覺地將國家和民族的命運與歷史的趨勢聯結在一起,獻出了自己的幸福甚至生命,令人十分欽佩。然而,更令人欽佩的,是十二月黨人|妻子們的崇高行為。
她是個彪悍的女人,聽她說話像被微沖掃射。說她是路平終結者一點兒都不誇張,那麼低調靦腆的路平,她敢一把攬過來當街舌吻,還吻得有滋有味的,羞得一個賣玉米的納西老太太差點兒一個跟頭仰到河裡去。我親耳聽過那個老太太用納西普通話形容她:「哎呀呦,這個女人好生猛的嘎……」
我很想路平,托緬甸的江湖弟兄找他,和去往柬埔寨的朋友也打過招呼,但始終沒有他的消息。多年前,我和路平有個在珠穆朗瑪峰腳下的定日縣城開酒吧的約定,我懷疑他借道藏地,遁去了尼泊爾。但常駐加德滿都的朋友說,從沒見過一個西安口音的驢臉流浪歌手出現。
時隔半年,我在國際大都市南京的一家蘭州料理店裡見到了我的兄弟路平。和一對逃犯賢伉儷共進晚餐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我們雙方本著和平共處、睦鄰友好的原則,展開了愉快的會談。席間,我禮貌稱讚道:「路平你娃太了不起了,你倆吃什麼吃的?都胖成這副熊樣兒了?」路平嘿嘿笑著,說:「你仔細看看小南京的肚子,她現在是個有內涵的女人。」我哎呀一聲樂出來:「恭喜啊!倆逃犯,亡命天涯的路上還不忘幹革命抓生產。」小南京奇怪地問:「我們從麗江直接回南京的,沒亡命天涯啊……」「你們一直住在南京?」「是啊,住我家裡。」
店裡的員工驚訝地發現她居然連著一個星期沒心思換外套。另一個九-九-藏-書店員工納悶地接過她給的一張音樂光碟,她說:「從現在開始,只能放這個音樂。」
那本不過是一次乏善可陳的短程旅行,本來坐完索道,吃完麗江粑粑、拍完比著兩根手指的照片就可以撤的,但鬼使神差的,小南京想出去散散步。
買的是兩張票。
她懷孕之前基本屬於上雜誌封面也不寒磣的那一類標準美女,性格雖然麻辣,但還說得過去。但懷孕之後,一下子從麻辣變成了巨辣。她護犢子一樣維護路平,但凡有人詆毀路平,她挺著肚子,袖子挽得比任何江湖兄弟都快。路過落地以後,有人敢說這孩子不乖不可愛,她一秒鐘不猶豫就張嘴罵娘。
她和路平的故事,是典型的麗江傳奇,也是麗江爛大街的艷遇故事中,罕見的修成正果。
員工收起林俊傑、陳奕迅、五月天、鳳凰傳奇,路平的音樂在南京某條精品購物街上響起。
小南京經濟獨立,習慣了都市生活,我不信她能真習慣簞食瓢飲的清貧。以她過往的職業履歷,她能沉下心來打理一家破破爛爛不掙錢的小酒吧?或許她和那些蝴蝶一樣的女人無二吧,只是來採集點兒新鮮的故事,過過當老闆娘的癮而已。總之,我不信她有決心和恆心。
但不是女兒,是個虎頭虎腦的大胖小子,小雞雞很大,路平說是遺傳。路平給他起名叫「路過」。
她說:「那是因為音響調得好!」
那是什麼樣的方向呢?攜手同行的又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呢?
我看不出兄弟難在哪兒,但出於善良的本質,我拎著啤酒硬著頭皮坐過去,很誠懇地說:「老闆娘怕老闆喜歡上你們,派我過來二兩撥千斤……」
小南京怕路平被抓住后槍斃,害怕他散手人寰、駕鶴西去而無骨血遺世,故而非要給他生個孩子。路平不從,她就來硬的……我見到他們時,小南京已有四五個月的身孕。
她說:「你要是不喊你就是個『呆逼』。」
她和路平的緣起是太典型的艷遇故事了,典型的麗江艷遇都是花火,燒得越炙熱,越易見灰燼。
起義失敗后,沙皇尼古拉一世命令他們的妻子與罪犯丈夫斷絕關係,為此他還專門修改了沙皇法律條文里不準貴族離婚的法律:只要哪一位貴婦提出離婚,法院立即給予批准。出人意料的是,絕大多數十二月黨人的妻子堅決要求隨同丈夫一起被流放西伯利亞。
反正路平現在是個幸福的男人,不僅有人管吃飯了,穿衣服也有人管了。小南京把愛自己的勁頭兒轉嫁到他身上,迅速把他捯飭成了五一街男裝潮流指向標。兩個人每天走秀一樣變著法兒地換衣服。
深一點兒的層面,麗江有心無意地吸納、生產著一種凌駕於世俗審美之外的大巧大俗。重建審美后帶來的歡愉,有心的人於此皆可體驗到。我們是黑白灰世界里碌碌半生的一群人,有心破局,無緣覓境,直到遭遇彩色的麗江。正因如此,很多人會愛它勝過愛自己的故鄉。
麗江本就是場江湖。這是個映山映月,卻又深不見底的江湖。它有自我衍生出的一套暗潮湧動的生產機制,邊自我建築邊自我修復,甚至縝密地預留了自我毀滅、涅槃重生的種子。你看,多麼神奇。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麗江際遇是檢驗真愛指數的不二法門。
這是一對幸福的女同性戀,她們甜蜜地告訴我,這次是專程來麗江蜜月旅行。
很多在麗江挨揍的遊客,都自認為自己在自己的城市有著不菲的影響力,要麼有錢要麼有權,甚至樸素地認為這種影響力可以綿延到麗江。殊不知在這方化外之地耍橫的,只會遭遇更樸九*九*藏*書素的叢林法則。
十九世紀初,俄羅斯十二月黨人起義失敗。
但小南京是個很小氣的女人,她很提防女客人。
兩個人帶著三把吉他,離開了麗江。任何聯繫方式都聯絡不上他們,自此消失了許久。
此類中高端女光棍兒我認識不少,她們抹SK2、戴卡地亞、喝依雲,但也愛吃驢肉火燒和豬肉大蔥餡兒的包子。有時候,去街角買個烤地瓜都打扮得和參加婚禮當伴娘一樣,有時候參加婚禮都穿得和剛逛完超市一樣。
小南京和路平相愛后,很避諱說起這一段兒,一提到就臉紅。她習慣說是路平主動表白,但我估計是她自己積極色|誘。以我對路平的了解,弄死我也想象不出來他主動出擊會是什麼模樣。但路平默認,反正現在小南京說什麼他都默認。
小南京很愛路平,但說實話我不看好他倆。
很快,路平和小南京有幸成為了兩隻小白鼠,古城是實驗室,上天給出了一個實驗方案。
小南京用了什麼方法迅速地終結了路平,那是個謎。
漂亮的上海女生說:「我點一支啤酒……」
特魯別茨卡婭公爵夫人是她們中第一個在西伯利亞監獄里與丈夫相會的。當她在前往西伯利亞的路上途經莫斯科時,人們為她舉行了盛大的送行宴會,有一個深深傾慕著她的詩人也在場,兩年後,詩人根據她的經歷獻給她一首長詩,叫做《波爾塔瓦》。
當時有人耳朵里塞著棉花掐著表算時間,此條消息的可信度極高,我就不說是誰爆料的了。小鍾的房間在路平房間的旁邊,小鍾是個好人,從來不打誑語。小植的房間在路平房間的隔壁,小植也是個好人,也從來不打誑語。我的房間在路平房間的下方,我不算是個好人,但也從來不打誑語。
此等事宜,非尋常女子所能為之。
日復一日,音訊全無。
短兵相接后,挑釁者們一個托著下巴跪在路邊淌口水,一個仰在路面上一動不動。剩下的幾個左一個右一個地打著手機搬救兵。其中一個蹲下來,掰開肥肉,探了探那人的脖子……忽然臉色大變。
尼古拉一世緊接著又頒布了一項緊急法令,對她們做出了限制:凡願跟隨丈夫流放西伯利亞的妻子,將不得攜帶子女,不得再返回城市,並永久取消貴族特權。
路平變成了一個很洋氣的業餘華僑,他三個月穿過的衣服比30年來穿過的都要多,而且不僅不用花什麼錢還能掙錢,小南京搞了那麼久的服裝行業,總有辦法把路平走秀過的衣服再加碼賣出去,她甚至專門為此開了個淘寶小網店。
但凡有單身女客人來訪,她就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各種目光炯炯,各種凌然傲立,各種正室大奶風範。人家女生未必會喜歡路平這種長相資深款的,她卻把每一個都當成假想敵。
他仗不仗義我不在乎,但他那個粗口連篇、帶點兒俗氣的女人,卻是我見過的最浪漫的姑娘。
她沖人家吼:「啊呸!生意重要還是愛情重要?!」又衝著鏡子吼:「你說啊!」開竅后的小南京拖著兩大箱衣服回到麗江,沒人知道她是為了一個土土的歌手而行,連路平自己也不知道。
自此,我再不敢把他們兩人的相愛說成是艷遇。
簡訊里小南京說:
那個律師朋友說:「他是怕連累你,你有個仗義的兄弟。」
東北女生問:「你們營業到幾點啊?」
據說很多姑娘都犯過亡命天涯的花痴,但大部分會在成年後痊癒,變成另外一種生物。這個叫小南京的女人敢真走出這一步,著實讓人驚訝。
麗江的神奇,顯性上是因其對多元價值觀的包容,對各色遊子過客、浪人散人的收read•99csw.com容。自負又自卑的納西文化和自戀的遊民文化在這裏互為寄生,放縱和深邃交織在一起,組成它分裂型的人格。它自我構架了一個現代版的稷下學宮,卻不規避世俗煙火。它自我醞釀了一座真正國際性的城邦,卻促狹地自我解構。若用擬人化的修辭,在我心裏,它是個貌狎實狷的孩子氣的老人。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一十條,對窩藏罪的規定為:明知是犯罪的人而為其提供隱秘處所、財物,幫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證明包庇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十二月黨人|妻子中最後辭世的亞歷山大拉·伊萬諾芙娜·達夫多娃說過這樣一段話:「詩人們把我們讚頌成女英雄。我們哪是什麼女英雄,我們只是去找我們的丈夫罷了……」
這一法令的頒行,無異於釜底抽薪,這意味著這些雍容高貴的女性將永遠離開體面的生活,離開襁褓中的孩子和至親好友,告別昔日一切理所應當的輝煌。
讓人不僅對他,也對小南京肅然起敬。除了體能方面,大家對小南京的音樂天賦也讚許有加,據說她的高音很不錯,跌宕起伏變幻莫測。
我曾建議小南京給那個挨揍的人立個生祠牌位:「小南京,俗話說試玉需燒三日滿,某種意義上他幫忙加了一把柴,不然我們怎會有緣見得你的真本色。」
那個詩人是普希金。
我說:「你給寶貝兒子起的這個名字,實則是你自己半生的寫照。」
小南京逼我喊她嫂子是有原因的,她不說我也明白。放眼麗江,完整見證路平數段過往感情史的,連我在內不過寥寥幾人而已。
那段時間,我在內外蒙古遊歷,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開機,事發后一周才得到這個消息。回到濟南后,我聯繫了一家相熟的律師事務所,諮詢了相關量刑標準,預約了律師服務,並找來家政打掃了房間,一直等著路平給我打電話。
是哦,她們哪裡是什麼女英雄,她們只是忠於愛人罷了。
路過第一次剃胎毛的時候就被剃成了個莫西幹頭,因為他有個奇葩的媽媽,叫小南京。
她們不算典型的物質女人,但也肯定算不上庸俗的小市民。有個很奇怪的現象,往往這樣的女人是最不缺人追的。但這樣經濟獨立又熱愛生活的女人也是不好追的。但喜歡迎難而上挑戰極限的男人又是層出不窮的,但小南京又是簡單彪悍的……
……
初夏的時候,我去南京公幹,一個人坐在玄武湖邊喝汽水兒。閑極無聊,拍了張照片,發了條亂七八糟的微博:
她們未必懂得丈夫們所為之捨生取義的理念和目標,但她們肯摒棄浮華肯用生命去詮釋什麼叫做|愛情。
但已經沒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止這些高貴的女人了,她們接二連三、義無反顧地去往西伯利亞,去到她們丈夫的身邊,並陪著他們死在那裡。
……
她來麗江的時候拉了兩個大箱子,走的時候一個都沒帶。她把所有的漂亮衣服都丟在了房間里,騰出手來幫路平拎樂器。路平奪下她手裡的吉他箱子丟開,她又去撿了回來,固執地雙手拎著。
路平和小南京同樣難免遭遇江湖。事情來得很突然,路平需要跑路了。
小南京從一開始就很清楚自己冒的是什麼風險,但她鐵了心要有難同當。不是沒人勸她放手離去,她都給罵回去了:「你這麼想,就不是人。」
路平說,如果方向一致,兩個命中注定要結伴同行的過客是不會擦肩而過的。
美麗的法國姑娘唐迪在巴黎聽說前男友伊瓦謝夫被流放到西伯利亞的消息,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俄read.99csw.com國,並向當局申請到西伯利亞去與情人結婚。幾經周折,她得到了這份赴死的許可。他們在牢獄中結了婚,幾年後,在冰雪和疾病的折磨下,一對異國情侶倒在了西伯利亞的茫茫荒原,人們收攏她斑白的頭髮,回憶著短短几年前的她曾是多麼的明艷動人。
周圍的人皆心頭一凜,路平立馬轉身疾走。
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來開門,頭也不抬地跟她說:「要不您進來坐吧,別坐這兒了,昨天有條狗在這個位置拉了屎……」她白了一眼他的背影,覺得這個男人穿得真土,起身準備走……鬼使神差,她又轉身走進這間小酒吧,她有點兒口渴,想喝點兒東西。她當時肯定不知道,距離自己人生翻天覆地的轉折,只剩最後兩分鐘倒計時。她走進酒吧,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男人在埋頭調琴試話筒,她說:「來瓶冰紅茶。」男人說:「麻煩您自己拿吧,我這正忙著。」她喝著冰紅茶,覺得這個老闆真他媽不會做生意,琢磨著要不聽完一首歌就走,不然浪費了這15元錢。那個男人抬起頭,開始唱歌……
那讓我想起一段歷史。
來往客人疑惑地瞅瞅店裡的商品,又聽聽音樂。員工說,姐啊,半個月了,老放這麼催淚的歌兒,客人都不上門兒了,咱還做不做生意了,姐你怎麼啦啊。
一直到今天,我都沒琢磨明白路平的終結者為什麼會是這個叫小南京的女人。這倆人太不搭了,性格反差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大,居然就那麼過在了一起。
考驗小南京的時候到了。
路平經歷的是一種很奇怪的跑路。
小南京在乎路平,在乎路平對她的認可,進而延伸到在乎路平身邊世界對她的認可。她或許是害怕我們拿她和諸前任比較吧。
最壞的情況即將降臨,時逢年底嚴打,路平被剃光頭戴腳鐐關單間幾乎已成定局。多少結髮夫妻在這種關頭都不得不忍痛各自飛,何況只是一場艷遇的小南京。再怎麼說,她也是個生意場上精明無比的女商人,利害得失間的權衡一定比普通文藝女青年來得要理性,她的離去幾乎已是定局。
十年麗江行,我迷戀這個江湖,亦可窺見月闕風摧的那一天,但不確定能駐守到涅槃的那一日。故而,我把大冰的小屋的招牌特飲起名為:相忘于江湖。
路平當年是野戰軍的軍事標兵,膂力過人。一個右擺拳KO了對方。又一個上來,又是一個左擺拳……
我有回忍不住問她:「小南京,路平是你的洋娃娃嗎?幹嗎呢這是?玩穿衣服的過家家嗎?」
她說:「我們家啤酒論瓶不論支!」
小南京那時候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連納西老太太都覺得她生猛,嘖嘖。
小南京給路過喂著奶,笑笑地,慢悠悠地說:「大冰,你還是不肯喊我嫂子嗎?」
死了?
我落荒而逃,自此對全體南京女人肅然起敬。
但他始終沒聯繫我。
十幾年的浸淫,當下我不誇它也不罵它,唯嘆它,嘆它的神奇。
我說,我不喊。
我很禮貌地擦了擦冷汗,由衷嘆道:「小南京,你是個呆逼嗎?」
她們不靠男人養,反正自己能掙錢也捨得給自己花錢,經濟上的獨立,養成了底氣,再演變成了膽氣,讓她們幾乎不怎麼遷就男人的審美。故而,她們在氣質上普遍帶有一種彪悍的性感。
一直到過兒出生,都沒有警察叔叔拿著通緝令來抓路平,這讓路平和小南京很奇怪,後來輾轉打聽到原來根本沒立案,因為那天根本就沒人就此事報案,虛驚一場。更奇妙的是,那個躺屍的哥們兒只是被揍暈了而已,躺了一會兒就自己起來吐酒去了。不僅沒死,而且聽說頸椎病還得到了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