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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短篇 因為愛你,所以沒關係

Part 3 短篇

因為愛你,所以沒關係

那一整晚,我都沒有睡著,我擔心的僅僅是,他們是不是要把我賣掉呢?
我是早產兒,又在隆冬天氣凍了一夜,非常不好帶,整夜整夜地哭,古德先生整夜整夜抱著我在屋子裡轉圈圈,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試圖催眠我,可完全沒有用。最後還是住在對面的江阿姨被吵得頭痛,過來幫他,告訴他小寶寶哭鬧不停或許是因為餓了,然後煮了牛奶喂我喝,哭聲終於慢慢止住了。
最終丁誠撤銷了對古德先生的起訴。雖然我們在同一所學校,但那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我靜靜地望著他,良久良久。他的眉眼依舊那麼好看,他依舊是我很喜歡的男孩兒,只是,他卻拋給了我一個這樣的選擇難題。
他們並非親生父女,但她是他唯一珍視的女兒,沒有血緣關係又怎樣,不是正常人又怎樣,因為愛,所以這一切都沒關係。
這些事,都是江阿姨告訴我的,她是一名時間充足的寡婦,我從來沒有見她上過班,卻生活得很不錯。她養了一隻貓,成天無所事事地抱著她的小黑貓不厭其煩地與我說我小時候的事,末了她總是感嘆著說,珍珠,你爸爸對你真的很好,為了養大你他可吃了不少苦頭,你要孝順他。
他不接,雙手開始敲打桌面:「為什麼沒有雙黃漢堡!我要吃雙黃漢堡!」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在安靜的餐廳里顯得有幾分突兀,引得鄰座的客人紛紛側目。
古德先生的病是從娘胎裡帶來的,他剛出生很多人便奉勸古太太放棄這個孩子,可她沒有。更加不幸的是,古德先生一歲時,他的父親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只留下了經營了多年卻不怎麼賺錢的小雜貨鋪給他們。古太太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更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母親,正因為有了她無微不至比別的母親花費更多心力的關愛,從小便羸弱又低智商的古德先生才能夠健康長大。
那樣糾結矛盾的心情,令我感覺有點累。
我聽到他在喊那隻兔子的名字:「珍珠。」他耷拉著嘴角,十分不開心的模樣。
到雜貨鋪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昏黃的燈光下,古德先生趴在玻璃櫃檯上面,破天荒地沒有打開他最愛的電視,也沒有聽收音機,只是傻愣愣地趴在那裡,他的面前,放著一隻十分破舊缺了半隻耳朵的毛絨兔子。
我去醫院看丁誠,卻被他的父母拒之門外。他的母親衣著光鮮,氣質出眾,出口的話卻是那樣惡毒不堪。她斜著眼睛看我,叫囂著說,不管你爸爸是白痴還是智障,這件事我們會追究到底。
我看著古德先生熟悉的誇張舉動,聞著雜貨鋪里熟悉的味道,忽然就生出了一個感覺,我哪裡都不想去了。
而我的臉色,一定比她更難看。
「先生,抱歉,我們這裏沒有雙黃漢堡,但有其他口味的漢堡,您要不要嘗一下?」
鄰座的一個小女孩被嚇得尖叫了一聲,失手將手中的牛奶打翻在地。
當天下午,我便買了返程的火車票。我要回家,我發覺自己有點想念古德先生了,想念他的雙黃漢堡,想念他傻乎乎的笑,想念他跑調的歌聲,想念他凌亂不知所謂的喜感舞步。
「不要!九九藏書我就要雙黃漢堡!」古德先生提高聲音,甚至掩蓋了低低的鋼琴聲。
我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古德先生每天早上很早就守在門口,見我背著書包出來,便傻笑著迎上來,將懷裡焐著的還冒著熱氣的雙黃漢堡遞給我:「珍珠,給你。」
更令人快樂的是,丁誠也喜歡我。
當天放學后,我沒有回家,而是在半途轉了一個彎,徑直朝每天上學路上都會路過的一家兒童福利院走去。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古德先生的態度都是冷冷淡淡的,他大概也感覺到了,所以總是有意無意地討好我,將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冷笑話講給我聽,做各種搞怪的動作、跳著亂七八糟充滿喜感的舞步,試圖逗我開心,可我心裏始終壓抑著一口氣,我想我甚至有點恨他,也恨命運對我的殘忍。
「我要雙黃漢堡!」古德先生仰頭望著他。
我把煎得澄黃的三明治遞過去:「今天我們不吃雙黃漢堡,吃這個,很好吃的!」一邊說著一邊咬了一口自己的三明治。
沒過多久,我便被一對夫婦領養,離開福利院的那天,我開心地想,終於可以擺脫古德先生了。
那時的我,自然不太明白什麼是RH陰性血,更加不明白養父話里隱藏的含義。但我卻明白了一件事,他們收養我,是另有目的,這令我十分害怕。
讀者讀後感:
我看著他在審訊室里不安的表情與微微顫抖的身體,心裏對他既埋怨又心疼。他將我心愛的男孩打傷住院,甚至讓我的感情陷入危機,我無法對他心無芥蒂。可一想到他的舉動只不過是出於潛意識裡對我的保護,便又不忍心太過責怪。
在我的預想中,那原本應該是一個十分美妙的早晨,金色的陽光從大大的落地窗投射進來,打在原木餐桌上精緻的杯碟刀叉上,悅耳動聽的鋼琴聲在餐廳里緩緩流淌,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花香。我跟古德先生面對面而坐,我們的面前擺著紅酒、果汁、三明治、煎蛋、草莓醬等等,他的嘴角應該掛著法國電影中紳士般的微笑,對我說,珍珠,謝謝你請我吃這麼豐盛美味的早餐。
為這事,我很長時間不想跟他講話,但也僅限於此,促使我第一次離家出走試圖離開他的原因,是比這更嚴重的事。
也許所謂愛,就是如此。
但十六歲的我卻將那時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兒,他叫丁誠,他有著比陽光還炫目的燦爛笑容,牙齒整齊潔白,濃眉,眼睛亮若星辰,他喊我名字的時候彷彿那是全世界最動聽的聲音。
我們交往的第三十天,他拉了我的手。我們交往的第五十五天,月華如水的夜色中,他在雜貨鋪門口親吻了我的嘴唇,卻被古德先生拿著鏟子追了整整三條街,最後被打斷了兩根肋骨,住進了醫院。
最後我笑了,仰著頭對丁誠說:「再見。」我難過得想要流淚,可我卻還要佯裝微笑地對心愛的男孩說再見。
折騰了好半天,我終於安靜地進入了睡眠狀態。古德先生趴在小嬰兒床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臉上露出驚喜與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那是大二暑假的最後一天,我https://read•99csw.com領到了人生中第一筆薪資,一千六百元。我想了許久該怎麼安排這筆巨款,最後我決定先帶古德先生去有口皆碑的麗港西餐廳吃個自助早餐,因為有一天早晨我跟他路過那家西餐廳時,他站在落地窗前傻傻地望著人家餐桌上的美食,垂涎三尺。
那是十一歲那年的冬天,期中考試過後的一次家長會。在以往,每次家長會我都拜託江阿姨去,雖然她每次都會說我,但大概也清楚以古德先生的情況實在不太合適,所以也沒有拒絕。但這次,不知怎麼回事,出現在教室門口的卻是古德先生。我還來不及說什麼,老師已將他喊了進來。
我默默地走過去,想開口喊他卻又有點難為情,頭抬起低下又抬起,如此反覆。他終於發現了我,驚喜地蹦跳過來,嘴裏大聲嚷著:「珍珠,珍珠……」又跑出去抬頭對著二樓高聲喊:「江阿姨,珍珠回來啦!」
「我就要雙黃漢堡!」
鄰居江阿姨對我說,珍珠,你真是命大,如果不是碰見了古德先生,你只怕早就死掉了。因為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在寒冬臘月的清晨六點就打開雜貨鋪的門做生意。 對,古德先生並非正常人,他只有八歲的智商。
他果然是個傻瓜。
為了節省房費,我們在第二天搬到了一間房子住。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也講了自己的故事給她聽。
我撫了撫額角,心裏蹦出一句「Oh,MyGod」!
站在外面的我卻一時蒙了。
所以那個暑假,我收拾了行李,趁古德先生睡著之後,去了火車站。票是一早就買好了的,江南的N城,我要去尋找我的親生父母。至於為什麼會選擇往江南方向,是因為當年包裹我的棉大衣里,塞著一張字條,寫著我的生辰八字,用的是「囡囡」這種稱呼。除此之外,我半點線索也無。
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在了解清楚情況后,決定收留我,然後再為我找一個健全的寄養家庭。當天晚上,江阿姨便陪著古德先生到福利院來找我,他抓著我的手,固執地讓我回家。我不肯,拽著桌子蹲在地上半步也不肯移,兩人僵持了許久,直至我大聲哭出來,古德先生才放開我,我看見他眼眶泛紅,眼睛里似乎有水汽氤氳,表情十分委屈。最後在江阿姨的勸說下,他才終於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福利院。
我沒有見過古德先生的母親,因為他收養我的時候,古太太已經去世了一整年。她是病逝的,據說她被醫生三番五次下了病危通知書,可每次都奇迹般地活了下來,從一個月、三個月、七個月,最後拖延了整整一年,才終於不舍地走了。
我想,我再也不要跟那麼丟臉的古德先生一起生活了。我沒有能力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那麼我寧願去福利院待著。
我覺得真是丟臉呀,他那麼大一個人,竟然欺負小孩子!
我們依舊開著那家雜貨鋪,但已經沒有人再敢給古德先生遞假錢,也不敢少給。因為人人都知道,古德先生有一個十分彪悍的女兒,如果有人敢欺負古德先生,她是真的會拚命的。
我才不介意。十五歲的我非常驕傲地對江阿姨說,我才不要嫁人,我是要跟古德先九_九_藏_書生過一輩子的。
當我十歲的時候,開始慢慢覺察出自己的生活與別人很不同。我沒有媽媽,爸爸的智商比我還低。那時我已經上三年級,認識很多字,會背很長的詩,算術也很不錯。可我的爸爸呢,他連簡單的賬都算不清楚,經常被來雜貨鋪買東西的客人欺騙,不是少收錢,便是收到假錢。他對這些渾然不知,還對那些人熱情地嘿嘿傻笑。他還有焦慮症與強迫症,東西找不到的時候便在雜貨鋪的大廳里狂躁地轉來轉去,嘴裏喃喃自語,誰叫他他都不理。每到這時,鄰居家的小朋友們都喜歡起鬨戲弄他。他們當著我的面說,你爸爸是傻子是智障,你也會變得跟你爸爸一樣。
最後,我在家附近的早餐攤上花了六元買了兩隻剛剛出爐的雙黃漢堡,回家的路上,古德先生左右手各拿一個,一邊大口咬著一邊嘿嘿傻笑:「嗯,好好吃哦,好好吃。珍珠,你要不要吃一口?」
我一時愣住,長這麼大,她是第一個說古德先生可愛的人。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住進領養家庭后,古德先生托江阿姨打聽到那個地址。他每天清晨冒著嚴寒走很遠很遠的路過來,然後等在小區門口,一直等到我出門上學,他眼巴巴地站在一邊望著我被養母牽著手從他身邊走過,我看見他的右手放在胸前的衣服里,那裡應該焐著熱騰騰的早餐,一定是他最愛的雙黃漢堡……
可這臆想中的一切,最後卻被古德先生攪得亂七八糟。
他永遠也不會懂。
「媽媽,你為什麼要收養她?我非常非常討厭她。」說話的是養父母的女兒,比我大一歲的姐姐。我知道她很不喜歡我,但親耳聽到這樣的話,心裏還是十分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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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德先生是我的爸爸,也是我唯一的親人。這麼說其實也不盡然,因為我並非他的親生女兒。在我還未滿一個月的時候,就被親生父母丟在了古德先生的雜貨鋪前。
「啊,這個,」我忍不住笑起來,「因為他很喜歡看外國電影,裏面的男人不都被先生先生地叫嘛,所以他十分固執地要求大家都叫他古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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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開始失控是在家長會進行到一半時,我甚至沒有看見古德先生是什麼時候從我身邊離開走到講台一側的音響設備前去的,他將一張碟片塞到VCD機里,然後抓過老師棄用的麥克風,跟著飄出來的調子開始唱歌,唱的卻完全與曲調不一樣,他甚至像在家裡一樣跟著曲子扭動屁股跳起亂七八糟的舞步來。
你知道的,十歲的小孩已經懂得傻子與智障的含義,也已經開始有了虛榮心。我覺得很憤怒,還覺得有點自卑與丟臉。那些情緒令我不要命地撲上去與他們扭打在一起,以一敵眾卻永遠都是我贏,因為古德先生會加入戰鬥,最後總是把那幾個小破孩弄得哭哭啼啼地回家告狀。古德先生還站在一邊十分開心地拍手:「珍珠,我們贏了!」
她說到做到,將古德先生起訴了。以他的情況,就算起訴,法律終將會酌情處理。但在調查過程中,他依舊飽受了心理上的折磨。
我揉了揉read•99csw.com太陽穴,抓起包,然後一把拽過還固執地與領班對峙的古德先生的手,從餐廳無數好奇與看好戲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教室里一時鴉雀無聲,然後爆發出驚呼聲,再然後,是因他跑調的歌聲與怪異搞笑的舞步引來的此起彼伏的鬨笑聲。
江阿姨經常笑話我說,珍珠,你可惡名遠揚了,以後要嫁不出去啦。
更重要的是——因為愛他,所以沒關係。
那大概是他心中第一次充滿了成就感。
因為我沒有辦法告訴他,古德先生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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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領班聞訊趕來,禮貌地問:「先生,是不是對我們的服務或者食物有什麼不滿意?」
至今想來,那一次的出逃,更像是負氣離家出走,對尋找親生父母這件事,我沒有抱半點希望,也沒有多大的興趣。我只是跟古德先生生氣,跟自己生氣。
我是從床上掉到地上摔醒的,伸手一摸,發覺眼角一片濕涼。
可對我那麼好的古德先生,我卻曾試圖想要離開他。
現在,看見古德先生在人前各種異於常人的表現時,我依舊會覺得尷尬、會爆出小時候的口頭禪「Oh,MyGod」,但那些情緒不再帶有惡意與嫌棄,因為,這些年他帶來的全世界最好的最無私的愛給了我一顆堅強的心,在遭遇任何糟糕的事情時,都能勇於面對與承擔。
「不是這個!珍珠,不是這個!我要雙黃漢堡!!!」說著,他站了起來,手指在空中比畫,「比這個大,你忘記了嗎,裏面夾了兩枚雞蛋。你看,」他竟然將桌子上那個漢堡掰開,「這裏面沒有夾兩枚雞蛋,我不要!」他一甩手,不小心便碰到了桌子邊緣盛飲料的高腳杯,「啪」的一聲脆響,杯子跌在大理石地板上,碎裂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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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放下手中食物,趕緊走到食品區又拿了兩個漢堡過來,「喏,給你。」
領養我的家庭條件很好,那對夫婦對我也很好,給我安排單獨的漂亮房間,買了很多新衣服與布娃娃之類的東西。只是我不明白,明明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為什麼還會收養我呢?但這點疑問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該死的古德先生!
那是隆冬,我被包在一件破舊的棉大衣里,不知被丟在那裡多久,直至第二天清晨六點,古德先生如常打開雜貨鋪的門,他發覺我的時候,我已被凍得渾身發紫,呼吸微弱,哭都哭不出來了。
可我一次都沒有接,也不理他。但他依舊如故,風雨無阻。
可現在倒好,我給他拿了滿滿一桌子可口的食物,他卻大聲嚷嚷著:「珍珠,怎麼沒有雙黃漢堡!」
然後我聽到養母柔聲哄她,可她似乎依舊不依不饒地糾結那個問題。最後是養父終於忍不住出聲了,他說:「凝凝,我們收養她都是因為你,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你生病住院需要輸血時,血庫里卻沒有RH陰性血。而珍珠,恰好跟你同一個血型。別問了,快回去睡覺。」說到最後,養父的聲音變得極為嚴厲。
我看見老師的臉色變了https://read.99csw•com又變,十分難看。
初中畢業后,我沒有升高中,而是選擇了五年制的大專,學的是醫療護理專業。我沒有想做一名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的偉大志願,我學護理僅僅是想要學著更好地照顧古德先生。他已經四十五歲了,智商依舊只有八歲,可身體卻比同齡人差很多,生病的次數也多了起來。他對醫院十分恐懼,所以每次感冒發燒這些並不十分嚴重的小病,都是我在家裡給他治療。
江阿姨又教會他怎麼給小寶寶換尿布,古德先生學得極為認真,甚至在我身上來來回回地實驗了好幾遍。
第二天放學后,我沒有回到那個漂亮的家,我也不敢再回福利院,所以,我背著書包逃也似的回了古德先生的家。那時我已經換了一所學校,我問了好幾個人,才終於回到那裡。
「他真可愛。」她說。
而我預料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丁誠出院后,我終於找到一次機會與他單獨見面,可他對我再也沒有從前的熱情。他對我說,珍珠,我依舊喜歡你,只是,我沒有辦法接受你有那樣一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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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一路南下,旅途漫長,無聊中,我與同座的女生聊開了。巧的是,後來我與那個女生竟然住進了同一個小旅館,因這樣的緣分,我們的話題也變得更多了。我才知道,她比我大了兩歲,也是偷偷離家出走的。她到N城是想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因為她在那個家裡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待下去。她現在的父親是繼父,對她很不好,動輒便對她罵罵咧咧,喝醉酒時還會動手打她。她終於熬到了高中畢業,便獨自跑了出來,在N城連個親戚朋友也沒有,所以只得暫時住在旅館里,慢慢找工作。
江阿姨說,那是因為她放心不下古德先生。所以哪怕在重病中,也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安排妥當,比如告訴古德先生該怎麼經營雜貨鋪,到哪兒去進貨,怎麼算賬,教會他做飯、洗衣服,甚至到每個鄰居家裡去拜託他們,讓大家照顧古德先生。
收養我的那一年,古德先生已經三十歲了,鄰居們曾偷偷議論過,以他這樣的情況,若不是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他壓根兒就活不到三十歲。
「先生,抱歉……」
第二天,學校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個神經病爸爸。那一天,我享受到的目光洗禮比過去十年還多。只是,那些目光中,沒有一絲是懷有好意的。
我耷拉著嘴角搖頭,心裏還在血流不止,兩份自助早餐的錢可以買多少只雙黃漢堡啊!
我從未享受過母愛,這些事情聽起來真令人羡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遺傳的關係,古德先生對我非常好,自從將奄奄一息的我抱回家后,便真的把我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但以他的智商,勉強能照顧好自己已經很不錯了,忽然多了一個小孩,生活一時間弄得亂七八糟的。
她聽完后一直沉默,過了許久才出聲,問的卻是毫不相干的問題:「珍珠,你為什麼叫你爸爸古德先生?」
那是我去養父家裡的第二十天的晚上,我睡下后沒多久又起來喝水,路過養父母的房間時,見門是虛掩著的,裏面有聲音傳出來,那聲音頗高,自然地飄入了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