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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短篇 末路之外,星辰以北

Part 3 短篇

末路之外,星辰以北

然而我愛她。
「真的假的?」我從地上一堆設計圖紙中抬起頭。
在並不漫長的等待中,我望著這座五光十色的不夜城,心裏忽然升起從未有過的平靜,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噢?那需要我提醒你嗎?周阿姨!」他咬牙切齒,「三個月前,你不告而別,你做到一半的那套設計方案客戶不願意換別的設計師,向工作室索賠了三倍賠償金,害得我們差點關門大吉。」他頓了頓,才再開口,「你消失的那天,我卧室抽屜里的兩千塊現金不翼而飛。周惟惟,這筆賬,你說該算不該算?」
「哼!我是不想浪費好不好,再說了我難得下回廚,你敢不給面子試試看!」我揚起拳頭。
回答我的是一片死寂。
「賤人!」
「周惟惟……」他的聲音更低了,喘著氣,「你愛我嗎……」
「騙人!上次在展廳,你看起來可不像外行。」他依舊拽著我。
「我發誓,我不是騙子。」他舉手,信誓旦旦的模樣孩子氣得令人發笑。我也真的笑了出來:「走吧。」
我沉默良久,才開口回答他說,是的,我喜歡他喜歡到恨不得同他一起去死。
沈星辰曾經很多次惡狠狠地罵我,周惟惟,你這個小騙子!
他卻沒跟我鬥嘴,眼神灼灼地望著我,說,周惟惟,你知道就好。我沒那麼「聖母」,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與別的男人雙宿雙飛。我答應幫你找人,是因為我希望你見到他後作個了斷,所以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會放你走。
我一口水差點全噴出來,好不容易吞下去,放下杯子,我抬頭直視著他,我們足足對視了三十秒,而後,我揚起嘴角:「是啊,真是想死你……的錢了……除了你,還有誰能保釋我呢。」
待我看清楚說話人時,我揚手將畫板朝沈星辰砸過來,有了前兩次的經驗,這回他手疾眼快,利落地擋住了,順手將畫板搶過去,「咚」的一聲立在地上,而後單手支撐在畫板上,斜斜望著我,挑眉:「周惟惟同學,你暴力上癮是嗎!」
我毫不留情地再次狠狠踢他一腳,這次他終於放開我,彎腰抱腿抬頭瞪著我,濃眉緊蹙:「你這個人,真是直接得,讓人不痛快啊。」
好在他沒繼續說下去也沒追問我,彷彿那只是他一個人的事,與我無關。
如果說前兩次的遇見讓我覺得沈星辰這人有點腦抽筋,那麼這一次,我覺得簡直一腦殘神經病!
那註定是個悲催的夜晚,當我下機打算離開網吧時,才發覺放在椅子上的包包不翼而飛,那一刻我真的有一頭撞死在顯示器上的衝動。包里裝著我所有的現金、手機、身份證以及一張銀行卡。
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卻不是他。
吃飯時我不停地幫他布菜,沈星辰望著堆成小山的碗,無奈地笑道:「周惟惟,你殷勤得過分啊。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真累呀,是真的累了。所以今晚才會在酒吧買醉時,與人起了衝突,不要命地大打出手。
我沒作聲。
你真是直接得……讓人不痛快啊。
他愣了愣,然後哈哈大笑:「周惟惟,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呀。」他做了個歡迎的手勢,「請進,我的新室友、新搭檔,我對我們的同居生活非常非常期待!」
我抬腿就跑,卻還是被他揪住狠狠將我拖出小吃店。手臂疼痛,我知道,他已經盛怒了,我放棄掙扎,乖乖跟他走。
我要找到張俊寒,然後,讓他給凌凌償命。
我無語。
他猛地推開我,嘆口氣:「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眼淚大顆滾落,像忘記關閘的水龍頭。
他笑嘻嘻地回道:「我全部吃完還不成嘛。」夾了塊魚入嘴,嘖嘖贊道,「不錯不錯,周惟惟,明晚繼續啊。」
「你說呢?」他嘴唇輕動,語調低沉魅惑。真是致命誘惑啊致命誘惑!
牛肉麵一上來,我便埋頭一陣猛吃,發出「哧溜哧溜」的聲響。
我原本只是隨口說說,他竟然爽快地答應了,我一時訕訕地沒再接腔。
被他看見,我索性吸著鼻子嗚咽著說:「好感人哦,嗚嗚,太感人了。」
他的臉與照片中的那個人終於重合在一起。
因為,這是我唯一能愛你的方式。
「咔嚓」一聲脆響,門應聲而開。
「就你這條破命,能值幾個錢?」沈星辰上下掃視我一圈,嗤笑。
而我,唯一記住的只有電影里那段台詞——
十一月,他終於丟掉輪椅,回學校複課。
他的話終止在我轉身的一個動作里,我看著他,看著他捂著胸口瞳孔放大緩慢地跪倒在地,鮮血從他胸前汩汩湧出來,那把我藏在行李箱一年多的尖刀,正插在他的身體里,刀柄沒入。
我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閉上眼,總想起在回來的車上,沈星辰問我的話,他說,你真的就這麼喜歡他?喜歡得失去自我?
「什麼賬?」我裝傻。
那是我曾經最璀璨的夢想,卻被我拋棄了。
我更無法原諒我自己,是我對她關心不夠,她太孤單,才會將心思寄托在虛擬的網路社區。
「……」
我一怔。
環顧餐廳一周,不見他身影,我喊了兩句,也沒人應答。
這句話送給沈星辰最恰如其分。
他也正望著我,雙臂環抱閑散地靠在椅背上,頭微微側著,漆黑的雙眸眨也不眨。其實我有點害怕被他這樣專註地盯著,這一刻的他,眼睛像是一潭幽深的湖水,輕易便會把人吸進去。
「你剛剛說什麼?」他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來不及告訴沈星辰我愛他,我們已走到死局。
他的話被阻斷在我的嘴唇上。
片刻,他的車停在我面前,是一輛帥氣的越野,我對車研究甚少,但也知道這台車夠我吃幾輩子了。我上了副駕,調侃地說:「看來你們工作室生意興隆財源滾滾呀。那麼沈大老闆,如果我過去工作,可以包吃包住預支薪水嗎?」
她寫:我找到張俊寒了。我走了,別再找我。
「現在這個重要嗎,渾蛋!!!」這個傻瓜,蠢貨!在這樣的時刻,意識漸漸從他身體里流失的時候,他竟然反反覆復只想問這個問題。
沈星辰臉色瞬間變了幾變,眼睛里似要噴出火來。良久,他終於動了動,靠回椅背,嘴角微勾,嘆息著搖頭:「周惟惟,你真是……直接得……讓人不痛快啊。」
事實證明,確實是我想多了,因為沈星辰立即用行動來否決了我浪漫可笑的想法,他往臨窗位置一坐,蹺起二郎腿,指著我發號施令:「海鮮冷盤、三文魚刺身各要一份,飲料各要一杯九-九-藏-書。噢,別拿芥末,我討厭那玩意。」
真好,我們又恢復了從前鬥嘴耍樂的相處模式,彷彿沒有中間空白的那三個月。可是我們都知道,彼此都在粉飾。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蠟燭熄滅,我沒有立即去開燈,室內卻不暗,瑩白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盈盈照進來。我望著沈星辰,故作輕快地說:「你想要什麼禮物?說吧,什麼都可以。」
我不敢細想,怕自己徹底沉淪,忘記了來時路。
我仰頭望著他,心中也是悲喜難辨,只剩下一聲沉沉的嘆息,沈星辰,你為什麼要回來呢?
面對他各種挑剔甚至無理的要求,我連個屁都不敢放,更別提造反了。
他拽住我,眉毛微蹙表示不信:「你不是我們學校的?」
「它很棒對不對?」耳畔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原本只有我的展廳什麼時候蹦出來一個人?大概是我看得入神,連腳步聲都沒察覺到。
微微合眼,眼前浮現出一張清俊的臉。
凌凌小我兩歲,在我十五歲時,相依為命的媽媽病逝,她唯一的遺言便是讓我照顧好妹妹,我信誓旦旦地答應了,卻最終食言。
05
禍害遺千年。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愛的方式,叫作不說愛你,這就是周惟惟愛沈星辰的方式。也許你看完這個故事之後會唏噓不已,如果,周惟惟放下那段恨,她和沈星辰會是一對璧人吧。一念之間,本可相守的人,終成陌路。
我伸手指了指外面,示意他出去說話。他遲疑了下,僅僅一下,便跟我走了出去。
第二天,我將那筆巨款換成了一沓畫紙,幾支素描鉛筆,找旅館老闆借了一塊木板與一個小馬扎,到音樂噴泉廣場擺了個攤,白紙黑字上書:人像,二十元一張。
「嗯,謝謝你,我馬上到。」
他在病床上醒過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惟惟,我差一點就幫你找到他了。
他沒有看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從他低沉的語調里聽出些許難過與無力感。
我認識他九個月,相處半年,這是他第幾次對我妥協?他是那麼驕傲自大的一個人,卻三番五次在我面前低頭。
兩個人的聚會,包全場?這這這,未免也太太太偶像劇了吧!我忍不住心思蕩漾,呀,這傢伙不會狗血地來場求婚吧?
「你的車呢?」我抱緊雙臂直哆嗦。南方早春的凌晨寒涼透心,而我身上只穿了件無袖亮片裙。
「天才都有點神經的,謝謝讚美。」
離開蓮大時,我去看了建築學院正在舉辦的一場學生作品展覽,展出的每幅作品都很精彩,不愧為全國聞名的建築學院。我散漫轉悠了一圈,正打算離開,視線卻被展廳中凹進去的小偏廳里的一幅作品吸引住,走近,才發現那個小小偏廳里僅掛了這一幅作品,頗有種壓軸的感覺。
「神經病啊你!」我覺得真倒霉,耐心已經用光了,對他吼道,「我說什麼?我說華而不實!」我指著那幅作品,「創意獨特又怎樣?你覺得這設計能變成現實嗎?就算建出來了,人待在裏面時刻擔心它什麼時候倒塌嗎?放開我!」我抬腳踢在他的小腿上,他皺起眉頭,很痛,他卻依舊拽著我。
我揉著略為昏眩的腦袋醒過來,伸手一摸,身畔空空如也。我看著空落落的枕邊,甚至懷疑昨晚的記憶只是南柯一夢。
「沈先生剛剛跑下樓了,似乎有什麼急事,連電梯都沒坐,走的樓梯。」
我沒理他,催促道:「快許願啦。」
「裝,你就給我裝!」
闊別三個月,我再次回到這裏,彷彿一個圓圈,走了一遭,還是回到了原點。偌大的客廳里,一切都沒有變化,像是早上出門,深夜歸來。
我!我忍!誰讓我大言不慚地誇了口,對他說「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失言啊失言!
我如此愛你,可是,周惟惟,你對此,毫不在意。
來不及對周凌凌盡到姐姐的責任,她便不再給我機會。
……
那三個多月,如今想來,竟是我們之間最美好的時光。雖然他每天都以傷患做借口,不遺餘力地欺負我。
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嘛!雖然有點心痛剩下的那沓畫紙,但更煩這種沒營養的對白。我轉身就走,他卻不要臉地跟了過來,一路跟到了公交車站。
發生車禍半個月後,沈星辰以「討厭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為由,不聽醫生勸阻,堅決辦理了出院手續。然後,開始了對我頤指氣使的大爺生活。
又是一陣沉默,窄小的空間里氣氛劍拔弩張。
他也不介意,自然地收回手,舉起我的畫板:「我很喜歡你的作品,要不要加入我的工作室?」在我疑惑的片刻,他簡單介紹了工作室的情況。他與兩個志同道合的建築系同學一起出資成立,專供設計方案。
我嗤笑一聲:「如果你是未來的建築師,那我真替這個行業感到擔憂。」任何建築都是為人服務,若連最起碼的生命尊重都沒有,再美的建築又有什麼意義。
十一點五十,我站在「瑪格麗特」酒吧門外,深吸一口氣,抬腳走了進去。在熱烈的音樂與喧囂聲中,我終於看見那個人。
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的勢利,你的庸俗,然而我愛你。
第二天起來,已是日上三竿,沈星辰已出門,留了張字條壓在茶几上:我去學校了,下午三點工作室見。
沈星辰什麼也沒說,打開車門,繞到另一邊,將我從副駕上狠狠拽下去,然後再上車,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站住!」
我沒好氣:「實地考察啊!坐幾路車?」
為慶祝他的重生,又恰逢他二十二歲生日,我一大早去超市採購,買菜時我給沈星辰打了個電話,得知我要親自下廚時他表現出莫大的不信。因為在照顧他的那段時間,雖然沈星辰反對讓保姆住到家裡,但他媽媽還是讓那個阿姨把一日三餐送過來,所以他從來不知道我會做飯。
良久。一聲輕微的嘆息,他沉沉開口:「惟惟,怎麼做你才肯跟我回去?」
他沒有再開口。
一連三天,我足不出戶,窩在觀影室,一遍遍反覆播放那部我們一起看過的電影。我想起她的眼淚,她說電影情節實在太感人了。
04
初次見到沈星辰時,他就這麼對我說。
我心裏一凜,猛地起身,急速飛奔下來。
我不耐煩:「什麼學校什麼建築。放手!」九_九_藏_書
我板著臉,伸手:「還我。」
沈星辰,再見。再也不見。
我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沈星辰——
我低頭,久久沒有接腔。
接著,他再次緩慢地開口:「周惟惟……你愛我嗎……」
我趕緊搖搖頭,告誡自己別想多了。
我走出KTV,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這座陌生的城,人來人往,熱烈而喧囂,卻沒有一個故人。巨大的孤獨與疲憊感襲上心頭,不如放棄吧,我對自己說,可下一刻,心裏有個更尖厲的聲音在叫囂,周惟惟,你怎麼可以放棄!怎麼可以!
這種情緒,我要怎麼對沈星辰說?他不會明白的。
——王爾德
十八歲時我考上島大建築學院,為了專心學習與方便兼職打工,我不顧凌凌的懇求搬入了宿舍。其實我很清楚凌凌的性格,她膽小內向又敏感,害怕獨處,媽媽過世后她對我更加依賴。可我卻自以為是地以為,不讓她在物質上受委屈,便是對她最好的照顧,卻忽略了,青春期的女孩子更需要的其實是心靈上的關懷。
偏頭,卻只看見一張露出四分之三的側臉,他戴著頂鴨舌帽,雙手隨意插在牛仔褲口袋裡,下頜微仰,專註地盯著那幅作品。
「周惟惟,洗澡水怎麼這麼燙啊啊啊,你就是這麼對待病患的嗎!」
赤|裸裸的人身攻擊嘛!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怒道:「沈星辰,你到底想怎樣?!」
我如此愛你,對此我毫不在意。
他愣了下,隨即說道:「告訴我你的班級與名字,消夜我請。」
我走過去,拍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張俊寒。」
沈星辰曾經在看到我手上那張照片時,疑惑地說,周惟惟,照片上的女生跟你不太像啊。
「你、你……幹嗎……」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她粗俗,她倔強,她固執,她壞脾氣,她滿口謊言,她對我心存保留,她利用我。
「在的,惟惟姐,我請了他一打啤酒,才喝到第二瓶。」
「周惟惟,去幫我買新出的《三聯生活周刊》。」
我對自己說,算了吧,放棄吧。
「放開我!」我提高聲音。
我運氣好,到下午時,已售出十張人像,畫到最後簡直想吐、甩甩酸脹的手腕,見離夜場開店時間還早,也不想再對著人臉,便收起牌子,抽出一張紙,對著廣場對面的建築信手塗鴉起來。
他忽然傾身,雙手撐在桌子上,熟悉的清香瞬間將我整個人籠罩。他聲音低啞魅惑:「警察說你手機里只有我的號碼,周惟惟,你就承認吧,你喜歡我對不對?這麼久不見,你一定很想我,又沒臉見我,所以才想了這麼一招吧。」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掉。七月,沈星辰畢業,他成績向來優秀,被保送本校研究生。他父母還把他當小孩子寵,得知消息便派秘書送了個大紅包過來以資獎勵,拆開,卻不是現金,而是一摞蓮城最好酒店的自助餐廳的邀請卡,讓他帶同學朋友去開聚會慶祝。
在蓮城看守所只待了三天,我被押送回島城。警車離開蓮城地界時,我依舊沒忍住落下淚來,無聲的,肆意的。
他忽然俯身,越過餐桌,雙手撐在桌面,牢牢盯住我:「周惟惟,我要你……」
「不是。」
我沒有握他的手,挑眉瞪著他,腹誹,誰稀罕知道你姓甚名誰年方几何家住何方啊!
我怕你對我失望,對愛絕望。
我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我無法原諒那個讓她懷孕又拋棄她的男生。
那是我來到蓮城的第三天,我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打探到張俊寒在蓮大附近出沒,據說他正在泡蓮大建築學院的一個姑娘,可我連續蹲了三天點,把蓮大逛了個遍,卻連他半個影子都沒見著。
十一點半,我緩緩睜開眼,窗外月色正濃,而床上的人,也因為摻在紅酒中的藥物,酣睡正濃。
「沈星辰……」眼淚轟然落下來。
是酒精,或許是我決絕的主動熱情,讓狀況在微醺的夜色下開始失控。沈星辰反被動為主動,雙手緊緊攬著我的腰,熱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霸道、熱烈、深情,帶著獨屬他的氣味,讓我無處可逃,也不想逃。
「喂,好痛!放開我!」我的胳膊掛了彩,事後直接被拎到警局還來不及處理,此刻被沈星辰用蠻力拽了一路,痛徹心扉,我齜牙咧嘴地低吼,「你懂不懂憐香惜玉怎麼寫啊!」
「喂,同學,你哪個班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哼道:「沈扒皮!」
後來我在他的工作室再次看到那幅令我驚艷卻也被我吐槽一番的作品,才明白他當初為什麼那麼介意我的話。換成是我,有人當著我的面那樣批評我的作品,大概也會恨不得抽他兩個大耳刮子。
在尖叫聲與喧囂聲中,我顫抖著手指撥了110。
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那是愛你的一顆心。
我原本真的打算放棄,可沈星辰生日那天在超市接的那個關於張俊寒消息的電話,讓我冷卻的心再次沸騰,我只要一想到凌凌臨死前的慘白面孔,我便知道自己放不下。
吃飽喝足,打個哈欠,我拉開椅子站起來一口氣說道:「謝謝,再見,不用送了。」剛轉身,便被沈星辰一句吼嚇得忍不住打了個顫。
撥開人群,看到渾身浴血躺在馬路中央的那個身影時,我捂著嘴巴蹲在他身邊,渾身發冷,顫抖不已。
我無語地翻個白眼。他這一鬧,這份工作大概不保。但他畢竟幫了我,我不喜歡欠人情,但我的包放在KTV的儲物室,此刻身無分文。
那是我來到蓮城的第二十天,每晚穿梭在這座城市的夜場,卻依舊沒有半點張俊寒的消息。我很納悶,難道熱愛泡夜場的張俊寒忽然轉性了?又或者,他壓根就不在這個城市?Q群里那個透露消息給我的他的哥們是騙我的?
「華而不實。」說完,我轉身,手臂卻被他拉住:「什麼?」
我悄然起身,站在床邊望著他,怔怔的,良久。我俯身,將一個吻輕輕印在他額頭。而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卧室。
他晃晃手錶:「你的忍耐極限。」
我斜他一眼,沈星辰,我真的很懷疑你幫我找人的誠意啊。你心裏一定巴不得我永遠都找不到吧!
就算有沈星辰的幫忙,但過了兩個月,張俊寒還是毫無音信。沈星辰見我每晚依舊遊盪在蓮城各大小夜場,帶著一身煙酒味與疲憊晚歸,總是忍不住嘲諷一番,周惟惟,你何必呢,人https://read.99csw.com家有心躲著你,又怎麼會讓你找到。真是沒見過比你更蠢的女人。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我決定留下來,哪怕明知不會長久,我依舊想要為曾經的夢想留下一點紀念。
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的勢利,你的庸俗,然而我愛你。
我感覺到他身體瞬間僵住,我感覺自己胸腔內劇烈跳動的一顆心,咚咚咚咚,似要蹦出來。
我渾身顫抖,久久無法言語。
我決絕的語氣再次將他惹怒,他惡狠狠地說:「難道你還想進警局嗎?!」
他的聲音緩慢而吃力,支離破碎:「周惟惟……你愛我嗎……」
公交車久等不來,我心煩意亂,扭頭沖身邊的沈星辰怒吼:「你再跟著我,我要報警了!」
我懶得理他,一口氣又跑回了KTV。
晚上沈星辰回來時,望著滿桌豐盛的菜肴,誇張地叫道:「周惟惟,我不信!你請了幫手吧?或者就是從酒店打包回來的!」
我指甲掐進掌心裏,痛感令我清醒過來,咬牙閉眼,腦袋往前狠狠撞去。
身邊的警官以為我在懼怕即將面對的一切,搖頭嘆息著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沈星辰,與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時刻提醒自己,別說愛你,千萬別說愛你。
可明晃晃的陽光下,茶几上那張字條分明昭示著,這不是我的夢。
我心內震撼,這似乎在說我。
沈星辰,我如此愛你,卻從來不敢告訴你。
我跑出病房,在走廊盡頭的角落裡,放聲痛哭。
我回頭,蹙眉瞪著他:「你幹嗎!」
「哎,你誰呀?」他在我身後問道,又說:「有點面熟……」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好睏,得回去睡覺!」
他從我手中搶過照片:「不就是找個人嗎?周惟惟,我答應你了。」他拽起我,「所以,你現在,馬上,立即,跟我回家!」
偏頭,我望向窗外,咬了咬嘴唇,再轉頭時從手包里掏出那張照片,車窗外投射進來的昏暗路燈光芒打在照片中兩人的面孔上,我指著男生的臉,笑著說:「沈星辰,如果你答應幫我找他,我就跟你回去。」
時針指向十點,我擦乾眼淚:「我們去切蛋糕吧。」
我一時怔住。
「你這個惡毒的死女人!」他在身後痛得怒吼。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袒露感情,我不是個神經大條的女生,但心裏明白是一回事,還可以裝傻,他一旦挑明,我便忍不住慌亂了。
「十分三十五秒。」他低頭看了眼手錶,笑嘻嘻地說道。
「跟我回家。」
讀者讀後感:
極盡纏綿的片刻,我的淚水紛紛跌落,滾燙而絕望……
「是呀,是呀,快要流落街頭了。」
「你呀。」沈星辰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搖頭嘆息。
然而我沒有想到,酒店三樓碩大的自助餐廳里,到場的卻只有我們兩個人。
「想都別想!」我拒絕,當初不告而別時,我就下定決心,此生都不想再跟他有牽扯。
「幹嗎,又想逃跑?」他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低沉的,疲憊的。
我捏著照片,忽然笑了,笑著笑著便蹲在地上,單手撐地,以便支撐軟綿綿毫無力氣的身體。
那時戲謔般的一句話,卻在半年後一語成讖,我拋下做到一半的設計圖,順走了他兩千塊錢,從蓮城消失。
我簡直不敢相信,看著那間由寬敞地下室改造出來的工作室,設計格局與裝修細節,那麼像我曾勾畫過的個人工作室的藍圖。
他沒有昏過去,聞聲抬頭望我,伸手試圖幫我擦眼淚,卻力不從心,我握住他冰冷的手指,俯身靠近他嚅動的嘴唇。
身上忽然一暖,鼻端縈繞著熟悉的味道,是威西柚沐浴液的清香,沈星辰的味道。當初我發現他用沐浴液洗衣服,大大鄙視了一番,他不僅不反思這種奢侈行徑,反而就「生活品質直接影響著生命舒適度」這種狗屁論調對我進行了一番教育,最後他在唇槍舌劍中敗下陣來,丟下句「懶得理你,你這個粗俗的女人」,然後落荒而逃,回了房間。
我!我真的抓狂了!咬牙切齒地低吼:「你到底想怎樣啊!!!」
如同我的心。
我的眼眶忽然有點濕潤,仰頭匆匆喝牛奶,我真怕自己掉眼淚。
「你知道嗎?周惟惟,你那天可把我打擊得夠嗆,你走後我立即把那幅作品扯下來拿回了家,那之後再沒畫過圖紙。」沈星辰雙臂環抱倚在書桌上,語氣哀怨。
所以我坦白地攤攤手:「我沒錢。」
我找了個網吧,登Q,上群里找到那個男生,大概是我三番五次地追問令他生了疑心,最後不耐煩地丟了句「我就跟他喝過兩次酒,沒有那麼熟好不好」后便再也沒有搭理我。
他點亮蠟燭,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紅酒,倒了兩杯,跟他碰杯:「生日快樂!」仰頭,先干為盡。
後來他對我說,那晚我化了濃妝他一眼並未認出我來,熟悉的是我的聲音。
我轉身,去幫沈大爺拿食物。
我沉吟。
掛掉電話,剛把手機收入包里,鈴聲再次響起來,我以為是沈星辰,接通便笑說:「大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終於抽出空打量沈星辰,三個月不見,他似乎蒼老了那麼點,神色疲憊,眼周淡淡發青,也或許是因為半夜三更被警局一個電話從睡夢中叫醒的緣故。
下午見面時,他將一摞資料丟到我面前,又恢復了他從前的惡形惡狀:「好好乾呀,周惟惟免費苦力!」
「沈星辰,你可真膽大,也不怕引狼入室嗎?」
「沒問題呀。」
「喂——」
動作迅速利落一氣呵成。
他對我的怒視置若罔聞,只是怔怔地盯著我,我終於看清他的臉,陽光帥氣的一張臉,咋就大腦缺根筋呢,真可惜。
「不要小看任何人,哼!」
當我的思維再次清晰過來時,已經被沈星辰拉著在馬路上一路狂奔。
這是他答應幫我找張俊寒的條件之一——重回工作室免費做事以勞力還債!
張俊寒,我苦苦尋找了九個月卻一無所獲的人。他是我的男朋友,一年前,他單方面跟我分手,從島城消失。
我痛恨這樣的自己,卻無能為力,那麼絕望。
我害怕離別的痛,但我更怕你因此而受到傷害。
後來我從她朋友那裡得知,出事前一個月,她被在同城論壇上結識的男朋友拋棄。
沈星辰將車開到美食街,這座城市號稱不夜城,會館、酒吧、歌廳、美食,各種夜場霓虹妖嬈閃爍,愈夜愈美麗https://read.99csw.com
「請在這裏簽字,然後可以走了。」警察將文件遞給沈星辰,他接過,低頭,「唰唰」幾下,龍飛鳳舞簽下三個字,再遞迴去,起身,拽著一旁的我就往外走。
沈星辰將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遞到我面前:「喝完就去睡覺吧。」就像是我們同住的那半年一樣,每晚睡前一杯熱牛奶。
我低了低頭,拿起杯子喝水。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拒絕了我。
03
看的是一部溫情脈脈的老電影,好電影總是讓時間過得很快,當燈光亮起時,沈星辰偏頭詫異地望著我說:「你怎麼哭了?」
「……」
沈星辰揉著額頭哼了聲,瞪著我:「睡覺?在這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把賬算一算呢。」
反正在他眼裡我就是個沒良心的小偷與欠缺責任心的無賴,那麼索性無賴到底好了,我頭一揚:「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01
他置若罔聞,微微笑著:「你不是問我要什麼畢業禮物嗎,嗯,我想了想,就這個吧。」言下之意,周惟惟你給我當丫鬟使喚一回唄。
在照顧沈星辰的那段時間里,我心裏關於找到張俊寒的這個念頭似乎真的一點點淡化。除了手臂骨折需打上石膏,他的腿受傷最為嚴重,很長一段時間需依靠輪椅行動。他拒絕了專業看護,理所當然地指著我說,有現成的丫鬟,為什麼要花錢請個陌生人?
那晚在自助餐廳,他瘋跑出去,不要命地闖紅燈穿過馬路,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張俊寒。
這是我欠他的。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在他面前提及張俊寒,他幫不幫我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我常常問自己,當初跟他回來,到底是尋求他的幫助,還是僅僅貪戀這片刻溫柔?
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第二次遇見沈星辰,是在盛世KTV。
「敬請期待!」
一杯牛奶見底,沈星辰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都沒問,跟我道了聲晚安,便上了樓。他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他的沉默。
「神經病!」
法醫說,懷孕三個月,服用整瓶安眠藥。
他歡欣地吹一聲口哨:「專車。你在這裏等一下。」
我曾跟沈星辰提過,這已不是我第一次懇求他幫我找人。
車內沒有開燈,昏暗而沉寂。
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手背青筋暴突,那張紙被我撕得粉碎,伸手一掃,茶几上的東西紛紛跌落在地,裂成了碎片。
「不是開Party嗎,人呢?」我問他。
「還我!」
難過生命中那麼多的來不及。
餐廳原本微閉的門敞開,我走出去,找樓層服務員詢問。
就算他不要求,我也會照顧他。
我在心裏沉沉嘆口氣,抬腳進門。
他沒罵錯,我就是個騙子,騙了他許多,包括他的心。
沈星辰走了進去,我卻站在門外沒動。
這家餐廳不愧為全城最好的自助餐廳,餐前冷盤而已,已令人目不暇接。我弄了輛推車,挨個拿過去。
那一刻,我恨不得有把刀在手,將自己千刀萬剮。
僵持的片刻,他終於回過神來,揚聲反駁道:「可是,建築之美值得冒險!」
只是,沈星辰,你將永遠不知道,你也騙走了我最重要的東西。
「那你是哪個學校的?學建築?」
「你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他蹙眉望著我,大聲問:「你誰呀?」
周惟惟——
意料之中,經理怒火中燒,如果不是旁邊的姐妹拉著,他的巴掌早就扇在我臉上。他將我的東西扔出儲物室,指著門口對我怒吼:「周惟惟,你給我滾蛋,現在,立刻,馬上!」
是呀,我也覺得自己愚蠢。茫茫人海,這樣毫無頭緒地找一個人,跟滄海中尋找一粟也沒什麼區別。其實沈星辰提議過在媒體刊登尋人啟事,被我拒絕了。他對此很不解,我隨口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他也沒有追問,聳聳肩說,反正我不急,隨你。
小吃店裡稀疏的幾個客人目光紛紛投過來。
「喂喂喂!」
我內心潮濕,忽然很想落淚。
我知道凌凌的密碼,登錄了她的QQ,開始在那個同城論壇的Q群里潛伏,打探那個叫張俊寒的男生的消息。
「不愛看就閉眼。」我頭也不抬,三兩下解決了碗里的麵條,而後轉身喊道,「老闆,再來一碗!」
他錯了,走到這一步,我從不曾後悔過。當我踏上尋找張俊寒的路時,心裏就早已做好了準備。我只是很難過。
「當然是……假的。」他笑嘻嘻。
掛掉電話,我微微合眼,我找了他這麼久,這一切終於即將結束,我卻半點也開心不起來,有的只是濃濃的疲憊。
作為他的房客及工作搭檔,我自然也收到了一張邀請卡,只是他將我的名字寫成「周惟惟免費苦力小姐」,頗令我哭笑不得。
——蔣蔚藍
時間流逝,太陽西下,我對著豐盈起來的畫紙吹了口氣,將鉛筆碎屑吹掉,而後習慣性地在右下角簽下名字,打算收拾東西離開時,一個聲音輕飄飄地響在耳畔,嚇得我尖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
「什麼班級?我就一陪酒的。謝謝你幫我,請慢用。」我欠身,打算離開。
車子駛上城區主幹道,往城南的方向而去。此刻已是凌晨三點半,路上行人漸稀,只有夜遊的車在霓虹燈下賓士,偶與我們擦肩而過。我望著窗外這座不夜城,微微合眼,沈星辰,很多個時刻,我真的寧願,從未遇見過你。
良久,才聽到他低低的聲音:「什麼都可以?」
「你很缺錢?」
有一個詞語叫作「近鄉情怯」,他不會懂的。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忽然響起剎車聲,抬頭時,發現沈星辰正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他的臉隱沒在暗影中,喜怒難辨。
我們不停歇地一口氣跑到了美食街末尾,他往大排檔的桌子邊上一坐,揚聲喊道:「香辣蟹一份、大盤蒜蓉扇貝、德國黑啤一紮要冰的!」回頭笑嘻嘻地望著我,「同學,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許就算了,請吃個消夜吧。」
……
客廳里的水晶燈被打開,我下意識地伸手擋眼,過了片刻才適應這熟悉的璀璨光芒。沈星辰是個講究生活品質的人,也懂得享受,屋子裡從傢具、電器到小擺設,無一不是最好的。當初我剛搬進來時很不習慣,每天都念叨他的奢侈行徑,指著客廳里過分華麗的水晶燈九*九*藏*書罵他是不知民間疾苦的米蟲富二代。
當我醒悟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她毫無生機地躺在太平間里,腹部微隆,手裡緊緊抓著一張她與一個男生的合影。
我冷笑:「悉聽尊便!」此刻我真後悔沒有將他的電話從手機里刪除。
當天晚上,我從旅館搬去了沈星辰的家裡,霸佔了他那套大得奢侈嚇人的複式樓的一樓客房。進門時,他放下我的行李,一邊掏鑰匙一邊回頭對我說:「周惟惟,你可真膽大,也不怕我把你怎樣嗎?」
尾聲
三個月前的不告而別確實是我的錯。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會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更沒想到還會再次跟沈星辰見面。
「你剛剛說什麼?」見我試圖掙脫,他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07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02
我一愣。
當然不太像,因為那根本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周凌凌。
他誤以為我是蓮大建築學院的學生。
那幅作品區別於展廳里的任何一幅,技巧嫻熟與設計功底自然不在話下,最特別是設計者的創意,整個建築由地面傾斜而上,結構獨特,懸浮在空中,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但不可否認,它美得令人震驚。
片刻,他終於動了動,偏頭,慢慢俯身,一點點靠近我。我退無可退,索性睜大眼睛瞪著他,無聲警告,你敢對我非禮試試看!他卻忽然停住,面孔離我僅有兩厘米,鼻尖快要抵著我的鼻尖,熱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熟悉的清香,痒痒的、麻麻的,漆黑雙眸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我。
我那點蕩漾心思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怒火噌噌噌地往上冒,低吼:「沈星辰!!!」
「謝謝。」
報完警,我鬱悶地回到旅館,將行李箱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在一件外套的口袋裡搜刮出五十五元「巨款」,躺在床上望著發黃的天花板,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周惟惟,你這個小騙子,終於被我逮到了!哼哼哼哼!」
在的士上我撥通阿堅的電話:「他過去了嗎?」
我實在沒心思跟他瞎扯,必須得回到KTV找經理道歉說情,試著挽救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他卻忽然收起嬉笑戲謔的表情,伸出手,一本正經地說道:「周惟惟同學,正式認識下,我叫沈星辰,蓮大建築系大三。」
「嗯?」他一時沒轉過彎。
「想得美!」我撇嘴,心裏卻難過得想要落淚。
08
他指指我又指指他自己,勾起嘴角:「你跟我不是人嗎?」
一路到停車場,他粗魯地將我塞進車裡,然後從副駕上爬過去,迅速摁下中控鎖。
「周惟惟,我要吃陳記的水晶蝦餃。」
他終於不堪負重,沉沉地暈死過去。
「任何。」我說。
這九個月來,我無數次問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能放下?我沒有答案,當某些東西漸漸纏繞成執念,便令人絕望。
我以為我早已忘記那段時光,記憶卻在氣味中復甦。
因為我深知,我心中那份可怕的執念早已殺死了我們之間的可能。既然早知不會善終,那麼,便不如別開始。
凌晨兩點多,夜空很靜,因此沈星辰的嗤笑聲尤為刺耳,他甩開我,雙眼在我身上掃視一圈:「請問您身上哪塊肉泛著玉的光澤?哦不,應該說哪個毛孔散發著雌性激素!」
嗯?我蹙眉。
「工作室雖小,但在業內頗有口碑。我們有主頁,你可以在網路上查詢到。或者,現在跟我去看看?」
才拿到一半,似乎聽到門口有響動,但餐廳里放了輕音樂,我也沒太在意。當我推著車回到座位時,發覺沈星辰不見了。
我懶得跟他一般見識,口舌之爭沈星辰未必斗得過我,只是此刻我又冷又餓,實在沒心思跟他斗。
「不還。」
他沒有開口,我也沉默。
因為,他之所以遭遇車禍,完全是因為我。
不能怪我那麼輕易就信他,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那時是我第三次見他了,輸了也不可恥。
「嘿嘿,人老了,記憶力不那麼好了嘛。」
我回到餐廳。三分鐘過後,他依舊沒有回來。
「不還!」
他也一口喝完,放下杯子,勾起嘴角望著我:「燭光,美酒。周惟惟,你打算向我求婚嗎?」
他從外面接完電話回包廂,被我凄厲的尖叫聲嚇到。而我呢,那個時刻的我,十分狼狽,雙手死死抓著包廂的門框,身子後仰,頭髮被包廂里的男人使勁扯著,痛得我眼淚都流了出來,既憤怒又絕望,我想大概要死在這個肥胖猥瑣的男人手裡了……
飯後一起看電影,我說過,沈星辰是個懂得享受的人,因此家裡專門辟出個觀影室,不比電影院的效果差。
在夜店裡單槍匹馬跟兩個痞子男大打出手最後弄到警局去,這行為確實不那麼女人,但是女人該有的我都有好不好!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後來的故事,你們都知道了。
我對沈星辰的工作室一見鍾情。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消失的理由及這三個月的去向,千言萬語,不過一句話,我得知了張俊寒的新動向,追隨而去,跑了幾個城市,最終又跟回了這裏,可是,到最後,我依舊一無所獲。
「周惟惟,過來幫我擦個背。」
我沒有給他再說下去的機會,越過餐桌,站在他面前,勾著他的脖子,踮腳,再次將嘴唇印上他的。
他在說什麼?
我如此愛你,對此我毫不在意。
我辦理了退學,忍痛割捨掉我那麼熱愛的建築設計,只為一個令我日夜難安的執念。
我深呼吸,一字一句地對他說:「如果你覺得我騙你那麼就當是我騙你吧,我現在真的得走了。再見!」我心一橫,恩將仇報就恩將仇報吧,抬腳狠狠踢了他一腳,趁他因疼痛時放開我時趕緊溜之大吉。
「啊!」沈星辰痛呼出聲,條件反射般地彈開,怒吼,「周惟惟!」
「周惟惟,你削個蘋果咋這麼磨嘰啊!」
06
「怎樣?有本事你咬我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沒來由地一陣慌亂,滿桌的美食,卻沒心思吃。偏頭往外看,窗外是蓮城最繁華的十字路口,車來車往,喧囂而熱鬧。我的視線所及之處,一點點變得清晰,馬路中央愈聚愈多的車輛與人群令那處交通混亂不堪,有人舉著手機,有人在圍觀,穿著這家酒店制服的幾個門童匆匆朝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