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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二十一章 我們這位無敵騎士贏得曼布利諾頭盔的大冒險和大收穫,以及其他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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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們這位無敵騎士贏得曼布利諾頭盔的大冒險和大收穫,以及其他遭遇。

「啊呀,這盆兒真不錯!要說值錢的話,至少也值一個當八的銀瑞爾!」
理髮師做夢也沒想到或提防到這種事,看見這個怪東西迎面衝來,只好滾鞍下驢,躲過他的長槍。他比雄鹿還矯捷,身子剛著地,立刻跳起來往野外飛跑,風都追他不及。他把盆兒丟在地下;堂吉訶德見了很得意,說道:「海獺看見獵人追趕,憑本能知道是要它身上的一件東西,就用牙把那件東西咬下來;這個異教徒很乖,也學了海獺的樣。」他吩咐桑丘把頭盔揀起來。桑丘雙手揀起,說道:
他們飢火已平,氣惱也消了,兩人騎上牲口,不擇道路,隨駑騂難得任意而行,因為這樣才是遊俠騎士的本色。馬的主人隨著馬的意向,就連那頭毛驢也那樣,總是又親熱又和順地跟著那匹馬;馬到哪裡,驢就跟到哪裡。他們終究又回到大路上,毫無定向,只順著大路隨便跑。
堂吉訶德答道:「桑丘,這還用說嗎!從前遊俠騎士做到帝王就是這樣一步步升上去的。現在只要看哪個基督教或異教的國王正在打仗,又有美貌的女兒。不過現在還顧不到這點,因為我已經說過,上朝之前,先得在別處顯身手,揚名氣。況且我還有個缺陷:假如有國王正在打仗,他又有美貌的女兒,而我已經名滿天下,我卻不知道怎麼能發現自己是帝王的子孫,就連叔伯的親也攀不上。國王要是這方面拿不穩,即使我功勛顯赫,盡配得過公主,他也不肯把公主嫁我呀。所以我只怕就為這一點缺陷,白賣了力氣,還是一場空。當然,我出身舊家,有財產,還有權利要求五百蘇艾爾多的罰金,說不定將來為我寫傳的博士會把我的祖宗考查清楚,發現我原來是什麼國王的第五、六世的子孫。我告訴你,桑丘,世界上有兩種家世:一種是從帝王傳下來的,一代代衰落,到末了只剩了一個點,像個底在上、尖在下的金字塔;另一種是從平民開始,步步高升,直升到公侯。兩種家世不同:一種喪失了過去的地位;一種取得了過去未有的地位。我的家世大概是前一種。據考證,我也許是名門望族出身,將來做我丈人的國王準會滿意。即使他不滿意,公主對我準是一片痴情,明知我是挑水夫的兒子,也會不顧父命,把我認作家主和丈夫。不然的話,我就搶了她,隨意把她帶到別處去,等過些時候,或者等她父母身死,他們的氣惱也就完了。」
堂吉訶德聽了這話,說道:「桑丘啊,你這個基督徒很糟糕,吃了人家一次虧,老也不忘記。你該知道,偉大的心胸不計較細事。你難道折了腿、斷了肋骨、破了腦袋嗎?你就念念不能忘記那番玩笑呀?仔細想來,那是捉弄你,鬧著玩兒的。我如果沒看明這點,早回去為你報仇了;我要為你乾的事,准壓倒希臘人為拐走海倫而造成的浩劫。其實那位海倫如果活在現代,或者我的杜爾西內婭活在那個時代,可以拿穩了說,海倫的美貌不會有那麼大的名氣。」
「先生,您許我跟您說一兩句話嗎九*九*藏*書?自從您下了那道嚴厲的命令不讓我說話,我肚子里好些東西都悶得發霉了。這會兒我舌頭尖上有句話要說,我不願意憋壞了它。」
桑丘說:「那隻消用個理髮的,把他雇在家裡,不就行了嗎?假如少他不得,可以叫他跟在我背後,像貴人的馬弁那樣。」
桑丘說:「就算官銜。我說呀,我是很會做官的。講老實話,我從前當過教會的庭丁;我穿上庭丁的袍兒,神氣極了,大家都說,憑我的氣概,可以做教會的總務員呢。如果我披上公爵的袍兒,或者像外國伯爵的派頭,渾身戴著黃金珠寶,那可多麼體面啊!保管一百哩瓦以外的人都要趕來看我了。」
桑丘說:「正合了我的心愿;這得實實在在,沒有虛假。我就是這樣指望的,事情準會像您剛才講的那樣,一一應在您這位哭喪著臉的騎士身上。」
他們一路走,桑丘對主人說:
「這隻有名的頭盔當初是配著一個異教徒的頭形鑄造的,那人的腦袋一定大得很。可惜這東西缺了一半。」
他說:「我是想到那位異教徒原主的腦袋那麼大,這隻頭盔完全像一隻理髮師的盆兒了。」
堂吉訶德說:「你一定很漂亮。可是你得經常剃鬍子。像你這種又濃又粗又亂的鬍子,至少每兩天剃一回;不然的話,大老遠就看得出你是什麼人。」
他抬頭忽有所見,看見的是什麼東西,且待下一章敘述。
桑丘說:「可以呀,只要人家不用彈弓來彈你。上次那兩支軍隊混戰的時候,他們用彈弓打的石子,打折了您幾個大牙,把害我嘔掉腸子的萬應神油的罐兒也砸破了。」
桑丘不再做聲,生怕他把嘴巴張成圓形而發的那個誓,當真干出來。
堂吉訶德說:「那就是曼布利諾的頭盔呀!你走開,單讓我來對付他。你可以瞧瞧,我不用白費時間,一句話不說,馬上就能完事,把我一心想望的頭盔弄到手。」
堂吉訶德說:「桑丘,你笑什麼?」
桑丘答道:「我也記得呀。可是我這一輩子如果去按方配製,或者再喝點試試,天叫我馬上就死!而且我打算動用身上的五官一齊護著自己,既不受傷,也不傷人,壓根兒用不著這種葯。至於再給人兜在毯子里拋呢,這話我不提,因為這種倒霉事沒法預防,碰到了只好縮著肩,屏住氣,閉上眼,聽憑命運和毯子拋送。」
桑丘說:「我告訴您。幾年以前,我在京城裡待過一個月。我看見一位貴人在那裡散步;他個子很小,據說爵位很高。有個人騎馬來回跟著他跑,好像他的尾巴似的。我問人家這人幹嗎老跟在那人背後,卻不跟著別人。人家說,這是他的馬弁,貴人照例有個馬弁跟著。從此我就知道了,一直沒忘記。」
桑丘說:「您說話得仔細,幹事更得仔細啊。我但願別又是捶打得咱們昏頭昏腦的砑布機之類。」
桑丘說:「我會小心躲開,不過,我再說一遍,但願天保佑,這是香菜,不是砑布機。」九-九-藏-書
桑丘說:「急切得很,即使是我自己身上穿的戴的,也沒那麼急切的需要。」
桑丘說:「我真恨不得牽了走呢!至少把自己的驢和它對換也好,我覺得我的驢沒它那麼好。騎士道的規矩實在是嚴厲,連換掉一頭毛驢兒都不準。我請問您,驢子身上配備的東西,總可以掉換吧?」
堂吉訶德答道:「桑丘,你說得不錯。但是一個騎士要達到這個地步,先得四面八方去冒險,經受考驗;等功成名就,一旦到了哪一國的京城,那裡已經久聞他的大名了。他進了城,小孩子一見立刻跟上來圍住他,大喊:『這是太陽騎士呀』、『蛇騎士呀』、或者其他徽號的騎士,反正他是在那個徽號下幹了大事業的。他們會說:『這是單槍匹馬戰勝大力巨人布洛咖布魯諾的騎士呀!禁咒了將近九百年的波斯國瑪梅魯戈大帝,靠這位騎士破了魔法的呀!』他的事迹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地播開了。後來國王在宮殿里聽到小孩子和許多別人的嚷嚷,趕到宮殿窗口,一看見這位騎士,憑鎧甲或盾牌上的徽章認出他是誰,就不由自主地喊道:『啊呀,騎士道的模範來了!我滿朝的騎士們快出去迎接呀!』大家奉旨趕出去,國王親自跑到半樓梯,緊緊擁抱了這位騎士,和他行吻面禮,然後攜手帶他到後宮,會見王后和公主。這位公主的才貌反正是當代第一、舉世無雙的。她立刻凝目注視著騎士,騎士也盯著公主看,都覺得對方像天神一般,不是凡人。他們不知怎麼的給撩撥不開的情網套住了,卻不知怎樣表達愛慕的情意,心上非常痛苦。隨後准有人把騎士送到陳設富麗的房間里,替他卸下盔甲,又拿一件華麗的紅袍給他穿上。他披戴著盔甲就夠漂亮的,換上便服越顯得風度翩翩。當晚他和國王、王后和公主同進晚餐。他兩眼離不開公主,只顧偷偷看她;她也乖覺地偷眼看騎士,因為據我剛才的話,她是一位很慎重的姑娘。飯罷,忽有個又丑又小的侏儒進餐廳來,後面跟著一位漂亮的傅姆,兩個巨人陪在她左右。她提出了一件艱險的事,是古代一個法師造成的,誰能完成這件事,就公認他是天下最好的騎士。
且說堂吉訶德看見的頭盔呀、馬呀、騎士呀,是怎麼回事。那裡附近有兩個村子:一個很小,村上既沒有藥劑師的鋪子,也沒有理髮師;接境的另一個村上卻都有。所以大村子里的理髮師也為小村子服務。這小村子里有個病人要放血,又有個人要剃鬍子,理髮師就帶著銅盆到小村子里去。他去的時候恰巧下雨,他的帽子大概是新的,怕沾濕,所以把盆頂在頭上。那盆擦得很乾凈,半哩瓦以外都閃閃發亮。他騎的驢就像桑丘說的,是一頭灰驢。堂吉訶德眼裡就看成了花點子的灰馬呀騎士呀和金子的頭盔。因為他按照自己那套瘋狂的騎士道想入非非,把所見的東西一下子都改變了。他心目中的那位倒了霉的騎士走近前來,他更不打話,縱馬挺槍,直向那人刺去,一心要把他刺個對穿。他和那人劈面相迎,並不勒住馬,只喊https://read.99csw•com道:
堂吉訶德說:「還不止呢。即使你做不到伯爵也不要緊,因為我既然是國王,就可以封你爵位,不用你花錢買,也不用你格外效勞。我封你做了伯爵,你馬上就是紳士了,人家愛怎麼說,隨他們說去;儘管他們不願意,也少不得稱你一聲『閣下』。」
堂吉訶德說:「我向例不剝奪我手中敗將的東西。按騎士道的規則,也不準剝奪他們的馬匹,叫他們步行。除非打仗的時候,勝者損失了坐騎,才可以奪取敗者的馬匹作為合法的俘獲。所以,桑丘,這匹馬呀,驢呀,不管你當它什麼東西吧,你隨它去,它主人等咱們走了會回來找它的。」
桑丘聽他把盆兒叫做頭盔,忍不住好笑;可是想到他主人的火氣,笑了一半忙又忍住。
桑丘說:「那麼咱們只要靠上帝保佑,隨命運去安排得了。」
這時下起小雨來了。桑丘想和他主人到砑布機的機房裡去躲躲,可是堂吉訶德為了那場惹氣的笑話,對砑布機深惡痛絕,怎麼也不肯進去。他們就往右一拐,走上一條昨天沒經過的路。走了一程,堂吉訶德看見一個人,騎著馬,頭上戴著個閃閃發亮的東西,好像是金的。他一見立刻轉身對桑丘說:
桑丘說:「那麼,先生,我就說了。這幾天我老在想:您在荒野里和四岔路口來回冒險,到手的好處實在是太少了;即使克服了天大的兇險,成了大功,既沒人看見,也沒人知道,當然也永遠埋沒了,這就虧負了您的心愿和您的一番事業。所以我想,除非您有更好的主意,咱們最好還是去投奔一個正在打仗的皇帝或國王。您替他效勞,可以顯顯您的身手、您了不起的力氣和更了不起的頭腦。咱們投奔的主子看到了這種種,一定按咱們各自的功勞酬報咱們;他那裡一定也有人把您的事迹寫下來,一代代流傳下去。我乾的事就不提吧,因為不過是侍從的事罷了。如果按騎士道的規則,侍從乾的事也行得記下來,那麼我敢說,我的事不該略過不提。」
「國王命令在場的騎士都嘗試一下。大家都不行,成功的只有這位做客的騎士,這就越發增長了他的名望。公主快活極了,她愛上這樣傑出的人物,更覺得心滿意足。無巧不巧,這位國王、或王子、或隨他是什麼,正和一個勢均力敵的敵人苦戰。做客的騎士在宮裡住了幾天,要求參戰,為國王效勞。國王一口應允,騎士恭恭敬敬地對國王吻手謝恩。這天晚上,他去向公主告別。公主卧房的窗對著花園,她曾經隔著窗子的柵欄和騎士談過好幾次話;她的心腹侍女替她傳遞消息。當時騎士長吁短嘆,公主昏厥過去,侍女忙去舀涼水;侍女很著急,因為天快亮了,怕私情泄露,壞了公主的名譽。後來公主醒過來了,她把一雙白手從柵欄里伸給騎士;騎士就千遍萬遍地親吻,把眼淚沖洗這雙玉手。兩人約定怎麼樣互通或好或壞的消息。公主要求他儘早回來;他連連發誓允諾。他再次吻了公主的手和她告別,心上說不盡的難受,簡直要活不下去了,回屋倒在床上,滿腔離愁,一夜沒睡。他大清早起來,向國王、王后和公主辭行,可是只見到國王和王后,聽說公主不舒服,不能見他了。騎士知道她是為了離別悲傷,只覺得萬箭鑽心,差點兒臉上流露出來。牽線的侍女當時在場,都看在眼裡,回去告訴公主,公主聽了不禁流下淚來。她說,她最苦惱的是不知這位騎士什麼出身,是否帝王的後代。侍女一口保證說,他如果不九九藏書是帝王公侯的子孫,決不會這麼高貴、溫文、勇敢;這話安了公主的心。她極力自己寬慰,免得父母看出她的心病。過兩天,她也就在公共場所露面了。這位騎士早走了,他投入戰爭,征服了國王的敵人,奪得許多城池,打了好幾次勝仗。他回宮和公主在經常相會的地方見面,約定由他去要求國王酬報他的功勛,把公主嫁給他。國王不答應,因為不知道他的出身。可是,他和公主或是私奔了,或是別有什麼辦法,公主終究做了他的妻子。國王對這樁婚事很滿意,因為後來發現騎士的父親原來是一位英勇的國王。我不知道他的國土在哪裡,因為我想地圖上是不會有的。父王去世,公主繼承,這位騎士轉眼做了國王。這就該論功行賞了;侍從和所有幫他登上寶座的人都有賞賜。新王把公主的一個侍女配給侍從——不用說,她就是那個牽線的侍女,她父親是一位很顯赫的公爵。」
堂吉訶德說:「你說吧。話要簡短,啰里啰唆就沒趣。」
「照我看來,桑丘,老話沒一句不真,因為都是從經驗來的,而經驗是一切學問之母。老話說:『這扇門關了,那扇門就開』,這是尤其千真萬確的。我這樣說有個緣故。昨晚運道也許用砑布機欺騙咱們,關上了咱們尋找奇事的門,今天卻給咱們大大地敞開了另一扇門,讓咱們去找更美好、更確實的奇事。我要不及時趕進這扇門,就得自己認錯,不能再說是對砑布機少見多怪或者黑夜裡看不真。為什麼呢?我要是沒看錯,有人朝咱們這邊來,頭上就戴著曼布利諾的頭盔呢。我為這隻頭盔發的誓,你是知道的。」
他把盆交給他主人。堂吉訶德拿來立刻戴在頭上,轉過來,轉過去,想找面盔的部分,可是找不到。他說:
堂吉訶德說:「有那一天。」
桑丘答道:「我不知道。不過,老實講,我要是能像往常那樣多話,我也許能說出一番道理,說明您這話是錯了。」
堂吉訶德說:「你這該死的傢伙!頭盔跟砑布機又有什麼相干呀?」
他主人說:「該說『官銜』,不是『官眼兒』。」
桑丘說:「這裏正用得上一句混蛋的話:『硬搶也能到手,何必向人乞求。』不過還有句話更當景:『實心眼兒求人,不如一走脫身。』我說這話有個緣故。做您老丈的國王陛下如果不肯回心轉意,把公主小姐嫁給您,那就別無辦法,除非像您說的,搶了她帶到別處去。不過這樣也不妥;您還沒跟他們講和,還沒安安頓頓做上國王呢,這個時候,可憐的侍從對他那份賞賜,還得瞪著眼乾等吧?除非將來做他老婆的心腹侍女跟著公主一起逃出來,和他同過苦日子,等老天爺另作安排——因為我相信他主人一定馬上把侍女賞他做正室夫人了。」
堂吉訶德說:「對呀!所以你照樣也可以叫你的理髮師跟著你。風氣不是一下子興起來的,也不是一致同意了創造出來的。說不定你就是第一個背後帶著個理髮師的伯爵;而且剃鬍子比套馬更是貼身的事。」
桑丘說:「理髮師的事您留給我就行,您只管想辦法做國王,封我做伯爵。」
他說到這裏,長嘆一聲,把嘆息送上雲霄。桑丘說:
堂吉訶德說:「你這顧慮重重的混蛋!我剛才的話怎麼錯了?你倒說說。你就沒瞧見對面來了一九九藏書位騎士,騎著一匹花點子的灰馬,頭上戴著一隻金子的頭盔嗎?」
堂吉訶德答道:「這個我可不大清楚,還拿不定,得仔細研究呢;你如果急切需要,暫且讓你換吧。」
堂吉訶德說:「桑丘啊,隨上帝照我的願望和你的需要去安排;『誰自卑自賤,就是卑賤的人』。」
堂吉訶德問道:「你怎麼知道貴人有馬弁跟著呢?」
桑丘說:「隨老天爺安排吧。我是個老基督徒,我能做到伯爵就足夠了。」
桑丘說:「我只瞧見一個人騎著一頭驢,——像我這頭驢似的一頭灰驢,他頭上戴著個閃亮閃亮的東西。」
堂吉訶德說:「這是誰也不能阻擋的。」
堂吉訶德說:「損失那些油我並不心疼,因為你知道,桑丘,那個藥方我記在心上呢。」
堂吉訶德說:「老哥,我跟你說過了,再別提砑布機的話,連影兒都別提,我發誓……我不多說,我會打得你靈魂出竅呢!」
他得到許可,馬上舉行換帽禮,把自己的毛驢裝扮一新,比原先漂亮好幾倍。然後他們吃了些馱驢上抄來的乾糧,又喝了些推動砑布機的溪水;只是背著臉不看那些砑布機。他們受了驚嚇,對那些東西深惡痛絕。
「就算是開玩笑罷了,反正也不能認真報仇。隨它是認真、是玩笑,我終歸嘗到那個滋味了,也知道那是我身上抹不掉、心上忘不了的。不過這些都不去說它,我且問您,您把那個曼低諾打倒了,他那匹看來像灰驢的灰點子花馬,撇在這裏沒個著落,咱們把它怎麼辦?照那個人拔腿飛跑的樣子,不見得再想回來找它了。天啊!好一匹灰驢啊!」
「奴才!動手自衛!要不,就把我份里的東西雙手獻出來!」
桑丘說:「好哇!我可會賣弄我的官眼兒。」
「桑丘,我告訴你我是怎麼想的。這隻有名的神盔,大概是由意外事故,落在一個外行人的手裡了,那人不識貨、不知道它的價值,瞧是純金鑄成的,一定就糊裡糊塗地把那一半熔化賣錢了,把剩下的一半做成這麼個東西,看著就像你說的理髮師的盆兒。不過,隨它是怎麼回事,反正我識貨,不在乎它變樣。回頭哪個村子里有金匠,我叫他修理一下,要修得像鍛神替戰神打造的東西一樣好,甚至更好。目前我就湊合戴上,總比沒有頭盔好;如果有石子打來,就可以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