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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二十九章 他們憑何妙計,解除了我們這位多情騎士最嚴厲的贖罪自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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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他們憑何妙計,解除了我們這位多情騎士最嚴厲的贖罪自罰。

堂吉訶德打斷她說:「夠了,請別誇獎吧。凡是恭維的話我都不愛聽;儘管這不是恭維,也污染我純潔的耳朵。公主啊,我只有一句話,不論我有沒有勇力,我有的沒的全都貢獻出來,直到我送掉性命為止。這個以後再談吧。現在我要請問碩士先生,怎麼會單身跑到這裏來,也沒個人跟著,而且身上穿得這樣單薄,真叫我很吃驚呢。」
堂吉訶德說:「隨她是誰,我做事總要盡職責,憑良心,遵守自己奉行的規則。」
堂吉訶德說:「只要你這件事不損害我的國王、我的國家和主管我心靈的那位小姐,我就答應你。」
桑丘已經告訴神父和理髮師,他主人釋放了一群囚犯洋洋自得,所以神父提出來嚴加譴責,瞧堂吉訶德怎麼回答。堂吉訶德聽著神父的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沒敢承認釋放那群好傢夥的就是他自己。
她說:「先生,您錯了。我離開那裡還不到兩年,雖然一路上沒碰到好氣候,我還是見到了我一心要見的堂吉訶德先生。我一踏上西班牙國土,立即聽到他的大名,就想找他,求他保護,靠他無敵的勇力為我維持公道。」
落難女子堅決要吻他的手,可是堂吉訶德在各方面都是謙恭有禮的騎士,怎麼也不答應。他扶她起來,恭恭敬敬地和她行了個擁抱禮。他吩咐桑丘查看一下駑騂難得的肚帶,立刻替他披上盔甲。當時他的盔甲正像戰利品似的掛在樹上呢。桑丘取了下來,又查看了馬肚帶,隨即為他主人披上盔甲。堂吉訶德瞧自己披掛停當,就說:
神父說:「這個我一講就明白。我告訴您,堂吉訶德先生,我跟咱們的朋友尼古拉斯理髮師一起到塞維利亞去收一筆款子。那是好多年前到美洲去的一個親戚給我捎來的,數目不小,有六萬多比索,都是足色;這筆錢是非同小可的。我們昨天經過這裏,忽然碰到四個強盜,把我們的東西搶光,連鬍子都搶了,而且把鬍子割得不像個樣子,害得理髮師只好戴上一部假鬍子了。」他又指著卡迪紐說:「這位年輕先生也給他們收拾得完全改了樣。妙的是這一帶的人都在傳說,搶劫我們的是幾個發送到海船上去划船的囚犯。據說有個非常勇敢的人,不顧押送的公差和衛兵阻擋,約莫就在這個地方把一大群囚犯全釋放了。沒什麼說的,那人準是個瘋子,不然就是和那些囚犯一樣的大壞蛋,或者是沒有靈魂又沒有良心的傢伙。因為他故意把豺狼放到羊群里去,把狐狸放到雞群里去,把蒼蠅放到蜜里去,他是有心違法亂紀,反抗國王和天派的主子,干犯國家公正的法令。我說呀,他是存心剝奪海船上划船的腳力,並且使安靜了好多年的神聖友愛團又忙亂起來。一句話,他干這件事是斷送自己的靈魂,肉體也得不到好處。」
神父說九_九_藏_書:「您猜得對。」他答應有機會馬上教他。
「勇猛的騎士啊,我是天下最苦惱、最受氣的姑娘。我憑您的仁心熱血,求您一件事。這不但有助於我,也可以增加您的榮譽,抬高您的聲望。您如果不答應,我就跪在這裏再不起身。我是個可憐人,聽到了您的大名,特地遠道趕來求您救苦救難的。如果您的勇力果然名不虛傳,您就義不容辭,得幫幫我。」
多若泰聽了卡迪紐這番話不勝驚奇,瞧他這麼激昂慷慨,願為自己效勞,不知該怎樣答謝,就要去吻他的腳,可是卡迪紐不答應。神父出來解圍,又稱讚卡迪紐講得有理;他急切要求並勸說他們倆跟自己一起回鄉,因為在那裡可以添補些必需的東西,如要尋找堂費南鐸,或把多若泰送還她父母,或者他們認為怎麼辦最合適,到了那裡就可以著手去辦。卡迪紐和多若泰聽了很感激,都接受這番好意。理髮師一直出神地聽著,沒有做聲,這時也殷勤致辭,和神父一樣熱心地表示要儘力為他們效勞。他又約略講了他和神父到這裏來的緣故,也講到堂吉訶德發瘋的離奇,又說他們正在等待堂吉訶德的侍從,那侍從找他主人去了。卡迪紐記起他恍惚在夢裡和堂吉訶德吵過一架;他講給大家聽,只是說不出為什麼爭吵。這時候,他們聽得叫喊,聽出是桑丘的喊聲。原來桑丘到了和他們分手的地方卻找不見他們,所以大聲叫喚。他們跑去迎上他,探問堂吉訶德的情況。據桑丘說,他看見他主人身上只穿一件襯衫,面黃肌瘦,餓得要死,還直在為他的意中人杜爾西內婭唉聲嘆氣;又說他已經告訴主人,杜爾西內婭小姐命令他下山回托波索村上去,她在那裡等著呢,可是他主人說,已經打定主意,先得干下一番事業,能博得美人眷顧,才肯跑去相見。桑丘說,照這樣下去,他主人做大主教都沒指望,別說做大皇帝了,請他們瞧瞧該怎麼辦,才救得他主人出來。神父叫桑丘別著急,他們准叫堂吉訶德離開那裡,不管他願意不願意。神父接著就告訴卡迪紐和多若泰,他們打算用什麼辦法治好堂吉訶德的病,至少把他送回家去。多若泰聽罷說:她扮落難女子比理髮師好,而且她身邊帶著衣服呢,穿上活脫兒就是那個角色;她也懂得要堂吉訶德中計該怎樣表演,這事不妨交託給她,因為她讀過許多騎士小說,熟悉落難女子向遊俠騎士求救的那套話。
這時桑丘·潘沙跑到他主人身邊,在他耳朵里悄悄地說:
「高貴的公主,您要到哪裡,就帶我們去吧。」
理髮師說:「是啊。」
卡迪紐答道:「姑娘,你剛才講到陸莘達稱為未婚夫的倒霉人,我就是他,我就是那個沒造化的卡迪紐。坑害了你的傢伙行為卑鄙,把我弄成目前這副模樣。我穿得破破爛爛,衣不蔽體,在人世間得不到一點安慰,最糟的是連頭腦都不清楚了,因為我已經神識糊塗,只靠天照應還有零星片刻的清醒。多若泰啊,堂費南鐸胡作非為的時候我正在場,親耳聽到陸莘達說願意嫁他的。她暈倒以後的下場,她懷裡發現了字條的後文,我都沒勇氣再看;那麼許多不幸的事積在一起,心上受不了。我忍無可忍,離開了她家,留下一封信,托我寄放東西的那家主人親手交給陸莘達。我就跑到這個荒僻的地方來,打算在這裏了結餘生。因為我從那時候起,痛恨自己的生命,彷彿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但是命運只剝奪了我的理性,並不要剝奪我的生命;也許它特地留我一命,好讓我今天有幸和你相逢。我相信你講的都千真萬確,因此,說不定老天爺在咱們自以為倒霉的事情里,還為咱們兩人留著一步意外的好運呢。因為陸莘達既然是屬於我的,就不能嫁給堂費南鐸,這句話她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而堂費南鐸既然是屬於你的,也就不能娶她。那麼,咱們很可以希望上天把分屬於你我的歸還原主。因為名分已經定了,改換不了。咱們這點安慰不是從空虛的希望或胡思亂想里來的,所以我是要另打主意了,姑娘,勸你也另打正經主意,準備等待更好的運氣吧。我憑自己是紳士和基督徒向你起誓:我決不棄你不顧,直要瞧你得到堂費南鐸的保護才罷;如果我的勸說不能叫他承認他對你的責任,我就拿出我紳士的權利,名正言順地為他欺侮了你而向他挑戰。我為了要在這個世界上為你申冤,可以把他對不起我的事丟開,由上天去為我報復。」read.99csw.com
那姑娘說:「那麼我就把要求您的事講講吧。有個奸賊無法無天,篡奪了我的王國。我要勞您大駕,馬上起身跟我回去;還請答應我,在我這件事完成之前,您決不找別的事去冒險拚命。」
理髮師還跪在那裡,竭力忍著笑,一手按著鬍子,生怕這部鬍子掉了下來,這條妙計就行不下去。這時他瞧堂吉訶德已經答應請求,忙著準備幹事去,他就起身用另一隻手去攙扶女主人,和堂吉訶德一起把她扶上騾子。堂吉訶德隨就騎上駑騂難得,理髮師也上了坐騎,只剩桑丘步行。桑丘不免又記起那丟失的灰驢,這時正用得著。不過他一切都甘心忍受,因為覺得他主人已經踏上那直達皇帝寶座的大道,馬上就要做皇帝了。他拿定主人會和這位公主結婚,至少也能做到米戈米公國的國王。他只擔心一件事。這個王國在黑人的土地上,將來他封地上的百姓想必都是些黑人。他想到這裏,馬上想出一個補救的好辦法,心上自忖:「我封地上的百姓是黑人,這對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只消把他們裝上船,運到西班牙,就可以把他們賣掉。我收回的身價是現金,拿來買個爵位或官職,就可以安安逸逸過一輩子,這不就行了嗎?如果糊裡糊塗,沒有頭腦,沒有手段,不會把自己的百姓轉眼三萬一萬地賣出去,那就糟了!我發誓得飛快地把他們連大帶小、全部或盡量出脫,隨他們多黑,也要把他們變成白的或黃的。瞧吧!我是個傻呆呢!」他一邊走,只管一門心思地打算盤,竟把步行的辛苦都忘了。
到前面客店還有二哩瓦路;他們講定這一路上,神父騎的騾由他和另外兩人輪著騎。當時堂吉訶德、公主和神父三人乘坐牲口,卡迪紐、理髮師和桑丘·潘沙三人步行。堂吉訶德對那位姑娘說:
神父不等她答話,搶先說:
「是啊,先生,我正要取道到這個王國去。」
卡迪紐和神父在亂樹叢里望見這一切經過,不知道怎樣迎上去和他們搭話。虧得神父機靈,立刻想https://read.99csw.com出個應付的辦法。他從隨身帶的剪子套里拿出剪子,幾下就剪掉了卡迪紐的鬍子;然後把自己身上的一件灰褐色短上衣給他穿上,又給他披上一件黑大氅,自己脫剩一套緊身衣褲。卡迪紐完全改了樣,只怕照了鏡子連自己都不認得了。他們化裝的時候堂吉訶德一行人已經走向前去,可是山裡滿處荊棘,又加道路險陡,騎了牲口走路不便,反不如步行快;他們兩人化裝完畢,輕輕便便走上大道,還趕在堂吉訶德那伙人的前頭呢。長話短說,他們倆跑到山峽口的平原上,等堂吉訶德和一行人從山裡出來,神父就對著這位騎士仔細端詳,裝出似曾相識的樣子,然後張開兩臂迎上去,叫道:
神父說:「那就樣樣齊全,只要馬上著手就行。咱們一定是都碰上了好運道:你們兩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事還可以補救,而我們要辦的事也更加順當了。」
「碩士先生,您別攔我,我自己騎著馬,倒讓您這樣德高望重的人步行,太不像話了。」
她說到這裏,默不作聲,臉上泛出紅暈,顯然很痛心,很慚愧。聽她講話的幾個人對她不幸的遭遇又同情,又驚奇。神父正想安慰勸解,卡迪紐卻搶先說:
神父說:「照這麼說,咱們就得路過我的家鄉。從那兒可以取道往咖太基。到了咖太基,機會湊巧就可以乘到船;如果順風,海上平靜,沒有風暴,那麼,不到九個年頭可以望見美歐娜大湖——我是說,美歐底台斯大湖。那兒離您的國土大概不過一百多天的路程了。」
神父說:「準是的。至於你主人結婚的事,我一定儘力攛掇他。」
多若泰馬上從她的枕套里拿出一件質料精緻的連衣長裙和一件華麗的綠披肩,又從一隻小盒子里拿出一串項鏈、幾件首飾。她一眨眼的工夫把自己打扮成一位雍容華貴的小姐。她說從家裡帶了這類東西防萬一有用,可是至今還沒用到。大家瞧她風度嫻雅、相貌姣美,都不勝喜愛,認為堂費南鐸拋棄這樣的美人,實在是眼力太差了。可是最對她傾倒的是桑丘·潘沙,他覺得生平沒見過這等美人——他確實是沒見過,所以急切請問神父,這位極美的姑娘是誰,她到這種荒僻的地方找什麼來了。
神父說:「這個我可怎麼也不能答應。您這樣一位大人物,應該騎馬;因為咱們這個時代的大事業大冒險,都是您在馬上乾的。我呢,不過是個區區教士。您同路的隨便哪一位如果不嫌,讓我騎在鞍后就行。大家知道貝加索是一匹飛馬;著名的摩爾人穆扎拉蓋——他著了魔法禁咒,至今還在公普魯多大城附近的蘇雷瑪大山底下躺著呢——他騎一匹神駿的斑馬;我騎在鞍后,就彷彿騎著飛馬或斑馬一樣。」
桑丘·潘沙說:「找得也巧!碰見得也巧!假如我主人有幸,能把您剛才講的那個婊子養的巨人殺掉,替她報了仇,申了冤,那就運氣更好了。只要那個巨人不是鬼,我主人碰見了準會殺死他;我主人碰到了鬼卻是毫無辦法的。碩士先生,我別的且不說,有一件事要請您幫個忙。我想請您勸我主人趕快和這位公主結婚,免得他想去做大主教——我就怕他有這個念頭。他結了婚當不了大主教,就可以順順噹噹地去做大皇帝,我也就可以稱心如願了。這件事我曾經細細打過算盤。照我估計,我主人做了大主教對我不利。因為我是結了婚的人,教會裡用不著我;我有老婆孩子,要領取read.99csw•com教會的薪俸還得請求特准,事情就沒完沒了。所以,先生啊,叫我主人馬上娶這位公主是最要緊的——我至今還不認識她,不知道怎麼稱呼。」
這時多若泰已經坐上神父的騾子,理髮師也已經戴上牛尾巴做的鬍子。他們叫桑丘領他們到堂吉訶德那裡去,一面叮囑他不要說認識神父和理髮師,因為全靠他裝作不認識,他主人才做得成皇帝。神父和卡迪紐不願意跟他們同走。卡迪紐防堂吉訶德記起上次他們倆的爭吵,而神父暫時還不必跑去,所以兩人讓大夥先走,他們緩步跟隨。神父沒忘了教導多若泰該怎麼行事,可是她聽了只叫大家放心,她自會按照騎士小說上描寫的一套去表演,一絲不走樣。她和一行人走了四分之三哩瓦的路,望見堂吉訶德在重疊的亂山岩里,已經穿上衣服,只是沒戴盔甲。多若泰瞧見了他,向桑丘問明是誰,就把坐騎打上幾鞭;滿面鬍子的理髮師緊緊跟著她,兩人跑到堂吉訶德那裡。理髮師就下騾去抱扶多若泰。她很輕快地下了騾,跑去跪在堂吉訶德面前。他請她起來,她卻跪著說了以下一番話:
堂吉訶德說:「碩士先生,就是這樣我也不能同意;我知道我們這位公主小姐會瞧我面子,吩咐她侍從把坐騎讓給您;如果騾子吃得消,他可以騎在鞍后。」
這位悲苦的姑娘說:「我的好先生,您說的都不會受到損害。」
「先生,儘管答應她的請求,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那不過是去殺掉一個大型的巨人罷了。向您求救的是高貴的米戈米公娜公主,她是衣索比亞大米戈米公王國的女王。」
神父生怕自己的計策泄露,忙揀起鬍子,趕到躺著直在哼痛的尼古拉斯師傅身邊,把他的腦袋扶在懷裡,一下子替他把鬍子安上,嘴裏還念念有詞,說是在念一種專粘鬍子的咒語,回頭他們瞧了就知道。他替理髮師戴好鬍子就抽身走開,侍從又像原先那樣鬍鬚滿面,完好無恙。堂吉訶德看了說不出的驚奇,要求神父幾時有空教他這個咒語。他相信咒語一定還有別的功效。因為揪下了鬍子,皮肉總有損傷,既然咒語能使皮肉完好,那分明就不止能粘上鬍子了。
「美麗無比的小姐,請起身吧,你要求的事我答應就是了。」
堂吉訶德答道:「我重申,我答應你。小姐,你從今以後,可以拋開心上的煩擾,讓你那委頓的希望重新振奮起來。你靠天保佑,又有我為你出力,不久就可以奪回權位,在你那古老偉大的國家重登寶座,叫那些反對你的壞人無可奈何。咱們就著手幹事吧;常言道:『拖拖延延,就有危險』。」
桑丘說:「這可是沒什麼說的,我看見許多人都從自己出生的地方取名,叫什麼貝德羅·台·阿爾咖拉呀,胡安·台·烏貝達呀,狄艾戈·台·瓦利亞多利德呀等等;在幾內亞想必也是這樣的。」
「公主,您要帶我們到哪一國去呀?大概是要到米戈米公王國去吧?準是的;要不,我對這些國家就是一無所知的了。」
「姑娘,你是大財主克雷那爾多的獨養女兒、美麗的多若泰吧?」
「天啊!這可是了不起的奇迹呀!他臉上一部鬍子全掉了,連根拔了,好像特地剃下來的。」
「真是巧遇啊!這位就是騎士道的模範、我的老鄉堂吉訶德·台·拉·曼卻呀!這位紳士的表率、落難人的靠山和救星、遊俠騎士的佼佼者卻是在這裏呀!」
公主回答說:「我看吃得消,而且知道我這位侍https://read•99csw•com從先生是不用吩咐的;他非常客氣,非常有禮,有騾子可騎卻讓一位教士步行,他是決不答應的。」
他轉身向那姑娘說:
神父答道:「她叫米戈米公娜公主;因為她的王國叫做米戈米公國,她當然就是這個名稱了。」
「兄弟,你是誰?你怎會知道我父親的名字?我要是沒記錯,我講自己這樁倒霉事的時候,直到現在始終沒有提起他的名字。」
堂吉訶德答道:「美麗的小姐啊,你要是跪在地下不起來,我就一句話也不答理,也不聽你的。」
他一面說,一面抱住堂吉訶德的左膝蓋。堂吉訶德對這人的言談舉動很詫怪,留神細看,才認出是神父。他很出乎意外,忙著要下馬。可是神父不答應。堂吉訶德就說:
神父接著說:「搶劫我們的就是那些囚犯。釋放他們的人不讓他們去受該當的懲罰,但願上帝慈悲,饒恕他吧。」
多若泰聽他提起自己父親的名字,又瞧這人模樣兒寒酸——卡迪紐衣衫襤褸已見上文——她覺得很奇怪,就對他說:
桑丘聽了這話非常滿意,而神父瞧他頭腦簡單也非常驚訝,想不到他主人的痴想在桑丘心上生了根,竟拿定他主人要做皇帝。
「諸位先生,我講的就是我這出悲劇的本事。現在你們可以明白,我嘆息、數說、流淚,不是無緣無故,也沒有過分。你們只要想想我是怎樣的不幸,就知道對我勸慰都是多餘的,因為事情已經無可挽救了。我只求你們一件事,想必是你們輕而易舉的。我現在提心弔膽,怕家裡人找到我。請你們指點一個容我安身的地方,讓我去度過餘生。當然,我知道爹媽溺愛,一定會歡迎我回家的。可是這番再見,我已經不復是他們心目中的女兒了。我一想到這點,就羞慚得無地自容。我已經喪失了他們對我責望的清白,每看到他們的臉,就要想到他們正看到我的丟臉。我為此寧願流亡他鄉,一輩子不再見他們的面。」
落難女子答道:「您如果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就決不起身。」
她很識竅,知道該回答一聲「是」,所以她就說:
他立刻下騾,請神父上鞍;神父不再推讓,就騎上去。那騾子原是雇來的,這就足以說明它是一頭刁騾子。事不湊巧,理髮師剛騎在鞍后,騾子就掀起后臀,往空踢了兩下。假如那兩下踢在尼古拉斯師傅的胸口或腦袋上,他准要咒詛這番出門尋訪堂吉訶德是倒足霉了。他雖然沒踢著,卻掀翻在地,倉促間竟把臉上那部鬍子掉了。他無法挽救,只好雙手護著臉,呻|吟說,踢掉了大牙。堂吉訶德看見這個跌倒的侍從臉上脫下一大堆鬍子,鬍子不連著下巴頦兒,也沒有血;他說:
「咱們瞧上帝分上,動身為這位貴公主效勞去吧。」
神父說:「桑丘老哥啊,咱們不說虛頭,這位漂亮小姐是偉大的米戈米公王國男系嫡派的繼承人。她是來找你主人,求他幫忙的。有個兇惡的巨人欺負了她,她要你主人代她報仇。你主人是舉世聞名的好騎士,這位公主久聞大名,特地從幾內亞趕來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