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泰爾馬克
三 大號字的用處
他踏上他剛才坐著的那塊界石，用手按著被風揭起的那片紙角；天空清朗，六月的黃昏是長的；沙墩底下已經昏暗，沙墩頂上卻還很亮；告示的一部分是用大號字印的，亮光還足夠使他看得清楚上面的字。他念道：
一個輕微的聲音在他背後的高處響了好一會。這聲音有點像樹葉搖動時的沙沙聲。起先他並沒有留意；可是那聲音繼續響著，簡直可以說是固執地響著，他終於回過頭來。的確是一片東西，不過不是一片樹葉，是一張紙。風吹開了貼在里程碑上面的一張很大的告示；這張告示正好在他的頭上，它才貼上不久，還是濕的，風趁這機會開始戲弄它，把它扯開rｅａd.９9csｗ•com來。
也許他在沙墩頂上已經逗留得太久；在這裏一帶現在只剩下沙墩頂上是惟一還看得清楚的地方。
瑟堡海岸軍隊人民代表馬恩的普利爾宣布：在格朗威勒海岸潛行登陸的前侯爵朗特納克，即自稱為布列塔尼親王的封特奈子爵，已受法律處分，應即通緝歸案。——取其頭來報者有重賞。——凡將該犯交出的，不論該犯死活，都可獲得六萬法郎獎金。——此項獎金不用紙幣支付，乃用黃金支付。——瑟堡海岸軍隊即將派遣一個聯隊前往搜捕前侯爵朗特納克。——各市鎮均應全力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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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到哪兒去？」
他回過頭來。
誰呢？
漢子回答：
那些鐘樓繼續兇猛地敲著鍾。他仔細察看它們，機械地計算它們的數目，他的思潮激烈地起伏，一會兒這樣猜測，一會兒又作另一樣猜測，具有從絕對的安全到可怕的疑惑的那種變化。可是，這次警鐘到底可以用各種不同的理由來加以解釋，他終於反覆說著下面的話來安定自己的心：「總之，沒有人知道我到了這裏，也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這個鋼鐵漢子渾身哆嗦起來。
這漢子拄著一根長木棍。
「是的，你，朗特納克侯爵先生。」
「你到哪兒去？」一個聲音問他。
他走九*九*藏*書到沙墩腳下而且進入了黑暗中以後，才放慢了腳步。
周圍一片荒涼。這時候已經不再有過路的人了。
在這個簽名下面還有另一個簽名，不過字寫得比較小得多，由於當時只剩下很少亮光，這個簽名已經看不清楚了。
格朗威勒市政府
矮樹籬笆那邊有一個漢子，身材像他一樣高，像他一樣年老，像他一樣的白頭髮，衣服比他的衣服更破爛。幾乎跟他一模一樣。
漢子又問：
「首先，我在什麼地方？」他用一種近乎高傲的鎮靜態度回答。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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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恩的普利爾（簽名）
一七九三年六月二日
他走到了一個交叉路口，路口上矗立著一隻古舊的石頭十字架。十字架的基石上看得出有一塊方形白色的東西，大概就是剛才他念過的告示一類的東西。他走到十字架前面。
老頭爬上沙墩的時候走的是另一邊，所以沒有看見這張告示。
老頭把帽子拉下來遮到眼際，把航海大衣交叉起來裹住下巴以下的身體，然後匆匆忙忙地走下沙墩。顯然，九九藏書再在這個光亮的丘頂上逗留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一定有誰正被人追捕。
他沿著他剛才預先測定的那條走向田莊的路線走去，大概認為那邊比較安全。
「你在唐尼斯領地，我是這兒的要飯的，你是這兒的領主。」
到了一處矮樹叢後面，他停了下來，解開了斗篷，把羊皮短衣有毛的一面翻了出來，再把斗篷系在頸上，他的斗篷是一件縛著帶子的破大衣，他開始向前走。
這不可能是他。沒有人能夠猜得出他的到達。那些政治委員們絕不可能已經得到情報；他不過剛剛登陸。那隻軍艦分明已經沉沒，而且沒有一個人能夠逃生。即使在軍艦上，也只有布瓦斯貝特羅和拉·維爾維勒兩個人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