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卷 孔雀街的一家酒館 一 三個地獄里的判官

第二卷 孔雀街的一家酒館

一 三個地獄里的判官

會議已經開了很久了。討論的內容是攤在桌子上的,羅伯斯比爾念過的那些文件。他們的聲音已經開始高起來。一種憤怒的聲音已經在他們三人中間響著。在門外有時聽得見激烈的說話聲。那時候國民公會已設立了公眾旁聽席,這種旁聽的習慣似乎已逐漸形成一種旁聽的權利;所以書記法布列西斯·巴里斯有權利從門的鎖孔中偷看公安委員會所做的一切。順便說一句,這種偷看並不是沒有用的,因為在一七九四年三月三十日到三十一日夜間警告丹東的正是這個巴里斯。勞朗·巴斯把耳朵貼在後房的https://read.99csw.com門上,後房里丹東、馬拉和羅伯斯比爾正在聚談。勞朗·巴斯服侍馬拉,可是他是屬於主教宮社的人。
一七九三年六月二十八日,有三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在這間後房里聚談。他們的椅子並沒有挨在一起;他們每人坐在桌子的一邊,還有一邊空著。那時大約是晚上八點鐘;街上還很亮,可是後房里已經黑了,一盞在當時算是奢侈品的洋油燈掛在天花板下面,照亮著那張桌子。
桌子中間攤開了一張法蘭西地圖。
這三個人中第一個叫羅伯斯比爾,第二個叫丹東,第三個叫馬拉。
羅伯斯比爾不願意拒絕聖茹斯特進來,丹東不願意拒絕巴祁進來,馬拉不願意拒絕居斯芒進來。
文件旁邊放著一隻笨重的鉛墨水瓶,這種墨水瓶是圓形而有細道的,那些在本世紀初期做過小學生的都會記得它的樣子。一支羽毛筆扔在墨水瓶旁邊。文件上壓著一顆大銅印,上面刻著「Palloy fecit」字樣,這顆印的樣子完全是巴士底獄的小模型。九九藏書
在孔雀街有一所被人稱為咖啡館的酒店。這所咖啡館有一間後房,到了今天已經成為有歷史意義的地方。有些過分有權勢而且過分受人注意的人物不願意在公眾的地方交談,有時就差不多秘密地在這所房間里聚會。一七九二年十月二十三日,山嶽黨和吉隆特黨實行杯酒言歡,也就是在這個地方。加拉——雖然他在他的《回憶錄》里並不承認有這件事——在那悲慘的一夜,也是到這兒來聽取情報的,當時,他把克拉維埃爾安置在平安可靠的波那路以後,就在皇家橋停下馬車來傾聽警鐘。九_九_藏_書
三個人中的頭一個,年輕、臉色蒼白、態度嚴肅、嘴唇單薄、目光冷酷。他的臉頰上有一種神經質的痙攣,使他很難微笑。他的頭髮上撲著粉,手上戴著手套,衣服刷得很乾凈,扣著紐子。他的淺藍色的衣服沒有一條褶皺。他穿著一條黃布短褲,白襪子,高領,一條打褶的胸飾,有銀扣的鞋子。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巨人,另一個卻是侏儒。身材高大的一個很瀟洒地穿著一件深紅色的寬大的read•99csw.com呢衣服,領帶沒有打結,垂下來比胸飾還要低,露出頸項,上衣敞開,紐子脫落,穿著一對靴口露著毛的皮靴,頭髮蓬鬆直豎,雖然也看得出梳理過和裝飾過的痕迹;他的假髮里夾有馬鬃。他的臉上有麻點,他的雙眉間有一條憤怒的皺紋,嘴角上有一條善良的紋路,他的雙唇很厚,牙齒很大,兩隻手像搬運工人的手,眼睛閃閃有光。身材矮小的那個是一個黃色皮膚的人,坐下來的樣子彷彿有點畸形;他的頭向後仰,眼睛布滿血絲,臉上一片蒼白色,骯髒和垂直的頭髮上系著一條手帕,他前額很低,只看出龐大而可怕的嘴。他穿著長褲,寬大的皮鞋,一件彷彿曾經是白色的緞子背心,背心上面罩著一件短衫,短衫的皺褶里顯出一條堅硬的直線,使人猜出裏面藏著一把匕首。
房間里只有他們三個人。丹東的面前放著一隻杯子和布滿灰塵的一瓶酒,很像路德的啤酒杯;馬拉的https://read.99csw.com前面是一杯咖啡;羅伯斯比爾的面前是一些文件。
房門口外邊站著馬拉的馬弁勞朗·巴斯,他是鞋匠街十八號的經紀人,六月二十八日以後,過了大約十五天,七月十三日,拿一張椅子敲在一個名叫夏洛特·郭黛的女人的頭上的人就是他。現在這個女人還在加昂地方作著模糊的幻想。勞朗·巴斯是送《人民之友》校樣的人。這一天晚上,他的主人把他帶到孔雀街的咖啡館里,吩咐他把守著房門,馬拉、丹東和羅伯斯比爾在裏面談話的時候不要讓任何人進去,除非是公安委員會、巴黎公社或者主教宮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