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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孔雀街的一家酒館 三 最深處的神經的顫動

第二卷 孔雀街的一家酒館

三 最深處的神經的顫動

西穆爾登繼續說:
簽名下面寫著:
他的到來產生了一盆冷水的效果,就像一個家庭正在口角的時候進來了一個陌生人,即使不能徹底解決紛爭,至少在表面上使得大家平靜下來了。
「四點。」西穆爾登說。
馬拉看見西穆爾登變了臉色。
「是金幣。」
「婦女?」
丹東覺得自己打敗了,可是他不願意投降。他說:
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
「是的,我接受。恐怖必須用恐怖來還擊。朗特納克很兇暴,我也要這樣。我要和這個人打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我將要從這個人手裡救出共和國,假如上帝允許的話。」
「這一切還得要有國民公會的一道命令或者公安委員會的一個特別決議來肯定一下。還有些事情要做呢。」
羅伯斯比爾說:
這時候房間的深處響起了一個聲音,說:
「是罪惡。」馬拉說。
他緊緊地盯住他們兩個,又加上一句:
他想了想,又說:
這幾句話使他博得了羅伯斯比爾的同情。
「誰是這位領袖,羅伯斯比爾公民?」
丹東嚷起來:
西穆爾登變了臉色。
羅伯斯比爾回答:
「不錯,這是真的,」西穆爾登回答,「他參加過漢諾威戰爭,兵士們說:『表面上是黎塞留,實際上是朗特納克。』真正的將軍是朗特納克。你可以跟你的同事杜索爾談談他。」
「讓我給你一個忠告,丹東。你在戀愛,你想再結一次婚,我勸你不要再談政治,放聰明一點。」
羅伯斯比爾對人的選擇很迅速;這是一個真正政治家特有的能力。他從堆在他面前的卷宗夾中拿出一張白紙來,白紙的上端印著一行字:「統一而不可分的法蘭西共和國。——公安委員會。」
「或者送他上斷頭台。」馬拉說。
馬拉的臉色變成綠色了,這就是他的臉色泛白的方式。
「已經做了。」
「是的。他所殺的婦女中有一個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這三個孩子不知到哪裡去了。不過,他的確是一個軍事領袖。他懂得戰爭。」
「應該懸賞緝拿他。」
於是他向西穆爾登伸出手來。
「當然了。」羅伯斯比爾說。
「我同意萊謝勒的意見,把他槍斃。」
丹東和羅伯斯比爾認識他。他們經常在國民公會的公眾旁聽席上看見這個雖不顯赫卻極有權力而且為人民所敬重的人。可是形式主義的羅伯斯比爾仍然問:
西穆爾登的眉毛上帶著的那種憤懣的表情更加明顯了;可是他大概認為丹東這句話在事實上是正確的,他沒有回過頭來望丹東,他只抬高了他的嚴肅的聲音。
羅伯斯比爾 丹東 馬拉
他的教士的神氣逃不過羅伯斯比爾的眼睛。他從他的外表看出他的內心隱藏著的東西。
「你九九藏書必然可以得到其中的一種。」馬拉咕嚕著說。
「唐比爾是一個貴族,他最近當著孔代的面為共和國而犧牲了性命,波爾佩爾也是一個貴族,他情願自殺而不願意讓普魯士人打進凡爾登。」
西穆爾登向桌子走過去。
「現在一分鐘也不能耽擱。明天,你就要接到公安委員會全體委員簽名的正式委派令。這是批准你的使命,尤其是介紹你給別的代表們,像菲力波,馬恩的普利爾,勒康特爾,亞爾基葉和別的人等等,使他們承認你的權力。我們知道你的為人。你的權力是沒有限制的。你可以把郭文提升為將軍,或者把他送上斷頭台。明天三點鐘你就可以接到你的委派令。你什麼時候動身?」
「假如委託給我的那個共和黨領袖走錯了一步,我也要判處他死刑。」
「他在打仗的時候很堅強,可是事後就很軟弱。他對敵人寬大,他饒恕人,他待人慈悲,他保護那些修女和『小尼姑』,他營救貴族的老婆和女兒,他釋放俘虜,他給教士自由。」
米拉波覺得羅伯斯比爾在不可知的深處陰謀活動,羅伯斯比爾覺得馬拉在陰謀活動,馬拉覺得埃貝爾在陰謀活動,埃貝爾覺得巴布夫在陰謀活動。只有地底下平靜的時候,政治家才能前進;可是即使在一個最偉大的革命家的腳下,也依然有一條陰暗的隧道;最勇敢的革命家假使覺得他們所掀起的運動,忽然在他們的腳底下有所變動的時候,也會不安地停下來的。
西穆爾登動了一動。
「至於我,」馬拉回答,「我說:丹東不行,羅伯斯比爾也不行。」
「那麼,」西穆爾登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旺代怎樣了?」
「簡直可怕,」羅伯斯比爾說,「他焚燒村莊,殺死傷兵,屠殺俘虜,槍斃婦女。」
「這是嚴重的缺點。」西穆爾登喃喃地說。
「你以前不是當過牧師的嗎?」
「怎麼樣?」馬拉說,眼睛盯著西穆爾登。
「商業法院。」
「常常是的。」羅伯斯比爾說。
「我倒同意安那加西斯·克路次的意見;我說:羅蘭不行,馬拉也不行。」
馬拉回到家裡以後,通知西蒙納·埃弗拉說他明天要到國民公會裡去。
「你忘記了,」羅伯斯比爾加上一句,「革命法庭的首席陪審官……」
西穆爾登又說:
「可是,」馬拉咕嚕著說,「那天龔度舍說:『革勒克兄弟是貴族。』丹東卻向龔度舍read.99csw.com嚷道:『所有的貴族都是賣國賊,從米拉波起一直到你。』」
「他是一箇舊貴族。」
西穆爾登回答:
「什麼缺點?」西穆爾登問。
「那麼,西穆爾登公民,假如一個共和黨的領袖走錯了一步的話,你要砍下他的頭來嗎?」
羅伯斯比爾拿起那張紙,寫上日期,把紙交給西穆爾登,西穆爾登念道:
「旺代!」西穆爾登說。
「是的,他以前是一個花天酒地的人。他一定很厲害。」
他的眼光離開了丹東回到西穆爾登身上。
「應該重賞能夠抓到他的人。」
「已經做了。」
「可是他有一個缺點!」
「是你嗎,西穆爾登公民,」馬拉說,「你好。」
「我?」
共和國二年
「應該宣布他是一個罪犯。」
「我說你錯了,馬拉。」他重複一句。
「那麼,」馬拉回答,「我同意羅伯斯比爾的意見,我們要派西穆爾登公民作為公安委員會的代表,到海岸部隊的遠征軍司令部里做政治委員。這個司令官已經有了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就像比隆從前曾經姓勞仁一樣。」丹東說。
「不錯。」羅伯斯比爾說。
「這個萊謝勒,」丹東插|進來說,「他想當總司令;可是他沒有什麼值得陞官的地方,他只會說一句俏皮話,他說他的名字的意思是『梯子』,夏烈特的意思是『馬車』,上馬車必須要梯子,所以只有他能夠打敗夏烈特。其實,夏烈特會打敗他。」
「是的,公民。」
「應該送他上斷頭台。」
「郭文!」他叫起來。
「我接受。」西穆爾登說。
丹東繼續說:
三個人都轉過身來。剛才馬拉發脾氣的時候,他們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從後邊的門進來了。
羅伯斯比爾回答:
「來呀,」丹東說,「讓我們把情勢解釋給西穆爾登公民聽吧。他來得正是時候。我代表山嶽黨,羅伯斯比爾代表公安委員會,馬拉代表公社,西穆爾登代表主教宮社。他來給我們決定到底誰對。」
西穆爾登沉思地繼續說:
「派我到什麼人那裡當代表?」
「安東耐勒嗎?」
「現在,西穆爾登公民,這個人就在旺代。」
「支持他的,」馬拉冷笑道,「是小丑科樂-德布瓦。他們兩個人完成了這件工作,那個教士推翻了王位,那個丑角把國王扔到地上。」
西穆爾登繼續說:
「你錯了,馬拉。」
「我相信上帝。」西穆爾登泰然自若地說。
偉大革命家的天才和能力就在於他們能夠分清那種由於貪婪而進行的活動和那種由於主義而掀起的運動,他們能夠協助後者去打倒前者。
「在二十四小時之內。」
「這是很大的威脅。假如革命失敗,那一定是由於旺代的緣故。一個旺代比十read.99csw.com個德國更可怕。為了使法蘭西生存,必須消滅旺代。」
談話停頓了片刻。馬拉繼續說:
「我兩種都喜歡。」
「什麼時候來的?」
馬拉輕視國民公會,領導著公社,卻懼怕主教宮社。
馬拉轉過來對著西穆爾登。
可是羅伯斯比爾仍然提出這個問題:
西穆爾登的嚴肅的聲音又說話了。
獅子面對著龍是感覺不安的。羅伯斯比爾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丹東滿臉通紅。他們兩個都在戰慄著。丹東眼睛里的兇猛光芒已經消失了;這個能使可怕的人也感覺害怕的人,臉上又恢復了平靜,恢復了一種富有威嚴的平靜。
他開始翻閱文件。
「你是有用的,可是羅伯斯比爾和丹東是必要的。為什麼要威脅他們呢?團結,團結,公民們!人民希望我們團結。」
「公民,你是怎樣進來的?」
丹東笑起來。
那個人的確是西穆爾登。
「你。」
「假如一個共和黨的領袖放走了一個保王黨的領袖,你對這個共和黨的領袖怎麼辦?」
「我覺得,」西穆爾登說,「這個年輕人是很有本領的。」
「派到率領遠征軍進剿朗特納克的司令官那裡。不過我得警告你,這個司令官是一個貴族。」
「他在未作軍人以前是一個好色之徒。」
「西穆爾登公民,依照你自己提出的條件,你願意到郭文司令官那裡當政治委員嗎?決定了嗎?」
「賞金不是紙幣。」
「還要有鐵石心腸。」
「啊!西穆爾登公民在這裏並不是多餘的。」他說。
當時稱為民歷的革命曆法還沒有正式公布施行,一直到一七九三年十月五日,經過羅姆的提議,國民公會才正式採用革命曆法。
「這就是他的名字。西穆爾登公民,你享有全權去監視的那個司令官以前是一個子爵。他的名字叫郭文。」
於是他們分散了。
「已經做了。」
「咦,我也住在那兒,」丹東說,「你是我的鄰居了。」
羅伯斯比爾拿起身邊的羽毛筆,在那張頭上印有「公安委員會」的白紙上,用他的正楷字體慢慢地寫了四行字,簽了名,把紙和筆交給丹東;丹東也簽了名;馬拉也跟著丹東簽了名,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西穆爾登的蒼白的臉。
「好的,」西穆爾登嚴肅而簡單地回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教士;不管怎樣,我相信上帝。」
羅伯斯比爾陰險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又是一件我認為無關重要的事。一個貴族又怎麼樣?貴族就和教士一樣。一個好的貴族是了不起的。貴族的身份其實只是一種偏見;可是我們不應該顧到一面就忘了另一面,不應該反對或者擁護。羅伯斯比爾,難道聖茹斯特不是一個貴族嗎?他的全名是佛羅拉·德·聖茹斯特!安那卡西斯·克路次是一個男爵九九藏書。我們的朋友查理·赫斯對方濟各俱樂部的會議沒有缺過一次席,可是他是一個親王,是赫斯-盧森堡執政領主的兄弟。蒙多,馬拉的好朋友,是蒙多侯爵。革命法庭里有一個陪審官是教士,叫威拉特,另一個陪審官是一個貴族,叫勒萊,是蒙弗拉拔的侯爵。他們兩個都是可靠的。」
「我們叫一個教士去監視一個貴族,」丹東說,「我不相信單獨一個教士;我也不相信單獨一個貴族。教士和貴族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不怕了;一個監視另一個就行了。」
「是關於旺代問題。」羅伯斯比爾回答。
然後,他向著門後退一步,準備走出去,他向他們行了一個不祥的告別禮:
「在對付祖國的敵人的時候,就永遠是一種罪惡。」西穆爾登說。
「上帝已經過時了。」丹東說。
談話中斷了片刻;這三個巨人在這一剎那間各想各的心事。
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了。
馬拉接著說:
羅伯斯比爾放鬆了他的薄嘴唇,加上一句:
「來了三個星期了。」
「而且他不能容忍打敗朗特納克的是別人而不是他自己。」羅伯斯比爾繼續說,「旺代戰事的不幸處就在我們內部的不和。我們的兵士都是英雄,但指揮他們的人都很壞。雙朋不過是一個輕騎兵隊長,他吹著喇叭,奏著《沙依拉》,進入索慕城;他佔領了索慕城。他本來可以繼續前進佔領舍萊,可是他沒有接到命令,只好停了下來。旺代的指揮官們必須重新調整一下了。他們把據點分散,他們使武力支離破碎;一支分散的軍隊是癱瘓了的軍隊,就像一塊岩石被磨成細粉一樣。在巴拉美軍營里,只剩下一些帳篷,兵士都看不見了。在特來基葉和狄南之間,有一百個毫無用處的小兵站,其實可以合成一個師團,保衛整個海岸。萊謝勒得到巴林的支持,借口說要保護南海岸,把軍隊從北海岸撤回,其實就是替英國人打開了法國的大門。朗特納克的計劃是鼓動五十萬農民起來叛變,同時叫英國人在法國登陸。可是遠征軍的年輕指揮官沒有接到萊謝勒的命令就用劍抵住朗特納克的腰部,驅逐他、打敗他;萊謝勒既是這個年輕指揮官的上級,就告發了年輕指揮官。對於這位年輕人現在有不同的意見。萊謝勒想槍斃他。馬恩的普利爾想把他提升為副將。」
「這有什麼關係?」丹東叫道,「好的教士比其他的人更好。在革命的年代,教士熔化成為公民,就像教堂的鍾熔化成為銅幣和大炮一樣。唐如是教士,陶奴是教士。譚馬·林得是埃弗萊的主教。羅伯斯比爾,你自己在國民公會裡和馬西爾肩並肩地坐在一起,他是波維的主教。大主教代理伏沃是八月十日的暴動委員會的一分子。夏波是教士。熱勒方丈是發起網球場宣誓的人;宣布國民read•99csw.com代表大會的權力高於國王的是奧德朗長老;要求立法會議取消路易十六的王座的天幃的是古德長老;提出廢止王權的是格里哥爾長老。」
「幾乎永遠是的。」馬拉說。
「已經做了。」
「馬拉高喊著獨裁和統一,可是他只有一種能力,破壞團結的能力。」
丹東看出馬拉的屈服。
「誰去做呢?」
「決定了。」西穆爾登說。
「有時候是的。」丹東說。
西穆爾登在讀著的時候,馬拉一直望著他。
西穆爾登加上一句:
「郭文子爵!」西穆爾登重複一句。
「他是屬於主教宮社的。」馬拉回答,他的聲音里流露出一種恭順的語氣。
羅伯斯比爾眼睛望著文件,說:
「我認識他,」他說,「我曾經在他的家鄉當過教士。」
羅伯斯比爾說:
一七九三年六月二十八日
「就要這樣做。」
「丹東公民,羅伯斯比爾公民,你們這樣放心也許是對的,可是人民不放心,人民不放心並沒有錯。派一個教士去監視一個貴族的時候,責任是加倍的,這個教士必須是一個剛直不屈的人。」
「已經做了。」
「說得不錯,西穆爾登公民。你負責監視的是一個年輕人。你是他的長輩,你的年紀比他大一倍。你必須指導他,可是也要很好地照顧他。據說他很有軍事天才,各方面的報告都這麼說。他所率領的那支軍隊是從萊茵部隊中分出來向旺代進發的。他從邊境回來,他在邊境上是以富於智慧和勇敢出名的。他指揮遠征軍指揮得十分好。這半個月來,他已經打敗了這個年老的朗特納克侯爵。他壓制他,強迫他向後退。最後他一定會迫他退到海邊,而且把他推到海里去的。朗特納克有老將的狡猾,他有年輕將領的勇敢。這個年輕人已經有人仇視他和妒忌他了。副將萊謝勒就妒忌他。」
丹東和羅伯斯比爾打了一個寒戰。
羅伯斯比爾回答:
馬拉低聲地,彷彿自言自語地說:
這是一條規律。
「隨便選一種。」西穆爾登說。
公安委員會令:派西穆爾登公民為本會全權代表,至海岸部隊遠征軍司令部郭文公民處為政治委員。
「這樣。旺代有了一個領袖。旺代就要變成非常可怕的了。」
「永別了,先生們。」
「寬大。」馬拉回答。
「是安東耐勒侯爵。」羅伯斯比爾說。
「我們還是談旺代的問題吧。」羅伯斯比爾說。
「他就是一個自命為布列塔尼親王的前侯爵朗特納克。」
插|進來說話的是馬拉。
「西穆爾登公民,」羅伯斯比爾問,「你住在哪兒?」
「是的,公安委員會要派你做全權代表。」
羅伯斯比爾沉思了片刻,然後繼續和西穆爾登談下去。
他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