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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個小孩 一一 像古時代的那種恐怖

第二卷 三個小孩

一一 像古時代的那種恐怖

堡壘的弱點在那條橋;可是橋上的圖書室里放著郭文家族的家譜。如果從這一邊進攻,橋的焚毀是無可避免的;在郭文看來,把家譜燒掉,就等於攻打自己的祖先。拉·圖爾格是郭文家族的堡邸;他們在布列塔尼的采邑都以這座堡壘為領袖,正如法國所有的藩領都以盧浮堡壘為領袖一樣。郭文族人的家庭回憶集中在這裏;他自己就在這裏生長;人生的曲折命運使他在成年以後進攻這座可敬的堡壘,他在童年時代卻曾經受過這座堡壘的保護。他能夠對這座堡壘這麼不敬,以至於要把它化為灰燼嗎?也許郭文自己的搖籃還放在圖書室上面穀倉的一個角落裡。某些回憶常常可以使感情激動。郭文面對著這座世代相傳的家族古堡,感動起來了。因此他就不從橋這邊進攻。他只是截斷這邊的出路,使一切脫逃都不可能,用一隊炮隊監視住那條橋,他選定了從另一邊進攻。這樣一來碉堡腳下才受到地雷的轟炸,而且被挖了地道。
朗特納克認出來是西穆爾登,他並沒有弄錯。
read.99csw.com時候,被包圍的拉·圖爾格可以有一個短期的休息。
那個滿含敵意的聲音的確是西穆爾登的聲音;那個比較年輕而且比較和緩的聲音是郭文的。
我們知道,在短短的幾個星期中,西穆爾登在這一帶流著內戰鮮血的地域里已經很出名,再也沒有比他的惡名更陰慘不祥的了;人家說:巴黎有馬拉,里昂有夏里葉,旺代有西穆爾登。過去人們對西穆爾登院長神父的敬意已經全部喪失;那就是教士轉變了立場的結果。西穆爾登造成恐怖。那些嚴厲的人是不幸的;看見他們的行為,人們譴責他們,有誰如果能夠看見他們的良心,也許就會寬恕他們。一個李古格如果不加說明,彷彿就是一個提貝爾。不管怎樣,朗特納克侯爵和西穆爾登院長神父這兩個人在仇恨的天平上重量是相等的,保王黨人對西穆爾登的咒罵,抵得上共和黨人對朗特納克的憎恨。這兩個人的每一個在對方看來都是惡魔;結果就產生了這樣一個奇異的現象,一方面馬恩的普利爾在格朗威勒出了賞格要取朗特納克的頭顱,另一方面夏烈特在奴阿慕提葉也出了賞格要取西穆爾登的頭顱。九-九-藏-書
西穆爾登讓他這樣做,但是他又責備自己不該如此,因為他的嚴酷性格使他看見了這座哥特式建築的遺骸就皺起眉頭,他對敵人沒有憐憫,他對建築物更不願意有憐憫。保存一座城堡,就是寬大的開始。寬大正是郭文的弱點;我們知道西穆爾登正在監視著郭文,阻止他的這個缺點的發展,在西穆爾登的眼中,這是個致命的缺點。可是他自己呢,雖然他只是帶著忿怒才肯承認,其實他再見到拉·圖爾格的時候,內心的確是戰慄起來的。他看見了那間圖書室,裏面還https://read.99csw.com放著他最初教郭文讀的那些書,他感到心軟下來了;他曾經在鄰近的巴利尼村當神父;他,西穆爾登,曾經在橋上小堡的頂樓上住過;就是在圖書室里,他曾經把小郭文放在膝上教他讀字母;就是在這四堵古舊的牆裡,他眼看著他的心愛的學生,他的靈魂上的兒子,長大起來,身體長大了,智慧增長了。這所圖書室,這座小城堡,這些裝滿了他對這孩子的祝福的牆垣,他會摧毀它們,燒掉它們嗎?他要保存它們,雖然他這樣做心裏並不是沒有後悔的。
因此,二十四小時的休戰屆滿后,戰爭將在下述條件下進行:
低級官階享有大的指揮權是共和政府原有的慣例。後來拿破崙就是炮隊指揮官兼義大利遠征軍的總指揮。
高地和森林里有四千五百人。
碉堡里有十九個人。
歷史可以在犯人的檔案里找到這十九個被包圍者的名字。我們也許會讀到這段歷史。
此外,一個郭文族人在進攻,另一個郭文族人在防守,使這座古堡在法國大革命熱火朝天的時代,又恢復了封建老習慣。全部中世紀的歷史,就是親族戰爭的歷史;厄提渥克和波里尼西一類的人不只存在於希臘,也存在於中世紀,哈姆雷特在愛爾舍奈所做的事,就是奧烈斯特在阿爾哥所做的事。九九藏書
我們剛才說過,由於郭文的干涉,雙方同意了一個二十四小時的休戰。
伊曼紐斯的消息果然很正確,由於西穆爾登的徵集,郭文手下現在的確有了四千五百人,有些是國民軍,有些是第一線部隊,他用這些兵力把朗特納克圍困在碉堡裏面,而且他安置了十二門大炮,六門在森林邊沿,掩蔽著,對準碉堡,六門沒有偽裝,在高地上,對準那條橋。他也使用地雷在碉堡腳上炸了一個缺口。
郭文堡壘的命運是奇特的;一個郭文族人在進攻,另一個郭文族人在防守。這樣一來在進攻方面就有相當的顧忌,可是在防守方面卻沒有,九-九-藏-書因為朗特納克先生是一個不惜犧牲一切的人,而且他過去一向住在凡爾賽,對於拉·圖爾格絲毫沒有什麼盲目的崇拜,他對這座碉堡幾乎沒有什麼認識。他到這裏來是為了在裏面避難,因為他找不到別的避難所,如此而已;他會毫無顧慮地把碉堡摧毀。郭文對這碉堡倒有更多的敬意。
這四千五百人差不多構成一支軍隊,為著便於指揮,西穆爾登想把郭文提升為參將。郭文拒絕了,他說:「等朗特納克拿獲以後再說。我現在還沒有一點功勞。」
我們必須說,侯爵和教士這兩個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一個人。內戰的銅面具有兩個側面,一個朝著過去,另一個向著將來,可是兩個都是同樣悲慘的。朗特納克就是第一個側面,西穆爾登是第二個;不過在朗特納克的苦笑中充滿了暗影和暮氣,在西穆爾登的不幸的額角上卻透露著朝陽的光輝。
他讓郭文從另一邊開始圍攻。拉·圖爾格有一邊是野蠻的,就是那座碉堡,也有一邊是文明的,就是那所圖書室。西穆爾登准許郭文只從野蠻的一邊炸開一個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