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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歷經滄桑的科爾多瓦主教堂

7、歷經滄桑的科爾多瓦主教堂

我們每天都要幾次圍著這座當年的清真寺、今天的天主教堂繞上幾圈。記得剛到的第一天,還沒有進去,僅僅那高高的台基上一排該有千年歷史的阿拉伯風味的門,就把我們震住了。
就在這裏,修士們、科爾多瓦的基督徒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有著兩百年歷史的半個修道院被佔用了。這個協議維持了七十四年,就在這堵厚實的圍牆裡面,一半人在向上帝祈禱,一半人在誦讀《古蘭經》。但是,建築物原來的規模基本還在。

科爾多瓦主教堂局部

科爾多瓦主教堂內部殘留的清真寺建築

科爾多瓦主教堂內院那棵著名的橄欖樹
公元六世紀,在羅馬人神廟的遺址上,曾經建立了一個規模巨大的、包括教堂在內的天主教修道院。直到兩百年之後的阿拉伯人入侵后的公元785年,它還沒有被毀。因為阿拉伯人在公元711年入侵時,這個城市最後是投降的。在投降的協議上寫明,科爾多瓦必須把這個修道院的一半,交給阿拉伯人建清真寺。
而十世紀時,科爾多瓦文化繁榮,不同宗教共存,伊斯蘭統治者也泱泱大度。不由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個電視採訪。就在安達盧西亞的地中海對岸,一個非洲國家舉行國際選美比賽。那是一個伊斯蘭教的國家。期間,一名非常年輕的黑人女記者興奮不已,就在自己寫的選美報道中開了一句玩笑,大意是說,要是先知們看到有那麼多美麗的女子聚在一起,興許會挑一個娶作妻子吧。就這麼一句天真少女的玩笑,竟然引來整個國家動蕩,街頭民眾暴亂導致死亡多人。選美當然選不下去,各國美女和代表倉皇離境。少女給自己引來追殺之禍,宗教界對她發出格殺勿論的追殺令。她的生活完全改道,被迫星夜出逃;也無處敢收留她,直到最後,才有一個北歐國家的安靜小鎮收留了她。她後來接受了電視採訪,可是仍然生活在恐懼之中。大家都記得,幾年之前,還曾有過一個被宗教領袖下達追殺令英國作家的事件。
科爾多瓦全盛時期的宗教共存和衝突
任何一個宗教,都把自己的崇拜神的殿堂看得很重。據歷史記載,這樣的投降條件,在阿拉伯人入侵西班牙的時候相當普遍,幾乎是一種例行條件。站在入侵者一邊,很難體驗科爾多瓦人亡城的屈辱。
隨著科爾多瓦的伊斯蘭文明鼎盛時期的到來,當局對其他宗教也顯得越來越大度和寬容。伊斯蘭文明以它本身的輝煌成就,自然地吸引和征服了西班牙人。最後,不管是誰,不管是阿拉伯貴族,還是北非從屬阿拉伯人的黑人穆斯林,他們最終就都被西班牙人叫成了摩爾人。安達盧西亞地區就被叫做摩爾人西班牙。在這個時候,伊斯蘭文化已經像當年的羅馬文化一樣,在摩爾人西班牙紮下根來,本地西班牙人開始把他們看作自己的一部分。雖然宗教相異,可是他們不僅是接受而且開始仰慕伊斯蘭的藝術和文化。
那麼在科爾多瓦的盛期,在一個伊斯蘭教統治的地區,他們和原來的基督教是如何相處的呢?他們之間當然有過許多read.99csw.com不愉快的經歷。這個清真寺的建造,就是獨具象徵性地建立在對另一個宗教聖殿的蔑視之上。可是在那個年代,一個作為征服者的宗教,能容許另一個宗教的存在,就已經很不容易。他們的教義是不同的,崇拜的神是不同的,所以共存需要寬廣的胸懷和相當高的智慧。

科爾多瓦主教堂外部

科爾多瓦主教堂內部殘留的清真寺建築
今天,在這所清真寺改建的教堂庭院里,還留有一棵古老的橄欖樹,像是曾被斧砍刀伐,又像是被驚雷劈過,只剩一截不高的殘破的枯木,可是在它的周圍,默默地圍了許多人,因為在那枯木的上方仍有枝條,那綠色的橄欖葉,仍然在風中微微搖晃。
科爾多瓦在十世紀到達了極盛期,穆斯林建築此時也完全成熟。這座清真寺已經是當時舉世聞名的藝術精品。今天的我們,已經無法再看到這個當年伊斯蘭建築珍寶的全貌了。可是,哪怕是遺留的部分,我們仍然可以感受那種清真寺營造的特殊氣氛。在四周幾乎是無邊際的空間里,它的內部如同是無數精美柱子組成的幽暗森林,柱子上面是變化的各色券拱。色彩是豐富的,還有著歲月滄桑為之協調。它被歷史做舊,卻一點不頹廢。可以想象,當服裝簡潔的信徒們靜靜跪下,在萬盞燭台和油燈下,他們潔凈的白色映襯鑲嵌雕飾中的寶藍和孔雀綠,金飾銀釘在其間一閃一亮,那是何等壯觀。
我們在科爾多瓦住了三天。每天清晨起來,在附近小廣場邊的一家咖啡館吃早飯。西班牙的咖啡加牛奶味道非常好。在美國,人們若要在早上喝點橙汁,多半是從紙盒裡倒出來的工廠產品。在西班牙,大城市或小城鎮,大大小小的咖啡館,只要說喝橙汁,他們總是會掏出鮮亮的橙子,放進奇奇怪怪的自動榨汁機里,機器總是透明的外殼,讓你能看到榨汁的過程。橙子是西班牙的特產。

科爾多瓦主教堂的伊斯蘭建築形式的大門

科爾多瓦主教堂的伊斯蘭建築形式的大門
可是,在原址重修教堂的心病,終於在三百年後發作。公元十六世紀,西班牙天主教對伊斯蘭教不寬容的一派,佔了上風。摩爾人被強行驅逐出西班牙三十年之後,贊成大規模改建清真寺的一派終於說服查理五世,改建開始了。參与改建的,據說也有許多穆斯林工匠。雖然改建並不是全部拆除,也許執行的建築師也是無奈,而且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保存原來的清真寺。可是大規模的損毀幾乎難以避免。巨大的哥特式教堂,從清真寺破頂而出。呼喚人們禮拜的清真寺宣禮塔,也被改為教堂的鐘樓。
首先是它的外觀非常獨特。清真寺的四個立面,完全是一座石的城池。這個基本外貌一直保存到了今天。高高的城牆,當時有十九座大門。據記載,當時大門之內的凈洗室,整個長方形九_九_藏_書區域都是彩色琉璃的地板,四個噴水池都是用整塊的大理石鑿制。整棟寺院用了一千二百九十根柱子,大廳有十一個區域二十一個通道。
到了晚上,又是一番完全不同的光景,在投射的燈光下,周圍那些小街小巷、瑣瑣碎碎都消失了,一切都隱在黑暗裡,只有這個七十九米邊長、有著穆斯林風格的主教堂,像月亮一樣,發出神秘的光芒。小巷遊人散盡,坐在這個台階上,坐在那一排百看不厭的門下,不由想起由這個主教堂的滄桑變幻所折射出的不同宗教相處的歷史。
那一年,北方的天主教西班牙國王聖費爾南多,打下了科爾多瓦。在那個年代,宗教意義上的勝利,往往對取勝者顯得更為重要。所以他們奪回國土和政權的戰爭,被命名為宗教上的「光復運動」。1236年6月29日,這座清真寺內舉行了一個天主教儀式,宣布它重新成為天主教教堂。
一千年之前,萬盞搖曳的燈火齊明,萬人匍匐在地的一刻,肅穆而神聖,令《一千零一夜》的傳說都黯然失色。

科爾多瓦主教堂
此後整整兩百年,幾乎每一個統治者都在這個清真寺里加上他自己的那一部分。到了十世紀,這個清真寺已經長達七百四十二英尺,寬四百七十二英尺。
這樣的景象,必定是建立在富裕的基礎上、寬鬆的氣氛之中。雖然宗教信仰可能是不同的,可是大家都可以各自崇拜自己的神;統治階層的文化是向上、超越而優秀的,人心自然就被收服了。
不論是穆斯林還是天主教,他們都已經有這個能力,造出精美或是宏偉的建築,卻沒有這個智慧,保留對方的聖堂,自己退到一旁,另外修築自己的神殿。查理五世內心也萬分矛盾,據說,他事後對天主教堂的建造者感嘆道,「你建造的東西,雖精美萬分,卻在別處也能建造;而你毀掉的東西,世上獨一無二」。可是,他也拗不過教會中「拆派」的勢力,是他親自批准了這個改建。
羅馬人的神廟早已消失
在拉赫曼一世流亡科爾多瓦之後的公元785年,這個王室的後代決定把清真寺擴展到和他的地位相稱的規模。同時阿拉伯人當局長期推行宗教改宗之後,星期五上清真寺的人也越來越多,有了擴展的確實需要。於是拉赫曼一世向基督徒提出,要購買剩下的那一半修道院和教堂。這個提議在一開始遭到拒絕。最後,基督徒們迫於統治者的壓力還是讓步了,而拉赫曼一世也依照承諾付了錢。科爾多瓦最大的一座天主教建築,就徹底被平毀了。
除了這些希臘式的柱子柱頭,這個清真寺確實還有明顯的羅馬後期建築的痕迹,例如用白色的楔形拱石和紅磚相間做出馬蹄形券拱,既樸素又有裝飾意味。這種做法從羅馬後期,一直沿用到西哥特建築。可是在我們看來,儘管它繼承了西方古建築的一些要素,即使在今天,它已經又改建成了一個天主教堂,但是在感覺上,它仍是一個伊斯蘭建築。

科爾多瓦的原猶太人居住區

科爾多瓦主教堂
每天,有很長的時間,我們只read.99csw.com是在大街小巷裡走,怎麼也看不夠。那完全潔白的小巷,走過一個黑黑長發、全身粉紅的西班牙女子。半開半合的窗子里,在幽暗的阿拉伯房間里,鋪著軟軟的卧鋪。吉卜賽女郎拿著一束小草笑著迎上來,你要是接了,她會把你的命運預先告訴你。一個大庭院里,有一個陶藝展,安達盧西亞的陶藝很有名氣。這裏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非常獨特的風格,他們相互之間是那麼不同,可是所有的作品,卻都帶著濃濃的阿拉伯味道,漂亮極了。
過度的緊張,一點碰不得惹不起,可能源於不自信。外表過度的自尊,源於內心難言的自卑,因而強行拔高自己的力量,顯露的可能恰恰是弱者的心態。對他文化的排斥甚至仇視,應該是無助於一個文化的健康生產,或許,在兼收並蓄之中方能激發自身的活力?
當然,那改建部分的天主教堂,也是盡了建築師的心力,也是能工巧匠的傑作。可是看了原清真寺內留下的最精彩部分,你會對改建的部分產生心理上的拒斥,轉過身去不看。
科爾多瓦也發生過嚴重的宗教衝突的事件。例如,一些穆斯林有意讓一名天主教士按照《聖經》講出對穆罕默德的不同看法,又以此為據把他扭送法庭,告他「咒罵真主」。結果在穆斯林的拜蘭節,這名教士被處以死刑。憤怒的天主教徒們,在科爾多瓦街頭,抬著被砍去頭顱的屍體遊行。有狂熱的天主教徒們,掀起自殺性地挑釁伊斯蘭教的熱潮,局面越發變得不可收拾。其中非常著名的,是兩名年輕少女,在我們眼前這條瓜達爾基維爾河畔一個叫做真理營的地方,被執行斬首。就在這樣不可開交的時候,一些天主教的主教站出來,譴責自己的教徒們這種狂熱的挑釁和自殺行為,並且和當局達成協議,穆斯林的當局也抓住這個時機,把衝突緩和下來。這才又開始了一段和平共存的年代。
可是,似乎有這樣的規律,一個民族、一個宗教,越是興盛強大、對自己越有信心的時候,就越容易做到寬容。
清真寺變成了主教堂
從這個修道院—清真寺—教堂的過程中,我們在看到一種緩慢的、不斷有反覆的歷史進步。從大家理所當然認為一方對另一方的聖殿可以毫不猶豫地「格拆勿論」,到有協議的拆一半留一半;從雖然施加壓力強制收購,可到底還是給了錢,直到西班牙的天主教,出現「拆與不拆」的兩派爭執,猶豫了整整三百年。直到十六世紀,科爾多瓦還有過這樣的法律,凡擅自破壞原有清真寺建築的工匠人等,要處死刑。
在那個庭院的角落裡,有一個咖啡館,我們想坐下來的時候,已經是落日時分。庭院里的室外桌椅已經關閉了,只能到地下的店堂里,它的一面牆毛毛糙糙地裸|露在那裡,卻用繩索隔開,那是一面受保護的羅馬時期的牆。這個城裡,到處都是歷史。隔開一條街,就是科爾多瓦幾經拆建的、最大的一個建築:主教堂。
然而這一時期,主要還只是建築的「內涵」在變化,整體建築形式在很長時間里,還基本維持現狀。有人相信,是它無與倫比的精美,才使得大動干戈改建的念頭,被推遲了整整三百年。
廢墟上建起了清真寺

科爾多瓦的民居

科爾多瓦主教堂
自覺的宗教九-九-藏-書寬容的概念,是在現代才出現的。在人類的大多歷史時期里,它只是一種自然發展的、起伏不已的不穩定狀態。隨著歷史的變遷,處理得好一些時,不同宗教或是不同教派能夠融洽地相處;搞得不好時,他們又相互敵對甚至在內部也自相殘殺,對外則征戰不已。
穆斯林史學家形容摩爾人西班牙的城市是詩人、學者、醫生和科學家的聚集地。還有記載說,當時的初級教育很發達;拉赫曼三世的兒子哈干姆二世在科爾多瓦建立了二十七所免費的貧民學校,男女受教育的機會均等。科爾多瓦大學在十至十一世紀,名望不下於巴格達的大學,在所謂的摩爾人西班牙的各大城市都有分校。這些城市還總共有七十座圖書館。在摩爾人西班牙,哲學和科學一度並不發達,可是其他人文學者受到極大敬重。在十世紀,科爾多瓦人文薈萃,珍本善本圖書的拍賣十分興旺。當時流行著這樣的說法,「當樂師在科爾多瓦去世,他的琴會被送到塞維利亞出售;當一位富商在塞維利亞去世,他的圖書館會被送到科爾多瓦拍賣」。
那天,我們回到院子里后,依然在回味那一段曲折變遷。
拉赫曼一世期待中的新建清真寺當是美輪美奐。但它也是建立在當時一個宗教對另一個宗教的排斥和壓迫之上的。建造它的工人,大多是征服北方后被抓來的基督徒,資金也大部分來自被征服的基督教君主們繳納的贖金。

科爾多瓦主教堂庭院外廊(作者手繪)
回想漢文化的大唐盛世,那是我們民族最能以平常心對待外部世界的時候。洋人還在漢人的朝廷里做官呢,大唐人也並不疑神疑鬼,擔心他們顛覆了我們的朝廷。
在使用功能上,兩個宗教的精神感受對建築功能的要求,有很大不同。原來巨大的清真寺對著內院的一排券廊是開敞的,天主教政權一回來,馬上就封上了這些通透的券廊,這一來,原來清真寺失去了開放的面向陽光的特點,它的靈魂就被抽走了。此後,零碎的修改斷斷續續一直在進行。
那是清真寺在十世紀擴建時留下的三個門,以及附近的一些精心雕飾的天頂、火焰券和樑柱。一排保護的鐵欄杆,把遊人和這個清真寺登峰造極的部分,隔開了一段距離。現在,我看著不同的畫冊,也看著我們自己拍的照片,照片在勾起回憶,讓我想起那一刻,我們是如何驚呆在用紋飾、圖案、文字、浮雕奇異勾畫的美麗面前。牆壁是用鑲嵌細工裝飾,據說有鍍琺琅的玻璃,一千年過去了,嵌入的金片銀片一塵不染,仍在那裡閃閃發亮。照片永遠無法替代那種現場感受——整體的氣氛,光影的效果,朦朧和清晰混合的感受;還有,就是色彩,是微明微暗的光在賦予色彩活的魂靈。它們活起來,開始給你講述一段阿拉伯神燈的故事。

科爾多瓦主教堂
那天夜晚,我們在外面的台階上坐了很久,看著清真寺那精美無比的大門,多麼希望,裏面什麼都沒有變,還是那個拉赫曼的清真寺。

科爾多瓦主教堂

科爾多瓦主教堂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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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年代,這種態勢顯然不可能永遠延續下來。要在原址上從建築形式上「光復」被異族異教拆毀的教堂,成為一些人念念不忘的心結。
據歷史記載,在十世紀,摩爾人西班牙的大小城鎮,隨處可見閃光的圓屋頂和鍍金的尖塔,科爾多瓦也成為僅次於巴格達和君士坦丁堡的城市。據說城裡有二十萬棟房子、六萬所豪宅,六百所伊斯蘭寺院以及七百所公共浴室,還以花園和夾竹桃聞名。當時的遊客對這個城市的富裕非常驚異。說是除了只有乞丐還在步行走路外,家家都有代步的毛驢,在那個歐洲有無數窮人的年代,這簡直是家家都有小轎車的水平。
原來的清真寺幾近完美,後來的改建就叫人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這個寄生在清真寺外殼之內的教堂,它先天不足,不可能是成功的。在十六世紀,哥特式教堂已經非常成熟了,可是這個改建的教堂,它非常重要的建築外觀,已經沒有充分發揮的餘地,而是可憐地窩在清真寺一大片拱柱的平面構造里。它的下半部分就被清真寺吃掉了,上半部分掙扎著從原來的寺頂顯露出來。這個清真寺的原有特點是平鋪直敘、平面展開,重重疊疊的重複構造,重複敘述,無數拱柱伸展開去,把外牆推得很遠很遠。因此,當我們站在外面的時候,視線完全被外圍的清真寺阻擋,假如不飛到天上去,哥特式教堂最壯觀的外形部分,一點看不見。根本看不到教堂的立面是什麼樣子。
有人認為,嚴格地從建築藝術上去看,最初的科爾多瓦清真寺並不是純粹的穆斯林建築。他們的理由是,建造這個清真寺的時候,還處在伊斯蘭建築藝術興盛的早期,它採用了大量西方建築的構造。也許是因為用了那些希臘式柱頭,西方世界甚至有人把它稱為是最後一個希臘建築。後來我才讀到,這個清真寺在建造的時候,從廢墟中收集了一批羅馬和西哥特時期留下的珍貴石料的現成柱子和柱頭,直接就用在了清真寺里;或許其中也有他們拆除的教堂原址上的一些構件吧。
聽上去好像沒什麼錯,你佔了我的土地、拆了我的教堂,今天我們回來了,當然一報還一報,要拆了你的,重建自己的聖殿。可是,在人們有了宗教寬容概念的今天,會感覺這是多麼狹隘的思路。也許錯的不是他們,錯的是那個時代。那個時代就是這樣的邏輯。那是人類已經足夠聰明卻遠遠不夠智慧的年代。
打回來的天主教徒們,也曾一度容忍了這裏穆斯林的信仰。他們承認這個特殊教堂有不同宗教的混合性質,也認為天主教徒和穆斯林錯開時間,在這裏崇拜各自的神,還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和當年的拉赫曼一世一樣,武力征服者總有傲慢的時候,而且他們是有決定權的一方。

科爾多瓦主教堂內原清真寺的遺迹
也許,拉赫曼一世是把它看作自己對家鄉的懷戀;也許,如一些歷史學家認為的,這是他在動亂年頭的一點慰藉。總之,據說他經常親自去監督工作,希望自己在去世之前,能夠在這個華麗的新寺院中,主持一次感恩祈禱。可是,在清真寺破土動工的兩年之後的公元788年,這位鬱鬱寡歡的流亡者就去世了。他的繼承王位的兒子,接手了清真寺的建造工程。
雖然從八世紀到十三世紀,科爾多瓦清真寺經營了五百年,已經幾經擴建、修改和裝飾,可是它後來卻還是又被改回成天主教堂,它的命運在公元1236年又一次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