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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瓦魯班之二

第十一章 瓦魯班之二

局勢之錯綜複雜,令人難以計算。老軍人史迪威沒有計算,他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計算這些他並不擅長。在和中、英將領商談后,中國遠征軍的部隊,沿著孟拱河谷開始繼續向前攻擊。
說起來,舒適存早年屬於湘軍第三師葉開鑫部,這支部隊,在北伐戰爭的大部分時間里,都屬於北洋軍,直到最後才投降被改編成了國軍第44軍。舒適存此時拉上關係,去唐生智部當上了旅參謀主任。唐生智反蔣失敗,舒退居長沙,正趕上紅三軍團打省會,舒脫身未遂被俘,作為反動軍官要槍決。千鈞一髮之際,紅軍團長黃克誠看見了,說我認得你啊,你不是舒適存嗎?湘軍里的人才啊。黃克誠惜才,願意保舒適存不死。但是有個條件——留下當紅軍吧,咱缺軍事專門人才……
這個地方,就叫做密支那,緬北最大的城市。
舒適存確實是軍事人才,最高做到紅三軍團的作戰科長,如果一直幹下去,一個開國將軍恐怕也是跑不了的。可惜舒適存的父親,是死在平江起義部隊手下,所以他一直不是真心加入紅軍,找了個機會逃回了國方。今天說舒適存是紅軍叛將,說起來也不能全算,畢竟他從來沒有真心當過紅軍。
按照雙方記載,遠征軍反攻緬甸之戰,中日兩軍第一次戰車對決,似乎發生在遠征軍坦克第一團進攻大班第18師團指揮部的過程中。日方記載,師團直屬的戰車部隊在大班村附近迎戰來襲的中美聯合部隊,指揮官為原騎兵第22大隊的西正義中尉。戰鬥結果是勉強掩護師團總部人員脫離戰場,但投入戰鬥的戰車全部損失。中方記載,率先突入日軍師團指揮部的是趙振宇的坦克第一營,也提到此戰繳獲兩輛日軍戰車。然而,雙方都沒有戰車間作戰的具體記錄。
今天大陸方面談起舒適存,並沒有太多人注意他的「叛徒」身份。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大約因為此後舒適存的軍事生涯中,一戰台兒庄(第52軍第二師參謀長),二戰崑崙關(榮譽師參謀長),三戰緬北(遠征軍參謀長),曾經在抗日衛國戰爭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於民族而言大節無虧。如果舒參謀長抗戰中當了偽軍,那恐怕就沒有今天這個待遇了。
關於這枚關防繳獲的過程,有各種說法,原新38師第112團第二營營附丁滌勛在回憶錄《印緬之戰征戰實錄》中的記載似乎最為可靠。書中寫道:

中國遠征軍官兵用巴祖卡反坦克火箭筒打擊日軍——這種武器也可以用來打碉堡
孟關戰鬥前,日軍曾經在偽滿軍中抽調部隊進行訓練,準備令其入緬,輔助日軍控制緬甸。但面對遠征軍強大的攻勢,日軍擔心到達緬甸的偽滿洲國軍受到中國軍隊獲勝的影響反戈一擊,這個計劃最終擱淺。

緬北前線史迪威的指揮部——老頭子總是帶著一隻卡賓槍,隨時準備戰鬥。
蔡宗濂為人低調,本人又專心於教育,基本沒有做過一線戰鬥主官,所以聲名不顯。但是,解放戰爭時期,蔡宗濂因是東北人兼軍運專家,被調入北平軍事調處執行部工作,隨軍調部的副參謀長鈕先銘趕赴東北,任國方副首席代表,負責與共方協調日俘遣返、國軍出關接收等事項,並曾先後出任瀋陽、長春軍調小組國方組長,一度是報界爭相追逐的對象。舊日的新聞報道中,有《蔡宗濂將軍陪中方顧問李敏然會見杜長官》這樣的標題。

遠征軍的反坦克利器,巴祖卡火箭筒。

在華中戰場被俘的日軍九七式戰車,這種戰車雖然在中國戰場耀武揚威,但並非無敵,裝備低劣的中國軍隊依然有繳獲它的機會。
蔡宗濂沒有名氣,這位李敏然卻是大大的有名。當時東北的共方談判代表,是日後鼎鼎大名的饒漱石、伍修權、王首道等人,他們個個對李敏然畢恭畢敬。蔡宗濂等人對這個李敏然到底是誰很是好奇,最後,終於弄清了。原來,這位李代表,就是前中共中央總書記李立三。
日本人沒有這種大逆轉的本事,所以日軍坦克在緬北被摧毀繳獲的不少。可惜跟進的美國工兵部隊根本看不上這種廢銅爛鐵,這些戰利品基本上沒有保留下來。美國人有個很不重視戰爭遺物的壞毛病,美國海軍唯一打過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企業號航空母艦,不但戰績輝煌,而且設計優美,是被稱作美國軍事工業「像製作豎琴一樣建造起來的」扛鼎之作九*九*藏*書,戰後卻被回爐拆毀造了鐵軌,至今令人扼腕。現在,只有作家戈叔亞先生收集了一條被擊毀日軍坦克的履帶,算是這次戰役中日軍裝甲部隊敗北的唯一紀念品。
準備從背後向敵人刺出一刀,而自己的背後卻又站著更令人擔憂的敵人。
雖然中國遠征軍坦克部隊中的美軍官兵,也有人回憶在緬北作戰中,遇到過日軍用火箭彈打我軍坦克的戰鬥,但這應該是個誤傳。整個二戰期間,日軍的四式70毫米反坦克火箭一直在試驗之中,到戰敗也沒能裝備部隊。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舒適存早年竟然可算是紅軍將領,而且曾經做過彭德懷元帥的作戰科長。
新22師在西北,新38師在東南,已經形成了一個對第18師團主力的袋型包圍圈。
戰車訓練班的第一任主官是蔡宗濂,日本士官學校的畢業生,說起來蔡是中國軍隊機械化部隊的老前輩了,也是搞教育的老前輩。20世紀30年代初期中央陸軍軍官學校辦輜重研究班時,蔡宗濂就當過班主任,以後該校併入交輜學校,蔡又擔任該校輜重兵科的教育處處長。抗日戰爭時,蔡宗濂任陸軍輜重兵汽車一團的團長,參加過滇緬公路的運輸任務。1943年4月,蔡奉命飛印度籌建戰車訓練班,在蘭姆伽河畔成立了訓練班的班本部,繼而於6月成立了兩個軍官大隊,戰車訓練班第一期能夠如期開班,蔡宗濂將軍功不可沒。
如今,第18師團顯然將要面對最為惡劣艱險的事態了。就在被圍日軍認為已經毫無希望的時刻,田中新一卻用起了這兩條秘密通道,最終帶領日軍主力艱難地從包圍圈中逃了出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軍隊在不斷地壓縮包圍圈。第18師團主力在南皮尤河與瓦魯班之間這塊狹窄的地域內,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自由。中國軍隊不斷地躍進、迂迴,使雙方的戰線陷入一片混戰之中。這時,因為師團主力畢竟已經集中起來,田中新一還想創造一個奇迹。他命令第56聯隊負責牽制追擊的中國軍隊;同時,命令師團步兵指揮官相田少將利用這段時間,指揮所部及師團直轄部隊迅速向南推進,力圖奪回南面的公路,重新取得戰略主動。但是,守在公路上的中國突擊部隊,用雨點般的迫擊炮彈讓日軍的企圖落了空。
日軍十萬人渡過欽敦江邊界后兵分三路,第33師團和第15師團分別從南面和東向英帕爾進攻,而第31師團則向英帕爾以北的科錫馬進攻。開戰後日軍進展順利,3月28日,日軍的兩個師團已對英帕爾形成南北合圍之勢,駐守英帕爾地區的,只有斯庫納斯中將指揮的英軍第4軍的英印第17師,和英印第20師兩個不滿員師。斯庫納斯急電集團軍司令斯利姆派兵增援,而集團軍下轄的第15軍主力尚在300英里以外的若開地區,從地面趕到需時三個星期。向科錫馬進攻的日軍第31師團也打到了科錫馬的外圍。一時英軍只能依靠美軍的空運保衛英帕爾。
惱恨不已的遠征軍四面環攻,吉田大隊成為日軍在緬北第一個成建制覆滅的大隊級部隊(因日軍預先將大隊旗隨聯隊部帶走,大隊長吉田未受到處罰)。

滇西中國遠征軍Y部隊開赴前線,準備反攻。
然而,潘團長踩的這輛日軍戰車,還算完好。可是,在遠征軍緬北作戰中拍攝的日軍被毀戰車,很少完好,看起來不像被中國坦克擊毀的。

孫立人將軍觀看美軍演示火箭筒使用方法
當中國裝甲部隊出現在南面公路上時,日軍的士氣一落千丈,再也無力組織大規模的反擊。
形勢似乎一片大好,但是,從現在披露的史料來看,重慶方面在孟關之戰後,曾暗示孫立人和廖耀湘派員探索經喜馬拉雅山歸國的道路和可能性。
但假如把目光放得更遠,又是一番景象。雲南,中國遠征軍的另一翼——Y部隊,接受美援后正在保山、怒江一線整訓,準備渡江收復滇西。而更遙遠的河南前線,日軍打通大陸交通線的一號作戰,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
十月革命的時候,有紅軍曾拿槍頂著白軍被俘軍官指揮自己打仗,舒適存的遭遇大體類似。
趙志華在解放戰爭中曾被俘虜,后選擇去了台灣,作為蔣緯國的親信,做到駐軍湖口的裝甲第一師師長、裝甲兵副司令。他最有名的事情,是發動了所謂的「湖口兵變」。
應該說,中國坦克兵在孟關—瓦魯班戰鬥中表現相當出色。而實際上他們不過是剛剛從學校突擊完成訓練課程的新手而已。許多坦克手直到第一次戰鬥結束,天亮后看到遍地日軍屍體,才意識到參加的並非演習。
早在孟關之戰開始之前,由於自己出擊新平洋的計劃被否定,田中新一對扼守孟關的信心並不是十分充足。為了在最危險的情況下能夠保存較多的實力,田中下令給工兵第18聯read•99csw.com隊聯隊長深山忠男大佐,令其在密林中秘密開闢了兩條通道,以便撤退之用。這兩條「伐開路」都是利用斧鋸,將密林中的樹枝以及地上的雜草剷除,按徒步部隊排成六列縱隊的寬度開伐出來的。日軍工兵特意將通道上方的樹冠保留,因此美軍偵察機從空中根本無法發現這兩條秘密通道。兩條通道都連接瓦魯班東南方通向孟拱河谷(胡康河谷在瓦魯班以東形成的延續部分)的公路,第一條起點為瓦魯班鎮附近,另一條則在瓦魯班以西。
相比而言,同樣一條路,中國遠征軍駐印部隊反攻的時候,連謝爾曼中型坦克都開過來了。原因無他,是路修得好。看到這個差距,中美聯合工兵部隊的施工水平確實值得稱道。

中國裝甲部隊的早期歷史是一部痛苦的歷史,在孟關之前幾乎沒有勝利的記錄。圖為一輛遠征軍T-26坦克的殘骸被用做哨所。
比如,有的戰車的炮塔整個被掀掉了,如同一個鋼鐵的墳丘子一樣落在一邊(參見此圖,在八莫作戰中擊毀的日軍九七式戰車殘骸照片)。中國坦克部隊大量使用的M-3斯圖亞特戰車,其37毫米戰車炮可以打穿九七式的車體,卻沒有能力造成這樣的傷害。
史迪威一直有全殲日軍一個師團的想法,現在他覺得勝利已經向自己招手了。他從無線電信號中判斷田中新一就在包圍圈中,立即將這一信息通報前線各部,並下令孫、廖兩將軍穩步進攻,務必不讓日軍突圍。
如果只看緬北戰場,中國遠征軍駐印部隊的攻勢斬關破鎖,正打得日軍節節敗退。如果把目光放得遠一些,就會發現情況遠不是那麼令人樂觀。

華北地區八路軍打掉的日軍坦克
此戰中,田中新一的私章,日軍第55聯隊聯隊長山崎四郎大佐的印章、私人文件、日記等,也統統被坦克兵作為戰利品搜去。田中新一師團長正好帶著少量隨員到第56聯隊督戰,幸免於難。
就在中國遠征軍發動對孟關總攻的前一天,日軍第33師團突破印緬邊境,進入印度,目標直指重鎮英帕爾。英帕爾—科錫馬戰役就此打響。
在困難中蒙巴頓向史迪威求助,要求將尚在雷多基地的中國遠征軍補充到英帕爾作戰中。在緬甸吃過英國人苦頭的史迪威堅決拒絕,最終也只命令正在整訓的新30師提供一個團作為英軍的預備隊而已。
8日,戰車第一營衝過南皮尤河到達南岸,隨即突入日軍在大班的指揮所,在混戰中,日軍師團經理部長(負責財務的)木村大佐等戰死。戰鬥中,班長張天翼的座車沖在最前面,並迎面與日軍兩門47毫米反坦克炮狹路相逢。日軍平射炮陣地設置巧妙,彷彿是從地里鑽出來一般。張天翼眼疾手快,搶先發炮。這顆炮彈打在日軍第一門炮的炮位邊上,在敵人還沒有瞄準完畢就將其掀翻。因為來不及重新裝彈瞄準,為了搶時間,張天翼的戰車直接朝第二門炮壓了上去,反坦克炮的防盾擋不住小山一樣的M3斯圖亞特坦克,日本炮手的人頭掛在履帶上來回滾動,異常恐怖。遠處的目標用槍炮打,近處乾脆直接衝撞,中國軍隊的戰車在日軍指揮所來回碾壓。戰鬥結束后,有人回憶坦克的履帶狀如絞肉機,許多日軍的屍體慘不忍睹。
在這種情況下,日軍依然能維持一定的戰鬥力,一方面是師團軍醫部長松永末次少佐不拘部隊,抓了在緬甸各地醫院中的兩千名稍愈傷兵前來增援;另一方面是日軍大本營下令優先補充了第18師團一千多名補充兵。然而,潘德輝指揮的克欽族游擊隊又在日軍背後活動起來,使其首尾難顧,士氣益發低落。
這種損傷,更像是被中國步兵造成的。確切地說,很像巴祖卡式反坦克火箭彈的戰果。
這個搜索兵可能姓劉,第二天他把這個印章交給自己的連長韓德明,恰好營長趙振宇在側,於是官大一級壓死人,趙振宇即將這枚大印收入囊中。新22師和新38師的軍官們後來爭著用這關防在白紙上壓上印記,以紀念這一次不同尋常的勝利。趙振宇本人給他在西南聯大的老師寄去蓋著日軍第18師團大印的信箋,保存至今,成了難得的歷史遺物。

蒙巴頓會見孫立人
無論這些中國裝甲兵的早期軍官們後來做了什麼,在緬北戰場上,他們還是打出了中國人的威風。也正因為如此,此後取得瓦魯班大捷的這一天,一度被作為中國裝甲部隊的「裝甲兵節」。
舒適存頗有名氣。不過,遠征軍裝甲https://read•99csw.com部隊中最有影響的,大概是孟關之戰中的第一營副營長趙志華。趙志華是東北人,黃埔軍校十期畢業生。趙振華升任坦克第一團副團長后,趙志華接任第一營營長。這個遠征軍裝甲部隊最有戰鬥力的營在緬甸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他指揮的。
此戰後,英軍東南亞戰區總司令蒙巴頓到前線視察,大為讚賞中國軍隊的戰鬥力,對中國方面的作戰配合明顯積極。
戰鬥結束后,坦克兵們發現,這一戰最值得記錄的繳獲,既不是六門大炮,也不是被視作稀罕玩意兒的日本海帶,而是一個不大的印章,這就是日本陸軍第18師團的關防。對中國軍隊來說,抗戰以來獲得敵軍師團關防,這還是第一次。

蔣介石視察駐印軍新一軍軍部。台階上右為蔣介石,中為鄭洞國,左為軍參謀長舒適存。
不過,從戰場留下的照片看,的確可以確認日軍有戰車在此戰被擊毀。戰鬥結束后,潘毓昆團長還曾站在一輛被擊毀的日軍戰車頂上給部隊訓話。
也許答案就在被擊毀的戰車上面。從照片上看,潘毓昆團長腳踩的那輛戰車是一輛日軍九七式裝甲車,符合日本陸軍從海路運輸到緬甸,配屬到第18師團總部的戰車類型。第18師團也有少量九五式坦克,但原本不是自己的,而是借用的第14坦克聯隊原計劃參加英帕爾作戰,卻掉隊的一支部隊。他們在追趕部隊途中,因為抄近路進入了第18師團防區,被遠征軍打得焦頭爛額的第18師團參謀長片岡衷當即將這些送上門的九五式坦剋扣留。這位外號「雷神爺」的參謀長和正全力籌劃英帕爾會戰的牟田口廉也中將大吵了一場,終於獲准「借」用這批坦克。當然,片岡連第14聯隊的乘員也沒有放過,統統留下參戰。用現在的說法,應該叫做「濕租」。但這些九五式坦克並沒配屬到孟關前線,因為它的履帶壓強比較大,只有被稱作「豆坦克」(即袖珍戰車)的九七式裝甲車,能夠在雨季通過日軍的簡易公路進入胡康河谷。
根據日本防衛廳編輯的《英帕爾作戰》第六章記載,田中失去師團指揮部后,隨第56聯隊退入從美軍手中奪回的瓦魯班鎮。「但是,緊追在師團部身後的敵坦克群,不久也出現在了瓦魯班,並與長久聯隊的一部分及獨立速射炮大隊之間,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第18師團的突圍,得益於田中新一的「先見之明」。
也正因為這個,坦克兵們才恍然大悟自己踹了第18師團的總部,難怪這裏的敵軍居然有裝甲車。
大班失守,被中國坦克嚇得心膽皆裂的田中新一不敢戀戰爭奪,掉頭就走。

美軍提供給中國遠征軍的M-3輕型坦克,此時依然漆著美軍的編號。
無論如何,在打掉大班日軍第18師團總部的戰鬥中,中國裝甲部隊表現甚佳。
中國駐印軍坦克部隊有兩百多名軍官,是經過駐印戰車訓練班培訓後進入戰鬥部隊的。儘管戰車由美國人提供,教官也多是美國人,但訓練班的主官是由中國方面任命的,這個訓練班還兼有統籌中國方面在印戰車部隊的功能。中國政府試圖假訓練班的名義,統籌全部戰車部隊的意圖還是明顯的。
實際上,此時這個倔強的老將軍,目光遠遠地投在了孟拱河谷的後方,孫立人的迂迴作戰給了他靈感。史迪威看的地方,是日軍第18師團和第56師團的大後方,緬北鐵路的終點。當年,就是因為日軍攻佔了那裡,中國遠征軍才無路回國,被迫進入了野人山。
遠征軍坦克第一營的攻擊是由新22師步兵一部伴隨發起的。叢林中步兵可以通行的道路遠非戰車可走的路能比,故此,步兵的穿插常常超越戰車。大班之戰,很有可能和日軍九七式裝甲車交手的是超越戰車的遠征軍步兵部隊。日本豆坦克在新22師的步兵面前還是很有威脅的。因此,這支日軍才能暫時阻擋中國軍隊的進攻,掩護日軍師團部的人員撤離。然而,緬北的中國軍隊,早已經不是淞滬戰役時代綁手榴彈炸戰車的裝備水平了。在巴祖卡火箭筒的攻擊面前,數量不多,又缺乏步兵掩護的日軍裝甲部隊很快就成了火燒烏龜殼。如此說來,趙振宇的坦克部隊趕來時,對手可能只剩了日本步兵,所以沒有和日軍戰車交手的記錄。中國裝甲部隊這次也許是撿了個現成便宜。不過,假如九七式碰上的是中國坦克部隊,那戰鬥要結束得快得多——連中國運輸部隊的大卡車都撞飛過日軍戰車,遠征軍的坦克打九七式是不需要減速的。

孫立人和史迪威,這個中國將軍的傲氣和能力在史迪威面前同樣出眾。
九九藏書「8日中午,我們一個戰車兵看到有人往樹林深處兩輛裝甲車處跑,他便一面衝過去,一面通知後面的搜索兵。搜索兵跟上去,看到一個穿馬靴、黃呢制服的傢伙已爬到裝甲車下面,看樣子像是一個軍官,我軍搜索兵便一刀砍下去,只砍下半個膀子,扯不下來,於是用力一扯,扯下了整條膀子,連肩上的背包也扯了下來。這時,敵人的炮火集中保護這裏,他來不及細看,便把一個膀子和一個背包拖了回來。第二天一檢查,在背包里看到了敵第18師團司令部的關防。」
在這種情況下,儘管前方在打勝仗,重慶卻暗示孫、廖勘查翻過喜馬拉雅山回國的路徑,也不是奇怪的事情,應該說是一種未雨綢繆。
說來有趣,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本坦克在中國大陸難覓對手,幾輛「豆坦克」也敢欺負中國的步兵團;美國謝爾曼坦克碰上日本坦克打成一邊倒,戰損率常常如同足球場上巴西隊碰上了中國隊;而德國「虎式坦克」打起「謝爾曼」來如同開罐頭,美軍甚至不惜拿20輛「謝爾曼」換一輛「虎」,很難想象如果德國的「虎式坦克」和日本的「豆坦克」碰上,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儘管史迪威的做法深獲曾被英國人逼得敗走野人山的中國將領們支持,但如果英國人在英帕爾戰敗,雷多與印度的聯絡可能被切斷,正在緬北的中國遠征軍會再次變成一隻孤軍。
實際上,在相田少將指揮部隊向南攻擊的時候,田中已經命令拖在後面,尚未趕到瓦魯班的炮兵部隊把炮彈打光后,在第55聯隊第三大隊掩護下從第二條秘密通道撤離,同時撤退的還有日軍的輜重部隊。攻擊失敗以後,田中即命令相田率主力從第一條秘密通道撤出戰鬥,而第56聯隊始終在後衛線上和中國軍隊纏鬥。等到它開始撤退的時候,中國軍隊的總攻已經開始,長久治郎大佐壯士斷腕,拋下了吉田大隊斷後,帶著殘兵敗將追隨田中和相田而去。
更讓人覺得有趣又迷惘的是,幾年以後,脫胎于老八路的中國人民志願軍,雖然依然裝備簡陋,在朝鮮卻打得美國裝甲部隊哭爹叫娘,連專門設計來打虎式的潘星式重型坦克都被抓到了軍事博物館。這條食物鏈怎麼會偏偏在中國人手裡出現了大逆轉,很多人想不明白。
巴祖卡,本是一種管樂器的名稱。美國開發成功這種世界上第一個大批量生產的反坦克火箭之後,立即有人把它與巴祖卡聯繫了起來,於是,這種身管筆直的反坦克武器就有了個浪漫的名字。
這件無計劃無準備的荒唐事情,後來被稱為「湖口兵變」。
1964年1月21日上午10時左右,趙志華在新竹湖口裝甲兵基地,召集裝甲主力部隊第一師的所有隊職幹部訓話,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一篇類似「清君側」的政見演說,要部隊往台北市區進發,跟他掃清蔣介石「身邊的壞人」,以「保護蔣總統」。其部下政戰幹部,應聲上台表決心,趁其不備,一把就將副司令的手槍奪去了,隨即師長、副師長們圍上去摟摟抱抱,半勸半拉把副司令拉下台去了。
遺憾的是,9日,等各部雲集瓦魯班發動總攻的時候,卻發現包圍圈裡只有一個第56聯隊第二(吉田)大隊,第18師團的主力如同從地面上消失了一樣,不見了。
3月中旬,日軍退到瓦魯班以南30公里的英開塘附近,建立陣地阻擊中國軍隊的進攻。日本防衛廳戰史資料稱,「由於(第18)師團經過將近半年連續不斷的行軍和戰鬥,兵員、武器、物資等都受到了很大的損失,普通步兵中隊的兵員已減少到50到60人。」
被中國搜索兵砍死的那名日軍軍官,很可能就是負責保管師團關防的第18師團作戰課長石川中佐。日方記載,石川在戰鬥中失蹤,下落不明。

日軍九七式裝甲車
這是怎麼回事兒呢?由於年代久遠,對當時戰鬥的情況只能進行推測。
在緬北作戰的中國遠征軍,在整個戰鬥過程中配備並使用了這種最新式反坦克武器,這種單兵火箭擊中戰車後會產生驚人的爆轟威力,的確可以把九七式的炮塔連根拔起。
這些裝備遠征軍的巴祖卡火箭筒,戰後被新一軍、新六軍等部隊帶回國內,一度進入內戰戰場。不過,戰場上「土八路」的打法根本不和國際接軌,既沒有坦克裝甲車,也很少有碉堡炮樓之類等著挨打的目標。在「土八路」刁鑽的夜戰、伏擊、滲透等戰術面前,巴祖卡火箭筒根本找不到用武之地。這批武器的最後歸宿是上了朝鮮戰場。當時,蘇聯不肯把自己的RPG-2火箭交給中國人使用,擔心中國人會把它丟給美國,暴露蘇聯最先進武器的秘密。結果,中國人只好帶著美國人送來的巴祖卡去打美國坦克,結果收穫甚豐。美國人驚異,或許還有些驕傲地發現,本國武器的使用期限遠比預期為長。而在戰場上,中國還繳獲了美軍最先進的摺疊式反坦克火箭,回來仿製成了五一式反坦克火箭。這個結果弄得蘇聯只好馬後炮似的追著把RPG-2送來裝備志願軍,換取美國的新式武器技術。

日本陸軍第18師團的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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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的開始,很容易讓人想到英軍在緬甸的潰敗。
這件事的直接結果是蔣緯國從此被冷遇,蔣經國的地位更加穩固。但蔣緯國每年還是以個人名義去看被判無期徒刑的趙志華一次,算是一種不小的安慰。蔣緯國認為趙志華「動機單純,方法錯誤」,對這個好衝動的老部下並無深責。

田中新一預先命工兵在叢林中秘密開闢了兩條通道,日軍稱為「伐開路」。瓦魯班之戰中日軍炮兵就是從「伐開路」秘密撤離的。此圖原載於相良俊輔著《菊與龍》。
英帕爾,就交給英國人吧。如果他們自己不想要印度了,那也只有由著這些紳士們折騰。
一個新的戰役,在英帕爾會戰的陰影下展開了。
重慶的蔣介石和史迪威一向不和,但還不至於拆台拆到正打仗的時候把部隊拉跑的地步。這個計劃,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日軍在緬北戰場放棄的一輛九七式騎兵戰車
這種事兒好不尷尬。

日軍九五式輕型坦克,旁邊是九七式裝甲車,可以看到九七式比九五式更加「袖珍」。
這種九七式裝甲車,在中國大陸戰場,特別是在華北地區與「小米加步槍」的八路軍作戰時是名副其實的重武器,動輒橫衝直撞,十分驕橫。後來,八路軍兵工廠用晉造山炮的炮彈改造了一批反坦克地雷,狠狠地炸了它幾輛,才讓它的氣焰稍稍收斂。然而,到了緬甸戰場,面對中國遠征軍的坦克部隊,無論是號稱輕型坦克的M-3斯圖亞特還是中型的M-4謝爾曼,這種九七式戰車裝備的37毫米炮都無法擊穿對方的裝甲。如此,九七式就只有挨揍的份兒了。偏偏無論九五式還是九七式,裝甲都薄得可憐,只能抵擋輕機槍的射擊,所以,在緬北戰場,日軍裝甲部隊總是盡量迴避和中國坦克的正面作戰。
戰車訓練班的第二任主官比蔡主任有名,此人名叫舒適存,在遠征軍中官至參謀長。日後,舒擔任過台灣防衛副總司令兼參謀長。孫立人被誣陷兵變的時候,舒適存也受到牽連,但兩人都活過了最艱難的時光。孫立人被平反后,和舒曾有一張擁抱合影。兩個昔日戰將此時都需要人攙扶才能行走,卻臉貼臉老淚橫流,見者無不感傷。
能和李立三的名字列在一條新聞里,蔡宗濂少將也算出了一次風頭。
第56聯隊在師團長親自督戰之下,勉強頂住了中國軍新22師和新38師的輪流進攻。但是,瓦魯班南面的主要公路還是被中國遠征軍切斷了。

潘裕昆將軍站在繳獲的日軍戰車上講話
日軍一個中隊的正規建制在200人以上,由此可見孟關—瓦魯班之戰給日軍造成的損失之大。

孟關—瓦魯班戰役后,史迪威和中國將領一起觀看繳獲的日軍旗幟。

向孟拱河谷進軍的中國遠征軍,公路沒有修通之前,第一線的運輸還要靠騾子。
這些裝甲兵中,不乏後來的風雲人物。
特別是中國遠征軍戰車第一營的作戰記錄中,談到對大班的攻擊勢如破竹,不但斃傷多名日軍高級軍官,而且繳獲了日本陸軍第18師團的關防大印,過程十分詳細,唯獨不曾描述過和日軍戰車部隊的戰鬥經過。

戰鬥間歇中的新22師官兵

遠征軍戰士的叢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