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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密支那之三

第十六章 密支那之三

6月1日,日軍發現有大量盟軍部隊在密支那北方機場集結。也就在此時,一個危機如同雷雨前的積雲一樣,在中國遠征軍的頭上出現。
關鍵的一張牌,就是陳鳴人的第112團,如果他守不住西通,第18師團東西兩集團日軍合流互補,立刻就會變成一個強有力的拳頭。

美軍梅支隊指揮官梅里爾准將,他在攻擊密支那初步失利后心力交瘁,突發心臟病,一度不得不離開戰場。
緬甸反攻之戰,前半段最為艱苦,當時我軍主力兩師,由新38師打側面山地,廖耀湘將軍的新22師打正面,於1943年10月開始反攻,曾以兩月時間一鼓而下於邦,可是敵人的戰力仍是很強,真是寸土必爭,在孟拱河谷,就費了一大段時間,前後八個月作戰未曾休息,直到1944年5月半,尚未打下孟拱,被阻於卡盟(筆者注:加邁的另一種譯法)附近。孟拱、卡盟、密支那,呈三角形,互為犄角之勢,如不急速打下,接著就是雨季降臨,一個月可以落下400英寸的雨,敵人就是想利用雨季,將我軍困死。因為雨下得多,交通阻塞,補給困難,加以疾病、潮濕、蚊蟲、螞蟥等等,都足以困壞部隊。那時雖然從國內調來第50師兩團,第30師一部分,第14師一部分,還有美軍一個團,對密支那來一個奇襲,側應卡盟,不斷變成了陣地戰,一個多月未曾拿下,還無法支持,所以敵我各部,都成了膠著戰爭,無法進展。說來事有湊巧,一日我部攻擊一個山頭,從打死的敵軍官身上搜得一封信,那是日軍卡盟守軍步兵指揮官,即第18師團步兵團長相田俊二少將寫給那被打死的第18師團補充兵大隊指揮官野恆光一大尉的信,信上說:「目前進入第一線後方,妨害第一線補給之敵,僅六七十人,本兵團長指揮貴官,擊退此敵,並應先至拉瓦(Lawa)司令部,與本職同往,但貴官前夜10時,自卡盟出發,至翌日夕刻,尚未到達。初意貴官不及候本職已先至第一線,當即率司令部人員30名,趕至第一線,然全出意外,貴官等竟尚未到達,現究竟彷徨於何處,部下之疲勞,余自詳悉,晝間有敵機飛來,余亦盡知,然就第一線全員之疲勞,且缺乏給養,尚須與敵死斗思之,不必要之休息與晝間躲迫空襲等,乃絕對不許可者。故須激勵部下,以最大之速度追及,倘判明貴官等不足賴時,本職決心率領本部30名,突入敵陣中。」
就是這樣一條通道,也很快被盟軍的飛機發現,美軍P-51野馬戰鬥機立即投彈摧毀這條道路。儘管是雨季,但大面積拋撒的汽油燃燒彈依然把叢林變成了一片火海。
儘管損失較大,但敵第18師團不愧為日軍戰鬥力最強的九州部隊之一,「叢林之虎」決非浪得虛名。田中置主力于加邁以西的庫芒山陣地中,頑強阻擊遠征軍的東進,無論如何算是遵循著原定計劃,步步遲滯著中國遠征軍返國的腳步。
此戰,中國軍隊的前敵指揮官周有良連長戰死。
不過,第53師團的好運到此為止。在密支那郊外,這支日軍遭到遠征軍後續部隊的猛烈阻擊,傷亡慘重。幾乎就在同時,6月7日,本多政材中將下令第53師團火速掉頭,轉向孟拱河谷,搶救田中新一的第18師團!
這是因為,倒霉的第18師團,此前在孟拱河谷和新一軍主力打成頂牛,一直可稱雖敗不亂,這時卻突然變成了瓮中之鱉,師團長田中新一連連告急,聽來大有立即就要全軍覆沒的危險。
大有電影《戰上海》中那位國民黨敗將邵庄「告訴老頭子,我已經站在自己的陣地上了」的架勢。
6月9日,新22師攻佔加邁,戰鬥轉向孟拱方向。
這樣,孟拱河谷的中日兩軍打成了「三明治」——最西端是新一軍主力;向東是日軍18師團田中新一中將率領的作戰部隊主力,駐防庫芒山脈和加邁,形成孟拱河谷的日軍西集團,這個集團都是百戰精兵,可惜糧彈兩缺,有勁兒使不出來;再向東是陳鳴人第112團佔領的西通,西通東面是日軍以孟拱為基地的東集團,這裏物資倒不少,可是人呢,不是輜重兵,就是衛生兵和機關兵,打仗的水平就沒法恭維了。孟拱已經在緬北鐵路的鐵道線上,背後就是圍攻密支那的中國遠征軍空降部隊和梅支隊,遠征軍空降部隊的包圍圈裡,是密支那的日本守軍水上源藏少將和丸山房安大佐……

史迪威、孫立人視察庫芒山,決定奇襲敵人。
九-九-藏-書
周有良是杜聿明的救星,他還帶回來了新22師的全部殘軍。可以說沒有周有良,就沒有這個後來大戰孟關,橫掃緬北的中國「虎師」。
西通截路之戰打得十分精彩,因為加邁—庫芒前線陣地在廖耀湘新22師的猛攻之下岌岌可危,孟拱南方的鐵道上,英軍空降部隊正在和第53師團的兩個聯隊激戰,日軍兵力捉襟見肘,於是,在西通這個重要的據點只放了一個輜重中隊和一個不滿員的炮兵中隊,以及一些後方人員。這些日軍雜牌部隊在陳鳴人上校的猛擊之下一舉崩潰。當天,11座倉庫落入中國軍隊手中,繳獲物資,包括在西通繳獲的物資和裝備堆積如山,其中有150毫米重炮四門,滿載給養的卡車76輛,騾馬320匹,汽車修理廠一所,甚至還有一個慰安所。
僅僅進行了訓練,沒有實戰經驗的部隊突然投入殘酷的戰場,這種情況無法避免。在1979年中越邊境自衛反擊戰中,有一位下級軍官回憶戰鬥打響,開始衝鋒時,他的部下有一名戰士軟倒在地,拖都拖不起來。然而,度過最初的艱難時刻,在此後的戰鬥中,這名戰士卻表現得非常驍勇善戰。
陳鳴人傲然報告——空投只要大炮和彈藥。糧食,直接吃日本人的好了。

在中國軍隊迂迴作戰的同時,盟軍空軍猛烈轟炸,切斷日軍運輸線。日軍空有物資運不上前線,以致西通未被攻佔時,日軍前線部隊一天每人只有5勺米的補給。

迂迴中擊斃的零星日軍
小小的西通,成了兩軍拚死爭奪的喋血之地,中國軍隊控制的四公里長公路線兩翼,成了血與火的焦點。
「因戰鬥持續不斷,我部始終不能得到休整,部隊半年以來都在前線,其辛勞累計,十分艱難。最近連續一周時間皆為陰雨,距敵數十米處之第一線戰壕內,滿浸泥水,官兵不得睡眠,體力之低下可想而知……
1942年,第一次遠征軍兵敗緬甸,周有良率部追隨孫立人艱苦跋涉到達印度,得到的卻是一條「死」命令——孫立人命令他帶自己的連重回野人山,去尋找失蹤的遠征軍副總司令杜聿明。孫立人帶著他的新38師到印度之後,懇求英國人出動飛機尋找從另一條路線撤入野人山的杜聿明。幾天後,飛機報告,在新平洋地帶似有人活動。孫立人雖不敢確定就是杜聿明所帶的部隊,但還是決定派人出發尋找。這個任務就交給了以軍戎肅整著稱的周有良。臨走前,孫立人道:「不找到杜長官不許回來!」

西通空降場被開闢為機場,但跑道太短,飛機衝出跑道是常見的事。
如果說,西通剛剛被攻佔時,本多政材還指望田中新一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殺開一條血路,幾次攻擊西通不果后,日軍第33軍即斷定第18師團處境已經極為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到密支那城下的第53師團增援部隊被迫變成了救火隊,緊急趕回孟拱方向接應第18師團逃生,並迎頭阻擊中國軍隊的進擊。
丸山房安大佐已經控制兵力,準備在8日和第53師團裡應外合,奪回機場和失守的市區,將遠征軍部隊一舉趕回山區。
日軍一個聯隊拿不下第三連陣地的原因,第一是這裏地形險要,突擊面最寬只能擺開一個中隊,日軍被迫輪番攻擊,導致損失慘重而不能突破;第二是中國遠征軍裝備的大量自動火器,比如人稱「芝加哥打字機」的湯姆式衝鋒槍組成了密集的火力網,打得風雨不透,給日軍造成了預想不到的傷亡;第三則是因為這個連主力都是經歷過第一次入緬作戰的遠征軍老兵,心理素質好,戰鬥經驗豐富,而且復讎心切。
只不過,因為這次中國軍隊迂迴得更加深遠,加上戰鬥中大部分有經驗的日本工兵都作為戰鬥兵被編進了作戰部隊,所以在瓦魯班的「伐開路」如果算是一條路(深山忠男中佐開闢的這條通路很專業,不但可以兩人並排,而且規定上方的樹葉不得損壞,以免被飛機偵察發現),這次的「伐開路」乾九九藏書脆就是一個「狗洞」。田中新一等幾乎是爬著從這條簡陋的通路中逃出,除了一支槍,幾乎什麼都沒有帶出來。第18師團在改編成三聯隊制部隊時,所屬汽車從50輛增加到500輛,後來又增加了繳獲原英軍的200輛汽車,已經實現了半摩托化,如今這些車輛不是被摧毀,就是在加邁和西通落入了遠征軍之手,連一支完整的大象運輸隊都成了新一軍的戰利品——2002年死於台北木柵動物園的亞洲象林旺,就是這支運輸隊中的一員。
第53師團的援軍在孟拱河谷北方佔領了一處陣地,與攻擊而來的中國軍隊展開激戰,這裏,後來日軍用本國的地方命名為「筑紫山口」。第18師團余部,這才在掩護下徐徐向東方退卻,逃出了生天。
孫立人這句話差點害死了敦厚忠誠的周友良。周友良率部進入原始森林后,發現在一處林間空地上,架著許多槍卻沒有活人。槍的周圍是一堆堆的白骨,總數大約有千人。發現這一慘景的官兵忍不住放聲痛哭。而周友良以為這就是杜聿明所部的最後歸宿,想起孫立人的命令,舉槍就要自殺,幸被部下攔住。
硫磺島戰役,美軍大名鼎鼎,曾在菲律賓打過三年游擊的張伯倫上尉戰死沙場,被麥克阿瑟專門撰文紀念,至今是美國軍隊的標誌性英雄。
西通惡戰,持續了16天,與此同時,周圍中國遠征軍各部活躍穿插,將倉促變陣的第18師團斬成數段,首尾不能相顧。
密支那打成膠著確實是一個指揮問題。

第33軍司令官本多政材中將
5月20日,丸山大佐發出密支那遭到襲擊的電報。為了增援密支那守軍,日軍負責緬北戰區的第33軍軍長本多政材中將,當即下令第53師團主力組成密支那救援部隊從南向北,全力向密支那攻擊。第53師團共有三個步兵聯隊、一個炮兵和一個輜重兵聯隊,但該部隊無法將其全部投入密支那戰場。該部有兩個聯隊的兵力正和英軍溫蓋特旅,在溫藻地區進行最後的決戰。空降在溫藻的英軍由於溫蓋特的飛機失事而變得群龍無首、戰術呆板,最終該部隊不得不在中國軍隊的掩護下撤離陣地,日軍緬北鐵路一度恢復通車。第53師團集中其他部隊,以一個步兵聯隊、一個炮兵聯隊為主力,避開鐵路線上的阻擊陣地,和史迪威偷襲密支那一樣從叢林中穿過山谷,向密支那挺進,試圖解丸山大佐之圍。由於從印度方向殺來的遠征軍部隊主力,此時尚在孟拱河谷與敵第18師團鏖戰,而且對敵軍沿山地穿插準備不足,第53師團這一部進展順利,6月6日,離城最近的第53師團部隊打到密支那西北方僅有兩公里的地點,包圍圈內外日軍的槍炮聲清晰可聞。
不過,比起他最終喪生在內戰中的戰友們,周有良已經是死得其所了。可能他唯一的遺恨,就是再也沒能飲到故鄉灕江那清冽的江水。
儘管進展不利,但柏特諾少將繼續組織部隊做攻擊準備,試圖儘早拿下密支那。
實際上,柏特諾在美軍中並非無能之輩。他指揮的幾次進攻雖然失利,但也擊斃了日軍第三大隊大隊長中鈿少佐,重創其所部,不能說一無是處。柏特諾的缺點,第一在於不了解中國軍隊的作戰特點,經常以傲慢的態度對待中國遠征軍各級將領(這直接導致了他的印象分不佳),第二在於和日軍作戰不適應其刁鑽的東方式戰法,在叢林中試圖打一場更適合在平原地帶進行的「美國式進攻」。

中國戰士在炫耀他的新武器——湯姆遜衝鋒槍,這種槍火力兇猛,缺點是消耗彈藥太多,而且頗為笨重。
周有良死時,仍然是一個連長,一如張伯倫一樣,也是一名上尉。他的經歷和張伯倫一樣神奇,甚至他指揮第三連在最後一戰中的表現堪稱神勇。但是,這名中國上尉卻死得無聲無息,無論是杜聿明還是廖耀湘,似乎都沒有想起過這位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墓碑,默默無聞地躺在騰越的國殤墓園裡,即便如此,他仍是殉身緬北的遠征軍官兵中,少數得以歸葬祖國的幸運兒。
所謂美國式進攻,即嚴格依賴大量的火力和兵力優勢,重視對敵人正面的壓力,在兵法中可稱「一力降十慧」,讓許多傳統兵家為之扼腕。但在密支那城下,空降到達的盟軍並無絕對兵力優勢,後勤在雨季中舉步維艱,空投十分困難,一個炮兵九*九*藏*書單位一天只有150發炮彈的補給,所以,柏特諾的打法在此處有些文不對題,在戰鬥經驗豐富的日軍部隊面前顯得戰術呆板,缺乏變通。這就難怪深諳東方兵法的中國軍隊各級將領,對這位柏參謀長缺乏敬意了。

美軍PT-17陸軍通訊用飛機,史迪威乘它到西通上空觀察戰鬥情形。

為西通提供空投物資的C-46美軍運輸機
應該說,也幸而本多做出了這個決定。從「伐開路」撤出的第18師團已經潰不成軍,而且傷亡十分慘重。
事後,日軍上下對本多政材的指揮頗有微詞,認為他這樣讓第53師團武裝大遊行是不通兵法,在馬上就可以對密支那發動攻擊的瞬間取消作戰計劃,他的指揮失誤是密支那失守的重要原因。
後來,有人在白骨堆中找到了這支部隊的番號,原來是新28師的部隊,他們跟隨總部撤退卻落在總部和新22師後面。當他們進入野人山後,前面的部隊已經把野菜野果吃乾淨。完全斷糧的部隊既無力前進,也無力撤回,最終造成如此慘劇。
田中新一中將深知這一道理,所以僅僅留下少量部隊在庫芒山和加邁牽制新22師,自己親自率領西集團全軍向西通衝殺;東集團日軍則在第33軍司令部的直接指揮下,糾集從附近被派來增援的部隊,有一支抓一支,不分建制地向西通另一側猛攻,試圖打開一條血路。
中國方面也完全明白西通的意義,陳鳴人迂迴攻擊西通,本來只帶了兩個營(第一營和第三營),孫立人命令該團第三個營,即第二營火速穿越叢林歸建,同時催促第113團和第114團加速推進,從側面支援第112團。
此戰,稱為西通截路之戰,被認為是遠征軍的神來之筆,也是抗戰中,中國軍隊迂迴作戰的典範。孫立人將軍曾這樣描寫此戰:
一名搖搖欲墜的日軍士兵過了河就坐在地上,口中說道:「走不動了,走不動了。」一個軍官上去用軍刀刀鞘猛打,士兵哭叫道:「疼啊,疼……」軍官吼道:「還能喊疼呢,知道疼又能喊,還不快走,哭什麼?」

密支那機場是雙方爭奪重點,一架運輸機被日軍擊中墜落,另一架正在準備降落。
在5月下旬,柏特諾向密支那發動的幾次攻擊,都碰在了硬釘子上。根據柏特諾的報告,不能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是美軍梅支隊傷亡太大,補充進來的工兵戰鬥力不足。而投入戰鬥的中國遠征軍新軍,表現也差強人意。
「對於如何增強我軍戰力之划策,尚未有具體實施辦法,但因為補給線不夠完備,我部通常利用戰鬥餘暇四處採集野生植物,努力維持體力。」
本多政材,長野縣人,陸大第29期高材生,畢業后先後供職于參謀本部、軍校和法國公使館,擔任過陸相秘書官。此後在日軍中歷任旅團長、師團長、支那派遣軍參謀長、裝甲部隊司令官等職務,絕非庸碌之輩。他做出這個決定,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事情在5月27日發生戲劇性的轉折。這一天,中國遠征軍新38師第112團突然從叢林中出現,一舉攻佔日軍在加邁和孟拱之間的補給中轉站西通,當即將日軍第18師團斬作兩段。
這段戰鬥日軍損失甚大。5月中旬,敵第55聯隊從前線給司令部所發報告被我穿插部隊截獲,可見其困窘之情:「職部自4月27日以來控制第一線陣地于英開塘之線,力圖阻止敵軍(筆者注:指中國遠征軍)之前進並適時實行反攻,但因受敵重壓,我部戰鬥至5月7日後,第一線陣地逐漸喪失,部隊將主力分散轉進于瓦拉、錫瓦拉、馬蘭等各處預設陣地,在這裏屢次阻止敵軍戰車部隊的進攻,殲滅敵軍戰車數十輛。我軍亦曾對敵反擊,但因敵增加兵力,不斷迂迴包抄我之後方,加強對我壓迫,疲兵久戰,戰力日趨低下,陣地實已不堪重壓。
西集團殘餘日軍,只能靠雙腿逃向附近的叢林。沒有食物,沒有彈藥,也沒有救援,他們的命運和1942年敗走野人山的杜聿明沒有什麼兩樣。後來,人們在加邁周圍的山區里,撿出了兩千多具日軍官兵的遺骨,他們都是未經戰鬥,而因九九藏書為飢餓與傷病死於叢林之中的。
當時,日軍把緬北鐵道線上所有能抽調出來的部隊都抽調出來,向第18師團方向增援,去堵孟拱方面出現的口子。第141聯隊的一名大隊副官田中捻中尉,奉命拼湊了一支來源五花八門的部隊「田中支隊」趕到前線,被田中新一中將下令全隊補充到第56聯隊第二大隊(大隊長吉田)。田中率領這支部隊趕到孟拱附近的一條河邊,正看到一隊三十餘人的日軍在渡河,這些衣衫襤褸的「叫化子兵」讓田中十分吃驚。
反之,如果日軍拿不下西通,其東集團就沒有足夠兵力保護孟拱,而其西集團不要說作戰,連生存都不能保障。
日軍對西通的攻擊在6月1日達到頂峰,日軍將剛剛到達緬北增援的第2師團第4聯隊加一個炮兵大隊投入戰鬥,瘋狂攻擊第112團第一營第三連佔領的西通東南側高地。這一仗,此前因在新平洋堅守「李家寨」而著稱的第一營營長李克己到前線督戰,雙方交換攻擊達15次之多,最終日軍鎩羽而歸。
28日晨,對第112團是否佔領西通疑慮未解的史迪威,坐上一架PT-17小型通訊飛機,親自隨空投物資的C-46機群來到西通上空,正看到下面第112團在對日軍最後的據點發起攻擊。身經百戰的老爺子馬上明白了這裏的重要性,回來后立即全力組織修復機場,動員空中支援,甚至空降了一個野戰醫院下去。
由於上述一信,經研究后,確定其真實,並判明兩點:第一是當面之敵,因為傷亡重要,兵力已全部用於第一線;第二是士氣消沉,甚為疲憊。基於這種判斷,覺得可用一團奇兵去襲擊他的後方西通,這就是乘虛而進、臨機應變的道理。於是將此意見貢獻給史迪威將軍,起初他說,那太危險,恐怕會白白地送掉一團,後來見我申說此舉的意義非常重大,也就同意了。要我估定時間。我說最少要六天,他說三天何如,我按地圖計算,須偷行300里,況又是懸崖絕壁,非六天不可……結果史迪威將軍也允許了我六天的期限。於是我回部后就將這艱苦的任務交給我師第112團,因為他們對我很信任,所以欣然接受,毫不疑懼。但以這是奇兵偷襲,宛如鄧艾的偷渡陰平,所走的儘是懸崖絕壁,人跡罕到之處,有時還要利用各種地形地物,從敵人封鎖線的間隙中過去,至於騾馬及重兵器,自然不能攜帶,就是宿營或休息,還不準燃火燒飯,以免被敵人發現,只許在掩蔽極周密的情況下,燒點開水而已。每人帶了四日的乾糧,限定分作六日吃,因為多了帶不動,只得使用節食的方法。21日開始行動,22日就下大雨,接著一連四天不停,25日晚到了孟拱河邊,那是孟拱河的上游,又稱南高江(Namkawng River),河面原只五六百公尺寬,但因四天大雨,河水大漲,已闊至一兩千公尺。團長陳鳴人將情形電告,我就問他,沿途是否曾被敵人發現?他說未被發現。於是我指示他們,限於拂曉前設法渡河,如無法可渡,即行退回,以免犧牲。因為他們平日受過了渡河訓練,知道利用身邊裝備,如被包、膠布、鋼盔、水壺、乾糧袋等,游泅渡河。當時還利用河岸竹子,造了竹筏,所以半夜來電說,準備渡江,到早上5點鐘來電,說是業已全部平安渡江,我於是命令他們速向公路方面攻擊截斷公路,因為那兒是日軍的重要補給站,須得速為佔領,驚恐誤事。當我軍攻進去之時,敵人營房中煮飯還未熟,營妓還未起床,及至見到我們的部隊,還以為是空中降落傘兵到了,趕著打空襲警報鍾。我軍當即佔好了據點……早上,我趕著去見史迪威將軍,要求空投糧彈,史還不相信,繼派小飛機偵察,果然已在激烈戰鬥,當即迅與補給。
這個人就是密支那守備隊指揮官丸山房安大佐。
田中上前勸解,並且詢問,才知道對方正是吉田大隊的人員。「請問吉田大隊長在哪裡?」田中忙問。
田中新一中將對第33軍軍長本多政材的這個決定倍加感激,還有一個人卻在怒火中燒。
在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據說會被認為智力有問題。如今的田中新一中將,只怕連質疑自己智力的時間都沒有了。幸而,和瓦魯班一戰相似,在盤根錯節的叢林中,日本工兵拚死打開一條「伐開路」,使田中新一和少量官兵得以突出包圍圈。

密支那戰役,中美兩軍將領在一同研究作戰計劃。
無論是在義大利的安奇奧還是在越南的西貢,美國人始終沒有找到怎樣在山嶽叢林中,和精通戰術的對手交戰而有效取勝的九*九*藏*書戰術。一直到今天,在阿富汗,這個問題依舊讓許多美軍將領頭痛。
畢竟,被打掉一個師團的番號,對日軍來說,是無法承受的打擊。如果放開孟拱的口子,任由中國軍隊依託公路鐵路全軍兵臨密支那,那就算放一個神仙在這座正在燃燒的城市,也沒法把它守住。
周有良,廣西桂林人。曾任稅警總團第5團軍士隊長,是新一軍軍長孫立人的老部下,也是遠征軍中的傳奇人物。

中國的穿插部隊經常依靠這些克欽族特種部隊幫助開路
英帕爾作戰打響后,牟田口曾親自到第18師團,為其補充了一批新兵,並面授機宜,令其死死拖住緬北遠征軍,掩護英帕爾作戰的側背,阻止中國軍隊打通歸國之路。牟田口廉也走後,第18師團師團長田中新一中將坐鎮胡康河谷西段重鎮加邁縣城,以谷口的孟拱為後方,面對中國新組建裝甲部隊的強大攻擊力,指揮部隊在庫芒山(也翻譯作苦蠻山)苦苦支撐。
在密支那序戰中吃了虧的新30師,在此後的戰鬥中也是越戰越勇,成為遠征軍中數得著的王牌部隊。
密支那作戰,是遠征軍的一次奇襲,中國遠征軍從印度進攻緬北的正面戰場,一直在沿著胡康—孟拱河谷持續向東推進,這裏和遠征軍死死鏖戰的,就是從瓦魯班戰場撤下來,喘息剛定的第18師團。
大多數中國軍隊方面的報道,把柏特諾描述成擅長指手畫腳,但指揮戰鬥經常畫蛇添足的反面人物。
吉田苦笑一聲:「哪裡還有後續部隊,第三大隊的全體,都在這兒了。」一千多人的一個大隊,就只剩了這三十多人……田中不禁瞠目結舌。
混戰中,田中新一的部隊糧彈消耗殆盡,全軍崩潰!這一刻,田中新一肯定想到了瓦魯班,第一次被中國軍隊迂迴的痛苦經歷。
實際上,當時孫立人不但對周有良如此「刻薄」,見到斷後歸來的第113團團長劉放吾,同樣是劈頭一陣狠批。面對印度英軍不禮貌的迎接,孫立人甚至一度下令掘壕、架機槍,準備和英國人火併。一直以「儒將」著稱的孫立人,為何會做出如此不儒雅的事情呢?後來有人分析,遠征異域,連續血戰,而盟友互相拆台,自己人和自己人的內鬥卻比和敵人作戰還兇狠,把堂堂遠征軍打成了異域孤軍,上沒有長官可以信賴,下有九死一生的袍澤要負責,讓孫立人將軍承受了太大的負擔,特別是親如手足的齊學啟副師長為了搶救傷兵落入日軍手中,更讓他感情上受到極大刺|激,有此異常表現,恰是正常。
幸而周友良鍥而不捨,又經過多日尋找,終於在原始森林中找到了杜聿明所率領的殘軍。此時,數萬精兵,只剩了幾千鬼魅一般的活骷髏,因為突然得到糧食竟有很多人活活撐死。周有良回來后的報告中稱,當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找到的就是這位威望素著的杜長官。

中國人的盟軍——美軍梅支隊成員在密支那機場修剪鬍鬚

曾在中國遠征軍的美軍人員保留的中國將領簽字和通訊錄
周有良上尉的死,是在兩軍于西通激戰最烈之時。此後,孫立人指揮新38師連續發動幾個梯次的迂迴,打通了和西通的地面聯絡,廖耀湘則指揮新22師以泰山壓頂之勢強攻日軍西集團背後。
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外邊還站著一個拿彈弓的。
佔領機場之後,遠征軍各部和梅支隊按照美式操典,正兒八經地運輸物資,鞏固陣地,然後四平八穩地開始攻城,結果在已經緩過神兒來的守敵面前,撞了個頭破血流。與之相對的是後來朝鮮戰場的長津湖之戰,在冰天雪地中追擊的志願軍部隊因為凍傷和斷糧出現大量損失,仍然不顧一切地在美軍陸戰一師背後窮追不捨,終於把這支美國的王牌軍打得落花流水,幾乎全軍盡沒在荒蕪的朝鮮山地。在1989年海灣戰爭之前,美軍擅長正規戰,卻不善於出奇制勝,所以對這種奇襲之後應該怎樣擴大戰果,缺乏經驗。
「我,我就是吉田啊。」那個軍官答道。田中一驚,備感尷尬之下連忙敬禮,自報家門,並問道:「那麼,您的後續部隊在哪裡?」田中朝對岸眺望。
輪迴冤報,信不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