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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麻雀(Moineau franc)

家麻雀
(Moineau franc)

選擇合適的時機,這可是一門大學問!帶著勇敢與狡猾,家麻雀實踐著這一點。它半耷拉著翅膀,漫不經心地蹦蹦跳跳,就像一個兩手插兜的調皮孩子在閑逛。沒有一絲目光透露出它隱秘的想法。然後……它突然轉身,咬住早已覬覦的獵物,消失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在生活于有水城市的水鳥、天鵝、鴨子等群體中,我們也會饒有興緻地觀察到這樣的伎倆,那裡適合建立寄生關係。動物園裡也是。沒有什麼比看見麻雀從熊或象那裡搶走遊人剛扔給它們、它們也已經用口鼻嗅過的小點心更為有趣的事了!當它伎倆得逞、飛到二十步遠的地方大快朵頤時,還會露出嘲笑的神情。它在花園裡窺伺葡萄架時,也非常清楚要等到主人離開才能下手,它擔心有陷阱。因為與人一起生活,它變得非常多疑。沒有什麼鳥會比它更難捕捉了。不像樹麻雀,帶著鄉下人的淳樸,會直直跌入陷阱。但在街道上,家麻雀很清楚大家沒有時間管它,變九-九-藏-書得肆無忌憚。急速旋轉是它的本領:在兩輛疾馳的馬車之間,它翻尋著垃圾,非得馬蹄即將踏上後背,才會依依不捨地放下戰利品。但要小心競爭對手,會搶走它儲備的食物,或耍弄其他伎倆。就像它們向別的種群使用的手段一樣,它們相互之間也不乏這樣的爭鬥。和它們的愛情一樣,它們的爭吵也是激烈而公開。它們發出可怕的叫聲,展開肉搏,在灰塵中和車輪下滾來滾去——憤怒有時候會讓它們忘記謹慎。之後,當它們叫嚷夠了,偷吃飽了,爭吵停了,它們會在晚上到達聚會地點集合,在大樹上、在屋頂下、在爬滿牆壁的古老常春藤上,用共同的喧囂鳴叫結束這一天。

家麻雀(Moineau franc
九九藏書
年輕者的生活習慣也已經繼承了年長者的,除了一點偏好:它們更願意在大樹的枝葉間、而非室內的牆角尋找過夜的場所。這是不是對原始本能的最後一絲保留?一份遙遠的回憶?此外,它們的教育也不夠長久。父母的行為很快就教會它們做一個快樂的農作物偷吃者所具有的狡猾與詭計,還讓它們學會探索散落在路面上的垃圾、辨別意外之財、選擇合適的時機。

家麻雀是街頭頑童,是菜場、市郊、路口的殷殷訪客。它厭惡孤獨,對遷徙也沒有一點興趣,甚至散步對它而言都是庸俗的樂趣,它有自己的社區、自己的街道、自己的位席,這才是它的舞台,絕不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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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如果家麻雀是鳥類世界在我們身邊的唯一代表,我們會怎麼評價它?我想,人們不會滿足於讚美它飛翔時的靈活,人們會發現它嗓音的魅力,會對它爭吵不休的性格表示寬容,會把它醜陋的窩巢視為動物技巧的典範,詩人也會不遺餘力地描繪它斑駁的羽毛。他們錯了嗎?沒有。忘記大自然對其他種類的慷慨贈與,直接回答:這個圓圓腦袋上的灰色絨毛難道不是既纖細又迷人?背上和翅膀上鮮亮多彩的羽毛——邊緣略淺,中間略深,從黃色或紅棕色過渡到褐色或黑色——難道不是小小的藝術傑作?還有,灰色面頰襯著周圍的栗色,難道不顯得嬌俏靈動?難道還能看見比它更為生氣勃勃的小眼睛?但是,怎麼可能不比較?身邊的一切都在提醒著這一點。和燕子相比,麻雀的飛翔怎麼樣?與林鶯相較,它的嗓音又如何?想到金翅鳥,它的窩巢還能入眼?都不用九*九*藏*書提孔雀和蜂鳥,單單看到鴿子、戴勝、灰雀,它的羽毛就不值一提。可憐的麻雀,是比較讓它輸得一敗塗地。
不管它有多少不足,有一點值得肯定:它是它自己。家麻雀是一種參与人類生活、但絲毫未被同化的鳥。我們關於它能說的全部內容都基於這一點。它並不是選擇偏僻的房屋作為共生對象——它早已超越了這種勇敢的早期階段。它從農場飛往村莊(有一部分停留於此),再從村莊飛往城市,在那裡繁衍生息。家麻雀是街頭頑童,是菜場、市郊、路口的殷殷訪客。它厭惡孤獨,對遷徙也沒有一點興趣,甚至散步對它而言都是庸俗的樂趣,只適合農民——它的表親樹麻雀。它有自己的社區、自己的街道、自己的位席,這才是它的舞台,絕不遠離。它生活在公共場合,生活在人群之中,進而結夥成群。它的愛情沒有絲毫隱秘。在嘰喳叫嚷——更多出於高興、而非嫉妒——的同伴的見證下,它在人行道上、在排水溝前、或在露天酒店的桌子下慶祝read.99csw.com自己的婚禮。隨後,它匆匆忙忙壘起一個醜陋的窩,那長長的稻草都還垂露在外面。對它來說,什麼位置都是好的,只要能遮擋雨,能躲避貓。要是能從別人那兒偷來一個窩,那就更好了。燕子發現自己家裡多出一隻麻雀可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我們知道它會怎樣報復:把洞口堵死,讓入侵者成為囚犯。爸爸和媽媽輪流孵蛋,它們有著同志般的友情,願意分擔這份辛苦。小傢伙們一出殼,就在無數祝賀聲匯成的震耳噪音里,被集體迅速接納。
以這樣的生活方式,再藉助一年三次的孵卵,家麻雀迅速繁殖。這仍舊屬於市井智慧:繁殖,既不控制,也不操心。但是,如果經濟發展不順,如果城市居民減少,那就輪到麻雀這一種族減少了。它們的生產活動與我們的緊密相連;人類和共生者之間有利害關係。但行為與反應之間是需要時間傳導的。在我們的工廠和商店唉聲嘆氣的時候,沒有跡象表明麻雀先生也已經身受經濟蕭條之苦。這個會到來,但現在,它繼續繁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