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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頂林鶯(Fauvette à tête noire)

黑頂林鶯
(Fauvette à tête noire)

藉助瘦長的身體和輕快的翅膀,黑頂林鶯和其他林鶯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在空中滑行。遷徙時節,它在遙遠天空那些微小的飛鳥中,也能赫然入目。它曲線飛行,但同樣快速。平常時候,它一直在動。每隻林鶯都有自己的領地、樹林的一角,它不知疲倦地飛行其間,只作短暫的停駐,也主要是為啄食水果或辨認昆蟲,較少為了休息。它的飛舞方式不是山雀那般表演特技,而是本意上的飛舞:急促地拍打著翅膀,從一叢灌木跳到另一叢灌木。是什麼讓它忙個不停?飢餓,還是調皮的性情?也許兩者都有。再沒什麼比炎炎夏日驟雨初歇更讓它們感到興奮的了,布封說:「我們看見它在淋濕的葉子上奔跑,在晃動枝葉掉下的水滴里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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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嗓音靈活,林鶯非常擅於模仿其他鳥類的歌聲。這是我們可以利用的一大才能。與夜鶯一起馴養的林鶯最終可以和它歌唱相似。學習是獨自進行的,既無爭吵、也無嫉妒,它默默聽著、暗暗學著。米什萊(Michelet)講過,有隻在他房間里自由飛翔的歐亞鴝看見別人剛剛送來的鳥籠中有一隻夜鶯時,馬上陷入可怕的憤怒,它沖向柵欄,只想把這個傢伙生吞活剝。而我們知道,林鶯對同樣被俘的夜鶯表達出熱情的友誼。因為很高興可以學習它的流派,林鶯表現出極大的溫柔與感激,它睡在夜鶯身旁,翅膀搭著翅膀,並用小巧的喙溫柔地梳read.99csw.com理著大師茸茸的前額。
黑頂林鶯高雅、苗條,屬於我們可以指責其細長身形過於纖瘦的鳥類之一。它頭頂上的黑色或褐色圓帽(視性別而定),以及後頸及背部幾道用於裝飾灰色衣袍的藍色或綠色條紋,給了它山雀的假象。但即使它穿著的不如庭園林鶯那般極簡至朴,它性情上的內斂羞怯可是分毫不遜。它不追求關注,人們往往在聽到它的聲音之後很久才能成功看到它。它最喜歡的住處是稀疏的樹林,那裡的地上覆蓋著山楂樹、樹莓樹、鐵線蓮和犬薔薇。正是在這堆混亂|交織的密叢中,它生活著、躲藏著;它以令人驚嘆的靈活在這些豎著棘刺的枝莖中穿行,不會留下一根羽毛。
這具靈活的小身體里一定蘊藏著非比尋常的能量,因為林鶯——無論何種——屬於大肆揮霍生命的鳥類。這種揮霍不僅體現在不知停歇的飛舞,還體現在永恆持久的歌唱與鳴叫。我們不會聽到其他任何鳥兒比它叫得更歡。林鶯整年都在歌唱,除了換毛期。它們通常每天舉辦兩場音樂會:一場在上午,八點到十一點;另一場在午後。它們可以毫不停歇地唱上整整一刻鐘,沒有明顯換氣。林鶯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它可以一邊唱歌一邊飛舞。大部分鳥類藝術家都是靜止著唱歌。夜鶯也是,一動不動。我們可以看見,鳥籠里的夜鶯在張嘴送出第一個音符前,是腹部朝下、平躺在沙子上的。這是一位為神聖作品全力以赴的大師,不想因為哪怕最細小的動作而分心,不想為除聲帶振動以外的任何肌肉運動付出絲毫努力。林鶯不會考慮這麼多,無論唱歌還是飛行,它都是興之所至、享受樂趣。它的嗓音沒有夜鶯那般響亮有力,但婉轉、溫柔、清澈,必要時也會強勁。它也沒有夜鶯那樣有豐富的語彙,只有「嘀嘀了嘀」「嘀嘀了噠」「噠咦嘀」「噠咦噠」及其他歡樂的疊音,但它無窮無盡的曲調變化彌補了豐富性上的不足。有時,林鶯先啟唇吐出一串細音,就像在好友耳邊竊竊私語,必須靠近才能聽清——草原上的小溪在細沙或苔蘚上潺潺流過時都無法比這更為溫柔。接著,它活潑起來,音調顫動,音質清越,音色如笛子般純凈圓潤。最高亢的音調就像阿彭策爾牧羊人或蒂羅爾獵手發出的頭聲,兩者旋律里蘊含的歡樂也頗為相似。歡樂正是林鶯之歌的靈魂,它的歌獻給青春、獻給鮮花、獻給純真、獻給通過上帝之手盛開在所有孩童和所有小鳥心中的永恆春天。但是,到了五月、築巢的季節,它的歌聲里多了一種特別的重音,黑頂林鶯尤其明顯。輕奏樂段越發溫柔,重奏樂段越發鮮明。這時,看見林鶯停下唱歌也毫不稀奇了。它完全沉浸在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強烈感情中,頭上的羽毛紛紛豎起,尾巴慢慢展開;然後,像被歌聲卷攜著,它飛上天空,繼續著最初的滾奏裝飾音;最後,帶著愛情與歡樂的陶醉之情,它返身回到靦腆的伴侶身邊。九-九-藏-書https://read.99csw.comhttps://read•99csw.com

林鶯先啟唇吐出一串細音,就像在好友耳邊竊竊私語,必須靠近才能聽清——草原上的小溪在細沙或苔蘚上潺潺流過時都無法比這更為溫柔。


黑頂林鶯(Fauvette à tête no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