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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被管蟲 西班牙犀頭的自製

卷八 被管蟲

西班牙犀頭的自製

通過長時間觀察這種甲蟲,我開始懷疑我之前極力讚美的它的本能,也許是我估計錯了。它們是否真的出於對小幼蟲的關心,才為它們準備了最鬆軟最合適的東西呢?甲蟲的本職工作就是做球啊!它也許並沒有特別關心自己的幼蟲,也許那些梨形外殼只是個巧合。
它不停地從一個上面跑到另一個上面,看一看它們,聽一聽它們,就怕它們有什麼閃失,受到什麼傷害。就像人類母親對自己懷裡的孩子那樣,無微不至。這小甲蟲真是位好母親。它補補這兒,又補補那兒,生怕它的小幼蟲受到外界的欺負。我們用肉眼根本看不到任何瑕疵,雖然它非常笨拙而且長有角和足,但在黑暗中竟然擁有比我們在日光中還要敏銳的視覺。我們是可以感覺到這一點的。只要有一點兒裂痕,它就會立刻跑過去,忙於修補,就怕空氣透進去使它的卵幹掉。
事實證明,制球並沒有使用搓滾的方法。
在一周快要過去的時候,我挖開昆蟲屋中的泥土。它用來儲存食物的洞穴露了出來,這是一個非常寬敞的大廳,一個非常大的倉庫。它的屋頂參差不齊,四壁也沒什麼特別,地板也是平坦的。在一個角落裡,有一個圓孔,從這兒一直通向傾斜的走廊,這個走廊通向地面。這個昆蟲屋的牆壁,曾經很認真地壓過,很用心地裝飾過,這足以抵抗我在作試驗時所產生的地震。而且很容易就能看見這隻昆蟲和它的各種技能,它盡心儘力地使出一切挖掘力量,來建造一個永久的家。但是它的餐廳只是一個牆壁不太堅固的土穴。
我覺得這種野外環境並不適合仔細觀察犀頭的生活習慣及生長過程,所以我將它帶回我的昆蟲屋裡面。
在那放著很多食物的土屋裡,我看到了什麼呢?是不是很多小土堆疊在一起的樣子呢?完全不對!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我只看到一個很大的土塊,除掉一條小路之外,儲存食物的那間屋子全都被填滿了。
不久以後,就會有一種非常突然的變化——從前可以奉獻一切的母親,現在已經不再關心自己的家族了。從此以後,它們各自管理各自的家族,彼此之間不再相互照顧。但我們不會因此忘記它四個https://read.99csw.com月來辛苦的守護,防止蜜蜂、黃蜂、螞蟻等外界敵人的干涉和侵犯。養兒育女,關心愛護它們,直到它們長大,根據我的了解,再也沒有其他昆蟲能做到這些了。
為了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我還觀察了一種清道的甲蟲,在它每天的工作中,根本不包括做球這種工作。但到了產卵期,它就會突然改變平時的習慣,將自己儲藏的食物全都做成一個圓球。這個事情說明這不僅僅是習慣,而是出於它對幼蟲的關心。
這位母親,不怕辛苦地一次次帶去很多材料,收集在一起並揉搓成一個大團。它先搗碎這些小堆,將它們邊揉邊踩弄到一起。我不止一次看到它在這個巨大的球頂上。這個球要比聖甲蟲做的那個大很多,相比之下,後者只不過是個小彈丸而已。它偶爾也在直徑大約四寸的凸面上行走,它敲它、拍它、打它、揉它、含它,讓它變得更堅固更平整。我只見過一次如此新奇的情景。這真是難得的機會啊!但當它發現我以後,立刻滾向彎曲的斜坡,消失了。它覺得自己被別人注意到了,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目標,所以就逃之夭夭了。
母雞孵蛋的時候,需要在絕食幾周后,它的蛋才能變成小雞。而犀頭不吃東西的時間,一年中竟然有三分之一那麼久。
大概在四個月的時間里,它不再吃任何食物,它已經不像最初為了照料家族時那樣貪吃了。而這時它竟然能長時間地坐守,自然有著非常驚人的自控能力。
夏天走了,人類和牲畜都盼望著能下幾場雨。終於下雨了,地上有了很深的積水。於是,在我們普羅旺斯酷熱乾燥、生命躁動的夏天過後,清爽的天氣又讓它復活了。
在它的洞穴里藏著三四個蛋形的球,一個挨著一個,而且非常有規律地排列著,細小的一端全部衝著上面。誰都覺得它經過長期的工作后,肯定要像聖甲蟲一樣,跑出來覓食。但事實並非如此,它既沒有外出,也沒有覓食,而是一直守在那裡一動不動。自從它鑽進地下以後,就再也沒有吃過東西,它像世間所有的母親一樣,對自己的兒女只有愛護、關懷和付出。它根本不會去碰自己為https://read.99csw•com子女準備的食物。它寧可自己挨餓,寧可自己承受痛苦,也不願意自己的小幼蟲出生后感到一絲一毫的痛苦,這是多麼偉大的奉獻精神啊!在昆蟲界里也充分體現了母愛的偉大。
它看起來根本不像擁有揉搓彈丸的技能,那發育不良的樣子,說明它缺乏挖掘性,這足以讓我們清楚地知道它是無法帶著一隻滾動的圓球行走的。
它在搖籃中間狹窄的走廊里進進出出,目的只為保護它的卵。它認真觀察,仔細巡邏,假如我們打攪它,干擾它正常的生活,它就會立刻用體尖頂住翼尖殼的邊緣,發出輕柔的沙沙之聲,既像和平的叫聲,又像強烈的抗議。
五六月之間,是它的產卵期。這時它就變得善於選擇最柔軟的材料,選擇最舒適的環境,為它順利產卵打下良好的基礎。它開始為它的家族準備食物,只要找到它認為最好的地方,它立刻就將食物埋在地下。它不旅行、不搬運、不進行任何加工。但我發現這個洞穴,比它自己吃東西的臨時洞穴更大一些,也更精緻一些。
聖甲蟲的梨就是因為母親的離開而受到破壞的。母親剛離開不久,梨就破了。再經過一個很長的時期后,形狀就變了。就這樣,一個家被毀了。但是這隻甲蟲的蛋,卻可以完好無損地長期保存,就是因為它擁有母親的關心,擁有母親的責任感。
剛開始,這個小可憐因為成為了我的俘虜,覺得有點兒害怕,它可能認為命不久矣。當它挖好了洞穴以後,自己出入洞穴時仍有些心驚膽戰,怕自己再受到傷害。後來,它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一夜之間,將我為它準備的食物全都儲存起來了。
這個昆蟲又做起第二小塊的工作,製作方法完全相同。剩下的,又做了第三個,甚至第四個。你肯定記得,聖甲蟲是用了同樣的方法只做了一個梨形的巢。
現在,在我家周圍,就有這種甲蟲。它是所有甲蟲中最大最漂亮的。它就是西班牙犀頭。
我們竟然從田野里愚蠢的清道夫身上,看到最深切的母性本能,這讓我對這種小昆蟲產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情。
石楠綻開了它鮮紅色的鍾形花,海蔥開放了穗狀的花朵,草莓樹的珊瑚read•99csw•com色果子也慢慢變軟了,聖甲蟲和犀頭的外殼也裂開了,生命都跑到地面上來,享受這一年之中最後的好天氣。
剛剛獲得自由的犀頭家族,和它們的母親一起來到地面上。大約有三四個,最多有五個。公犀頭十分容易分辨,它長著較長的角。母犀頭和母親則不太容易分辨。
既然可以建造修補,那為什麼不能打碎呢?我不能給出肯定的回答,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或許是因為這個母蟲一直被我囚禁在玻璃瓶內,沒有任何自由可言,所以它只能一直待在巢里。但是,即便如此,它對摩擦工作和長時間的觀察不會感到厭倦嗎?這項工作對它來說非常自然,已經是它生活的一部分了。如果它急於恢復自由之身,就會在瓶里爬上爬下。但我發現它通常十分平靜地守在它的圓球旁邊。為了得到更準確的第一手資料,為了弄清事實的真相,所以我經常去察看玻璃瓶里的情況。
它仔細地用足摩擦圓球的表面,經過很長時間后,它終於滿意了。然後它爬上圓頂,一點點地壓,壓出一個淺淺的坑,它就在這個像盆一樣的坑裡產下了一個卵。它小心翼翼地把這個盆子的邊緣蓋上,以遮蓋它產下的卵,再把邊緣往頂上擠,使之略微尖細而凸起。最後,這個球變成了橢圓形。
它正是這樣辛苦地關心著它的搖籃的。只有在困得受不了的時候,才會在旁邊睡上片刻,但時間很短,只是稍微休息一會兒,它絕不會放任自己熟睡過去。這位母親就是這樣守候著它的卵,為後代作出無私奉獻,為兒女操碎了一顆心。居住在地下室里的犀頭,有著昆蟲所罕見的特點,那就是照顧自己家庭的樂趣。
說實在的,它只不過是個清道夫,是一個肥料的收集者罷了。總之,它沒有什麼特長,是一種非常普通的蟲子。對於揉搓彈丸的技術,它明顯表現出自己是個外行。
我藉助於一排墨紙蓋住的玻璃瓶,發現了許多有趣的事情。
在它狹小的技術操作室內,連轉個身的空間都沒有了。這位又矮又胖的藝術家完成這項工作后,竟然沒能動搖它的底部。經過長時間的工作以後,它確實做成了非常合適的圓球。從如此笨拙的工具與有限的read.99csw.com空間來說,這似乎是讓人難以置信的。
它靠自己的力量,為每個孩子準備像搖籃一樣的食物,並且細心修補,防止它裂開,讓搖籃更加安全。這是一位母親無私的付出。它的感情是如此濃厚和執著,以至讓它忘記了慾望和飲食。在黑暗洞穴里守護它的孩子達四個月之久,盡心儘力地照顧著這些卵。在它的子女獲得自由之前,它絕不會去享受外面的快樂生活。
我曾經說過這個形狀對於小甲蟲的利弊:因為圓形是最好的形狀,更有利於保護好食物,使其不會變干變硬。
它在自己弄開的缺口處,聽到它的幼蟲在殼裡爬動,想獲得自由。當殼內的小囚犯伸腿彎腰,想推開壓在自己頭頂的天花板時,它的母親就會意識到,小幼蟲在慢慢長大,要自己獨立生活,應該到外界闖蕩一番了。這隻小幼蟲需要自己爬出來,體會自由與生命的美好。
它不出去的原因,當然是為了看守這些為子女建造的搖籃。因為這是家族得以延續下去的基本條件之一。這是它們的家,是它們生活在世上的唯一住所,所以要仔細地看護著。
但願你還記得聖甲蟲,它耗費了它的時間,製成既能當食物,又能當梨形窩巢的基礎圓球。
這種甲蟲是圓形的,很短,不適合做聖甲蟲那些運動。它的腿不適合做球,只要有一點兒驚擾,它的腿就會本能地蜷縮在自己的身體下邊。它不是一個勇者,也沒有聖甲蟲那樣的氣勢。
終於準備好了。這就像麵包工人把麵粉團分成許許多多的小塊,每一塊以後都會成為麵包一樣。這犀頭甲蟲也是同樣的做法,它用頭部鋒利的邊緣,及前爪上的利齒,劃開圓形裂口,從大塊上隨便切下小小的一塊。在做這個工作的時候,它一點兒猶豫也沒有,從不在這兒添上一點兒,從那兒去掉一點兒。只要切割一次,它都會得到適當的一塊。
犀頭的性格確實非常內向。它在夜裡或者在昏暗的月光下找到食物的時候,就在原地挖個洞。這種挖掘草率的洞,最大的也只能埋下一個蘋果。它在這裏把剛剛找到的食物堆積起來,至少要堆積到洞穴門口,這足以證明它是多麼貪吃了。食物能夠吃多久,它就在地底下待多久。等它吃完所九九藏書有食物以後,它才會重新鑽出來,再去尋找新的食物,然後再挖掘一個洞穴。重複它那種存了吃,吃完再出來找的周期性運動。
如果它想休息,可以隨時鑽入沙土裡,在任何一個地方隱藏它的身體。如果需要吃東西,也可以出來獲取新鮮的食物。但是休息、日光、食物,都不能讓它離開它的家族片刻。它只是鎮定地坐在那裡,直到最後一個圓球裂開。它的忍耐、它的愛心,還有它那重擔在肩的責任感都讓我非常感動。
這種土塊沒有特定的形狀,有的像吐綬雞的蛋那樣;有的像常見的洋蔥頭;有的差不多是規則的圓形,這讓我想起了荷蘭的圓形硬酪;有的是圓形,但上部有些突出的部分。不過,無論樣子如何,其表面都是非常光滑的,呈現出漂亮的曲線。
當它建造這個偉大建築的時候,我認為它的丈夫或者伴侶一定會過來幫助它,至少我經常看見它和它的丈夫待在同一個洞穴里。我也相信這樣的幫助會使這位妻子更加勤快——丈夫和妻子一塊兒收集和儲存食物。因為夫妻倆一起做同一件事,干同一項工作,肯定比一個人做事快得多。不過當屋子被塞滿,足夠它的生活所需以後,它的丈夫便消失了。這位丈夫對這個家已經盡到了自己該盡的責任,所以便跑到其他地方生活去了。
它最引人注意、最特別的地方,就是胸上的斜坡和頭上長長的角。
其次,就是怎樣使球有一定的形狀。它將球盡量抱在那雙短臂之間,讓人覺得它非常不適合做這份工作,只用壓力讓它變成圓塊。它鄭重其事地在沒有形狀的一塊食物上爬來爬去,極具耐心地不停觸摸,二十四小時后,這有稜有角的東西終於變圓了,大小像成熟的梅子一樣。
我首先看到的是這個大球的裝飾過程。大球常常特別整齊,不管其傾斜程度有多大的差異,但這並不是因為搓滾的方法而造成的。其實我早就知道,這個龐然大物絕不能滾進這個幾乎被塞滿的洞里,而且這個昆蟲也不具有移動這大東西的力量。我每次在瓶邊觀察的時候,看到的都是相同的一幕:母蟲爬到球頂上,不停地四處張望,同時輕輕地敲擊,輕輕地拍打,盡量使它光滑,好像沒有發現它有想挪動這個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