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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十五 燙手的遺產

第三篇

十五 燙手的遺產

除了破壞臭氧層的問題,無論是氟氯化碳或氫氯氟烴,還有最常見的無氯替代品氫氟烴(HFC),都會製造二氧化碳,讓日益惡化的全球暖化加快好幾倍。當然,如果人類的所有活動都停止,這些念起來佶屈聱牙的物質也會一併停用,可是我們對天空所造成的傷害會維持很久。目前最好的前景,就是希望這些破壞物質耗盡之後,南極上空的破洞以及其他地區變薄的臭氣層能在2060年之前複原。但前提是我們能找到安全的替代品來取代氟氯化碳,也能在現有的氟氯化碳還沒有揮發到高空之前就先予以清除。然而,要摧毀一個本來就設計成無可摧毀的東西,代價很高,需要精緻耗能的工具,例如氬等離子弧(argon plasma arc)和旋轉窯,這些都不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爆炸發生后,在北歐的放射性總量太高,連馴鹿都死於非命。土耳其的茶園也同樣受到污染,因此在烏克蘭的土耳其茶包都用來校定輻射量檢測儀。如果我們離開后,在世界各地留下四百四十一座核電廠的冷卻池任其乾涸,放任它們的反應堆芯熔毀燃燒,那麼籠罩這個星球的雲層會變得更詭譎,潛藏更多凶機。
事發后,電廠周圍方圓三十千米的地方全都緊急疏散,稱為「疏散區域」,成了全世界最大的核廢料垃圾場。埋在地下的數百萬噸放射性垃圾,包括整座在爆炸後幾天內就全數死亡的松木林,這些樹木不能放火焚燒,因為會釋放出致命的毒煙。在爆炸點方圓十千米的地區則是「鈈區」,這裏的限制更嚴格,所有曾經在這裏執行清理工作的車輛與機具,如高聳的巨型起重機等,全都因為輻射量太高而不準離開。

帕洛維德核能發電廠三號機組重裝核燃料。(湯姆·汀格 攝)
「我們觀察的是輻射對人體的危害,而不是對物種的傷害。可接受的輻射量是根據在此地工作三十年的人所接觸的劑量而定,而大部分動物根本活不了那麼久。」
自然環境中本來就有輻射存在,因此有機體會經由天擇、演化,甚至是屈服,來適應環境。每當我們提高自然環境里的輻射值,就等於是強迫活體組織予以反應。不過,人類利用核分裂來做炸彈,又用來發電的二十年前,就已經不小心縱放了一個電磁精靈,我們一直到六十年後才發現這個失誤所造成的後果。那一次,我們並不是讓輻射跑出去,而是讓輻射鑽進來了。
如果地球上的人類全部消失,四百四十一座核電廠,其中幾個廠內都不只一座反應堆,會暫時自動操作,直到反應堆一一過熱為止。由於反應堆更新燃料的時程多半彼此錯開(這樣在關閉一個反應堆重裝燃料時,另一個還可以持續發電),因此可能有一半會起火,另一半則熔解。無論如何,外泄到空氣中或附近水域里的輻射量將十分驚人,而且輻射污染不會消散,以濃縮鈾來說,會一直持續到地質年代。
半衰期為七億零四百萬年的鈾-235,在自然界的鈾礦含量里只佔了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還不到百分之零點七,可是人類卻集中(或稱為「濃縮」)了幾千噸用在反應堆和炸彈里。濃縮的方法通常是利用化學反應將鈾轉化成氣體化合物,從鈾礦中萃取出來,然後放到離心機里旋轉,分離出不同的原子量。如此一來,就可以將效能較低(所謂的「貧化」)的鈾-238分離出來,其半衰期為四十五億年,光在美國一地就至少有五十萬噸。
這些幾乎呈正方形的反應堆芯,放在十三點七米深的湛藍水池之中,加起來的重量有五百多噸。每年消耗掉三十噸的燃料,變成核廢料,這些核廢料仍然留在鋯合金棒內,用起重機移到圓頂安全防護掩體旁邊的平頂建築內,暫時浸泡在一個像是大型游泳池的保存池裡,水深也是十三點七米。
切爾諾貝利這片受到輻射污染的大地呈現出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美,讓人類感到折服,甚至還引來了好幾世紀都不曾在這裏見過的傳奇野獸,歐洲野牛,試圖為大自然的努力助長聲勢。它們來自白俄羅斯的比亞沃維耶扎國家保留區,也就是跟波蘭的比亞沃維耶扎帕斯扎原始森林一起的歐洲傳奇森林。到目前為止,它們仍在這裏安詳地吃草,甚至還嚼食一種跟本地同名的苦艾草,在烏克蘭語中的發音竟也是「切爾諾貝利草」。
在原本擠滿了20世紀70年代醜陋混凝土高樓的普里皮亞特,白楊、紫色的紫苑草和紫丁香都回來了,它們撕裂人行道,侵入建築物。在沒有人經過的瀝青路面上,也長了一層青苔。鄰近的村落完全凈空,只剩下幾名老農獲准在這裏度過他們縮短的殘年。沒有人修剪的灌木叢吞噬了磚房,磚牆上的灰泥也紛紛剝落,砍樹搭建的木屋屋頂上,磚瓦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野生葡萄藤,甚至是樺樹幼苗。
如果人類明天就離開這個世界,而我們還沒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話,我們會留下大約三萬個完整的核子彈頭。其中任何一個在我們離開之後會引爆的概率幾乎等於零,因為普通鈾彈里能夠裂變的物質被分隔成好幾個區塊,這些區塊必須在某個速度下精確地相互撞擊,才會達到引爆所需的臨界質量,而這在自然的情形下是不會發生的。不論是丟摔重擊、拋進水裡或在鈾彈上面滾動大石頭,都不會有事。就算是幾乎不可能的情況發生,某個變質的鈾彈里磨光的濃縮鈾表面真的彼此接觸了,除非當時是以子彈般的速度碰撞,否則它們也只是發出「嘶」的一聲就沒有下文了,不過還是會有麻煩就是了。
若是如此,大自然已經加快了天擇的腳步,在未來新世代的年輕田鼠之中,很可能會出現能容忍較高輻射量的個體,也就是突變成較強的品種,演化后更能適應高壓的變遷環境。
第一個開始將核廢料運往「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的是洛基核工廠,這個國防武器生產設施位於丹佛西北方約二十六千米的丘陵高原上九-九-藏-書。在1989年之前,美國一直在這裏生產核武器鈈引爆裝置,但是各項安全措施都不合法。多年來,幾千桶飽含鈈與鈾的削切油就任意堆放在空地上,後來終於有人發現這些桶子會滲漏,於是廠方在上面傾倒瀝青以便湮沒證據。從洛基核工廠外泄的輻射滲入當地的河川。更荒謬的是,廠方還把水泥倒入有輻射污染的沉積淤泥中,企圖減緩這些淤泥從龜裂的蒸發池滲漏的情況。此外,輻射也會定期散播到空氣中。1989年,美國聯邦調查局的一次突襲行動,終於迫使這個工廠關閉。到了千禧年,經過了花費幾十億美元的清理工作與公共關係重建,洛基核工廠轉型成為全國野生動物庇護中心(National Wildlife Refuge)。
鈾-238是一種密度極高的金屬,最近幾十年來,人類發現這個金屬有一種用途。將它跟鋼合成之後,可以用來製造穿透裝甲(包括坦克車在內)的子彈。
在掩埋的土壤上,則種植了原生的須芒長草與側穗葛蘭馬草,替住在這裏的駝鹿、水貂、山獅和瀕臨滅絕的普里勃草原跳鼠等野生動物開闢一塊棲地。儘管地底中心蘊藏著邪惡,但是這些動物在這座工廠三萬六千畝的安全緩衝區里茁壯繁殖的情況仍令人驚艷。無論過去有多麼陰森恐怖,這些動物似乎都活得好好的。雖然這裡有計劃監控野生動物管理員攝入的輻射量,但是一位保護區的官員坦承,他們並沒有替野生動物進行基因檢測。
然而,雲雀依然棲息在炙熱的鋼架上唱歌。在毀損的反應堆北方,也有松樹以不規律的周期冒出枝丫,長出長短參差不齊的松針,儘管如此,它們都還活著,也是一片綠意盎然。再過去一點,還有一些倖存的森林,到了20世紀90年代初,森林里已經出現受到輻射污染的狍子與野豬,然後駝鹿也來了,接著就是山貓與野狼。

1.風險

5.輻射下的生命

混凝土堤減緩了輻射污染的水流速度,卻無法阻止其流入附近的普里皮亞季河(Pripyat River),這條河的下游就是基輔市的飲用水源。通往普里皮亞特城的火車鐵橋,溫度還是太高,無法通行。這個工廠小鎮疏散了五千人,有些人離開得不夠快,導致放射性碘進入他們的甲狀腺。可是往南六千米,你卻可以在現今歐洲最佳的鳥類觀賞區,站在河上觀賞沼澤鷹、黑燕鷗、鶺鴒、金雕與白尾雕,還有罕見的黑鸛飛過已經廢棄的冷卻塔。
得克薩斯州科技大學的輻射生態學家羅伯特·貝克與喬治亞大學薩凡納河生態實驗室的隆納德·伽索,在另一項研究中嚴詞指出:「平常的人類活動對本地動植物的多樣性所造成的傷害,遠比核電廠災變更厲害。」貝克與伽索記錄了切爾諾貝利熱區內田鼠細胞的突變狀況,而另一項針對切爾諾貝利田鼠所做的研究也顯示,這裏的嚙齒動物跟燕子一樣,跟其他地方的相同品種相比,壽命都比較短。不過它們似乎在另一方面得到了補償,它們的性成熟變得比較早,提前繁殖後代,所以整體族群數目並沒有減少。

4.廉價能源

不管哪一個數字是對死亡人數的正確估計,同樣的估計方法也可以應用在其他生命形態上。而且在沒有人類的世界里,動植物還要繼續應付我們所留下來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這次的災變對基因的傷害究竟到什麼程度,我們所知仍然有限。基因受到傷害的突變品種通常在科學家發現之前,就已經成了掠食動物的獵物。然而研究指出,切爾諾貝利的燕子存活率,遠低於在歐洲其他地方遷徙的相同品種。
在帕洛維德的三座反應堆內,這些調節風門就散置在將近十七萬支鉛筆粗細、四點二米長的鋯合金中空棒子之間,棒子里塞滿了鈾粒子,每一顆所含的動力相當於一噸的燃煤。這些燃料棒形成幾百個像花束一樣的燃料組,冷卻水流經其間,蒸發之後就可以推動蒸氣渦輪機。
可是次年春天,鳥類又回來了,而且還停留在這裏。看著家燕大剌剌地停在炙熱反應堆的屍體旁邊,讓人感到觸目驚心。尤其人類還包得密不透風,身上裹著一層又一層的羊毛與帆布的連帽防護衣,好阻絕α粒子穿透,頭上戴著手術帽與面罩防止鈈塵飛進頭髮和肺部。真想叫它們趕快飛走,飛得愈快愈好、愈遠愈好。可是,看到它們在這裏,又讓人感到迷惑,似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就好像在世界末日過後發現其實沒那麼糟糕。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生命依然在繼續前行。
它們全會飄到平流層,於是漸有起色的臭氧層會再次發病。因為人類不會突然消失,所以運氣好的話,這會是一種長期病,而不是來勢洶洶、會出人命的急症。否則在我們身後倖存的動植物,又得選擇能夠忍受紫外線的基因特質,或是以突變來抵禦輻射的炮火攻擊。

3.策略面與現實面

有朝一日,不管是誰或是什麼東西發現了這些警告標語,他們究竟看不看得懂或有沒有注意到這些警訊里蘊藏的危機,也許還有待討論。畢竟還要等好幾十年,也就是等到「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客滿之後,才會開始興建這些留給後代子孫的複雜警告設施。「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啟用不過五年,就發現有鈈-239從排氣管滲漏出來。還有,若是鹽水滲透過鹽岩結構,或輻射衰變導致溫度上升,地底下這些經輻射線照射的塑料、纖維素與放射性核素會有什麼反應呢?這隻是眾多無法預期的變數之一而已。因為這個緣故,這裏不準存有任何輻射液體,以免揮發,可是許多掩埋的瓶瓶罐罐里都裝著遭污染的殘渣,只要溫度上升,還是可能會蒸發。於是他們也替可能累積的氫氣與甲烷預留了空間,但是這些空間夠不夠?「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的排氣管會正常運作或是堵塞?都還是一個謎。
就像是連鎖反應,一切都發生得太快。1938年,一位名為安里科·費米的物理學家從法西斯當道的義大利來到斯德哥爾摩領取諾貝爾獎:表彰他在中子與原子核研究上的貢獻。事後https://read.99csw•com他並未返鄉,而是跟他的猶太妻子一起逃到美國。
一百年對鈾和鈈的殘渣來說,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因為它們的半衰期從兩萬四千年起跳,一路攀升。洛基核工廠里用來製造武器的鈈,裝船運往南卡羅來納州存放,結果連州長都出面躺在卡車前抗議阻止。因為當地在薩瓦納河畔的國防廢棄物處置場已經有兩棟大型建築物(稱為「后處理峽谷」),輻射污染程度之高已經不知道要如何讓它們恢復自然狀態。目前,高輻射量核廢料在這裏跟玻璃珠一起放進大熔爐里熔化,然後再倒入不鏽鋼容器里,做成堅硬的輻射玻璃塊。
「最壞的情況,」經常到這裏來做研究的南卡羅來納大學生物學家提姆·穆梭說,「我們可能會看到某個物種的滅絕,一種突變的熔毀。」
過了河就是白俄羅斯,不過輻射沒有國界之分。在反應堆起火燃燒的那五天,蘇聯政府在往東飄的雲層中人工降雨,以免遭到污染的雨水落到莫斯科,反而淹沒了蘇聯最豐富的穀倉,即距離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一百六十千米,位於烏克蘭、白俄羅斯與俄羅斯西部交界的諾沃茲波科夫地區。除了反應堆周圍方圓十公里的區域之外,沒有任何地區比諾沃茲波科夫承受的輻射更多,不過當時的蘇聯政府為了避免全國性的糧食恐慌,掩蓋了真相。三年後,當研究人員發現這個事實,諾沃茲波科夫已經疏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大片耕耘過的麥田與馬鈴薯田。
自從帕洛維德從1986年開始營運以來,使用過的核燃料一直堆積在廠里,因為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放。在其他的核電廠內,許多核廢料保存池都不斷重新排列組合,以便多擠進幾千個燃料組。全球總計四百四十一座營運中的核電廠,每年製造了將近一萬三千噸的高輻射量放射性垃圾。在美國,大部分核電廠內的保存池都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因此在找到永久掩埋場地之前,廢棄燃料棒都在「干筒」里乾燥成木乃伊,這些干筒就是外層裹覆混凝土的鋼罐,然後抽掉罐內的空氣與水分。帕洛維德核電廠從2002年開始使用干筒,以垂直方式存放,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保溫瓶。
假設鎮民必須撤離,假設他們事先接獲警報,有足夠的時間關廠,將調節棒插入反應堆爐心,中止連鎖反應,停止發電,那麼當帕洛維德核電廠里的人類消失時,電力網路會自動切斷,有七天柴油用量的緊急發電機會立刻啟動,保持冷卻水循環。即使爐心的核分裂停止,反應堆內的鈾還是會繼續衰變,產生的熱能雖然只有正常運作時的百分之七,壓力卻足以讓冷卻水繼續繞著反應堆核心打轉。到了某個時候,釋壓閥會打開,釋放出過熱的水分,等壓力消失之後,再關起來。但是熱氣與壓力會持續升高,於是釋壓閥必須一直重複同樣的循環。
接下來的問題,就要看是冷卻水先耗盡、水閥先卡住無法打開,或柴油泵的燃料先用完。無論哪一種情況發生,冷卻水都無法再補充。同時,要七億四百萬年才能耗損一半輻射量的鈾還是炙熱的,而反應堆周圍十三點七米深的水也持續沸騰。最多只要幾個星期,反應堆爐心的頂端就會暴露在外,爐心開始熔毀。
1974年,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化學家薛伍德·羅蘭與馬利歐·莫里那產生懷疑,既然氟氯化碳這麼安定,不跟其他任何東西結合在一起,那麼在這些冰箱與合成物質分解之後,它們都跑到哪裡去了呢?最後,他們認定到目前為止,所有牢不可破的氟氯化碳都飄到平流層,在那裡找到旗鼓相當的剋星,即強烈紫外線。這個分子殺手會釋放出氟氯化碳里的純氯,而純氯又會惡意吞噬失散的氧原子,但地球就是靠這些氧原子形成的臭氧保護才不會受到強烈的紫外線侵害。
同年,有消息走漏說兩名德國化學家以中子爆裂了鈾原子。他們的成果證實了費米先前的實驗推論,當中子裂解原子核時,會釋放出更多的中子。而每個中子都會像次原子的霰彈獵槍一樣四處飛散,只要有足夠的鈾在旁邊,它們就會找到足夠的原子核來摧毀裂解。這是一個連鎖反應,過程中會釋放出很多能量。他懷疑,納粹德國正在研究這項技術。
即使到了那個時候,不管地球上還有什麼生物存活,它們還是得面對四百四十一座核能發電廠所遺留下來的致命殘渣。
裏面的廢料來自全美各地二十幾個高度警戒的地區,如華盛頓州的漢福德原子能保留區,用來製造轟炸長崎的原子彈採用的就是這裏生產的鈈;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那顆原子彈就是在這裏組裝完成的。2000年,一場野火波及這兩個地方,官方報告宣稱,沒有埋在地底的輻射廢料都受到了完好地保護。可是在一個沒有消防隊的世界里,就沒人來保護它們了。除了「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之外,美國所有的核廢料儲存場都是臨時的。如果這種情況不變,總有一天儲存場會遭大火攻陷,輻射塵雲會吹遍整個美洲大陸,甚至將漂洋過海。
核子反應堆內濃縮的可裂解物質遠比核子彈要少,即使爆炸也只是蒸汽爆炸,而非核爆。但保護反應堆的圓頂安全防護掩護並不能承受蒸汽爆炸的壓力,因此所有的門窗、接縫都會爆裂,從外面灌進來的空氣會立刻引燃所有東西。
這個稱為玻璃化的過程,也在歐洲各國盛行。玻璃是最簡單、也最持久的人造物,這些炙熱的巨型玻璃塊也可能會是人類創作中維持最久的一個。然而,在英格蘭的溫斯蓋核電廠,它在關廠前曾發生過兩次核能意外事故,玻璃化的核廢料儲存在冷房設備里。有朝一日,如果電力永遠中斷,一屋子處於衰變中的玻璃化輻射物質會愈來愈熱,最後毀天滅地。
這個輻射就是紫外線。跟原子核釋放出來的伽馬射線相比,紫外線的能量很低,卻突然達到地球上出現生命以來前所未見的強度,而且還在持續增加。雖然我們希望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中能夠予以矯正,但人類如果提早下場的話,這種高強度的紫外線會維持很長的一段時間。
目前的情況是,仍有數百萬噸的氟氯化碳在被使用,或在老舊的設備里陰九_九_藏_書魂不散,或暫時儲存在罐子里,尤以發展中國家為盛。如果我們消失了,數百萬台使用氟氯化碳或氫氯氟烴的汽車冷氣,以及比這個數字再多上數百萬台的家用與商用冰箱、冷凍櫃、冷凍車廂,還有家庭用與工業用的冷氣設備,最後都會爆裂,釋放出20世紀所犯下的大錯——氯氟化碳,並會陰魂不散。
位於鳳凰城郊外沙漠里,發電量達三十八億瓦的帕洛維德核能電廠是美國最大的核能發電廠,它以受控制的原子反應將水加熱后變成蒸汽,轉動美國通用電子公司製造的三座最大的渦輪機。全世界大部分的核子反應堆運作都大同小異,而且跟費米最初的原子堆一樣,所有的核能電廠還是用一支移動式的鎘棒吸收中子,藉以減緩或強化原子反應。
我們現在仍在這裏。不只是動物,也有人類回到了切爾諾貝利和諾沃茲波科夫遭到污染的地區。嚴格說來,他們都是非法佔用,但是當局並沒有積極驅離這些有迫切需要的人,不讓他們受到這些空屋的引誘,畢竟這些空房子聞起是如此新鮮、看起來又是如此乾淨,只要不去看輻射量檢測儀就好了。這些人大部分不是想找一個免費的住處,而是比較像回鄉的燕子,因為他們很早之前就住在這裏,想要歸巢。不管有沒有受到玷污,這裏仍然是他們心目中無可取代的寶貝,甚至冒著縮短壽命的危險也在所不辭。
使用過的核子燃料,有些已經放了幾十年,也會在保存罐里衰變。說來也奇怪,這些核廢料的輻射量竟然比原本還要高上一百萬倍。在反應堆里,核燃料會變成比濃縮鈾更重的元素,例如鈈與鎇的同位素。這樣的過程在核廢料堆積場內仍在持續進行,使用過的熱燃料棒也在進行中子交換,排放出α與β粒子,以及伽馬射線與熱能。
直到三分之一的爐心熔化,才有人發現這個意外。如果當時沒人發現這個緊急事故,反應堆會整個掉進地下室,高達兩千七百七十八度的熔漿會遇到因為水閥卡住而溢流出來將近一米深的水,然後爆炸。
生命仍然向前行,但基準已改變。有幾隻燕子身上有白化的羽毛,它們正常覓食昆蟲,羽翼豐|滿之後也正常遷徙,可是來年春天,有白色斑點的鳥卻沒有回來。它們的基因是否有太多缺陷,導致無法撐過到南非過冬的循環?還是它們怪異的顏色在求偶時不能吸引異性?又或者顏色太過鮮明而輕易遭到掠食動物的鎖定?
熔解的爐心流到反應堆下的地面之後,並不會像某些人相信的那樣,會穿透地心,流到地球的另外一邊,然後像個充滿毒氣與岩漿的火山,從那裡爆發出來。輻射熔漿接觸到附近的鋼鐵與混凝土,最終會「冷卻」下來。雖說是冷卻,事實上,這塊礦渣的溫度還是高得嚇人。
不管我們是明天就消失或等到二十五萬年後,還有比貧化鈾更燙手的東西會留得比人類更久。這個問題很大,大到必須考慮把整座山都挖空來儲存它。到目前為止,美國只有一個這樣的儲藏空間,位於新墨西哥州西南部地底六百米深的鹽丘結構內,類似休斯敦地底儲藏氣體的岩洞。這個「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從1999年開始營運,專門存放核子武器與國防研究遺留下來的核廢料,儲藏的容量有十七點五萬立方米,相當於十五萬六千個容量二百〇八升的油桶。事實上,這裏接收的鈈廢料有很多就是存在桶子里的。
這讓紫外線找到了新的目標,專門攻擊成雙成對的氧原子,即氧分子,硬生生地將它們拆散。落單的氧原子會立刻黏附到周圍的氧分子上,也就形成了臭氧(O3)。不過,紫外線也很輕易地將臭氧里多出來的原子拆開,使之又回到氧氣的形式,而失散的氧原子又會以同樣快的速度黏上另外一個氧分子,再度形成臭氧,直到吸收了更多的紫外線,再度被甩出來為止。
「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在設計時並不是用來儲存核能發電廠的廢料,這種核廢料光是美國,每年就會增加三千噸,它專門收集所謂中低劑量的輻射垃圾,像是組裝武器時所用的手套、鞋套,以及核彈製造過程中浸了輻射污染清潔溶劑的毯子之類的東西。此外,他們也接收製造核彈的機器解體后的廢鐵,甚至還有製造核彈的房間所拆下來的牆壁。這些東西都放在包有收縮薄膜的集貨架上送來,裏面有大塊大塊燙手的管子、鋁管、橡膠、塑料、纖維素和幾千米長的鐵絲。營運迄今才五年,「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的容量就用掉了百分之二十以上。
不到一年,這種境況就開始向我們逼近了。那年4月,在四號反應堆爆炸引發的大火之中,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鳥都消失了,它們甚至還沒開始築巢。在意外發生之前,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幾乎已經完成了一半,即將成為全世界最大的核電廠區,有十幾座發電量高達十億瓦的反應堆。然而,1986年的一個晚上,操作員的疏失加上設計錯誤,促成了一樁事關重大的人為失誤。這次爆炸雖然不是核爆,也只有一棟建築受損,卻將一座核子反應堆的內部全都炸了出來,散落地面,還有蒸發冷卻水所形成的輻射蒸汽雲飛上天空。那一整個星期,俄羅斯與烏克蘭的科學家瘋狂採集樣本,追蹤土壤與蓄水層內的污染群。對他們來說,這個安靜的無鳥世界令人不安。
在洛基核工廠,用來掩埋輻射油料滲漏的瀝青全都被挖了起來,連同底下九十厘米厚的泥土,一起送到南卡羅來納州。工廠內八百多棟建築有半數遭到拆除,包括最惡名昭彰的「無限污染室」,裏面的輻射量高到沒有任何儀器可以測量。有些建築本來就在地底下,在搬走室內的一些東西之後,如一盒一盒用來搬運閃閃發亮、可以引爆原子彈的鈈碟片的手套,整個地下室就地掩埋。
如果人類突然遠離,不久之後,冷卻池裡的水就會沸騰蒸發,尤其是在亞利桑那州的沙漠里,蒸發的速度很快。然後儲存架上使用過的核燃料就會接觸到空氣,熱能引燃核燃料棒的外包裝,於是引發輻射火災。無論在帕洛維德或其他核電廠,堆積核廢物的地方都只是臨時性的建築,不是永久埋葬的墳墓,因此它們的磚瓦屋頂比較像是廉價九-九-藏-書倉儲店的鐵皮屋頂,而不像安置反應堆的圓頂安全防護掩體一樣是用預應力混凝土做成的。一旦屋頂下有輻射火災悶燒,這種屋頂撐不了多久,輻射污染就會外泄。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如果這時反應堆剛好到了十八個月更新燃料周期的末期,爐心就很可能會變成熔漿,因為十幾個月的衰變累積了相當高的熱能。若是爐內的燃料比較新,後果或許沒有這麼慘重,因為溫度較低,可能引起的是火災,而不是爐心熔毀,不過最後也是死路一條。如果燃料棒在變成液態之前就已經被自燃的氣體炸得粉碎,棒子里的鈾粒子就會灑出來,釋放輻射線,讓圓頂安全防護掩體內充滿遭到輻射污染的濃煙。
每個國家都有計劃要永久埋葬核廢料,但每個國家的國民都擔心像地震等意外會讓掩埋的廢棄物重見天日,或是在送到掩埋場的途中發生如卡車失事或遭到劫持等意外。
當時沒有人注意到羅蘭與莫里那的理論,直到1985年,在南極做研究的英國學者喬·法曼發現天空破了一個洞。原來這幾十年來,我們一直讓紫外線過濾層浸泡在純氯之中,不停融解這個防護罩。此後,全世界各國展開前所未有的合作,分段廢止啃噬臭氧層的化學物質。這種跨國努力固然有其成效,不過未來仍是喜憂參半。臭氧層的破壞已經減緩,但氟氯化碳的黑市買賣卻蓬勃發展,而且一些開發中國家,仍會合法生產氟氯化碳因應「基本家用需求」。就連我們目前使用的替代品,氫氯氟烴(HCFC),也不過是比較溫和的臭氧殺手罷了,它仍然是一種要逐漸廢止的產物。問題是,還有什麼其他替代品嗎?恐怕一時還難以回答。
帕洛維德核電廠的大蒸氣管,就像巨大的金針菇一樣,從一片低矮的沙漠灌木叢里冒出來,高達六點四千米。每座管里每分鐘都有一百七十升的水蒸發出來,冷卻帕洛維德核電廠里的三座核裂反應堆(帕洛維德是美國唯一不靠近河流、港灣或海邊的核電廠,因此廠內的冷卻水是用鳳凰城內回收再利用的廢水)。廠內有兩千名員工二十四小時工作,確保泵沒有停擺、管線墊圈沒有漏水、過濾網背面已徹底清洗,等等。核電廠就像一座小鎮,有自己的警察局和消防隊。
它們的基因是否能經得起輻射的挑戰,還要等幾個世代之後才會知道。它們可能還要面臨其他的挑戰,用來覆蓋舊墳墓的新石棺也無法保證能永久留存。當這些石棺的屋頂被掀飛,在裏面以及附近冷卻池裡的輻射雨水終究還是會蒸發,散出一批新的輻射落塵,讓新生的切爾諾貝利的動物吸入體內。
圓頂安全防護掩體也不是完全零泄漏。如果電力中斷、冷卻系統停擺,火災和燃料衰變所形成的熱能會迫使輻射從接縫與通風口旁邊的裂縫中泄漏出來。而建材經過風吹日晒雨淋之後,掩體會出現更多的裂縫,毒氣也慢慢滲透出來,直到整個混凝土結構坍塌,輻射就會一涌而出。
可是到了20世紀30年代,人類開始破壞從生命肇始至今一直維持衡常不變的臭氧平衡,也就是我們開始使用氟利昂的時候。氟利昂是一種氟氯化碳,也是冰箱所需要的一種人造氯化合物。這種物質看似穩定無害,於是我們就放進噴霧罐里或哮喘藥物吸入器里,又或者加入聚苯乙烯來製造免洗咖啡杯或運動慢跑鞋。
紫外線形塑了我們現在所見的世界。不過說也奇怪,紫外線自己也創造了臭氧層,也就是我們賴以避免曝晒過多紫外線的防護罩。回到盤古開天的年代,地球表面還是一片原始的濕黏物質,紫外線毫無阻攔地灑落在這片大地上。在某個關鍵時刻,也許是閃電點燃了星火,第一個具有生命特質的混合分子成形了。在紫外線的高能量照射下,這些有生命的細胞迅速突變,並不斷將無機化合物代謝轉換為有機化合物。最後,有一個細胞對原始空氣中的二氧化碳與陽光產生反應,呼出一種新的物質——氧氣。
像鈾這種不穩定的大型原子在自然衰變或人工裂解時,都會釋放出帶電粒子或類似X光的電磁射線,二者都可能改變活細胞與DNA。如果這些變形的細胞或基因進行再生或複製,就會產生另外一個連鎖反應,稱為癌症。

2.太陽過濾層

也許不能活那麼久,可是它們的基因會一直傳下去。

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爆炸之後,煤礦工人與地鐵員工在四號反應堆底下挖掘地道,灌進第二道混凝土牆,防止熔解的爐心滲入地下水。這個做法也許根本就沒有必要,因為熔毀的過程已經結束,在反應堆底下形成了一攤兩百噸重的冷凍毒泥沼。在挖掘地道的兩個星期當中,這些工人每個人都分到一瓶伏特加,因為上級跟他們說,伏特加可以讓他們對輻射疾病免疫。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諾沃茲波科夫的土壤與食物鏈都遭到輻射落塵的污染,主要是銫-137與鍶-90,二者都是鈾分裂的副產品,半衰期為三十年,至少會持續到公元2135年。在此之前,不管對人類或動物來說,這裏的食物都不安全、不能吃。而所謂的「安全」是指什麼?也有一番激烈地爭辯。受到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災變影響而感染癌症或血液及呼吸道疾病死亡的人數預估為四千至十萬,較低的數字來自國際原子能源組織(International Atomic Energy Agency),這個機構因為同時扮演世界原子能監督單位以及核能發電工業同業協會的雙重角色,可信度受到質疑。而較高的數字是由公共衛生及癌症研究人員或國際綠色和平組織(Greenpeace International)之類的環保團體所提出的,他們都堅稱現在評估還太早,因為輻射影響會隨時間增長而累積。
這裡是他們的家。
如果人類逃離或消失的時候,核電廠還在發電,那麼核電廠會繼續運作下去,直到每天都有維修人員監控照顧的數千個零件之中,有故障發生為止。零件如果發生故障,發電機應該會自動關閉,萬一沒有關閉,爐心熔毀的意外可能會更早發生。1979年,在賓州三哩島核電廠內有個進水閥無法關閉,就發生read.99csw.com了類似的情況,結果在兩個小時又十五分鐘之後,爐心頂端已經露出來,變成了熔漿。當熔漿流到反應堆容器底部之後,就開始燒穿只有十五厘米厚的碳鋼板。
同時,也開始興建安全防護掩體。當時在蘇聯像切爾諾貝利核電站這樣的壓力管式石墨慢化沸水反應堆都沒有掩體的設計,因為這樣在更換燃料時比較快,可是數百噸的炙熱燃料被震爆到鄰近反應堆的頭頂上,也釋放出比1945年廣島原爆還要高出一百到三百倍的輻射量。短短五年之間,輻射已經在這些倉促興建的灰色五層樓高巨大混凝土外殼上侵蝕出許多洞穴,外表有填補的痕迹,看起來像是一艘大型生鏽的平底船船身,還有鳥類、嚙齒動物、昆蟲在裏面築巢定居。雨水也滲透進去,沒有人知道浸泡在動物糞便與被輻射污染的溫水泥沼里,究竟醞釀了什麼噁心的東西。
慢慢地,大約在距離地球表面十六千米的高空,形成一種均衡狀態。臭氧持續吸收紫外線,不斷形成,然後又不斷拆解重組,使得紫外線不會照射到地面上。隨著臭氧層日益穩定,地球上受其保護的生命也開始穩定下來。最後演化出一些再也無法忍受原先紫外線轟炸強度的物種,人類就是其中之一。
在洛基核工廠內,若是有任何東西太硬或太燙不能搬走的話,就用六米厚的混凝土填充物覆蓋起來,不讓進入野生動物保護區的登山客靠近。可是要如何阻止他們接近,迄今還沒有定論。至於「廢料隔離示範處置場」,也就是大部分洛基核工廠的最終歸宿,美國能源部已經立法在未來一萬年內禁止任何人靠近。他們甚至還討論到人類語言的變化太快,再過五六百年之後,可能沒人看得懂警告標語,於是他們決定要設立了七種語言的警告標語,還要加上圖片說明。這些標語全都會雕刻在高七點六米、重達二十噸的花崗岩紀念碑上,也會刻在二十三厘米厚的陶土與氧化鋁碟片上,隨機埋在場址內的各個角落。此外,還會建造三個一模一樣的房間,在牆壁上註記了更多有關地底危害的詳盡資料,其中有兩個房間深埋在土裡。這些房間的面積將會有一點三平方千米,周圍有十米高的土牆環繞,並且跟磁鐵與雷達反射器一起埋在地底,竭盡所能地對未來的人傳出信息,警告他們有東西潛伏在腳下。
因為手邊有這麼多剩下的貧化鈾,所以對美國和歐洲國家來說,這個選擇遠比購買非輻射性質的替代品鎢(主要生產地在中國),要便宜得多。貧化鈾彈的大小從二十五毫米的子彈,一直到九十厘米長、一百二十毫米直徑的飛彈都有,還有內建的推進器與穩定翼。使用貧化鈾彈激起了眾怒,因為不論是施放或接受的一方,都會有損人體健康。貧化鈾炮彈擊中目標時會起火燒燒,留下一些灰燼,不管炮彈的組成物質是不是貧化鈾,彈頭內都還是有足夠的濃縮鈾-238,導致殘骸內的輻射量比正常環境高出一千倍。在我們離開之後,後世的考古學家或許會從地底挖掘出好幾百萬個彈頭,堪稱克洛維斯石矛箭頭的超級濃縮現代版。這些彈頭不但外表看起來更嚇人,而且持續發散輻射的時間恐怕比這個星球的生命還要長,只不過發現的人可能不知道罷了。
這個結果實在很不幸,因為這些東西若是能深深地自我埋葬,對於地球表面上倖存的任何生命來說,才會是一種福分。相反,這個曾短暫成為精緻機械科技的盛大演出,到頭來卻凝結成一個死氣沉沉的金屬塊,像是一塊墓碑,埋葬了創造出這場表演的智慧生物。幾千年後,可能還會連累人類以外的無辜受害者,只因為太靠近這種金屬塊了。
至於鈈武器,則包含一個可裂變球,必須以正好兩倍以上的密度加壓才會爆炸,否則它就只是個有毒的燈罷了。然而,真正會發生的是核彈外殼會腐朽,使得核彈中的炙熱核心暴露在外。因為鈈-239的半衰期是兩萬四千一百一十年,即使洲際彈道飛彈的外殼在五千年後徹底分解,核子彈頭裡大約四點五到九千克重的鈈大部分都沒有衰變。鈈會散發出α粒子,這種由質子與中子組合而成的粒子質量很大,動物皮毛或較厚的皮膚就可以隔絕,不過若是有任何生物不幸吸入,後果就相當嚴重(以人體來說,只要吸入百萬分之一克就可能導致肺癌)。過了十二萬五千年之後,剩下來的鈈或許不到四百五十克重,但仍含有大量的致命物質。可能要等到二十五萬年後,它才會完全消失在地球自然環境里的輻射中,恢復正常的輻射值。
1942年12月2日,費米跟他的美國新同事在芝加哥大學體育館地下室的壁球場,製造了一次受到妥善的受控鍵式核反應。這個原始的反應堆是堆成蜂巢形的石墨磚,旁邊加上一點鈾。他們插入一根包著鎘的棍子來吸收中子,藉以緩和鈾原子呈幾何級數增加的爆裂速度,讓鈾原子的反應不至於失去控制。
不到三年,他們在新墨西哥沙漠里所做的實驗,卻正好相反。這次的試驗要讓核子反應完全失控,釋放出無限的能量。短短一個月間,同樣的事又重複了兩次,分別在兩座日本城市的上空。十余萬人當場死亡,而且在爆炸過了很久之後,死亡還在持續發生。此後,人類種族就對核分解的雙重致命危機感到既恐懼又著迷,這代表了全面的毀滅再加上接踵而至的緩慢折磨。
類似的鍊金術也用在改造丹佛國際機場旁邊的老舊洛基山兵工廠。這裡是化學武器工廠,過去曾經生產芥子毒氣、神經毒氣、燃燒彈、汽油彈,在和平時期,便製造殺蟲劑。工廠的核心地帶一度被稱為全球污染最嚴重的二點六平方千米。不過,自從有人在安全緩衝區里看到幾十隻來這裏過冬的白頭海雕獵捕體形碩大的草原犬鼠維生之後,這裏也成了全國野生動物庇護所。這樣的轉變並不容易,必須將整個兵工廠的湖抽干關閉,因為裏面的湖水曾經讓野鴨一降落就立刻死亡,而派出去打撈鴨屍的鋁船船底也在一個月內腐蝕穿孔。雖然原本的計劃是再花一百年的時間來整治並觀察有毒的地下水污染群,直到毒性安全稀釋為止,但現在已經有跟駝鹿一樣大的騾鹿出沒,在這個人類不敢涉足的地方尋求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