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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要我說,我們還是等等,看他們怎麼處理。」莉莉說。
「聽我說!現在這事已經很棘手了。」
「通道很深,在岩層的下面,一次只能容納一兩個人通過。我覺得我們真的不必擔心——」
「也許有,」喬克說,「也許沒有。」
海倫把圖卡娜的身體轉過來,雙手握住她的上臂。「這是自衛,你聽見了嗎?沒有別的說法,哪怕是暗示也不行。」
「龐特中槍了?」露易絲睜大了眼睛問道。
露易絲「噗」地出了一口氣。「你開什麼玩笑?我才剛剛開始呢。」
露易絲·貝努瓦直搖頭。「我認為,一個恐怖分子,或者說一名刺客,不管那傢伙是什麼該死的東西,他都不是『我們的人』。」
「好吧,」喬克·克瑞格邊說邊在海風區這棟大宅的氣派起居室里來回踱著,「他們只有兩個立場可以選擇。第一個,他們,尼安德特人,是受害方。畢竟,我們的人無緣無故向他們的人發射了一顆子彈。第二個,我們是受害方。誠然,我們的人向他們的人開了一槍,但是他們的人還活著,而我們的人已經死了。」
「我聽見我們的祖先也是這麼說的,早在50萬個月之前。『哦,看哪!另一個種族的人類!好吧,我敢肯定我們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我們山谷的入口很窄。』」
「請不要這樣,」圖卡娜說道,「這是個無比珍貴的大好機會,不容錯過。」
「是的。」
「所有的人都看見了,」海倫說,「你這是自衛。」
「我們該怎麼做已經毋庸置疑了,」拜德羅斯說,「只要龐特·布迪特康復到足以離開格里克辛人的醫院,我們就必須立刻召回他,然後切斷和格里克辛世界的聯繫。」
「我不知道。也許吧。他們還是有優點的。」
「尼安德特人剛才在紐約中了槍。」喬克說。
「我沒有。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我們人民的最高利益。但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是從一名外交官的角度。」
「你別無選擇,」海倫說,「你必須阻止他。」
「那如果他們的處理就是『砰』的一九_九_藏_書聲把門關上呢?」喬克邊說邊轉過身來看著她。「如果他們拔掉量子計算機上那個該死的插頭怎麼辦?」他又轉向了露易絲。「你還要多久才能掌握他們的這個技術?」
「她沒事,」喬克說,「但她殺死了槍擊龐特的人。」
圖卡娜低頭看著自己殺死的這個人。海倫·加涅已經追了上來,現在正用雙手輕輕扶著她的手肘。她扶著這名尼安德特女性向前走去,把她從屍體旁邊帶走。
「當然沒有!」
「哦,上帝。」凱文說。他也是成像部門的。
「為什麼要冒這個險?」拜德羅斯問道,「為什麼要繼續冒險,哪怕是一天?」
「我——」
「沒有什麼但是了,大使。我要向議會提出建議,我們把布迪特學者接回來以後,立刻就永久關閉通道。」
「我也是,」海倫說,「而且——」海倫的手機響了。她掏出手機甩開翻蓋用法語說道,「喂?是的。是的。我不知道。我——請你稍等片刻。」她捂住話筒用英語對圖卡娜說:「總理辦公室。」
「也許我們是應該這麼做。」喬克說。
「也許你是對的,」圖卡娜說,「但也可能你錯了。也許他們就快要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了,很快就要迎來一次新的啟蒙了。」
「我本來沒想殺他。」圖卡娜輕聲說道,茫然不知所措。
「我知道,」海倫用安慰的語氣說道,「我知道。」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這樣的應對才算正確,」圖卡娜說,「龐特會好起來,這是明明白白的。死掉的是格里克辛人。」
「是的,可是……」
「這我明白,可是,儘管如此……」
「一名不稱職的外交官,」拜德羅斯高聲說道,「就連格里克辛人都這麼想!」
「我們並不能肯定那就是事實。」圖卡娜說。
「這是從總理辦公室打來的。」她又轉向話筒,還是用法語,「沒有。沒有。但是……是的——流了很多血……沒有,她在這裏,沒有受傷。好的。沒有,沒問題。好的。不是,就現在。是的,現九-九-藏-書在……皮爾森機場,是的。好的,是的。再見。」海倫把電話合起來放好。「這兒的警察問完話以後,我就立刻帶你回加拿大。」
拜德羅斯似乎打算挖苦一句,但是他又改變了主意。「你說是什麼。」他說。

「我……我得跟我的上級報告。」圖卡娜說。
圖卡娜·普拉特回頭看了看那個已經死掉的男人,又看了看遠處,龐特仰面躺在地上,救護人員正在俯身給他治療。「我不知道。」她說。
「佔領通道不亞於一場外交噩夢。」拉斯穆森說。他是不太講究的那種人,研究的領域是地緣政治學;他一直在試圖弄明白尼安德特人有哪些核心政治單元,假設他們世界的地形和這個世界完全一樣的話。「簡直就是蘇伊士運河危機的重演。」
「那大使怎麼樣了?」莉莉問。
「該死,」克瑞格說著踢倒了一個廢紙簍,「真是該死。」他搖著頭說:「博弈論的全部意義就在於找出讓矛盾雙方都獲得最大實際利益的辦法。可是這跟應對核冒險政策又不一樣——這更像是一場校園籃球賽。只有我們採取措施,尼安德特人才能接過球,然後回家,一了百了!」
「夠了!」拜德羅斯喊道,「夠了!從一開始就不該讓布迪特唆使我們這麼做。現在該由歲數更大也更明智的老傢伙來做主了。」
「他們消滅我們是通過背叛,」拜德羅斯繼續說道,就當圖卡娜剛才什麼也沒說,「通過詭計。通過難以想象的暴力。他們一定是成群結隊,帶著石塊和長矛等武器,蜂擁進了我們的山谷,用絕對的數量優勢戰勝了我們,直到我們的種族血染大地,直到我們的最後一個人死去。這就是他們的歷史。這就是他們的方式。我們如果還讓這兩個世界的通道繼續開著,那簡直就是瘋了。」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嗎?」喬克提高了聲音說。
「他們仍然在殺人。我們要想和他們接觸以後還能繼續生存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們在設法殺掉我們之前,就先殺光了他們自己。」
「別https://read•99csw•com這麼說。我在他們的世界里看見過藝術作品,非常精美,令人嘆為觀止。他們和我們不一樣,而有些事——有些了不起的事,因為民族的品質和秉性,我們做不到而他們卻可以。」
「那只是個形式而已。然後我們送你去薩德伯里,你就能回去向你們的人報告了。」海倫看著這個尼安德特女人,她的臉上沾著一道血跡,「你覺得你的上級會怎麼……怎麼處理?」
「沒有意義嗎?」
「你不是說真的吧!」露易絲說道。
圖卡娜·普拉特關上了全息影像泡,慢慢地踱來踱去。「在那個世界,我發現有些事情很難,」她輕聲說,「我發現,用他們的標準來衡量,我其實不算一名外交官。我說話太過簡潔,太過直接。是的,坦白說,那些人是有很多讓人不愉快的地方。你說他們很暴力,這並沒有錯。他們對環境所造成的傷害也無法估量。但是他們也有偉大之處。龐特說他們會到星星上去,他沒說錯。」
「到會議室去!」喬克回過頭喊道,「現在就去!」
「給總統……」露易絲說道,她那褐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問題。」
五分鐘不到,所有的人就都集合到了會議室里,當初這個宅子里還有人住的時候,這兒原本是個富麗堂皇的起居室。「好吧,夥計們,」喬克說,「現在該去大賺一筆了。」
「然後他們就會停止互相殺戮?就會停止糟蹋他們的環境?」
「他們從來沒有對基因庫進行過凈化,」拜德羅斯提高了聲音說道,「他們中許多人仍然有著最可惡、最危險的個性。」
圖卡娜的植入機侶——事先經過擴容——在那一邊所記錄下的影像已經被上傳到了她的遠程信息檔案里,她和拜德羅斯從浮在他們面前的全息影像泡里從頭到尾地目睹了這樁令人遺憾的麻煩事。
「可是他們中的一員想要殺你!」
「但是……」
「還是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殺死當地人?」
「謝天謝地,那可總算是擺脫他們了。」拜德羅九-九-藏-書斯說。
「不要用這種高人一等的態度跟我說話。」
「什麼?」
「他沒有死。他的情況我目前只知道這麼多。」
「龐特沒有死只是因為那個格里克辛人打偏了。」拜德羅斯說。
「而且他們還攜帶武器!不是為了狩獵,而是為了互相殺害。這樣的武器轉而對準我們種族的成員,才用了多久?」拜德羅斯搖了搖頭,「龐特·布迪特對我們說過,我們的種族在他們那個世界的遭遇——記得嗎,他上一次去那兒時就知道了。他們——格里克辛人——消滅了我們。現在,想想吧,普拉特大使。想想這件事!從體格上來說,格里克辛人很瘦小。他們的身材瘦弱得跟棍子一樣。可他們還是設法在那個世界消滅了我們,儘管我們的力氣和腦容量都比他們大。他們怎麼做到的?」
「問話?」
「我也沒說他是,」喬克說,「但事情就是這樣。現在遊戲的雙方是格里克辛人和尼安德特人,我們對他們。必須有一方先踏出下一步。」
「我們也追尋。我們從事科學研究。」
「我們不能讓他們關閉通道。」凱文說。
露易絲·貝努瓦從她的實驗室里探出頭來。「怎麼啦?」她說。
圖卡娜閉上了眼睛。「我知道你是出於好意,拜德羅斯議員,而且——」
「好了,議員大人,對這件事我和你一樣難過,但是——」
「他們不是傻瓜,你知道,」露易絲說,「我敢說他們一定在那邊裝備了某種保險裝置,以防我們那麼做。」
「他……他想殺死龐特。他也想殺我。」
「就因為他們哄騙自己相信這個宇宙中有一個神靈在引導著他們?」
「他們相信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圖卡娜張開雙臂,彷彿把周圍的一切都包容了進來,「他們相信生命是有意義的。」
「是的,這是部分原因,但不僅僅是這麼膚淺。就連他們的無神論者——他們中不相信上帝的那些人——也在尋找意義、尋找解釋。我們活著——可是他們生活。他們追尋。」
圖卡娜·普拉特先乘坐加拿大航空的班機從肯尼迪國際機場飛到多倫多的https://read.99csw.com皮爾森機場,再從那兒乘坐安大略航空的班機飛到薩德伯里,海倫·加涅全程陪同著她。有一輛車等候在薩德伯里機場,隨即把他們送到了克萊頓礦。大使坐上電梯下去,沿著薩德伯里中微子觀測站的巷道來到中微子監測室,穿過德克斯管回去了,回到了另一邊——她的那一邊。
「我不知道。而且,龐特說過,關於我們在他們世界里的遭遇,這隻是一種揣測罷了。」
「他有沒有——」

「一員,是的。60億人中的一員。」圖卡娜沉默了一會,「你知道他們和我們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一個社會學家嘲弄道。他是個50來歲的白人男子,矮矮胖胖的。「難道我們派軍隊過去,不讓他們關閉通道?」
「我想你們都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麼的,」喬克說,「我研究的領域是博弈論。現在,風險非常高。很快就會有情況發生,而我們要弄清楚會發生什麼情況,這樣才能給總統提出建議,然後——」
「發生什麼事了?」莉莉問。她是成像部門的。
「緊急狀態!」喬克一邊大喊著一邊匆匆忙忙地走過位於羅切斯特的協力集團大樓的走廊,「所有人都到會議室去!」
現在,她正在遠程信息檔案中心和最高長老院的拜德羅斯議員會面。因為通道是在他的管轄區域,所以與接觸格里克辛人有關的一切事宜都由他掌管。
「阻止他,是的,」圖卡娜說,「但是這……這……」
「我們可以道歉,」凱文·比洛德說,向後靠在他坐的椅子上,「盡最大的努力把我們的歉意告訴他們。」
「但我們那麼做是為了實用。我們想要更好的工具,於是就進行研究,直到能製造出更好的工具。但他們日夜思考的是他們自己所說的那些大問題:我們為什麼在這兒?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是的,但是——」
「沒錯。玩樂的時間結束了。他需要知道,尼安德特人會如何應對這一事件,而我們又應該如何應對他們的行為。好吧,女士們,先生們——我們要想出主意來。開動腦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