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所以對這個話題步步緊逼，是因為你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確實有來世。也許瑪爾，還有其他格里克辛人，一直都把你蒙在鼓裡。也許，如果你一直緊逼的話，她就會把證據給你看。」

「但你仍然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著你的觀點，希望他們接受。」

「就像他們有權堅持他們那個古怪的宇宙模型是對的，對嗎？」

「靈魂？」塞爾根說。

「你是說，在紀念牆的這次衝突發生之前？」

「哦，」塞爾根說，「你真的覺得是這樣嗎？」

「想聽聽我的推測嗎？」塞爾根問。

「是的。嗯，我是說……」

「這並不是你的信仰——我們的信仰，巴拉斯特人的信仰——第一次和格里克辛人的信仰針鋒相對。」

「實際上，」塞爾根說，「這樣的針鋒相對在你第一次去那兒時就發生過，對嗎？」

「什麼有意思？」龐特的聲音帶著幾分惱火。

龐特搖了搖頭。「這一點意義也沒有，」他說，「相信有靈魂存在，這個念頭真是可笑。」

「不是那樣的。我給了瑪爾所有的機會去證明這種主張的正確性。」

「他們似乎很喜歡東西爆炸。」塞爾根說。

「和那個宇宙學的問題不一樣？為什麼？」

「難道那個宇宙學的問題和整個宇宙的最終命運毫不相干嗎？」

「我是說，好吧，當然，我和她就相信有來世這read.99csw.com一點爭論過。但那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

「不，當然不是。」

「但他們當然有權堅持己見，對嗎？」

「是的。對格里克辛人來說，知識是要通過戰鬥來保護的！就好像保護領土的戰爭！要讓他們授予你等同於咱們這兒『學者』的頭銜，你就得保護一篇論文。他們用的就是這個詞：保護！但科學並不是要保護某人的位置不受來者侵犯；科學是變通的、開放的、尊重事實的，無論這事實是由誰發現的。」

「人的本質中無形的部分，他們相信這是不朽的。」

「我的意思是，這不僅僅是一個抽象的問題。這是——現在就是——一切問題的核心。」

「我想是的。」

「我相信你是對的。」塞爾根說，承認這不在他的專業領域之內。

「他們是喜歡。不過，當然，背景輻射的不變性的確是由於不斷吸收和發射位於箍縮等離子體磁場旋渦絲中的電子所導致的。」

「嗯，是的。」

「可能吧。」

掃描完以後，喬克就開始在刊物上看起文章來。最早的那篇——也就是在《地球與行星科學通訊》上的那篇——很有意思，作者很坦率地承認他們發現的結果和傳統觀念大相徑庭。傳統觀念認為磁場發生坍塌要花上幾千年的時間，不過，這個看法很顯然並沒有多少已經得到證實的事實根據，這隻httｐｓ://ｒeａd.９9csw.com是一種普遍感覺而已，地球的磁場是個笨重的大傢伙，不可能一下子就倒立過來。

「壓根不存在的東西不可能有證據。」龐特說。

龐特把頭扭開了。

「我明白。但我也明白這一點構成了他們信仰的基礎；你肯定意識到了，這不是他們會輕易放棄的東西。」

龐特在胸前抱起手臂。「好吧，」他用一種自鳴得意的、彷彿在說「我來告訴你」的腔調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這個：格里克辛人有一個可笑的念頭，那就是宇宙並不是已經存在了無限久。他們完全誤解了紅移作用所提供的證據，認為這表示宇宙正在擴張；他們不知道質量會隨著時間而變化。而且，他們認為宇宙微波背景輻射是所謂的『大爆炸』留下的餘暉——他們相信宇宙是起源於一次大爆炸。」

「也許吧。」

喬克找到一間空著的小閱覽室坐了下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公文包里拿出他的惠普手持掃描儀——一個使用電池的手持式文檔掃描器。他拿著這個設備在他感興趣的文章所在的書頁上掃過，用200 dpi的解析度把這些文章掃描進來，這樣的解析度足夠以後進行光學字元識別了。喬克真是愛死了這個小小的機器，忍不住對著掛在他座位附近上方的切斯特·卡爾森畫像微笑了一下。

「所以，和他們提出有限宇宙httpｓ://ｒead•9９csｗ.ｃｏｍ論的時候一樣，你就聽之任之，知道自己是對的就心滿意足了？」

龐特聳了聳肩。

喬克還讀了科爾和同事在《自然》上發表的後續文章，以及一個名叫羅納德·T． 梅里爾的傢伙寫的一篇評論文章，這篇評論就像梅里爾自己所說的「最小驚訝原則」一樣，一點兒也不讓人吃驚。他自以為是地聲明說，相信科爾和普雷沃是大錯特錯的要比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發現要容易得多，儘管他從他們的文章中一點毛病也沒挑出來。

「因為這牽扯到更多的利害關係。」

龐特又聳了聳肩。

「可是，你沒法對來世的這個問題聽之任之，對嗎？甚至在離開那面紀念牆時，你仍然試著逼問這一點，對嗎？」

「我同意。」塞爾根說。他停了一會兒又說道：「但是你並沒有花很多時間去尋找證據來證明格里克辛人相信有來世究竟是對還是錯。」

「我想是這樣。」

「你的所作所為，在那座用來緬懷死在加拉索伊東南部的那些格里克辛人的紀念牆前的所作所為。」

「當然。」

而這——喬克意識到——意味著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是的。但是她什麼證據也拿不出來。」

「那又怎麼啦？」龐特說。他的聲音很尖銳，就好像人家被揭到傷疤時說話的口氣。

他開著他的黑色寶馬車離開海風區來到了羅切斯特大學的大河校區，https://reａd•9９ｃｓw.ｃｏｍ所謂的大河指的是傑尼西河。他成立協力集團時，只是去找合適的人打來了幾個電話，就讓他的全體職員獲得了使用羅切斯特大學圖書館藏書的絕對優先權。喬克把車停在威爾莫特停車場，走進了棕色磚牆的卡爾森科學與工程圖書館——這是根據切斯特·卡爾森命名的，他是靜電印刷術的發明者。喬克知道，期刊在一樓。圖書管理員是個矮胖矮胖的黑人婦女，頭髮用紅色的頭巾扎了起來。他把自己的大學貴賓身份卡給她看，告訴她自己需要什麼書，她便搖搖擺擺地走到後面去了。喬克從來都不是個浪費時間的人，於是掏出自己的PDA來瀏覽當天的《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上的文章。

「我確實是對的，」龐特答道，「但我並沒有就這個問題和他們爭論。我上次去那兒時，瑪爾對我說：『我想你不會打算去說服很多人相信宇宙大爆炸並沒有發生過吧。』而我告訴她這無所謂，我說：『覺得有必要說服其他人相信你是對的，這是源於宗教的一種想法；而我只要知道自己是對的就滿足了，即使其他人不知道也沒關係。』」

「有意思，」朱拉德·塞爾根說，「真有意思。」

喬克·克瑞格背靠在小閱覽室的椅子上。如此看來，龐特對加拿大政府的地質學家——阿諾德·摩爾——所說的，似乎沒有錯。

但是科爾和普雷沃卻發現有證據顯示磁場坍塌的速九九藏書度非常快。他們研究了俄勒岡州南部斯亭山的熔岩流，這兒有一座火山在一次磁極逆轉期間噴發了56次，就像是用延時攝影給這個動作拍下了快照。儘管他們不能確定噴發的間隔時間，但他們知道每一次噴發出來的熔岩花了多長時間才冷卻到居里溫度，新生成岩石的磁化強度在這個溫度上會穩定下來，跟當時的地球磁場方向和強度相一致。這項研究表明，磁場坍塌也就是幾個星期的事，而不是要花上1 000多年的時間。

大約過了五分鐘，圖書管理員回來了，把喬克要的三本過期刊物拿給了他——一本《地球與行星科學通訊》和兩本《自然》——他在網上搜索發現這兩本《自然》里有科爾和其他人所做的磁極快速逆轉研究的後續情況。

關閉通道的危機至少暫時是解決了——現在尼安德特人有十幾個最有價值的公民在這邊，他們是不可能把通道關上的——因而喬克·克瑞格決定繼續進行他先前一直在做的研究。

「哦。而你說相信這個很可笑。」

「你能給我舉個例子嗎？」塞爾根問。

「因為……因為——軟骨頭，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這個重要得不得了。畢竟，就是因為這個，他們才打了那些戰爭。」

「的確，」塞爾根說，「要麼你就是在試著說服他們你是對的——要麼你就是在逼他們說服你他們是對的。」

塞爾根揚起了眉毛。「什麼？」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