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龐特說，「對了，這位是瑪爾·沃恩——她是從那邊世界來的，我跟你說過。瑪爾，這位是達克拉·波爾貝。」

當一輛立方車把瑪麗送到這裏時，龐特已經到了；他倆是最早到的，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所以他倆縱情擁抱了很久。

「哦，」瑪麗說，「那麼——我的上帝！」

「這兩位是特賴恩的父母，」龐特說，「巴爾·德班，」他又指著那個男人，繼續說道，「還有亞布拉·珀爾。巴爾、亞布拉，這是我的朋友瑪爾·沃恩。」

現在特賴恩已經把死鹿放了下來，向他所愛的人跑去。傑斯梅爾張開雙臂抱住他，他倆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互相舔著對方的臉頰，滿懷激|情。瑪麗不自覺地把目光移開了。

顯而易見達克拉也感動了。畢竟，根據瑪麗的理解，傑斯梅爾從出生到現在都和她住在一起。

「我承諾，」特賴恩說，「我將把你的幸福與健康看作我自己的幸福與健康。」

「你好。」瑪麗說。她看著這個女孩，但是完全不知道根據尼安德特人的審美標準她算不算漂亮。不過，和她父親一樣，她也有著引人注目的金色眼睛。「我是——」她決定不為難這個姑娘，免得她要念一個她不會發音的名字，「我是瑪爾·沃恩。」

「好了，」特賴恩的父親——巴爾說道，「把那隻鹿烤熟得花上好幾辰時間呢，我們應該趕緊動手了。」

天哪！

在平時，瑪麗會很高興聽到夫妻的婚姻誓言是如此地絕對平等——科爾姆曾經認為，天主教的婚禮誓詞中沒有「與順服」這一句真是太糟了。不過，這個想法完全不敵她的震驚，震驚于發現龐特和達克拉互相愛慕——而且是在她對阿迪克做了那種事之後。

另外兩個走得慢一些，年長的女人不緊不慢地走在那個年輕姑娘身邊，因為背著很重的背包，那個姑娘的腳步似乎很沉重。

這時梅加才發現除了她爸https://read.99csw.com爸之外還有別人。她上下打量了瑪麗一番。「哦，」她最後說，「你是一個格里克辛人，對吧？」

「你好，沃恩學者。」傑斯梅爾說，她以前肯定聽說過她；否則的話，她不會知道瑪麗的名字里哪一部分是名、哪一部分是姓。的確如此，傑斯梅爾的下一句話就證實了這一點。「那一小片金屬就是你給我爸爸的。」她說。

「那好，今晚咱們大吃一頓，」亞布拉說，「一頓飯肯定填不飽餓了幾十個月的肚子，不過咱們會讓它成為一個好的開端！」

瑪麗有一點吃驚，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展示和講述」課上的展覽品。「呃，如果我有時間就去。」她說。

巴爾用手拍著自己的肚子。「現在我們就算完事了，」他說，「咱們著手準備宴會吧！」

龐特露出了他那大大的笑臉。「是的，我是開玩笑的。抱歉，我只是想讓名字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而已，就像你的名字那樣，意思是『上帝的母親』。說正經的，『龐特』的意思是『滿月』，『布迪特』則是依維索伊一個城市的名字，那兒因為有偉大的畫家而聞名。」

「上帝呀。」瑪麗說，她的機侶發出了「嗶嗶」聲，不知道這個詞怎麼翻譯。

「好吧，」瑪麗說，「現在我來了。」她停了一下，「希望你不會介意我來參加你的結伴儀式。」

「傑斯梅爾和特賴恩對彼此立下的誓言將自動記錄在遠程信息檔案里。」龐特說。

「我也聽了很多關於你的事。」達克拉毫不讓步地說。

「不是這個，你看！」她指著特賴恩。

「你說什麼？」達克拉問，敦促瑪麗再說一次。

「你願意到我們學校來嗎？」梅加問，「我想讓其他小朋友看看你。」

瑪麗的胃裡一陣翻騰。鹿皮血淋淋的，有好幾處刺破的傷口。當特賴恩彎下腰來時，瑪麗看見他自己背上也因為九-九-藏-書沾了鹿血而滑溜溜的。

另外兩個女人現在走到跟前來了。「這是我的另一個女兒，傑斯梅爾·凱特。」龐特指著那個18歲的姑娘說。

龐特也在看著那個方向，但他有眉脊擋住眼睛就夠了。「后一個名字是用在外面社會上的，由父親來取；前一個名字是給那些熟悉的人叫的，由母親來取。你看出名堂了沒有？父親住在外圍，母親住在市中心。我的父親給我取了『布迪特』這個名字，意思是『英俊得不得了』，而我的母親給我取名『龐特』，意思是『聰明得不得了』。」

瑪麗笑了。「是的，我是格里克辛人。」她說，同時讓綁在她胳膊上的機侶把她的話翻譯成尼安德特語。

巴爾的聲音很是洪亮。「沒必要介紹她了，」他說，「我一直在我的展示器上看你呢。」

不管她介不介意，傑斯梅爾還是很有禮貌的，這一點跟她父親很像。「不，當然不介意。我很高興你能來。」

「你在開玩笑吧？」瑪麗說。

「如果你厭倦了我，」他繼續說道，「我承諾會毫無痛苦地放你自由，並將我們子女的最大利益視為最重要的事情。」

「你看到了？」龐特笑了，「這是他獵來送給傑斯梅爾的。而傑斯梅爾在背包里裝著她采來送給他的果實。」

「看看你！」亞布拉說，「都瘦得皮包骨頭了！在你們的世界里東西不夠吃嗎？」

瑪麗生平從未聽過別人說她是「皮包骨頭」。她倒是挺喜歡聽到人家這麼說。「是不夠啊。」她說著都有點臉紅了。

「他扛著一頭死鹿！」

那個尼安德特女人的眉毛挑到了眉脊上面。「你顯然沒想到。」她盯著瑪麗說。

那兩人鬆開了懷抱。瑪麗看到傑斯梅爾的手現在也染紅了，因為她剛才把手放在特賴恩的背上。這讓瑪麗一陣噁心，可是傑斯梅爾注意到這一點時卻只是笑了。

「他來了。」傑斯梅爾喊道，她依然背https://read.99csw.com著那個沉重的背包。

小梅加拍了一下手，把瑪麗嚇了一跳。「他們結伴了！」她尖叫道。有很短的一剎那，瑪麗以為這個女孩說的是龐特和達克拉，但是，不，不，那太荒謬了。

「嗯，」龐特還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他肯定不是我的。」

龐特很快又開了口，也許，瑪麗心想，他發現女兒暗地裡有點不高興，所以想要趁這個話題還沒有說開時趕緊岔過去。「還有這位是——以前是——我女兒的監護人。」他看著那個38歲的女人。「我，呃，沒想到你會來。」他說。

「我弄不懂你們的名字，」瑪麗說，「我的意思是，『沃恩』是我的姓：我的父母、我的兄弟，還有我的姐妹，都姓『沃恩』。」她用一隻手遮住雙眼，好再看看這個走過來的男孩。

可是她錯了。

瑪麗看了看龐特。他寬闊的下頜上的肌肉收緊了，顯然他很受感動。

她當然知道這個儀式不可能在什麼神殿里舉行——尼安德特人壓根沒有這種地方。她還以為會有某種官方的舉辦場所。可儀式卻是在鄉下的露天地方舉行的。

合歡節，瑪麗想。在龐特第一次回到家之後和再度出現在瑪麗的世界里之前的這段時間里，這兒肯定已經有過一次合歡節了。她以為他是一個人過的合歡節，不過……

傑斯梅爾終於動手把背包放下來了。也許，瑪麗心想，根據傳統，要等男人看到是這個女人親自把東西帶來的，才能把東西放下來。特賴恩越走越近了，龐特走上前去幫助他把鹿從肩膀上放下來。

巴爾轉過臉看著他的女伴。「你兒子怎麼還不來？」他說。

「我以前見過你一次，」傑斯梅爾說，「我們救我爸爸時，我在監視器上看見你了，但是……」她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儘管如此，我還是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得有誰來主持這個儀式嗎？」瑪麗問。

瑪麗擠出一個微九*九*藏*書笑，然後把目光轉向了別處。

龐特一臉困惑。「不用啊。」

「我們是讓法官或者教會的代表來主持的。」瑪麗說。

瑪麗看了看這個姑娘指的方向。有個身影出現在遠處，腳步沉重地朝他們走來，肩上扛著一個大傢伙。看來他要走到這裏還得花上好幾分鐘。瑪麗歪過頭問龐特：「你女兒的未婚夫叫什麼名字來著？」

「達克拉，」龐特解釋道，「是我的女伴克拉斯特的女伴，所以她曾經擔任過傑斯梅爾的監護人。」他別有用意地轉過臉看著達克拉，「直到傑斯梅爾今年春天年滿225個月為止，也就是說，達到成人年齡。」

「我承諾，」傑斯梅爾繼續說道，「我將把你的健康與幸福看作我自己的健康與幸福。」

什麼開場白也沒有，儀式就已經開始進行了。「好了，」傑斯梅爾說，「我們開始吧。」她轉向特賴恩。「我承諾，每一天，我都會把你放在心裡；在合歡節的日子里，我都會把你摟在懷裡。」

瑪麗愣了一會，然後恍然大悟。她說的是那個小十字架。「對。」瑪麗說。

「哦，」他們分開后龐特說道，「他們來了。」野外的陽光很明媚。瑪麗早就發現自己把墨鏡忘在那一邊沒有帶過來，所以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來看看走過來的這些人是誰，是三個女人——瑪麗估計，有一個快到40歲了，另一個是十幾歲的姑娘，還有一個8歲的小女孩。龐特看看瑪麗，再看看走過來的這幾個女人，然後又看看瑪麗。瑪麗想弄明白他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如果他和她同屬一個人種的話，她會覺得這表情非常不安，就好像他發現自己意外地陷入了一個很尷尬的境地。

「怎麼啦？」

那三個女人是步行來的，她們從東邊——中心區的方向——往這邊走來。年紀最大的和最小的那兩個什麼也沒拿，可是中間的那個卻在背上綁著一個很大的背包。他們越走越近，那個小女孩喊了起來：九*九*藏*書「爸爸！」然後向龐特跑過來，龐特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傑斯梅爾又說道：「任何時候，如果你厭倦了我，我承諾會平靜地放你自由，並將我們子女的最大利益視為最重要的事情。」

「我——嗯，我是說，很高興見到你。我聽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

瑪麗想要看清這股洶湧的暗流。龐特似乎是在說，因為達克拉在傑斯梅爾的生活中已經沒有任何法定的名分，所以她不應該來這兒。瑪麗完全可以理解龐特為什麼會不安。畢竟，達克拉曾經想讓阿迪克受到閹割的處罰。

這些年來瑪麗參加過的婚禮有十幾場了——幾場天主教的、一場猶太教的、一場中國傳統式的，還有幾場市政婚禮，所以她以為自己大概知道傑斯梅爾的結伴儀式會是個什麼樣子。

不過，不管龐特為什麼覺得尷尬，另一些人的到來打了個岔：那是一對尼安德特男女，看起來都快到50歲了。

龐特皺了一會眉頭，顯然是在聽哈克試著把這個問題解釋清楚。「呃，」他最後說道，「特賴恩·魯加爾。」

瑪麗點點頭。這是當然的。

「誰知道呢？」亞布拉半開玩笑地說，「顯然他是遺傳了你的時間觀念。」

達克拉已經走了過去站在他身邊，而且——瑪麗簡直無法相信——他倆竟然手牽著手！

龐特這會兒已經放下了8歲的小女孩，拉起她的一隻手，轉過身來看著瑪麗說：「瑪爾，這是我女兒，梅加·貝克。梅加，這是我的朋友，瑪爾。」

瑪麗想要控制住自己別打寒戰。她偶爾看見過穿一身銀色衣服的人，不過從來沒想過自己就是這些展示人的關注目標。

這句話讓瑪麗很感動。如果她和科爾姆當初也是這麼承諾的，那她的生活會簡單得多。她又看了看龐特，然後——

現在輪到特賴恩說話了。「我承諾，」他說，「每一天，我都會把你放在心裡；在合歡節的日子里，我都會把你摟在懷裡。」

瑪麗禮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