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當我們從礦里上來時，遠程信息檔案重新接收到了哈克的信號，那些內容立刻就開始上傳了。那次旅行的全部記錄就存儲在這裏。」

「啊，」龐特說，「是了。」

瑪麗搖了搖頭。儘管他們是來調查強|奸案的，但瑪麗剛才沒在想這件事。「其實，」她說，「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婚姻。」

還有一天才到合歡節，不過龐特和瑪麗已經在遠程信息檔案中心碰面了。龐特帶她走進了大樓的南翼，現在他們站在一面牆前，牆上滿是小小的分格，每一分格裏面都有個人造花崗岩小方塊，約有排球大小。瑪麗已經學會讀尼安德特人的數字了。龐特舉起自己的機侶所對著的那個小方塊是第16321號。它並沒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識別，不過，和其他所有的小方塊一樣，它一側中心有隻發亮的藍眼。

龐特閉了一會眼睛。

他轉過身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大樓，去找個東西來摧毀。

「但是第二次的沒有丟？」

龐特走進了房間，裏面有一個小小的黃色壁掛式控制板和兩把馬鞍椅，尼安德特人很喜歡這種椅子，大概是因為他們的臀部比較大。他走到控制板前面，開始把控制這個設備的操作鈕拉出來。瑪麗從他肩頭上張望著。「你們怎麼不用按鈕呢？」瑪麗問。

可是龐特皺起了眉。「霍布斯執法人似乎並不確定。」

瑪麗驚奇地搖著頭。「你的整個一生都記錄在這裏？」她問。

「我可以進來嗎？」龐特問。

藍眼變成了黃色。

龐特點點頭，帶著她來到前台，他在這兒對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說道：「請讓我看看自己的檔案。」

「那你的女兒們會惦記你的。」

read.99csw.com「好笑，」龐特說，「你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龐特知道出問題的地方數不勝數，但他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我對她是永遠也看不夠的——不過我同意你的看法。」

「是因為她，對不對？」達克拉說，「因為那個格里克辛女人。」

「我知道，可是……」瑪麗嘆了一口氣，「不，也許你是對的。」她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再次面對卡伊瑟。」

龐特站在達克拉辦公室的門外，想要鼓起勇氣。他覺得好像回到了格里克辛世界；他在路上經過的每一個女性都盯著他看，就好像他不是這裏的人。

「那梅加呢？」

「稍等一下……」瑪麗說，她在尋找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信息，「不，這一頁沒有。請前進到下一頁好嗎？就是這一頁！別動。好，我們來看看……」

「那——我呢？」

「哦。我們在有些地方用的。不過不多。如果有人絆倒的話，他們的手可能會無意中按下按鈕。但是操作鈕必須要拉出來；我們認為這樣比較安全。」

「那就只剩下……」

「我的上司，我的朋友，約克大學遺傳學系的系主任。」

「一切就緒，」達布達爾布說，「你可以使用7號房間。」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的臉紅了。她以前從來沒有稱之為自己的第一次婚姻。「總之，」她說，「咱們繼續幹活吧。」

龐特考慮了一下：「我提前一天來到中心區，已經違反了慣例。我想，如果現在去見達克拉的話，也不會錯上加錯得太嚴重吧。」

「我很難過。」龐特說。

「是誰？是誰？」

「可以，當然可以。」她退回到辦公室九-九-藏-書里——半圓形的，一棵大樹的中心部分被掏空了一半——龐特跟在她後面，隨手關上門。

「你打算怎麼辦？」

達克拉睜大了眼睛。「是有人叫你回到那個世界去嗎？那兒出什麼問題了？」

「你為什麼想這麼做呢？」龐特問，但他隨即就轉開了視線，「對不起。這真是個蠢問題。」

「所有的事情？」

龐特的思緒閃回到229個月以前，想起了他和阿迪克在科學院時，想起了他們那場愚蠢的打鬥，想起了自己激得阿迪克如此憤怒，結果他對著龐特的臉揮起了拳頭。他很久以前就原諒了阿迪克，但是此刻，他終於懂了，懂得了在這麼憤怒的時候除了使用暴力，別無他法。

「按鈕？」龐特重複道。

龐特嘆了一口氣：「只剩下達克拉了。」

龐特點點頭。「是的，她會傷心的。」

「我們怎麼辦？」瑪麗說。

「這是誰？」

「我不會在這裏，在這個世界，過合歡節。」

「是卡伊瑟·雷姆圖拉。」

「多倫多警方，」瑪麗說，「他們有卡伊瑟遇襲的物證，強|奸的一整套證據。」她停了一下。「也許他們終究會抓住那個渾蛋。」

那個女人咧著嘴笑了。「跟我來。」她把他們帶回到龐特的遠程信息檔案方塊那裡。龐特舉起哈克對著藍眼，「我，龐特·布迪特，出於個人好奇，想要看看自己的遠程信息檔案。立即執行。」

瑪麗本來沒想提起回家的話題——她真的沒想過。但是如果她要再見到卡伊瑟，就必須回去，於是現在這個問題就出現了，但他倆誰也沒有說出口。

「太驚人了。」瑪麗說。協力集團的莉莉、凱文還有弗蘭克為了站在這兒，會read.99csw.com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的。她又看了一眼那個人造花崗岩塊。「你能對存儲的記憶進行編輯嗎？」

「而你剛剛才見過梅加麥格。」

她抬起頭來，但是什麼也沒說。

龐特咧著嘴笑了。「哦，是的，確實如此。」

「她的名字叫——」龐特強烈地希望自己能正當地替她辯護，希望自己能正確地念出她的名字，「叫瑪爾。」

瑪麗說不清自己對此是什麼感覺。她絕對不是那種老套的天主教乖乖女孩，但是現在這裏面可是存著一部非常色情的電影……

「有什麼了？」

「她會原諒你的，」龐特說，「基督徒的美德就是寬容。」

「沒錯。」龐特說。

「你看見什麼了？」龐特問。

「傑斯梅爾除了特賴恩之外不會想見任何人。」

「有了！」她喊道，「是的，有了！」

瑪麗閉上了眼睛。「我也是，」她說，「只要我……」

突然間，瑪麗覺得腹中一陣翻騰。「哦，上帝，」她說，「哦，上帝。」

「對那個強|奸犯？能做什麼就做什麼，什麼時候都行。」

「你知道，就是那種按下去的機械開關。」

「身份？」那個女人說。龐特在桌面的掃描板上揮了一下前臂。那個女人看了看正方形的監視器屏幕。「龐特·布迪特？」她說，「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瑪麗過了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回來繼續讀全息圖，不顧眼睛的刺痛，直到——

接著，那個年長的女人也舉起了她的機侶。「我，馬布拉·達布達爾布，遠程信息檔案的管理員，特此證明龐特·布迪特的身份已經在我面前進行了確認。立即執行。」黃眼轉紅了，然後發出一個聲音。

瑪麗吃驚地看見ｈｔｔpｓ://rｅａｄ.９９cｓw•coｍ，房間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透明球體，自由地飄浮著。它分裂成一個個越來越小的球體，每一個的顏色都不太一樣。它繼續不停地分裂，直到瑪麗發現眼前出現了多倫多警察局裡訊問室的三維圖像。那是霍布斯偵探，背對著他們，在跟誰說話。畫面上也有瑪麗自己，看上去比她想的還要胖，還有龐特。龐特的手像蛇一樣爬了出去，抓住霍布斯剛才放在桌上的文件夾，很快地翻了起來。裏面一頁頁的圖像放得太快，瑪麗看不見，不過龐特倒回到開頭，然後慢慢地回放所有的圖像。讓瑪麗感到驚奇的是，完全沒有運動模糊；每一頁翻過時，她都可以毫不費力地讀出來，儘管她得把腦袋歪到一個古怪的角度才能看見。

「可以嗎？」龐特說。

可是達克拉抓住這一點不放。「你自己聽聽！你甚至沒法叫出她真正的名字！龐特，你們倆不可能成的。你們來自不同的世界——她甚至不是我們的同類！」

龐特繼續把那些操作鈕拉出來。「好了，」他終於說道，「你看吧。」

達克拉重重地出了一口氣。「但你還是打算試一試。軟骨頭，龐特，你們男人從來沒有停止過讓我吃驚。你們什麼都不會放過。」

突然，通往達克拉辦公室的門摺疊著打開了。「龐特！」她喊道，「我就覺得我聞到你來了！」

瑪麗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她撞上了一把馬鞍椅，然後用它支撐著自己。「另一個受害者。」瑪麗說……

龐特聳起了肩膀。「我知道，但是……」

「傑斯梅爾會整天都跟特賴恩在一起的，對嗎？」

「謝謝你，」龐特說，「日安。」

「嗯，所有的事情，除了我在量子計算機研究所的ｒｅaｄ.99csw.ｃom工作——機侶發出的信號沒有辦法穿透上面幾千臂展的岩石。哦，還有我第一次去你們世界的全過程也都丟了。」

「讀一讀報告的其餘部分，也許會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瑪爾，」龐特把一隻手放在她的胳膊上說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對過去無能為力，但是你也許能為將來做一些事情。」

「不，不是。不是對那個強|奸犯。是明天。合歡節。」

瑪麗的心狂跳起來：「你一個人去？」

龐特帶路朝觀看室走去，瑪麗跟在他後面。她這才第一次真正明白了龐特在她的世界里會是什麼感覺。她能夠感覺到，在這個空曠的地方，每一隻眼睛都瞄準了她，獃獃地看著。她儘力讓自己看上去不太緊張。

「日安。」那個女人說著急匆匆地跑回了她的桌子。

而實際上，他的確不是——至少明天以前他都不應該在這裏出現。但這事等不得。儘管他在從遠程信息檔案中心走到這裏的很長一段路上，已經在腦子裡反覆想了又想，但他還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也許——

「是的，」龐特說，「一個人去。」

她張開雙臂準備抱他，然後他走進了她的懷抱，但她一定感覺到了他的背很僵硬。「怎麼啦？」她說，「出什麼事了？」

瑪麗很快想起了在《星際迷航》的一集里，眾人中的斯波克在用力站起身來時，無意間按下一些按鈕，從而讓羅姆蘭人警覺到了進取號的存在。「有道理。」她說。

「對不起，達克拉。我非常抱歉。」

「卡伊瑟不是基督徒，她是穆斯林。」瑪麗皺起了眉，對自己的無知有點難為情。穆斯林也很重視寬容嗎？可是，不，不。這不重要。如果情況相反的話，瑪麗能真正原諒卡伊瑟嗎？